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超级警监 作者:卓牧闲 文案:如果能感受到死者死亡前一瞬间的感受和画面,那么侦破凶杀案对你而言所要做的只是寻找证据。两年前的一次意外,让韩均拥有这种匪夷所思的超能力。术业有专攻,且看韩均命案必破、扶摇直上的警路官途! 第一章 分局来了个“笑面虎”   都说江城是火炉,直到入夏姜怡才体会到什么叫酷热难耐。   柏油路在太阳炙烤下变的软软的像踩在橡皮泥上,街边的梧桐树无精打采,整个城市如同一个巨大的蒸锅,站在林荫密布的公交站牌下,身上都哗啦啦的淌着汗,仿佛快要被蒸熟了。   天气很热,姜怡的心更热。   父亲是一位光荣的人民警察,母亲也是一名干警。耳熏目染下,她自然而然地把成为一名警察作为人生目标,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公大,毕业之后又顺利地通过了学校组织的内部职位考试,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江城这座南方省会城市西郊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的一名刑警。   美中不足的是,进了刑警队却未能成为《重案六组》中季洁那样在一线冲锋陷阵的侦查员,刚报道就被安排去做内勤。不是呆在办公室里与笔、纸、鼠标以及键盘打交道,便是去干那些没完没了的琐事。   每当侦办大要案件加班加点时,她都要跑前跑后、全心全意的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大队里哪一位民警办案时什么情况下抽烟,爱抽什么牌子的烟,哪一位民警爱吃什么牌子的方便面、榨菜,是爱喝白开水,还是爱喝茉莉花茶她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谁家孩子放学没人接送,谁家家属生病没有人照顾,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为了让一线战友腾出时间和精力早日破案,她都会把战友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去办,有时比自己的事还上心,渐渐地被战友们戏称为“姜大内”。   鞍前马后,劳心劳力,忙得头晕脑胀,细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尽管分局和大队领导总把“我们每破获一起案件,这军功章里有你小姜的一半”挂在嘴边,她依然不喜欢这个毫无挑战性可言,甚至连一个高中生都能胜任的工作。   请调报告一份接一份的打,逮着机会就向领导汇报思想。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知道是领导被搞得不厌其烦,还是感觉让一个公大毕业生做内勤的确有些屈才,昨天终于批准了请调申请。   一想到等会儿就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刑警,姜怡便兴奋不已。以至于连怎么挤上公交车的,上车后有没有投币都忘了。   “这不是姜大内吗,怎么坐公交车来了?”   刚走出公交站牌没几步,一辆警车从身后缓缓停在路边,姜怡侧头一看,原来是花园街派出所的刘指导员。   分局地方小,同时为了办案方便,重案中队和其它责任区中队一样设在外面,与花园街派出所在一个院子里办公。   刘指导员人很和善,姜怡也不客气,拉开车门钻进警车,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笑道:“我一小民警,又不是领导,不坐公交车坐什么?对了刘指,我以后就是王队的兵了,在您对面混饭吃,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多提醒着点。”   “调重案队了?”   “嗯,内勤那一摊儿刚交接完。”   刘指导员微蹙起双眉,自言自语地说:“我还纳闷你为什么不搭丁局和钱政委他们的便车呢,搞来搞去原来是报到,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刘指,您是说丁局和政委他们也来了?”   刘指导员踩下刹车,紧盯着她的双眼问:“姜大内,你天天坐在机关里面消息应该比我们灵通,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什么事,您真把我给说糊涂了!”姜怡想了想又问道:“刘指,是不是上个月那起命案上面盯得紧,重案队压力大?”   “命案必破,上面当然盯得紧,不过现在麻烦更大。”   “什么麻烦?”   刘指导员扶着方向盘,心不在焉地说:“我也是去年刚调来的,对情况不了解不能乱说,总之你来得真不是时候。”   重案中队是分局的拳头单位,过去三个多月,共破获案件100余起,抓获“两抢”犯罪嫌疑人33名,刚获得市局表彰。   除了上个月发生的那起命案暂时没破,姜怡想不出会有什么麻烦,更没听到什么风声,禁不住央求道:“刘指,我都快到门口了,您就透露点呗,好让我有个思想准备,省得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用透露,等会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警车已缓缓拐进了派出所大院,只见不大的院子里整整齐齐停了一排车,边上那两辆警车一看便知道是市局古副局长和分局丁局长的,中间两辆黑色的帕萨特分别悬挂市委和区委的牌照。左边那辆崭新的奥迪q7从牌照上看不出来自哪个单位,但前挡风玻璃里却放着一张省机关事务管理局签发的通行证。   刘指导员回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小姜,对面正在开会,去了你们王队也没时间安排,要不先跟我去所里坐会儿,等领导们走了再去报到。”   “也好,那就麻烦您了。”   “都是自己人,至于这么客气吗。”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分局钱政委边接着电话边走出重案队,姜怡正准备上前敬礼,重案队指导员李大山又神色凝重地追了出来。   麻烦是重案队的,同时也是分局的。   刘指导员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树荫下小心翼翼地问:“政委,要不要我去安排一下晚饭,对面刚开了家酒店,条件不错。”   钱政委抬头看了一眼二楼会议室,面无表情地说:“再让人送两箱水上去,晚饭就不用了。”   “好的。”   刘指导员转身去叫人搬水,姜怡走也不是留在这儿也不是,正不知道怎么开口,未来的顶头上司李大山便急切地说道:“政委,那么多分局县局不去,偏偏来我们这儿,这不是明摆着找茬吗?您能不能跟市领导说说,换个单位让他去调研,不然这工作真没法干啊!”   钱政委狠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问道:“跟市领导说说,怎么说,难道让我告诉杨秘书长韩调研员跟我们有仇,我们关过人家四个多月,要不是兄弟单位抓到真凶,还差点办成了冤案。”   “那不是事出有因吗,当时那种情况下谁敢放人?”   “正因为事出有因,所以从昨天接到通知到现在,不管市局还是分局谁都没怪你们,不想给你们太大压力,更没想过追什么责。现在情况很明了,人家不仅来头大、背景深,而且还占理,有什么气你都得给我忍着,别再搞出什么乱子。”   李大山急了,连连摇头道:“政委,一切以大局为重,这点政治觉悟我李大山是有的。关键他有备而来,再怎么陪笑脸他也不会领情啊,我可不敢保证不会出乱子。”   “就你知道顾全大局?人家好歹也是正处级调研员,某种意义上代表司法厅,应该不会把那件事搞得满城风雨。打铁还得自身硬,只要你们自己注意点,态度好一点,别再给人家抓着把柄,能出什么乱子?”   看着姜怡那副拘束不安的样子,钱政委又补充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姜不是刚调到你们队里吗,就让小姜同志专门接待他,想去哪儿陪他去,想看什么带他看,堂堂的海归博士,总不至于为难一个女同志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李大山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领导们很忙,说走就走。   花园街派出所的女警刚把两箱饮料搬上去,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长得很帅气,身着白衬衫的年轻人就在市委杨副秘书长、市局古副局长、区政法委刘副书记和分局丁局长的陪同下,谈笑风生的走下了楼。   “韩调研员,想给你接风你又不同意,那我只能先走一步了。电话你有的,有什么事尽管打,没事也要打,联络联络感情嘛。”   “杨秘书长太客气了,耽误您大半天真不好意思,等哪天有空我来做东,好好聚一聚。”   “韩调研员,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不会跟你客气啊。”   年轻人紧握着杨副秘书长的手,笑道:“不就是一顿饭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市局古副局长插了进来,爽朗地笑道:“打土豪啊,这事可少不了我,尤其打韩调研员您这样的土豪,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行行行,没问题,到时候一起去,就怕诸位领导不赏光。”   在派出所大院里说这些不太合适,哪怕只是一番客套,杨副秘书长转过身来,异常严肃地叮嘱道:“丁局长、钱政委,从现在开始韩调研员就拜托你们了,一定要安排好,配合好。”   “是是是,杨秘书长尽管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韩调研员的工作。”   ……   这边谈笑风生,那边如临大敌。   从钱政委和李指导员的只言片语中,姜怡知道了个大概,眼前那位神色自若的年轻人是省司法厅的调研员,是来重案队找麻烦的。而她这个尚未来得及报道的新人,接下来的半个月就要伺候这个笑面虎。   只是想不通司法厅什么时候能管到公安系统了,一个如此年轻的人怎么能是正处级调研员,而他这个没实权的调研员又凭什么让市委副秘书长以礼相待。 第二章 “故地重游”   “韩调研员,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情况,我们重案中队共四个探组,每个探组包括探长在内共三名干警。副中队长韩永兵同志兼任二探组探长,副指导员葛明同志兼任四探组探长,人手比较紧张,手上都有案子。一探组去邻省执行追逃任务了,二探组在中山路派出所同志的配合下,正在长江小区周围布控,那边这段时间总有电动车失窃,影响极坏,必须严厉打击。   三探组压力最大,上个月刚发生一起命案,母子双亡,省厅挂牌督办,分管刑侦的分局张副局长亲自担任专案组长,王思强队长担任副组长,如果不是您来调研,王队这会儿应该在看守所审问嫌疑人。   四探组负责近期比较猖獗的“两抢”,也在治安大队和辖区派出所的配合下,在案件频发的路段布控,已经三天了,暂时没什么眉目。队里现在就剩我、内勤蒋小燕同志和刚调来的姜怡同志……”   市领导、分局领导和区领导刚走,重案队里又开起了小会。   命案未破,王队寝食难安,不是去看守所审问嫌疑人,就是去调查被害人的情况,几天几夜没睡过好觉,这种低头装孙子的事指导员李大山必须担起来。   “故地重游”,韩均的心情同样复杂。   两年前发生的一切,要说没一点怨气那是假的,但却不是为报复而来。他只想回到这个差点让他含冤的地方,搞清楚在那之后自己身上出现的诡异现象,确切地说是诡异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来调研,总得有个调研的样子,韩均略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道:“王队长,李指导员,你们都挺忙的,我就不耽误你们工作了,想了解什么我直接问蒋警官和姜警官。办公室也不要腾,会议室挺好,反正就半个月,用不着那么麻烦。食宿你们也别管了,我在江城安了家,离这儿不远,又有车,来回很方便。”   “韩调研员,您是省司法厅来调研的领导,怎么能连个办公室都没有?您放心,不麻烦,我已经让协警老张和老刘搬了,一会儿就腾出来。”   “好吧,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从昨天接到通知到现在,重案中队中队长王思强心里就没踏实过。因为两年前的9.12案,他已经背了一个处分,错过了一次升迁机会。如果眼前这位再揪住不放,副科提正科又要耽误几年。   今年都35了,又有几个几年可以耽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王思强咬了咬牙,起身道:“韩调研员,在9.12案的问题上,我王思强的确对不起您,后来想去给您当面致歉,您又回美国了。晚上我摆酒给您谢罪,请您务必赏光。”   看着他那张涨红的脸,姜怡能想象到这对他有多么难。   一个侦查英雄,一个铁铮铮的汉子,被逼到这个份儿上,姜怡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对韩均这个“笑面虎”愈发反感了。   韩均既然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王队长,看你眼睛红成那样,应该几天没睡好觉了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种精神状态下喝酒不好。另外我记得两年前曾跟你说过,我从来不喝酒,也不吸烟。”   王思强尴尬到极点,李大山急忙解围道:“一顿饭嘛,韩调研员,这也是王队的一番心意。”   “心意我心领了,晚上我还有事。”   就知道来者不善,事实证明果然如此,内勤蒋小燕心里噗通噗通直跳,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报复自己这些曾差点让他含冤的人。   继续呆这也是自取其辱,王思强干脆拿起包,推开椅子道:“既然韩调研员晚上有事,那我就不勉强了。指导员,我去看守所提审嫌疑人,有什么事及时联系。”   他那爆脾气,呆在这儿只会激化矛盾,李大山顺水推舟地说道:“去吧,队里有我呢,路上开慢点。”   不受欢迎很正常,受欢迎那才真见鬼了。   韩均微笑着点了点头,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若无其事地说道:“李指导员,蒋警官,姜警官,你们也忙去吧,我在楼里随便转转。”   上下两层,总共就那么几个房间,有什么好转的,分明是想挑刺儿,李大山可不想让他挑出什么骨头,连忙道:“韩调研员,小姜同志虽然刚调来,但之前一直在大队搞内勤,对重案队还是比较熟悉的,而且手上没案子,还是由她陪同您吧。”   “好吧,客随主便,听你的。”   见指导员使了个眼色,姜怡立即起身道:“韩调研员,这边请。”   韩均走出会议室,看了一会儿墙上贴着的各种规章制度,突然回头笑道:“姜怡同志,你这名字可占大便宜了,不管辈分或职务有多高,都得老老实实叫你一声姨。”   没看出来,还挺风趣,姜怡莞尔一笑道:“是啊,因为这名字在学校没少被同学们埋怨,她们感觉冤,其实我更冤,整天被姜姨小姨的叫着,都把人家给叫老了。”   “那我还是称呼你姜警官比较好,既不吃亏,也不会把你叫老。”   姜怡口不对心地恭维了一句:“韩调研员真风趣。”   韩均没有再吱声,径直走进了羁押室,两个正盯着监视器的协警不仅认识他,而且知道他是省里来的领导,急忙起身让到一边。   “是你们二位啊,我还以为换人了呢。”韩均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监视器,指着铁门问:“姜警官,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里面羁押了三个嫌疑人,都被铐在钢管上,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姜怡权衡了一番,同意道:“当然可以,不过里面真没什么好看的。”   “我就是随便看看,不会跟他们说话,更不会给他们传递什么东西。”   “好吧,开门。”   李指导员之前有过交代,两个协警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姜怡的命令,韩均走进羁押室,朝蹲在角落里的一个嫌疑人呶了呶嘴,示意他让开后竟一屁股坐了下来。   姜怡惊呆了,正准备上前扶,又见他闭上双眼,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了一下,仿佛是在找两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三个被铐在钢管上的嫌疑人面面相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两个协警则忐忑不安,因为他们清楚的记得,韩均两年前正是被铐在这个位置上,当时王队和二探组的周洪福好像还动了手。   正如姜怡所预料的一样,韩均的确在回忆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他按照在qq上约定的时间,捧着鲜花兴冲冲地赶到女孩租住的小区,防盗门虚开着,他仍敲了几下门,见里面迟迟没有回应,便拉开防盗门走进房间。   可怕的一幕出现在他眼前,穿着一条白裙,显然精心打扮过的她竟倒在血泊里,刀仍插在胸口,血流得客厅里到处都是。   人命关天,发现她仍有呼吸,他立即拨打了110和120,然后手忙脚乱的找东西帮她止血。尽管警车和救护车来得很快,但她仍因为失血过多在去医院的路上停止了呼吸。   紧接着,他被王思强和重案队的另一个民警周洪福戴上手铐,带到这个羁押室里,他们不断的问“你是什么人,与死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出现在案发现场,为什么客厅里甚至到处是他的脚印和指纹……”   不管怎么解释,他们就是不相信,最后竟动起手来。一幕幕像电影般地在脑海里回放,比在国外回忆时更清晰,清晰到他能想起每个细节。   可是在这里发生的所有细节,与之后发生在他身上的诡异现象似乎没有什么关系,韩均百思不得其解,暗想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鬼,他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死者死前一瞬间的感受和画面,都是女孩为了不被他遗忘而赋予他的?   韩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继续坐在这里显然也找不到答案,于是睁开双眼,故作轻松地笑道:“夏天坐这儿要比春天坐这儿舒服多了,姜警官,你要不要试试?”   姜怡很直接地认为,他是坐给重案队的同事看的,禁不住说道:“韩调研员,我参加工作没多久,不知道您两年前都受过哪些不公正对待,但我想说让您差点蒙受不白之冤的是我们公安干警,让案件真相大白,让您光明正大走出看守所的同样是我们公安干警。”   “所以说我很不幸,同时也很幸运,毕竟作为一个律师,我非常清楚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我,如果没抓到真凶,那么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我都会被检方送上法庭。”   “韩调研员,您真这么想的?”姜怡将信将疑。   韩均爬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一脸严肃地确认道:“真的,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水准。”   姜怡小心翼翼地问:“那……那……那您为什么来这儿?”   “调研啊,会上不是说了嘛。”   “可是……可是那么多市局分局,您为什么偏偏选择我们西郊分局重案队?”   “熟悉啊,难道你不喜欢和熟悉的人打交道?”   信口开河,人品的确值得怀疑,姜怡暗骂了一句,没有再接着问。 第三章 高层次人才   “笑面虎”很守时,一到五点就开着他那辆黑色奥迪走了。   人手紧张,准时上下班对重案队而言完全是一种奢望。指导员李大山要和两个协警一起,把羁押室里的三个嫌疑人送往看守所;明天有好几份文件要报送分局,内勤蒋小燕要加班整理材料。   领导和同事们忙得团团转,姜怡自然不能一走了之。于是发挥起她的“专长”,帮蒋小燕整理起中队上个月的报销单据,把不合格的一张张抽出来,省得到时候被她的继任者打回来。   麻烦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半个月不知道该怎么熬,蒋小燕心情格外烦躁,本时得心应手的工作,今天居然一连出了好几个错,干脆放下纸笔问道:“小姜,你说你在大队呆得好好的,跑重案队来干嘛?”   “蒋姐,您不欢迎啊?”   蒋小燕喝了一小口水,故作轻松地笑道:“不是不欢迎,而是舍不得。以前啊,我去大队报销很难碰到徐大姐,好不容易碰到了又这儿不行那儿不对,经常跑冤枉路,自从你去了之后,我就从没跑过冤枉路。如果接替你的那位和徐大姐一样,岂不是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   之前的大队内勤徐大姐并非不负责任,只是因为年龄的关系有些跟不上时代,不管什么事情都习惯按部就班的来,再加上全局的追逃经费和大队的财务都在她那儿报销,所以非常忙,只能把报销时间错开。   刚接手她那一摊时姜怡同样被搞得焦头烂额,后来干脆建了个群,把十几个中队的领导和内勤全加到群里。请他们事先把相关票据拍照上传,确认无误后再送过去报销,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事,没想到蒋小燕居然记在心里,姜怡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立即岔开话题:“蒋姐,那个司法厅的韩调研员到底怎么回事,感觉被冤枉了大可以去申诉啊,实在不行可以去申请国家赔偿,跑我们这儿来作威作福算什么?”   提起那个“笑面虎”,蒋小燕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顺手翻出一张报纸,忧心忡忡地说道:“他可不仅仅是司法厅调研员、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教授,同时还是刚成立的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   “省法律顾问团?”   “嗯,报道上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我省的法律顾问团有别于其它省的法律顾问团,其服务对象包括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协等多家领导机关,为其重大决策提供法律咨询服务,这在全国属于首创。省委书记亲自颁发的聘书,来头大、背景深,要不市委、市局和区里能这么重视?”   姜怡大吃一惊,急忙端起报纸看了起来。   来头确实很大,省委书记,省长,司法部党组副书记兼副部长,省政协主席,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省高院院长,省检察院检察长都参加了聘任仪式。   而同“笑面虎”一起受聘的十位法学专家,在其研究的宪法学、行政法学、行政诉讼法学、公共管理等领域,在全国均有非常高的知名度,其中三位还担任全国著名高校的副校长;十几位受聘的省内和省外执业律师,也无一不是大名鼎鼎的司法精英。   相比之下,“笑面虎”显得豪不起眼,甚至名不经正传。   “……对省委提出制定地方立法、政府规章的建议和意见,或者审定立法规划、讨论重要法规规章草案,就其中涉及的重大方针、政策和重要制度提供法律咨询意见;   接受委托,起草规范性文件、法规规章草案,开展立法成本效益分析、社会风险评估和立法后评估工作;或者对规范性文件、法规规章草案进行合法性审查,提出修改意见和建议;参与重大决策的法律论证,开展风险评估,为重大决策提供法律咨询意见……”   当念到省法律顾问团具有“协助处理重大涉法事件和重大案件,介入信访、参与调查、调解,提供法律咨询,提出处理方案以及起草有关法律文书”等职能时,姜怡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蒋小燕揉了揉太阳穴,一脸苦笑着说道:“别看官不大,没什么实权,可人家能和省领导说上话。姜怡,现在知道重案队是什么地方了吗?你呀,真是生不逢时啊。”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卖,姜怡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蒋姐,我看他年龄不算大,怎么一下子就正处级调研员了呢?”   两年前办过他的案子,再加上昨天一接到通知李指导员便托人打听了一下,蒋小燕对韩均的情况非常熟悉,倍感无奈地解释道:“年龄是不大,过完年才29虚岁,可人家学历高啊,纽约法学院的法学博士,省里专门引进的海外高层次人才。按照相关规定,进入省直党政机关不受编制、职数限制,依据德才条件,可享受正处级待遇。”   多少公务员任劳任怨几十年也未必能达到处级职位,而韩均那个“笑面虎”只凭学位,就一步到位,姜怡很不服气,撅着小嘴嘟囔道:“高层次人员不一定德高,低层次人员也不一定德差,海归就了不起啊,这不是拿官帽子做诱饵,拿组织原则做交易吗?”   令她更不服气的是,蒋小燕居然摇头苦笑道:“享受正处级调研员待遇还不算什么,其它待遇说出来要吓死你。”   “什么待遇?”   “人才兴则江省兴,人才强则江省强。这可不是喊喊口号,是动真格的。”   蒋小燕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地说道:“比如住房,他属于c类人才,可申领80万的购房补贴,购买房价本来就比外面便宜的西郊人才公寓;工资和福利更夸张,作为省法律顾问团成员,他每年有2万元的顾问费;档案关系在司法厅,人在司法警官学院当教授,年薪不低于8万;   既然是高层次人才,当然要有高层次人才生活津贴,每个月3000,一年就是3万6;他虽然没在党政机关担任实职,但这意味着他可以兼职兼薪;除此之外,可以购买一辆免税的国产或合资品牌汽车,甚至连个人所得税地方留成部分都要按相关规定全额返还给他。”   姜怡惊呼道:“这么多?”   “羡慕吧,昨天李指说的时候我也不信,后来上网查了一下,都有相关规定。”   “可他一个律师,又不是什么科学家,算哪门子高层次人才?”   “是啊,我也纳闷。可你知道李指那位亲戚是怎么说的吗,人家说高层次人才分好几类,第一类是在国外著名高校、科研院所担任相当于教授职务的专家学者;第二类是在国际知名企业和金融机构担任高级职务的专业技术人才和经营管理人才;第三类是拥有自主知识产权或掌握核心技术,具有海外自主创业经验,熟悉相关产业领域和国际规则的创业人才;他是第四类,属于我省急需紧缺的‘其他’高层次创业创新人才。”   对这个“其他”姜怡印象最深刻,医院收费的单据上都有,她在担任大队内勤时也常把那些没发票,不好做账的款项纳入“其他”。没想到连引进海外高层次人才都有,这里面要是没鬼那才怪呢。   看着她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蒋小燕轻叹道:“所以说人家背景深嘛,分局惹不起,我们更惹不起,只能把他当菩萨供着。”   “可看他下午那架势,不像是个善罢甘休的主儿。”   “那又怎么样,谁叫咱们理亏。唉,王队其实也是代人受过,真要是追责,当时兼任9.12专案组正副组长的张局、刘大一个跑不了,甚至连检察院驻所检察官都要承担连带责任。”   姜怡问道:“两年追诉期过了没有?”   “就是没过,市局和分局才这么紧张,不然司法厅调研员告市公安局,那这个笑话可就真闹大了。”   “完了完了,他背景那么深,来头那么大,想整我们太容易了,随随便便整点黑材料就能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尤其王队,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谁说不是呢。”   想到眼前这位容貌秀丽的公大高才生迄今为止仍没谈对象,蒋小燕突然笑道:“不过也不是一点转机没有,我发现咱们政委其实挺英明的,这个时候把你调来显然是想来个美人计,只要你姜大美女把他拿下,把他变成咱们分局的家属,那他想发飙都发不出来。”   姜怡被搞得啼笑皆非,顿时连连摇头道:“蒋姐,您开什么玩笑?”   “你这丫头,别好心不知驴肝肺,论长相、论个头、论学历,韩调研员哪里差了?年少有为,年少多金,整个一如假包换的钻石王老五。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好的机会一旦错过,你后悔都来不及。”   条件是不错,人品却不怎么样,姜怡脱口而出道:“蒋姐,您就不要把我往火坑里推了。别说咱一小干警的高攀不上,就算门当户对我姜怡也不敢跟他那种人处对象。”   “瞧你说的,怎么成往火坑里推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抓的,生活作风肯定有问题,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不踏实。”   蒋小燕乐了,禁不住笑道:“没看出,还挺有经验的。姐就是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当真。正如你说的一样,韩调研员的业余生活的确很精彩。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条件那么好,身边女孩子肯定不会少。” 第四章 美女律师   西郊人才公寓离花园街派出所真不算远,尽管正值下班高峰期,中山路主干道极为拥挤,但韩均这一路也只用了十几分钟。   这两栋分别命名为专家楼和博士楼的22层建筑,紧邻风景如画的西郊植物园,是江省吸引外来人才的措施之一,也是江省首座由政府投资兴建的人才公寓。   两栋楼、六个单元,两百多户,全是三室两厅、一厨三卫的精装修标准房。电热水器、彩电、宽带、电话、衣柜、写字桌、床等配套设施一应俱全,真正实现了拎包入住。而这里的住户也正如楼名所彰显的一样,不是专家便是博士。   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乘电梯直上十六楼,刚掏出房卡,防盗门突然开了,一张既妩媚又灿烂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   白晓倩显然也是才下班,上身一件纯白色的衬衫,下身一条黑色的短裙,身材高挑的她天生就是一个衣服架子,无论穿上什么样的衣服,整个人都会显得清新脱俗,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光可鉴人,偶尔轻轻挥动,就会在人心头撩拨出某种异样的情绪。   “这么早,公安局怎么没留你吃饭?”   “留了,但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参加那样的活动。”   她像贤惠的妻子一般接过皮包,让开身体埋怨道:“跟一帮虚伪的官僚吃饭的确没意思,不过你现在也算官场中人,要知道这里是国内,不是美国,不能什么事都率性而为,不然很容易会被边缘化。”   “一个有名无实的调研员,算什么官场中人?”韩均探头看了一眼厨房,一脸惊讶地说道:“做饭了,没想到你还有这雅兴。”   “练练手呗,整天被你当牛马一样使唤,再不做都快忘了。”   天气那么热,出了一身臭汗,要多难受有多难受,韩均可不想就这么吃饭,他走进卧室,从衣柜里翻出几件干净衣服,走进卫生间自顾自地冲起凉来。   他回国以来很多事情一直是她帮着打理,白晓倩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竟大大咧咧的追进卧室,坐在床边听着哗啦啦的流水声,不无感慨地说道:“韩大律师,我发现我越来越妒忌你了,你看这房子多大,这风景多好,不仅比开发商卖得便宜,而且还有80万补贴!早知道海外高层次人才回国效力有这待遇,那会儿就算砸锅卖铁我也得让我爸我妈送我出国留学。”   打这么多年交道,韩均对她非常了解,忍不住调侃道:“现在后悔晚了,不过我这儿还缺一个女主人,白大律师,要不你搬进来算了。”   白晓倩笑得花枝乱颤,捶着卫生间门道:“没问题啊,不过你也知道我是有原则的,不同不以结婚为目的的男人滚床单。”   “不就是一张纸嘛,洒脱点行不?”   “不行,本律师就认那张纸。”   “那真是太遗憾了。”   白晓倩一点都不怯场,反倒半是挑衅半是玩笑地说道:“一点都不遗憾,只要你韩大律师愿意娶我,那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韩均探出头来,一脸痛苦地说:“可是我也有我的原则。”   “所以说我俩不管怎么郎才女貌,到头来依旧是有缘无分。”白晓倩掩嘴轻笑,刹那间风情万种。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回到客厅,旖旎的气氛很快便消失殆尽。   白晓倩像换个人似的,打开一个文件夹说起正事:“你刚回国那会在外面留得都是我电话,不管公事私事一个个都找我。先说私事,你姐一直以为我俩是情侣关系,这个星期一天一个电话问我俩什么时候结婚。”   韩均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浏览着电子邮件,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我能怎么说,只有编些你现在工作忙,顾不上之类的瞎话骗她呗。不然她又跟前年一样,天天逼着你去相亲。对了,我帮你应付她,要是我爸我妈催我,你也要帮我应付应付。”   韩均点头道:“没问题。”   白晓倩笑了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水,把纯净水当作喝酒一样,动作优雅,一颦一笑都让人如痴如醉。   “再就是许教授托我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他想请你吃顿饭,好当面感谢你。”   “事情都过去几年了,并且在律师费上我一点都没客气,有这个必要吗?”   “中国是人情社会,你帮了人家,人家自然要感谢你。至于律师费,如果不是你动员他,他根本想不到去告纽约市政府,也就得不到那几百万美元赔偿,可以说那是你应得的,许教授德高望重,又那么明事理,怎么会放在心上。”   那场诉讼是韩均在华埠和法拉盛的成名之作,若非许教授的信任,那么他现在很可能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移民律师。   拿了人家一半的赔偿款,手不可谓不黑,细想起来真有点不好意思。韩均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低声问:“许教授恢复得怎么样,有没有希望站起来?”   白晓倩摇了摇头。   “好吧,等调研完你带我去他家看看,我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礼物,他是你老师,喜欢什么你知道,反正银行卡在你那儿,你看着买吧。”   “没诚意。”   白晓倩嘀咕了一句,接着道:“你让我打听的那件事比较麻烦,直到托我一个同学问到她家邻居的电话,我才知道她的遗体一直在殡仪馆,到现在都没火化。”   韩均惊呆了,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什么?到现在还没火化?”   “嗯,”白晓倩微微点了下头,凝重地确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家在西北农村,经济条件不好,还是逃婚出来的。她父母心里本来就有气,再加上凶手的家庭条件也不好,民事赔偿根本无法落实,哪有钱支付上万的停尸费?”   “停尸费?”   “是啊,你以为殡仪馆不收钱啊?她家里人不来,公安局又不管,殡仪馆也很头疼,就这么放着占冰柜,直接火化又怕家属来闹。在电话里人家说什么你知道吗,如果再这么下去他们就要起诉公安局了。”   一张秀丽的面孔浮现在韩均的脑海里,他没杀她,但她的死多多少少与他有些关系。一想到这些,韩均便心如刀绞,沉默了好几分钟才轻声道:“要入土为安,不能让她总这么孤零零的躺在冰柜里,晓倩,我出面不太合适,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他是风流成性,但都是你情我愿,就算散也是好聚好散。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女人说他是负心汉。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白晓倩能想象到他心里有多难过,故作轻松地笑道:“本律师又不是给你白干,是要收费的,谈不上麻烦。”   韩均合上笔记本电脑问道:“卡里钱还有多少?”   “购车款是用信用卡分期支付的,购房的余款也是,所以现金还有很多。”   “那就准备40万现金,10万办后事,10万给她弟弟娶媳妇,另外20万给她父母开一个单独账户,每月可以领一两千,生病或遇到难事可以多领一些的那种,让他们好安度晚年。至于钱从哪里来的,你随便找个理由。总之,请她父母尽快过来一趟,不能让她再躺在冰柜里了。”   网上认识的,现实中甚至没说过一句话,更不用说滚床单了,能做到这一步堪称仁至义尽,白晓倩点头道:“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心情不好,饭都不想吃了,韩均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问:“除了这些,还有其它事吗?”   “有,有一大堆呢。”   白晓倩递上一张草拟的合约,不无得意地说:“年顾问费60万,东江集团段总支票都准备好,就等你韩大律师点头。”   “折合美元不到十万,打发叫花子啊。”   “我的韩大律师,这里是江城,不是纽约,而且不是每年都有官司打,人家没过河拆桥已经很不错了。经济环境不好,业务难接,我们所律师几个月没活儿的都有,要不是傍上你这大款,连我都要告我家老头子脱离父女关系帮自己开张了。”   韩均被搞得哭笑不得,禁不住问道:“难道我不仅要养自己,还要养你?”   白晓倩坐直身体,理直气壮地说道:“当然啦,我就你这么一个大款客户,不吃你吃谁?何况这是你欠我的,别的不说,就许教授那个案子,你赚了一百六十万美元,我在国内累死累活,才分我可怜兮兮的十万,就知道剥削我的剩余价值,比资本家还黑。”   “少来,要不是那会儿看你可怜,执业大半年一个案子都没接到,你连十万都没有!”   每每谈到钱的时候,白晓倩对她那所谓的原则就选择性的无视了,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挽着他胳膊,憨态可掬地娇嗔道:“所以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韩大律师,你要是敢换人给你跑腿,那就别怪我脱光了钻你被窝。我就不信了,一个娇滴滴的大活人还比不上一个死人,怎么着也得讹个四五十万吧。”   夏天衣薄,她那蔚为壮观的山峰蹭在身上,脸上更带着些许娇慵神态,看了不禁让人怦然心动,别有一番动人的韵味。   正如刚才冲凉时所说的一样,韩均也是有原则的,绝不与未成年、已婚以及有工作关系的女孩或女人滚床单,立马让到一边,笑骂道:“好啦,我的白大律师,你端庄点行吗?”   白晓倩把笔往他手里一塞,喋喋不休地催促道:“行啊,先把这个签了。不签你哪有钱,你没钱我更没钱。我可是自由职业者,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像你韩调研员,学习公仆好榜样,一吃人民二吃党,就算没案子也饿不着。” 第五章 “假警察”   沉浸在工作中的女人最有魅力,白晓倩捧着文件夹,薄唇微抿,几绺碎发垂在额际,说不出的邪魅动人。   “60万就60万吧,便宜他们了。”   她办事韩均很放心,大概浏览了一遍合约,在抬头和落款处龙飞凤舞的签上大名。   白晓倩生怕他反悔似得飞快地收起合约,紧接着又拿出一叠文件,振振有词地说道:“除了我和占大便宜的段总之外,恐怕整个江省都没人欢迎你回国。市公安局不用说了,连我们主任都恨你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你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他这会儿也应该是省法律顾问团成员了。”   韩均才不相信她这套鬼话,没好气地说道:“他没被选上关我什么事,我和他压根儿就不是竞争对手,要怨只能怨那些省内省外的律师。”   白晓倩意识到她好像扯远了,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喃喃地说道:“是啊,他又没美国纽约和加州的律师执照,甚至连英语都不会说,凭什么怨到你头上?”   “我也想知道,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算了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你们是那么多年的朋友。”   白晓倩指着刚拿出的那叠文件,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你想想,省内有六家事务所的律师被聘任为法律顾问团顾问,唯独我们所没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实力不够,经验不丰富,水平不高呢。”   韩均似笑非笑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哪有你这么埋汰老朋友的,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省内第二家自负盈亏、自主经营的律师事务所,历史那么悠久,办过那么多大案,这个面子真丢不起啊。”   “那他是什么意思?”   “请你加盟,放心,不是让你当合伙人,不会占用你招蜂引蝶的宝贵时间,就是挂个名,宣传时告诉人家我们也有一位律师被聘任为省法律顾问。”   “形象代言人?”   “差不多吧,一年10万,少虽少点,可谁让你是他朋友呢。”   什么朋友,只能说有点业务往来,韩均权衡了一番,摇头道:“晓倩,不是我不帮忙,而是这么做不合适。毕竟我已经跟东江集团签定了常年法律顾问协议,以后说不准会有第二家第三家,拿你们所的钱,却在外面接私活儿,不给所里创造效益,这说不过去啊。”   白晓倩展颜一笑道:“这一点他考虑到了,10万是底薪,你以后接到的案子跟你二八分成,所里拿小头,你拿大头。国外的事我们使不上劲儿,国内的事全交给我们,保证不让你烦心。”   “他想拓展国际业务?”   “就知道瞒不过你,涉外的案子越来越多,国外律所的代表处都跑到我们地盘上了,那么大一块蛋糕谁看了不眼红?现阶段他想把移民这一块上起来,毕竟有你这个高手在,大家伙儿心里有底。将来再招几个有国外律师执照的海归,慢慢地往大集团大公司那一块渗透。总之,他这次是铁了心要干番事业,不想再稀里糊涂混下去了。”   韩均一声不吭,白晓倩急了,又施展出她的杀手锏,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摇晃着他胳膊道:“我的韩大律师,你就从了吧,这是双赢,不会让你吃亏的。只要你愿意加盟,以后像东江集团被反倾销调查的案子有得是。”   “这么有信心?”   “有你在就有信心。”   “我不会自己拉活儿,凭什么让他拿小头?”   “当然可以啊,您韩大律师现在可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调研员,要声望有声望,要影响力有影响力,不过你既要沾花惹草,又要去找西郊分局的麻烦,有那个时间吗?”   白晓倩顿了顿,接着道:“况且人的精力终究有限的,更不说你的精力大多浪费在女人肚皮上了。遇到那样的案子,要准备堆积如山的反诉材料,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韩均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可以请人。”   “请人,说得倒轻巧,你以为谁都像我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除了不和你上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还只拿你那么一点点钱。”   回国之后赚钱要比以前难多了,而且习惯大手大脚,这么下去只会坐吃山空。   韩均权衡了一番,有条件地同意道:“我可以加盟,也接受他关于二八分成的提议,但在具体运作时不能太过。毕竟我现在是司法厅调研员,司法警官学院的教授,多多少少要注意点影响。”   “别提司法警官学院,一提我就来气。”   白晓倩一边催促他签字,一边嘀咕道:“知道那学校有多烂吗,学生一毕业就待业,每年还拼命的招生,简直误人子弟。司法厅死拉硬扯的把你骗过去,打得和我们主任一样的算盘,还不是想让招生简章好看一点,告诉学生家长他们有一位担任省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的教授,报考他们学校前途无量。”   十五岁被堂爷爷接往美国,二十九岁回国,期间虽然回来过好多次,但除了被西郊分局误认为杀人犯的那次,每次在国内逗留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加之老家在农村,对这些情况真不清楚。   韩均被搞得尴尬不已,想了想之后不无自嘲地问道:“既然司法警官学院那么烂,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白晓倩狠狠地掐了下他的腰,咬牙切齿地说道:“提醒你,你回国之前跟我通过气吗?虽然没像那些不要脸的狐狸精一样跟你滚床单,但我们总归是朋友吧,你倒好,招呼不打一声,就莫名其妙的回来了,我直到现在都想不通,你这种生活作风问题多多的人是怎么混进革命队伍,怎么摇身一变为省司法厅调研员的。”   “没跟你通气是我不对,可我有你说得这么不堪吗?女朋友是多了一些,但都是你情我愿,既没逼良为娼,也没有欺骗过哪个女人。更何况我又没结婚,不管在法律上还是在道德上,我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性福还差不多。”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迄今为止仍没有性伴侣。”   白晓倩俏脸一红,像只天鹅般执拗地仰起头,吃吃笑道:“这是本律师的**,恕本律师无可奉告。”   韩均乐了,哈哈大笑道:“那就是有了,所以你别说我,我也不说你。”   “好,说正事。”   白晓倩低头看了一眼电话记录,接着道:“你那个烂学校的校长让我转告你,尽快准备清单上的材料,争取九月一号开学前把入警和评职称的手续办了。”   韩均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我又没想过当警察,为什么要办入警手续?”   “此警察非彼警察,别当真,就是换身衣服,看上去顺眼点。”   “什么意思?”   “警校老师基本上都是警察呀,只不过没执法权,很多人甚至连行政级别都没有,属于事业编制。肩章底子是灰色的,叫什么专业技术警衔,我们戏称为假警察。”   见他还不明白,白晓倩只好耐心地解释道:“国内和美国一样,也有很多警种,公安最牛,被称之为‘老大哥’。国安说白了和公安是一家,在县和区一级,就设在公安局里面,叫国保大队。   司法行政系统本来是没有警察的,把监狱划过去之后也就有了归司法厅管的监狱警察,也称为司法警察。你要去的那个烂学校,以前就是专门培养狱警的。现在推行公务员制度,所有的新狱警都要经过公务员考试,专科院校肯定与本科院校没法比,所以他们的学生一毕业就待业。”   韩均对这些不感兴趣,而是问道:“这么说我也要考试?”   “你不用,你是领导,走过场,简单考核一下,直接授予警衔。司法系统没公安系统那么正规,听说连下面司法所的干部都要穿警服配警衔了,你堂堂的正处级调研员或许连考核都不用。”   韩均在美国接受的教育,没有那些官本位的思想,更没有国内孩子从小就有的警察梦,对入警真没什么兴趣,抬头问道:“我可以拒绝吗?”   “可以啊,但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你拿人家工资,而且是高工资,拒绝肯定不太好。”   “那我只能接受了?”   白晓倩点了点头,一脸坏笑地确认道:“好像是,别苦着个脸,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以你现在的级别起码是一级警督,穿上警服多帅气啊,骗女孩子都要比以前容易多了。”   “所有证书都在书房里,你替我跑一趟。”   “就知道又要让我跑腿,不行,必须给我加薪。”   韩均把笔往她手里一塞,假作生气地说道:“白大律师,我姐和我姐夫累死累活,干一年也攒不下10万。你在我这一年12万,已经不少了,别人心不足蛇吞象。”   白晓倩不甘示弱地回道:“你怎么不说我帮你赚了多少?给你干了多少活儿,节约了多少时间?总这么小家子气,小心本律师炒你的鱿鱼。” 第六章 倒霉的任务   白晓倩很爱钱,同时也很能干。   爱钱不是什么坏事,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养活不了,那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太没意思了。何况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赚的每一分钱都是通过辛勤的付出,比起那些啃老族、那些富二代不知强多少倍。   韩均很欣赏她,觉得她和自己很像。   在最潦倒、最窘迫的时候,他比她更努力、更疯狂、更不择手段,而且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很漫长,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些年他付给她不少钱,她也为他提供了很多帮助。   从动员江省大学许教授全权委托他起诉纽约市政府,到他被误认为凶手被关进看守所,再到帮他在国内承揽有关于反倾销调查的案源……她表现出一个律师应有的专业素养,不仅是他在国内的律师、助理,甚至堪称他在国内的代理人。   现在她又多了一份工作,除了打理包括财务在内的一切琐事外,还要作为他的“政治顾问”教他怎么“当官”。而他也很谦虚,乐于接受一切除了涉及私生活之外的忠告。   比如今天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她的提醒下,把省机关事务管理局签发的通行证收起来,要用的时候再出示。毕竟在绝大数市民看来,一个正处级调研员是没资格乘坐,凭工资也是买不起大排量suv的。   上午八点,准时赶到位于中山路和花园街交叉口的重案队。   院子里很热闹,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大爷,光着膀子,情绪无比激动的指着花园街派出所大骂。一大群人围观,几个协警汗流浃背的维持秩序,窗口里的户籍女警都被骂哭了,昨天见过一面的派出所刘指导员好像在劝。   怕什么来什么,见他的黑色奥迪缓缓停在树荫下,派出所指导员刘爱明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抓起电话拨通了对面的号码,急切地说道:“小姜,韩调研员来了,就在楼下,你快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他带到分局转一圈。”   派出所怕被殃及池鱼,局领导难道就不怕麻烦?   姜怡可不敢作这个主,拉开窗户朝下面看了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刘指,您别急,我想想办法,我这就下去。”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韩均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点不感兴趣,像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见似得拧起电脑包,关上车门,径直走进了重案队。   领导驾到,哪能不迎接。   姜怡急忙撂下电话,火急火燎的往楼下跑,只见刚走进门厅的韩均,正笑容满面的和值班室协警打招呼。   “韩调研员,您来得真早。”   “8点整,不早啊,”韩均抬头看了一眼,见她仍穿着昨天那身警服,好奇地问:“姜警官,你昨天没回去?”   姜怡英姿飒爽的敬了一个礼,让开身体汇报道:“报告韩调研员,四探组昨夜收网,当场抓获正在作案的嫌疑人两名。为扩大战果,中队葛副指导员连夜组织审讯,按照嫌疑人交代的线索,顺藤摸瓜,又抓获嫌疑人三名,起获一批赃物,破获一个影响极为恶劣的飞车抢劫团伙。”   “你也一夜没睡?”   “是的,中队人手紧张,我和内勤蒋小燕同志参加审讯,负责做笔录。”   只要有领导去分局检查或视察,局领导就要求在家的女警参加接待。在大队警务室做了大半年内勤,迎来送往、端茶递水的事没少干。姜怡很自然的伸出手,准备帮他拧包。   韩均摇了摇头,微笑着说:“辛苦了,人赃俱获,干得漂亮。”   没能参加抓捕,姜怡感到有些遗憾,但此刻她代表的是重案队,又立正道:“报告韩调研员,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别报告了,我又不是你上级,熬了一夜,快去休息吧。”   “刚才睡了几个小时,不困。”   “真不困?”   领导和同事们正在睡觉,如果连她都去休息,谁来接待他?真让他一个人在重案队瞎转,天知道他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分局钱政委走前交代得很清楚,把他伺候好,不给机会他发飙,是重案队这半个月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姜怡站得笔直,挺着鼓鼓的胸脯大声道:“真不困!”   韩均侧头看了一眼羁押室,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好吧,帮我和你们领导沟通一下,就说我等会儿想去看守所看看。”   “看守所?”   “不行吗?”   那可是曾经关了他四个多月的地方,真是个眦睚必报的小人,显然连卢所长都不想放过,姜怡迟疑了一下,很不情愿地点头道:“好的,我这就去向领导请示。”   省委书记在省法律顾问团聘任仪式上,请法律顾问们尽快熟悉政府和政法部门的运作。他这个“笑面虎”是顾问团成员中唯一持美国执照的律师,对国内情况不是很了解,为此,分管公安、司法的魏副省长专门作出批示,要求江城市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和司法局等相关部门予以配合。   分局钱政委没有理由拒绝,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后才挂断电话。   真摊上了一个倒霉的任务,姜怡暗叹了一口气,走出办公室道:“韩调研员,您稍等,我去隔壁叫醒葛副指导员,拿一下车钥匙。”   看守所是在江城呆时间最长的地方,或许在那里能找到答案,韩均有些迫不及待,走下楼梯头也不回地说道:“别叫了,开我车。”   不就是一辆奥迪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开你车就开你车,还替中队省油钱呢。姜怡腹诽了一句,连忙追了上去。   韩均很绅士的帮她拉开车门,慢声细语地笑道:“疲劳驾驶不好,我开车,你指路。渴了冰箱里有水,饿了后座上有零食,自己动手,别客气。”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后座上那一堆零食也不是一个男人会买的,手边的储物格里甚至放着一个精致的化妆盒,姜怡进一步证实了她之前的推测,眼前这位绝对是个花心大萝卜。   “谢谢。”   “不客气。”   韩均帮她关上车门,绕过车头,从左侧上车,顺手摁下启动键,麻利地打起方向盘,头一次乘坐这么好的车,姜怡不无好奇的回头看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问道:“韩调研员,美国车辆的驾驶座在左边还是右边?”   “美国产的都是左舵,和国内一样。但美国人不光买美国车,也从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德国……进口车,英国的车就是右舵,他们很随便,爱哪边哪边,不像国内严格规定方向盘必须在左边。”   “您有国内驾驶证吗?”   “有啊,刚换的,就在你们市局车管所。说起这个我对你们真有点意见,居然要求我去他们指定的翻译公司翻译驾照,不仅收费贵,而且不专业,见上面有个temporary就翻译成临时驾照。”   “那应该怎么翻译?”   “temporary在驾照上是临时公民的意思,因为在美国,驾照就和国内的身份证一样的,没有美国身份,自然是美国的临时公民。”   对他这个年轻的正处级调研员,姜怡真很好奇,不禁问道:“韩调研员,您在美国那么多年,怎么还不是美国公民?”   韩均侧头看一眼仍在派出所前叫骂的老大爷,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时间参加公民考试,并且对我而言有居留权就行了,反正又不影响执业。”   见花园街派出所刘指导员正一个劲地朝她使眼色,姜怡指着那个老大爷,不动声色地问:“韩调研员,遇到这种情况,美国警察一般会怎么处理?”   韩均不仅是纽约法学院毕业的法学博士,还同时持有纽约、新泽西和加州律师执照,这种小儿科的问题真难不住他,把车拐上主干道,不假思索地回道:“美国警察执法时拥有绝对权威,要求对方绝对服从,否则会以暴制暴,所以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真遇到了,那会视情节轻重,处以500美元以下罚款,监禁24小时到48小时,每个州都不太一样,不过大同小异。”   “对六七十岁的老大爷也一样?”   “一样。”   “我们就不行,您看到没有,刘指导员这会儿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国情不一样,体制不一样,这不好比的。不过在我看来国内警察处警是为了解决一个案件,美国警察处警是为了维护一个规则,所以国内公安局权大,警员个人的权力小。”   解决一个案件,维护一个规则。   一针见血,分析得很精辟,姜怡暗暗地咀嚼着他这句话,赫然发现他这个“笑面虎”的确有点水平。   ………………………………………………………… 第七章 秋后算账   西郊区原本是一个县,随着城市的扩张变成了现在的西郊区。   对曾经的县委县政府领导来说,撤县并区是好事。身份地位随着江城这座副省级城市水涨船高,由之前的正处级副处级变成了现在的副厅级正处级,但对公安局这个执法机关而言却是另一码事。   县局变成分局,财权和人事权一点一点的被市局收走。   许多单位撤的撤、并的并,比如交警大队归口到市交管局,县车管所并入市车管所。要不是辖区有近一半属于城乡结合部,离市看守所比较远,或许连看守所都会和其它几个分局一样保不住。   区检察院驻所检察官杨信学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小镇已经工作了六年,这段算不上短也算不上长的六年里,他眼看着西郊火葬场、西郊公墓、市传染病医院、西郊垃圾焚烧填埋中心一个接一个的拔地而起,让这个曾经无比安宁的小镇变成了一座“重镇”。每到周五,焚烧垃圾的臭味扑鼻而来,仿佛提醒他周末的光明就在眼前。   办公室在三楼,东西朝向,光线不太好。50米开外,便是高墙与电网。   驻所检察官被誉为维护“高墙内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上班之后,他将工作写进监狱检察日志:今日有3个罪犯保外就医。经检察,罪犯病情符合保外就医病残规定,程序符合相关规定,建议监狱呈报。   紧接着,他像往常一样离开办公室,走进监区,打开挂在墙壁上的铁盒,取出几封信,夹在腋下,再关上铁盒。   一路之上,干警和在押人员纷纷跟他打招呼。杨信学点点头,转了一圈,走出监区,回到办公室,整理刚取出来的信件,在押人员反映的情况千篇一律,不是“伙食不好”,要么就是“有人欺负”、“要找律师”。   虽说驻监检察官的工作主要是“三个维护”:维护监所安全、维护刑罚执行的公平公正、维护在押人员的合法权益。但在他看来,看守所的主要任务是维稳,并非维护在押人员的权益。   他真厌倦了这个除了犯人就是死人的鬼地方,更希望从事公诉那种“出彩”的工作,于是简单看了一下,随手放到一边。   正准备打开电脑,平常极少涉足驻所检察室的看守所长卢鹏涛和教导员罗仁海,竟神色匆匆的一起走了进来。   “老杨,麻烦大了,刚接到分局通知,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司法警官学院教授韩均一会儿要来咱们这调研。”   生怕他想不起来,教导员罗仁海补充道:“就是两年前被误抓的那个假洋鬼子,天天约见你,一天给你写几封材料的那个。”   韩大律师调研的是分局,不是区检察院。而且当年由于证据不是很足,案子没移交给检察院,检察院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想到通知他这个已经边缘化的人。   杨信学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卢所长,罗指导员,他不是回美国了吗,怎么成省法律顾问团顾问,省司法厅调研员了?”   抓他的是重案队,关他的是看守所。   四个多月时间,监所里那些烂事他亲身经历,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卢所长心急如焚,猛吸了一口香烟,愁眉苦脸地说道:“老杨,他怎么成省法律顾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这一关怎么过!来者不善啊,而且手里有一大堆把柄。”   人家写了那么多材料,反应那么多问题,自己不仅从未重视过,甚至一次又一次拒绝他的约见,想到这些,杨信学意识到麻烦有多大,一下子没了主意,禁不住问道:“那……那……那怎么办?”   “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卢鹏涛掐灭烟头,忧心忡忡地说:“我们钱政委在电话里说,他这次肯定是来秋后算账的。昨天在重案队的欢迎会上就明确表示,不要人陪同,不听汇报,把王思强逼得都不敢回单位了,昨天晚上还是在我们这儿凑和了一宿。”   教导员罗仁海轻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人马上就到,我们想叫上你一起去迎接,姿态放低点,实在不行给他当面作个检讨,总之现在主动比被动好。”   用那些小年轻在网上的话说,这就是那个什么“**丝的逆袭”。   形势逼人强,不想得罪人更不想被追责的杨信学,只能硬着头皮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走,我们一起去。”   现在态度比什么都重要,卢鹏涛整了整警服,边走边说道:“教导员,午饭你让小胡安排一下,镇上条件太差,去市里。再到对面小店拿四瓶茅台四条中华,找个机会放到他车上。”   四条烟四瓶酒就能打发他了?   罗仁海心里真没底,走到楼梯口突然停住脚步,低声道:“所长,我记得当时的管教好像是小马,要不我先去找他谈谈,问问他当时都做了些什么。真要是有的话,现在主动承认错误,主动把钱还给人家或许来得及,否则被追究起来我们都得受牵连。”   “对对对,你快去,跟他说清楚,别拿他那身警服开玩笑。”   杨信学心中一凛,忐忑不安地说道:“卢所,这事恐怕真有,我记得他在一份材料里反映过,进来时身上有一万多人民币和几千美元,都被号长变着法弄走了。你说他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就算天天加餐也花不了那么多啊。”   卢所长头大了,顿时埋怨道:“老杨啊老杨,你怎么到这会儿才说?”   居然推卸起责任来了,杨信学可不吃他这一套,反问道:“卢所,我给你反映的问题还少吗,你什么时候重视过?”   卢鹏涛老脸一红,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啦好啦,现在不说这些了,这个马万军,胆子越来越大,这次我非扒了他皮不可。”   九点四十分,一辆黑色的奥迪越野车缓缓停在停在看守所大门前。   大门由两扇大铁门组成,门前大约两米的地方,有一条与大门平行的黄线。铁门上刷着“改过自新,回头是岸”八个大字,铁门前的黄线内侧写有警戒线三个字,与黄线颜色相同,右侧有一个武警站岗。   几个人抱着被褥守候在门外,一看便是在押人员的亲属。他们前面那几个打着夹着公文包,打着领带的人,应该是来见当事人的律师。   炎日当空,一个个热汗流浃背,韩均能想象到他两年前被关进去之后,姐姐和姐夫有多么着急,白晓倩在外面为他奔波有多么辛苦。   卢所长也真是的,居然没出来接,姜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连忙推开车门:“韩调研员,外面热,我去值班室登记,您在车上坐会儿。”   “没事,一起过去吧。”韩均侧身从车载小冰箱里取出两瓶水,背上包,若无其事地跳下汽车。   姜怡从他手上接过冰镇的矿泉水,正准备带路,只见卢所长和驻所检察官杨信学小跑着迎了出来,边跑边笑容满面地招呼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韩调研员来我所检查工作!”   “韩调研员,我驻所检察室杨信学啊,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杨检察官,我怎么能不记得您呢。”韩均若无其事地和他握了下手,旋即转过身去,同立正敬礼的卢鹏涛笑道:“卢所长,一别两年,您风采依旧啊。”   果然是个“笑面虎”,卢鹏涛暗骂了一句,一脸诚恳地紧握着他手道:“韩调研员,做贼心虚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听说您来我们分局调研,昨天一夜都没睡好,内疚啊,真内疚,我对不起您,让您受委屈了。就算您今天不来,我和我爱人这两天都要去找您,给您当面承认错误,作深刻检讨。”   业务能力虽然不怎么样,这为人处世的本事真无可挑剔,一见面就认错,连媳妇都搬出来了。相比之下,王队也太不会做人了。   能屈能伸,姜怡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这样也好,既然都认识,就不需要她这个小干警介绍了。   两年前王思强队长和重案队刑警周洪福是动了手,真要是较起真来就是刑讯逼供,但他们也是破案心切,同样想找到真凶的韩均一点都不怨他们。而眼前这位就不一样了,身为所长却对手下玩忽职守、贪得无厌的行为视而不见,甚至有纵容串通之嫌,简直可恶到极点。   韩均拍了拍他的手,看着铁门上的几个大字,轻描淡写地笑道:“卢所长,您说这些就过了,这里是看守所,不是宾馆酒店,既然进去了哪能不受点委屈?对了,提起这个我建议您在标语下面再加上一行字。”   “什么字?”   “外菜莫入,禁止自带酒水。”   只有蹲过看守所的人才知道什么叫饿,三餐内容固定不变,早饭是温水稀面汤,用一个不锈钢车拉着挨个送,汤质好的能看到底,就这还不无限量供应,连韩均如此高傲的人在打汤时嘴都甜的要命,伸出舀子附上一句“大姐——,多打一点嘛,大姐!”   到送馒头的时候喊得更来劲,因为馒头是硬通货,限量每人一个,那亲切急迫的乞求声至今仍记忆犹新。   想吃饱吃好也可以,只要愿意掏钱,炒菜烤鸡烤鸭都能买到,不过就是贵,再加上号长、副号长的盘剥,他在这里居然创下了四个月十三万元,平均每天消费一千人民币的记录。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卢鹏涛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悻悻地说道:“韩调研员批评的是,我们立即整改,直到您满意为止。”   韩均没想过敲诈勒索,但该他的就是他的,必须连本带利收回来,于是半开玩笑地说道:“既然卢所长有这个意愿,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进去时随身物品都登记过,后来的账目也有迹可循,您有时间让人算算,把该刨掉的都刨掉,再按照三年期银行存款利息打到我个人账户上,我的律师会给您出收据。” 第八章 冥冥之中有天意   “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会进来?”——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看守所玄关标语。   韩均很佩服看守所的设计者,在玄关的墙上留上这么一句震撼人心的话语,让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反思,反思自己走过的路,记忆,以及支撑自己的理由。   “哐当、哐当”。   一道铁门,二道铁门,三道铁门,走道里回响着铁门的开启声,让他不由地想起两年前那个寂静夜晚,王思强和周洪福把他交给看守所民警,脱光衣服,登记个人物品,检查身体……一切手续办完,两个看守押着冻得瑟瑟发抖的他走到第三道铁门前。   一声厉喝“靠墙站好”,他捧着手中刚发的两只碗,机械的面向墙站住,看守掏出一大串钥匙,打开了铁门上的两把铁锁,“吱啊”一声铁门拉开了。   “进去!”又是一声厉喝,他木然的迈进监室,身后“哐当”一声,铁门又被重重的关上了。一道幽暗的灯光照过来,他一阵心悸,不知道里面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事实上不是真不知道,而是不敢去想,不想去知道。因为按照国内法律,如果抓不到真凶,那么他很可能要在这里面度过短暂的余生。   所以对真正的办案民警他真恨不起来,毕竟正如姜怡昨天下午所说,让他差点蒙受不白之冤的是公安干警,让他洗脱嫌疑光明正大走出看守所的同样是公安干警。   陪同他参观监区的杨信学,看看一脸尴尬的卢鹏涛,又看看眼前这位曾经被他们称之为“假洋鬼子”的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调研员,嘴唇嗫嚅着提醒道:“韩调研员,韩调研员,小心门槛。”   “哦,谢谢。”韩均缓过神来,侧头给了他一个微笑,随即往曾关押他的监室走去。   刚才在大门外短暂的交锋,让卢鹏涛意识到事情比预料的更麻烦。   十几万不是个大数字,就算当时参与瓜分的人一时半会凑不出来,所里也可以先垫上。   关键这笔钱不能不给,更不能就这么给。他可是个律师,并且还雇佣了一个律师,真这么把钱打到他账上,无异于把他玩忽职守,把所里干警以权谋私、侵占在押人员财产的证据交到人家手里。   到时候来个翻脸不认人,而且很可能翻脸不认人,那他后悔都来不及。越想越害怕,卢鹏涛失魂落魄,连走都走不稳了,整个人忽然晃了晃,最后倚着墙才稳住身体。   进分局大半年,有关于看守所的传闻,姜怡听到过好几个版本。   被举报过无数次,实名的匿名的都有,其中甚至包括本单位的干警。市局和区纪委也调查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都无疾而终。   刚参加工作,一腔热血,她同样看不惯卢鹏涛的所作所为,见他在大门外吃了瘪,居然油然而生起一股快意,甚至有几份期待,希望“笑面虎”该出手时就出手,千万别手下留情,千万别让她失望。   各怀鬼胎,沉默在四人之间蔓延开来,渐渐浓稠,最后竟沉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气。良久,韩均开口了,指着身边的监室道:“卢所长、杨检察官,下午放风时我想进去看看。”   卢鹏涛用近乎哀求地语气说道:“韩调研员,您这又是何必呢?我们的工作确实存在许多问题,您批评我,建议分局处分我,哪怕扒了我这身警服都没问题,真没必要再进去了。走走走,我们去办公室,这里太热,瞧您都出了一身汗。”   杨信学附和道:“是啊,韩调研员,办公室有冷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您二位不同意?”   “不是不同意,韩调研员,您是省里来的领导,接待好您是我的工作,如果再让您呆监室这种地方,那用不着您建议分局处分我,我们丁局和钱政委都会先给我个处分。”   号子里十几个在押人员老老实实,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上一尘不染,可这是大夏天,马桶就在里面,味道要多难闻有多难闻,姜怡也认为不太合适,连忙道:“韩调研员,这里不是羁押室,条件太差了,您还是去办公室吧。”   “值班室也行,那里有监控,可以在监控里看。”   “这么说我只有犯点事才能进去?”   “韩调研员,您真会开玩笑。”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杨信学强打起精神,很勉强地笑道:“韩调研员,要不去我们驻所检察室坐会儿,我女儿刚从闽省捎来一盒好茶,一起品尝品尝。”   正说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铁门外。   刚帮他们开门的看守,接过二人递上的提讯证看了一眼,跑到卢鹏涛身边立正敬礼道:“报告所长,王队要提审嫌疑人,请指示。”   真是添乱,卢鹏涛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按规定办,请什么示?”   不明所以的看守本想在领导面前露个脸,没想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连忙转过身去,掏出钥匙,打开铁门,朝里面喝道:“宋四宏!”   “到!”   “跟我出来,其他人继续背监规!”   “是!”   韩均看了一眼正走出来的嫌犯,又转身看了看走道尽头的那两个人,用平淡的语气说:“姜警官,真巧啊,要不去跟你们王队打个招呼?”   刚才还暗地里庆幸“祸水”引到了看守所,重案队的日子应该能好过点,没想到王队却偏偏往枪口上撞,被人家逮了个正着,姜怡彻底无语了。   王思强昨晚审讯到凌晨三点,夜里就睡在看守所,想着醒来接着审,真不知道韩均也在,现在想躲都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招呼道:“韩调研员,您也来看守所了。”   不怨恨他不等于对他有好感,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说道:“真巧了啊,王队长,你先忙你的,我们的事回头再说。”   你们的事回头再说,你除了找王队麻烦还能有什么事?这活真没法干了,姜怡有苦说不出,暗忖早知道会遇上这破事,打死她也不会申请调来重案队。   后悔归后悔,工作还得干,为了给王队减轻点压力,她把话题往案子上扯:“韩调研员,刚提讯的就是上个月那起命案的嫌疑人,母子双亡,死因很蹊跷,到现在都没查明,省厅挂牌督办,市局一天几个电话询问侦破进展,王队压力非常大。”   “死因不明?”   “是的,从省三院提供的抢救报告上看,符合中毒特征,但法医又没能从死者体内检验出毒物。好好的母子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搞得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   或许是曾被关在同一个号子里,或许是看刚才那个人不像凶手,韩均皱起眉头问道:“连死因都没搞清楚,你们就抓人?”   姜怡急忙解释道:“韩调研员,您千万别误会,王队不是无缘无故就抓人的。死者中母亲三十二岁,老家在农村,为减轻家庭负担,一个人来市里摆鸡蛋灌饼摊儿做小生意,孩子是放暑假才来的,社会关系简单,为人也很和善,没得罪过什么人,更不会有什么仇人。   刚才那个是她丈夫,今年三十四岁,常年在外打工,孩子就是他在案发前一个星期带来的。与死者一起摆摊卖水果的大妈证实,他来的那几天与死者吵过架,案发前一天甚至差点把摊子砸了,又提供不了案发时不在场的证据,所以他嫌疑最大。”   他莫名其妙的拥有那种诡异的能力,她迄今为止仍躺在殡仪馆的冰柜里没火化,现在又在他差点蒙冤的地方遇到如此蹊跷的案子,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要他帮着解开这个谜团,让死者得以安息,让凶手受到应有的制裁?   韩均沉思了片刻,回头问道:“卢所长,杨检察官,审讯室里有监控吗?”   只要不进监室就行,真要是进去之后赖在里面不出来,要看守所给他一个说法,那局面可就无法收拾了,卢鹏涛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如释重负地说道:“有有有,韩调研员,您不知道,现在先进了,我们这儿鸟枪换炮,该装的都装上了,检察院可以远程提讯,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跑来跑去。”   “那带我去看看,看王队长是怎么审的。”   姜怡哪里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很直接地认为他是想抓刑讯逼供的现行,急忙给站在一边的看守使了个眼色。   设备的确先进,坐在空调开得大大的监控室里,可以看到提讯室、审讯室、会见室以及监区里的一举一动。   图像很清晰,声音很清楚,韩均抱着双臂坐在监控器前,只见王思强在审讯室里厉声道:“宋四宏,政策跟你交代过不止一次,监规想必你现在也应该倒背如流,应该知道什么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今天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但你必须知道,就算你什么不说,也不影响法庭对你定罪量刑……”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见嫌疑人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一起参加审讯的重案队刑警周洪福递上根烟,慢声细语地劝道:“宋四宏,都到这一步了,我们都爽快点。你呢,老老实实交代,我们呢,就不再烦你了,早点交代早点回去睡个好觉,这么多天你扛得住,我们都快扛不住了。”   “报告政府,我真没杀秀芹和小柱,你们想想一个是我老婆,一个是我亲生儿子,我能干出那种事,能下得了那个手吗?”   “那你和你老婆为什么吵架?为什么要砸摊子?”   “你没跟你老婆吵过架?两口子过日子,谁家没点口角?”嫌疑人声嘶力竭,情绪很激动,挣扎着要站起来,可身体又被卡在椅子里,只能挥舞着胳膊,对周洪福递上的烟视而不见。   韩均低声问道:“他吸不吸烟,烟瘾大不大?”   卢鹏涛连忙道:“吸,看他那手指和牙齿就知道烟瘾很大。”   韩均点点头,没有再出声。   审讯室里,王思强“嘭”的一声拍案而起,声色俱厉地喝斥道:“宋四宏,给我老实点,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看守所!这个问题你必须回答,否则我们就这么耗着,直到你老老实实交代为止。”   “说就说,就怕你们不信。”   “信不信是我们的事,快说,别耽误时间。”   “你们也调查过,我在工程队做钢筋工,年头出去,年尾才回来,两口子好不容易睡一块,肯定想干两口子那事。孩子大了,睡在旁边不方便,我就让她歇几天别出摊,让孩子去周围玩玩,我们两口子在租的房子里做那个。可她就是不同意,说什么那个位置好,一天不出摊就会被人家占去。”   宋四宏泪水潸潸而流,一连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悲痛欲绝地接着道:“她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多赚点钱,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尽想着干那事,我不应该跟她吵架,不应该晚上一个人跑出去,你们枪毙我吧,秀芹死了,小柱死了,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痛快。”   吵架的理由完全在预料之外,同时又在情理之中。   看着他那丝毫不作伪的样子,王思强不知道该不该采信,等他情绪稍平复了一些,乘热打铁地问道:“吵架之后你一个人去哪儿了?去做什么了,有谁能证明?”   宋四宏没有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说他不想活了,要政府枪毙他。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知道他去哪儿了,也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姜警官,你提醒下你们王队,让他排查下死者租住地周围提供性服务的场所,我想应该会有点收获。”   姜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禁问道:“韩调研员,您相信他说的话?”   “虎毒还不食子呢,我不信他真会杀自己的儿子。另外你瞧他这样,能做出让公安部门连死因都查不出的案子吗?”   查案子好啊,把精力都放这上面,就没时间找自己麻烦了。   卢鹏涛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深以为然地附和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韩调研员的判断非常有道理。小姜,你快去提醒下王队,千万别办成冤案错案。”   杨信学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也感觉这案子挺蹊跷的。”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过姜怡同样认为他多管闲事比找王队的麻烦好,又问道:“韩调研员,您还有什么指示?”   “我想看看有关于本案的所有卷宗,看看两个死者的遗体,另外还想去一趟案发现场,总之,你们王队知道的我都想知道。”   “我们办案有我们的办案纪律,这……这……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真是个死脑筋的丫头片子,也不想想他是什么人,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卢鹏涛和杨信学对视了一眼,一锤定音地说道:“韩调研员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是省司法厅的正处级领导,能屈尊降贵协助办案是我们的荣幸,有什么不合适的?放心吧,丁局和政委那儿我去说。” 第九章 “山寨专案组”   什么办案纪律不办案纪律,只要不找分局麻烦,只要不闹出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调研员起诉江城市公安局的大笑话,韩大律师做什么都行。   在电话里听完看守所长卢鹏涛的汇报,分局丁局长和钱政委不仅一口同意了韩均协助破案的要求,甚至让卢鹏涛把刚配发的公安数字证书借给他使用,以便他登陆内网,查询他所需要的信息。   于是,一个由刚上任的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西郊公安分局看守所长、刚报到才一天的西郊分局重案队女刑警,以及西郊区检察院驻所检察官构成的“7.28山寨专案组”,在看守所三楼小会议室名不正言不顺的成立了。   “韩调研员,有您亲自挂帅,我们一定能赶在王思强那小子前面破案。大川街派出所所长吴大友是我老部下,案发现场就在他辖区,排查脚店发廊的工作交给他,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成了一个战壕的战友,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咸鱼翻身的“假洋鬼子”找麻烦,卢鹏涛表现得非常之积极,把所里工作全部委托给教导员罗仁海,一心一意地扮演起“山寨专案组”副组长的角色来。   让“假洋鬼子”过把破案瘾,让他高兴了自然就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刘信学不甘人后,掏出手机道:“韩调研员,我小姨子在省三院,还是个不大不小的中层干部,如果您需要,我现在就让她把参与抢救的大夫请过来,让您当面了解情况。”   这工作态度也太积极了,姜怡大跌眼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她能帮什么忙。   卢鹏涛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回头道:“老刘,离市区这么远,请人家过来太麻烦了。等会我们一起去市里,先给韩调研员接风,然后再去省三院了解情况。”   “吃饭工作两不误,这样最好啦!”   看人家多会来事啊,如果王队有这水平,也不至于到现在仍是重案队长,姜怡暗暗地骂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韩均把看上去像银行u盾的公安数字证书,递给站在会议桌对面的姜怡,一边示意她登陆公安内网,一边说道:“接风就不必了,省三院那边的情况暂时也不需要了解,我想先看看与本案有关的卷宗。”   “那怎么行呢,再忙也得吃饭啊。”   “是啊,韩调研员,这也是卢所的一番心意,您就赏个光吧。”   韩均摇摇头,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卢所、刘检,我不太习惯参加饭局,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上面,下面食堂里有什么就吃什么,您二位别客气了。”   卢鹏涛猛拍了下大腿,一脸敬佩地说道:“到底是海外留学的博士,到底是省厅下来的领导,光这时间观念,光这工作效率,我们拍马都比不上。行,我听您的,中午就在这儿吃工作餐,吃战斗饭!”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马屁张口就来,姜怡今天算是大开眼界。   她刚打开内网登陆口,卢鹏涛便俯下身来输入密码,一边笨拙的敲击键盘,一边喋喋不休地接着道:“韩调研员,我们这些大老粗,可没法跟您这样的博士比,这个网上办案系统,对我来说就是脱裤子放屁。磨蹭半天也打不了几个字,用那个什么智能软件又总容易出错别字,为这事没少挨领导批评。   可上面呢,又要求一律网上办案、网上审批,就是在外面手写的笔录,也要扫描进系统,才能进入审批环节。最可笑的是,好多笔录、法律文书和文件扫描进去之后,还是要打印出来请领导签字。   您说说,人还是那些人,流程还是那个流程,到最后一样要装订,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用纸一样,都用a4纸看着好看,把本来好好的一手字都给废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   这时候他话锋一转,把液晶显示器转过来正对着韩均,一脸感慨地说道:“直到您来协助分局破案,我才发现这个办案系统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想看什么材料可以直接调,省得小姜同志再回重案队里拿。”   办案系统的确很方便,姜怡很快调出了“7.28案”的资料。   上个月28日清晨7时许,和平时一样准备叫死者一起出摊的几个老乡,发现本应该早起来的死者母子趴在床边呕吐不止,急忙将二人送到省三院就诊,入院诊断为食物中毒。   经过三个小时抢救,石秀芹、宋小柱母子俩症状缓解,小柱又活蹦乱跳起来,甚至和护士说下午出院后要去人民公园玩。   然而,在几个老乡以为她们没事了,准备去收费大厅帮着办出院手续之时,母子俩又开始频繁呕吐,呕吐物呈黄色水样,但并不腹泻。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小柱经抢救无效,于下午1时23分死亡。   紧接着,石秀芹也倒下了,因医治无效,于下午3时45分死亡,母子俩撒手而去。   当日下午4时许,江城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省三院报警:“该院当日早晨收治两名危重病人,现已死亡,且症状相同,怀疑是中毒。”   西郊分局重案队接到报警后,立即着手侦查。   经现场勘验,石秀芹、宋小柱租住在花园街468号老商业局仓库,公安人员勘查案发现场周围,未检出致毒物质。同时对其他住户进行了询问、调查,结果证实石秀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贩,从未与人结怨。   重案队再扩大范围排查,案情有了“进展”,据和死者一起摆摊的卖水果大妈证实,石秀芹的丈夫宋四宏一星期前来到江城,案发前一天与妻子有过争吵,并且案发后无影无踪。   29日凌晨四点,重案队发出协查通报,并派两名干警赴死者老家调查。   29日下午4时许,准备回老家的宋四宏在江城火车南站“落网”,在接受警方讯问时,声称对妻儿的死亡一无所知。   本月3日,市局法医对石秀芹、宋小柱进行了尸检,提取胃内容、心血等送省公安厅进行常规毒物分析,常规检验未检出毒物。   本月12日,也就是前天,市局法医再次取样,送省医学院法医学司法鉴定中心作有关毒物检验,该中心的鉴定结论为,二死者的心血和肺脏中均未检出毒物……   一对母子在同一天、同一所医院、同样的症状猝死,真正的死亡原因至今不明,的确很蹊跷,难道是医疗事故?可省三院是全省医疗水平最高的医院之一,又怎么可能同时发生两起医疗事故?   人死在医院,他那个诡异的超能力帮不上任何忙,因为除了能感受到死者的痛苦,只能看到死亡前一瞬间的画面,总不能把急救室当成案发现场,把医生护士列为嫌疑人吧。   韩均很失落,他不认为在没有那种诡异的超能力帮助下,自己会比王思强更在行。毕竟术业有专攻,他精通的是法律,确切地说是法律运用,而不是刑事侦查。   但同时他也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既然已经插手这个案子,那就要坚持到底,于是又从头开始研究起案卷来。   卢鹏涛和刘信学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姜怡也忍不住时不时插上一两句。他们忙得不亦乐乎,搞得有模有样,后面监所里则暗潮涌动,几个干警聚在值班室,时而抬头看看办公楼,时而窃窃私语。   “没错,就是他,其实我昨天晚上就听到风声了,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你说他是来收拾所长,还是来收拾马万军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依我看把他们一起收拾了才好。”   一个二级警司好奇地问道:“马万军现在人呢?”   消息灵通的那位神秘兮兮地说道:“刚才被教导员叫去谈心,这会儿神色慌张的下了楼,好像出去了。”   “现在知道怕了,想跑?”   “全家老小都在市里,他能跑哪儿去?我想应该是去筹钱了,你俩刚来不知道,他那会下手黑着呢,短短四个月就变着法从韩调研员那儿弄走十几万,触目惊心啊!”   “吐出来就没事了,想得倒美,韩调研员要是有这么好说话,能这么高调的杀个回马枪?”   “当官的事真说不准,如果他把十几万还回去,再送上几万,天知道韩调研员会不会放他一马。再说你以为那十几万全落他一人手里了?拔出萝卜带出泥,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一个三级警司沉吟道:“慧民,这个机会太难得了,要不我们再想办法推一把,让韩调研员想放他一马都不成!”   穿警服的不一定就是警察。   他们这几个参加的是全省公务员(警察)考试,到分局之后才知道单位超编,给他们定的是事业编制,考的公务员却算不上公务员。   警服是单位开证明,自己掏钱去区武装部下面的警用物品商店买的,胸前的警号是跟正式干警共用的。身份尴尬,没执法权,警服只能在上班时穿,下班必须换便装,亲戚朋友问起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是干什么的。   不是公务员,自然不能入警,公安厅里没他们的档案,立功受奖也没他们的份儿,甚至同工不同酬。后来才知道本应该属于他们的编制,被局里给了参加工作时间较长的老同志,说什么等老同志退休了,空出编制再给他们换上。   换编制有那么容易吗,纯属忽悠人。就算不是忽悠,那又要等到猴年马月。   看守所问题很多很严重,如果能借此机会扒掉那些混蛋的警服,编制自然而然的就空出来了。吴慧民权衡了一番,斩钉截铁地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再赌一把,大不了不要这个事业编制,回去好好复习,参加明年的司法考试,就算考不上公务员也可以像张军他们一样干律师。”   “就等你这句话。”他身边的那个挂三级警司衔的小伙子,眉飞色舞地说道:“材料我手上还有一份,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它交到韩调研员手里。”   “刚才经过办公室时,我听见教导员让小胡去对面买几条好烟几瓶好酒,再找个机会放到韩调研员的车上。”   “狐狸精打算怎么放?”   “能怎么放,还不是打着帮人家挪车的幌子把钥匙骗到手。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她驾轻就熟着呢。”   吴慧民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看来我们应该给她帮帮忙,就她那开车技术,万一把韩调研员的车撞坏了可不好。”   “这个主意不错,我马上换班,我去外面盯着。”   “你去也行,不过要小心点,我怀疑所长已经知道上次的举报信是我们写的,千万别让他察觉出什么。”   小伙子笑了笑,指着办公楼道:“放心吧,人家是来秋后算账的,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有时间管我们?”   “总之小心点好。”吴慧民点上根香烟,若有所思地说:“狐狸精一下楼,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去办公室帮你拖住教导员,确保万无一失。”   “有信号吗?”   “他们胆子大着呢,我刚才试过,手机有信号,能打通,屏蔽系统的天线肯定又被动了手脚,也不知道是帮谁通风报信。” 第十章 死因不明   不得不承认,看守所长卢鹏涛的确有那么一点影响力。   下午四点,协助“山寨专案组”调查的大川街派出所打来电话,证实了韩均之前的判断。   案发前一天中午,嫌疑人宋四宏在摊位上与妻子吵架后,扔下儿子宋小柱一个人跑到长河巷东口的川味小吃店,点了两个菜喝了一瓶白酒,一直呆到下午四点。其间,与要午休的老板娘发生过争执。   离开小吃店之后,他被隔壁发廊拉了进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在涉嫌组织卖淫的发廊老板娘安排下,在发廊后面的租住屋与一名三十多岁的卖淫女发生关系。由于中午酒喝得太多,发生性关系之后便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   撂下电话,卢鹏涛摇头叹道:“老婆孩子死了,他却在外面嫖娼,简直禽兽不如,这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一直不交代去向,一个劲儿骂他自己是畜生,硬要政府枪毙他的原因了。”   刘信学点上根香烟,一脸凝重地说:“农民工的性生活问题要重视啊,去年不是有一桩案子嘛,一个农民工到隔壁工棚的简易卫生间,偷看另一个农民工的妻子洗澡,最后差点闹出人命。   而现在的农民工呢,年龄又都集中在25—50岁之间,正是对性生活需求旺盛的时候,却把老婆留在家里出来打工,让人生最本能的需求变成了最昂贵的奢侈生活。长期性压抑,很容易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题。”   “我也看过一篇报道,说农民工已经成为性病、艾滋病传播的高危人群,多么恐怖的警示啊,相关部门一定要重视起来,一定要采取相关预防措施。”   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俩老狐狸不好好帮着破案,竟讨论起常人难以启齿的农民工“性问题”来了。   人家还没结婚呢,当一个女孩子的面说这些合适吗?   姜怡暗骂了一句,立马岔开话题:“韩调研员,虽然大川街派出所证实了宋四宏案发当夜不在场,但不表示他没嫌疑。死因尚未查明,如果真是毒杀,那他依然有作案时间。”   韩均抬头紧盯着她的双眼,淡淡地问道:“动机呢?证据?”   说性**是作案动机那也太牵强了,他不是十**岁的小伙子,与死者也不是素不相识,而是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至于证据,更是一个都没有,就算有也只能算间接证据,别说法庭不会采信,如果移送至检察院,连检察院都会退回来让公安局补充侦查。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韩均起身道:“光看材料破不了案,但可以从材料中分析出破案方向。就本案而言,搞清楚死因才是破案的关键。”   卢鹏涛屁颠屁颠的跑到窗边,拉开窗户通风,出出满会议室的烟味,随即转过身来,一脸感同身受地说道:“两次尸检都没能检验出毒物,想找出死因谈何容易,这个侦破方向就是一条死胡同,也难怪王思强只能把视线放在最具作案嫌疑的宋四宏身上。”   “省医学院法医学司法鉴定中心是国内法医鉴定方面的权威,他们检验不出来,估计送到公安部和最高检的鉴定中心也一个样。”   “总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吧?”   韩均坐回到椅子上,拿起笔飞快地写下一个邮箱,又起身道:“姜警官,麻烦你把抢救报告和尸检报告发到我的邮箱里。卢所长,刘检察官,辛苦二位了,今天就到这儿,我先走一步,有什么事再联系。”   说走就走,卢鹏涛急忙问道:“那……那……那案子破不破了?”   “继续侦破,不过现在已是下班时间,我需要回去休息。”   “那您明天来不来?”   韩均背上电脑包,伸出右手道:“明天上午去案发现场,下午去殡仪馆,估计来不了。不过您二位放心,有时间我就会来看你们。”   卢鹏涛不想夜长梦多,紧握着他手道:“韩调研员,您先别急着走,今天光忙着帮王思强破案,所里工作都没来得及向您汇报,材料我们罗教导员都准备好了,能不能再耽误您半个小时?”   毫无疑问,他是指退钱的事。   十几万对韩均不是什么大数字,但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于是顺水推舟地笑道:“没问题,在这里,还是去您办公室?”   “去我办公室吧,小姜,你稍等一下,顺便就韩调研员明天要去案发现场和殡仪馆调查的事跟你们队领导通个气。”   “是,卢所。”   教导员罗仁海已在所长办公室等了近一个小时,韩均一进门便热情地打起招呼,简单客套了一番,罗仁海直入正题,一脸痛心疾首地说道:“韩调研员,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居然发现所里存在那么多问题,而且那么严重,作为教导员,我失职啊!在这里我向您表个态,分局那边我会自请处分,所里这一块儿,尤其马万军的问题要严厉查处,豪不手软,绝不留情。”   韩均可不相信他这套信誓旦旦的鬼话,更不会管他们所里这些烂事,放下茶杯打断道:“罗教导员,我是司法厅调研员,不是公安厅调研员,对看守所内部事务不感兴趣,更不会去干涉。姜警官一夜没睡,今天又熬了一天,比我更需要休息,您还是抓紧时间吧。”   “韩调研员果然爽快。”   罗仁海和卢鹏涛对视了一眼,旋即朝办公室外喝道:“马万军,给我进来!”   “是!”   一个吓得脸色苍白的三级警督,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战战栗栗的走进来,看着他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韩均若无其事地笑道:“马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教导员说得很清楚,眼前这位要是揪住不放,别说这身警服保不住,甚至会追究刑事责任,由管教变成被管教,马万军真怕了,“噗通”一声跪倒在茶几前,“啪啪啪”地连扇自己耳光,抽噎着浓重的鼻音道:“韩调研员,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韩均最见不得人哭,更见不得男人哭,苦笑着道:“马警官,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这一天孙子没白装,看这架势应该不会揪住不放,卢鹏涛终于松下口气,指着马万军的鼻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身为一个党员,身为一个人民警察,居然玩忽职守,知法犯法。这是运气好遇到韩调研员的,如果遇到其他人,少说也要判你个四五年。”   “平时大会讲,小会谈,让你牢记自己的职责,牢记自己的誓言,不要把权力私有化、商品化、市场化,你倒好,全都当成了耳旁风。作为教导员,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你送局纪委,可你进去了你老婆孩子怎么办,你想过他们没有……”   “所长,教导员我错了,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您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从今往后我一定痛定思痛,绝不会把您和教导员的话再当耳旁风。”   “一句错了就没事了,关键要看表现,起来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不嫌丢人现眼啊?”   “韩调研员,关于对马万军的处理,我们暂时是这么决定的,先调离原岗位,停职调查,等调查结果出来了再上报分局。”   卢鹏涛高高举起,罗仁海轻轻放下,一唱一和,比王思强和周洪福审讯宋四宏还精彩,党纪国法在他们这儿如儿戏,韩均算是大开了眼界。   见所长一个劲地使眼色,马万军连忙把塑料袋放茶几上,忐忑不安地说道:“韩调研员,这里面是十五万,十三万是还您的,两万是利息,您要是不满意,我想办法再凑。”   韩均拉开袋口看了一眼,摇头道:“三位,这钱我现在可不能收。一是多了,二是名不正言不顺,知道的没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受贿呢。”   卢鹏涛怕的就是这个,急切地说道:“韩调研员,您又不是马万军的上级,他就是行贿也行不到您这儿,再说有当着这么多行贿的吗?您大人大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把这件事处理完了,我们好一心一意的破案。”   “不收不行?”   “本来就是您的嘛,我和教导员可以给您作见证。”   韩均故作权衡了一番,装出一副很勉强的样子道:“卢所长,罗教导员,既然您二位愿意帮我作见证,那我就收下。不过十五万太多,我真正消费了多少我心里不仅有数,并且有记录,所以只收十万,剩下的必须拿回去。”   “这又何必呢,剩下的那是利息。”   “利息我已经算进去了,十万只多不少,如果你们坚持,那我只能让我们的律师来处理。”   收总比不收好,不然这件事如鲠在喉让人连觉都睡不好,见他如此坚决,卢鹏涛只能同意道:“马万军,还不谢谢韩调研员,谢完了把那五万拿回去。” 第十一章 不请自来的房客   把一上车就靠在座椅上睡着的姜怡送到重案队,经过中山路和海宁路交叉口时去路边的大排挡买了点吃的,回到西郊人才公寓已是下午六点多。   地下停车场不小,问题车太多。   属于他的车位居然被一辆个性十足的红色小mini给占了,并且没留下挪车电话。太过分,回头一定要让白晓倩跟物业说说,不然那十几万岂不是白花了。   停下面会影响别人出入,只能停在西郊植物园的收费停车场,脑子里光想着案子,走到公寓大门口掏出入卡时竟想不起来车到底有没有锁。   再次回到植物园停车场,打开后备箱准备把朋友捎来的《美国律师协会杂志》、《哈佛法律评论》和《国家法律杂志》等几本法律期刊拿上楼,却发现莫名其妙地多了两个黑色方便袋和一个写有“韩调研员亲启”的档案袋。   真是活见鬼,韩均挨个打开来看,两个方便袋里分别装着四瓶茅台酒和四条中华烟,档案袋里则是厚厚的一叠举报材料。   看守所长卢鹏涛、看守所教导员罗仁海、看守所内勤胡玉兰、看守所民警马万山……均榜上有名,指控他们索贿受贿、滥用职权罪、玩忽职守、以权谋私,甚至强奸!时间,地点,当事人的姓名性别一应俱全,不像是捕风捉影。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也没人跟踪,才不动声色地把举报材料塞进电脑包,拿上那袋现金回到人才公寓。   “回来啦,快去冲凉,冲完凉吃饭。”   餐桌上摆得满满的,不仅有菜有汤,甚至有一瓶红酒。   白晓倩又来了,看样子刚在这儿洗了个澡,上身穿着一件很暴露的白色背心,露出莹白滑腻的胸脯,胸前那道深邃的乳沟若隐若现。下身一条又短又紧的短裤,纤长**齐根露出,浑圆的肚脐都能一览无余。   曲线曼妙,娇躯勾勒的性感无比,惹人无限遐思,韩均从未见她穿这么暴露过,一时间竟愣住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女人?”白晓倩一拢秀发,动作充满浑然天成的美感,散发出无比动人的青春气息。   韩均缓过神,举起手中的方便袋笑道:“早知道你在这做了饭,我就不买吃的了。”   “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白晓倩似乎很享受被人注意的感觉,像模特一样转了一圈,一双明眸清澈的直视着他,叉着小蛮腰娇笑道:“本律师漂不漂亮,算不算秀色可餐,改行混娱乐圈有没有前途?”   韩均摸了把脸,故作严肃地点头道:“以我专业的眼光看,你在律师中应该算漂亮的。”   “什么叫在律师中算漂亮的?连恭维都不会,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真不知道你在外面是怎么骗女人的。”白晓倩气得咬牙切齿,对着他胸口就是一通粉拳。   “你又不是外面的女人,我当然不需要恭维。”   “不跟你说了,一点情调都没有,一身烟味,熏死人啦,快去冲凉。”   “有吗?”韩均低头闻了闻。   “有啊,完了,你学坏了,居然学人家抽烟。”   “烟倒是没抽,不过吸了一天二手烟,比抽更有害健康。”   白晓倩跟进房间,从衣柜里取出一叠干净衣服,一脸疑惑地问:“王思强他们躲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在你面前抽烟?”   韩均接过衣服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道:“去看守所了,跟两个烟鬼呆了一天。门边的袋子看见没有,里面有十万现金,明天你把它存进银行,再给那个马万山开张收据。”   作为他在国内的律师,白晓倩当然知道这笔钱是怎么回事,甚至早在两年前就动员他起诉江城市公安局。只是他被关了四个多月,美国那边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想到这么做的后遗症,白晓倩急了,拍着磨砂玻璃门道:“我的韩大律师,你是不是被昨天说的那个警花迷神魂颠倒了,一点风险防范意识都没有,以你现在司法厅调研员的身份,这笔钱能不明不白的拿回来吗?”   “你怎么知道我一点风险防范意识都没有?放心吧,整个过程全录了音,回头传到你的电脑里。”   韩均冲掉头上的洗发水,接着道:“不过有件事很麻烦,中午吃饭时,一个女警说新车不能停在太阳下暴晒,要帮我把车挪到看守所的车库里,人家一片好心,我没在意就把钥匙给她了。回来时才发现,后备箱里多了四瓶酒、四条烟和一个装有举报材料的档案袋,你说说,该怎么处理。”   “吃吃喝喝不算贪污,烟和酒也只能算人情往来,放你车上占空间,回头扔我车上去,我爸既抽烟又喝酒,就当他未来的女婿孝敬老丈人。举报信倒是挺麻烦,管肯定不好,你既不是公安系统的,也不是纪委监察部门的,名不正言不顺,在别人看来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而且会得罪人。”   分析得非常有道理,韩均若有所思地问道:“那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白晓倩沉思了片刻,摇头道:“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行,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如果被举报人将来东窗事发了,同时举报人又向有关部门透露曾向你举报过,到时候人家会怎么看你,你又怎么对找你核实情况的纪委监察部门或检察院解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因为这完全与我无关的破事,辞去司法厅调研员?”   “辞职有什么不好?”白晓倩撅着小嘴嘀咕道:“不用守那么多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同时与100个女人交往,别人也只能说你道德败坏,而不是违法违纪。”   “可我不想辞职,至少短时间内没这个打算。”   “既然你铁了心要当这个有名无实的八品芝麻官,那你现在有四个选择,一是把材料转交给聘任你的省法制办,二是交给你名义上的直接上级司法厅政策法规处,三是交给负责你调研的市委杨副秘书长,再就是直接交给市公安局纪委或西郊分局纪委。”   韩均问道:“有区别吗?”   “有,而且很大。”   当了这么多年律师,几乎天天与政府打交道,对其中的利害关系白晓倩是一清二楚,大大咧咧地躺在韩均的大床上,翘着白皙细腻的长腿,抽丝剥茧地分析道:“你是省法律顾问团成员,交给省法制办名正言顺,但这么一来就把事情搞大了,会让市委市政府很被动;   如果交给司法厅,那司法厅必然会转交给公安厅,影响虽然要小一些,但同样会给人以不尊重甚至不信任市委市政府的感觉。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市委李书记可是省委常委,位高权重,想在江省混下去,他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转交给杨副秘书长?”   “交给杨副秘书长也不太合适,因为这么一来又会给人以不尊重不信任市公安局的感觉。陈局长首先是江城市人民政府副市长,然后才是公安局长,实权大着呢,而你的私生活又那么混乱,整个一下半身动物,人家真要是想整你,随随便便就能让你身败名裂。”   白晓倩不仅是他的律师、助理兼“政治顾问”,同时还是他在国内唯一的朋友,尖酸刻薄的玩笑经常开,韩均并没有生气,而是虚心地问道:“这么说只有交给市局了?”   “那分局怎么办?”   “别顾弄玄虚了,给点建设性意见。”   “我认为交给钱政委最合适,他重不重视是他的事,反正你对上级,对举报人都能有个交代,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也都与你无关。”   “行,明天去案发现场时我顺便去一趟西郊分局。”   白晓倩蓦地坐起身来,大惊失色地问道:“哪个案发现场?我的韩大情圣,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很内疚,认为你对她的遇害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至于在强烈的负疚感驱使下放下一切毅然回国的。”   肯定是韩剧看多了,居然能联想到这些,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探出头道:“内疚是有的,但没你说得那么强烈,我说得案发现场是另一桩案子的现场。”   “什么案子?”   令他更啼笑皆非的是,听他简单介绍完案情后,白晓倩居然兴奋地说道:“不管那个宋四宏是不是凶手,他都需要一个律师。妻子和孩子真要是他毒杀的,我可以帮他作刑事辩护。如果他真和你一样是被冤枉的,那我可以帮他打民事赔偿官司。韩大律师,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事就拜托你了。”   “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你又不是公安厅调研员,算什么以权谋私。帮不帮忙,给句痛快话。”   韩均摇头道:“不是不帮忙,而是感觉这么做不好,不道德,有乘人之危之嫌。”   白晓倩脸色一正,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也想帮他呀,就你刚才说得情况,我现在就可以帮他办取保候审。那个王思强也真是的,一点记性都不长,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抓人。”   韩均打心眼里认为宋四宏是无辜的,早出来一天便少受一天罪,想了想之后点头道:“好吧,如果明天有时间去看守所,我帮你问问他要不要请律师,不过话说在前面,他是农民工,家在农村,妻子和孩子又刚死了,肯定没多少钱。”   “蚂蚱也是肉,不管有没有钱,先把案子接下再说。”   “你呀,比我当年还过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有上进心。”   白晓倩得意地窃笑道:“知我者韩大律师也,调研完之后西郊分局的麻烦必须继续找,只有这样我才有案源嘛,天使姐姐终于显灵了,没想到我白晓倩也有吃完原告吃被告的这一天。”   跟这种掉钱眼儿里的人真没法说了,韩均穿上衣服走进餐厅,尝了一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鸡翅,放下筷子调侃道:“你今天怎么又来了,不会晚上也睡这儿吧?”   “猜对了!”   白晓倩拿起红酒,眉飞色舞地笑道:“昨天回去后想了想,发现你的提议非常好,所以今天办完你交代的事,就回去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在网上发布了条信息,没想到半天就有反馈,人家明天去看房,不出意外的话,我也很快能当上房东啦!”   韩均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你是说你要把房子租出去,然后搬我这儿来?”   白晓倩指了指身后的卧室,理直气壮地笑道:“不是然后,而是已经搬了,我那房子虽然没你这儿大,但地段好,肯定能租出去。”   韩均彻底服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问:“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收你的房租?”   “恰恰相反,是你应该给我加薪。”   “为什么?”   白晓倩又使出她的杀手锏,挽着他胳膊娇笑道:“因为我搬过来之后会给你做饭,会帮你打扫卫生,你可以去家政公司问问,像我这么年轻、貌美、温柔、能干、博学而且又负责任的保姆,月薪大概需要多少钱?”   韩均毫不犹豫地推开她胳膊,毅然说道:“别色诱我,我不吃这一套。要加薪没有,要命更没有。您这么年轻、貌美、温柔、能干、博学又负责任的保姆我也请不起,吃完饭您还是带上您的行李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做这个决定,不仅仅是为了钱。只有跟“男朋友”同居了,她爸和她妈才不会整天逼她去相亲。   行李都搬来了,岂有再搬走的道理。   白晓倩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挽着他胳膊道:“人家明天就去看房,房租都在网上谈好了,我不能言而无信。要知道我是律师,信誉比什么都重要,不能把自己的招牌给砸了。当然,这是我的问题,不关您韩大律师的事,可作为您的雇员兼朋友,您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流落街头吧?” 第十二章 分身乏术   书房其实是采光最好,面积最大的一个卧室。   原来的书架和之后请工人订做的三个两米多高六米多长的书架上,分门别类、整整齐齐摆满了一层又一层中英文法律期刊和书籍。乍一看,蔚为壮观,整个一小图书馆。   没有阔气的老板桌,只有两张连抽屉都没有的写字台,两把可以坐着滑到几排书架间的转椅。韩均捧着托朋友从美国捎来的期刊,半靠在转椅上,专心致志地研究美国联邦法院最新判例。   坐在他对面的白晓倩,又摇身一变为精明强干的职业女性。   打开电脑,找出数据线,上传手机里的音频资料。为确保万无一失,又拷贝了一份到移动硬盘,再把硬盘锁进安装在墙里的小保险柜。   然后飞快地敲击了几下键盘,打开税务局网站,下载个人所得税申报表。纳税人姓名、国籍、身份证类型、身份证号码、任职单位、税务代码……一项一项认真填。就这么你忙你的,我看我的,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韩均打了个哈欠,侧头看了一眼落地窗户外灯火阑珊的城市,轻声道:“早点休息吧,没弄完明天再弄,又不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再说我明天要上庭。”白晓倩拢了下秀发,连头都没抬。   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传出,丝丝缕缕地钻入鼻孔中,闻着清爽宜人,韩均倒有些迷恋这种异样的感受,伸着懒腰道:“随你了,反正我顶不住了,明天见,忙完了记得关空调。”   “等等。”   白晓倩放下手上的活儿,拔掉正连在电脑上冲点的手机,递给他道:“日程安排全在提醒事项里,我都设置好了,有几件事很重要,不能不参加,也不能迟到。”   韩均困得连手机都懒得看,躺在转椅里闭着眼睛问:“不是九月份才开学吗,能有什么重要事?”   “我的韩大律师,虽然司法警官学院教授是你的正职,但事实上那份工作是最不重要的。”   “什么意思?”   国情不同,对很多事情他真一无所知,白晓倩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外面都说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领导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放在你那些兼职上面同样适用,所以我有必要帮你排个主次。作为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你最主要的工作是为省领导机关服务。”   “法制办找我有事?”   “不是法制办,是省委田书记要会见美国威斯康辛州议会代表团,要以省人大常委会主任的身份与代表团签署友好交流合作协议,涉及两省州立法机构之间的交流,你这个省法律顾问团唯一持美国执照的律师当然不能缺席。而且据法制办严主任在电话里说,让你参加会见是田书记亲自点的名。”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不无自嘲地笑道:“好吧,我去,为江省权力最大的人服务,是我的荣幸。”   白晓倩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人家想去都去不了呢,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再说接待外宾多好啊,白吃白喝,还有点纪念品可拿。”   “好啦好啦,我身在福中不知福行了吧,接着往下说。”   “第二件事也很重要,下周一上午八点整,商务厅组织的‘全省公平贸易业务培训班’要在省会议中心正式开班。全省各市县商务部门的主要领导、全省拥有自营进出口权的企业代表都会参加培训,规模很大,级别很高,连余省长、商务部高副部长以及商务部贸易救济调查局的领导都会出席开班仪式。”   “我也要去?”   “不仅要去,并且要现身说法,担任培训班讲师,主讲企业如何避免贸易摩擦、如何积极应诉反倾销调查。余省长亲自点的名,不过这个培训班的讲师不是白干的,不仅可以白吃白喝,而且有授课费可拿。商务厅打电话联系的那个冯处长说了,一小时一堂课,一堂课2000元,总共给你排了十二堂,随便忽悠忽悠,两万四就到手了。”   韩均彻底无语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着脸问:“省法律顾问就干这个?”   “嗯,你以为干什么?这里是中国,不是美国。作为政府律师,不仅要代表政府上庭,还要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好吧,既然受聘了就只好由他们使唤,等聘任期一结束我立马辞掉。”   “这就对了嘛。”   白晓倩笑了笑,接着道:“再就是省政府将于下月十八日至二十四日,去美国举办经济技术贸易合作交流会,说白了就是招商引资,康副省长希望你能随行。公费旅游,来回都是头等舱,住五星级酒店,还有补贴,这好事去哪儿找,我帮你答应了,回来时别忘了给我带礼物。”   副省长点名,她能不帮着答应吗,韩均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问道:“还有吗?”   “有。”   白晓倩喝了一小口水,一脸同情地说:“你名义上的直接上级,分管政策法规处、律师工作指导处的唐副厅长,希望你去省律师协会搞一个‘美国反倾销应诉心得’讲座,时间下周三下午两点半,地点在省律协25楼报告厅。   你千万别生气,律协国际投资与反垄断业务研究委员会未经你同意,就把讲座公告发布到网上去了。本打算给你捧个场,一接到电话就赶快上网报名,没想到名额居然满了,想混一个培训课时都来不及。如果培训课程和课时凑不够,那我今年的年检又麻烦了。”   省领导不能得罪,厅领导则另当别论。   韩均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律协会员,没有去办什么讲座的义务,你帮我跟厅里说一声,告诉他们我没时间。”   “这样不好吧?”   “别管了,就按我说的做。”   看着他那有恃无恐的样子,白晓倩忍不住问道:“韩大律师,这儿又没外人,跟我说说呗,你这个正处级调研员是怎么来的,到底是哪位领导在背后替你撑腰?”   韩均又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地说道:“按程序在网上自荐申报,经过国内外同行专家的匿名通讯评审,以及相关领域专家的综合评议,没人在背后给我撑腰。”   “海外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简称“千人计划”,规格比“长江学者奖励计划”、“百人计划”、“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等人才引进项目都要高,但引进的大多是科学家或创业精英,像他这样的律师恐怕是头一个。   白晓倩才不相信他这套鬼话,撅着小嘴嘟囔道:“信不过我就算了,律协和厅里要回你自己回,人家可是我这个小律师的业务主管部门和主管部门的主管部门,真要是得罪他们,我连执业资格都保不住。”   司法厅律师工作指导处管律师协会,律师协会管律师,每年不仅要管律师收注册费,还握着“年审”这一杀手锏,白晓倩的确不能得罪他们,韩均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行,我自己打电话跟厅里说。”   “最后一件事,相信你肯定感兴趣。”   白晓倩朝头顶上指了指,吃吃笑道:“咱们这栋楼的楼长,为欢迎你这位新邻居入住,要在天台上举办一个露天晚宴,具体时间放周五、周六还是周日晚上由你定,但最好明天晚上能给他个回复,毕竟他要去通知其他业主。”   “太客气啦,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别跟他们客气,他们和你一样都是从国外回来的,喜欢这调调。而且一个个都是腰缠万贯的主儿,比如咱隔壁的姚教授,是三家上市公司的董事。楼长更厉害,一回国政府就给了1200万的创业基金,公司开在高新区,据说也在策划上市。”   “这么厉害?”   “你以为啊,说出来怕伤你自尊心,这栋楼里恐怕属你最穷。人家不是同时兼任几所大学教授,便是在外面开公司,要么就有课题有项目,纵向课题提成10%,横向课题提成40%,这是公开的秘密。如果申请到1000万的科研项目,就可以到手100万,乃至几百万,科研还没做,自己就先变成富翁了”。   白晓倩顿了顿,一脸坏笑着接着道:“他们哪个手下没几个研究生,到时候都会来打杂,其中不乏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女,正合你心意。”   “是吗?”   “我骗你干什么,这种高端的聚会我一直想见识见识,可一直都没机会。现在好了,可以跟你混进去,说不准本律师也能钓个金龟婿,再不济也要拉几个客户。”   韩均点了点头,起身笑道:“搞来搞去,还是在为你自己打算,我说白大律师,你到底想赚多少钱?”   白晓倩仰起脑袋,理直气壮地说道:“谁会嫌钱多?再说我要供房,要供车,要给自己攒嫁妆,的确需要钱嘛!” 第十三章 众说纷纭   韩均属于很奇怪的一类男人,既没帅得女孩子一见面就崴脚,也不是一看就脸熟的路人甲,但充满母性的女人会在他眼里找到单纯,妖艳的女人会在他唇角找到坏笑,情窦初开的女人也能在他举手投足中找到温柔。   他也从未没让那些女人失望过,她们所痴迷的各种特质都会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从一滴让她们心动的泪,变成奔涌澎湃的瀑布,然后深沉如海,渐渐地,她们的爱情也就石沉大海了。   然而她们的爱情似乎总那么短暂。   认识四年,聚少离多,每次见面他身边总会换上一个新面孔,气质不凡的跨国公司白领、身材高挑的航空公司空姐、温柔可人的新加坡华侨、性感火辣的金丝猫……走马灯似地换个不停,白晓倩不知道他有多少红颜知己,只知道这次回来与以往不太一样。   早睡早起,从来没去过夜店,生活作风正派得无可挑剔,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难道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想这些做什么,别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浪子回头了又怎样,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玩笑可以开,当真可不行。   白晓倩暗暗地告诫了下自己,掀开被子换上一身职业装,洗完漱,化了一个淡妆,提起公文包走进客厅。   纽约时间现在大概下午六点多,他这会儿应该在房里视频,不喜欢被人打扰,正准备给他留张便条先下楼,手机突然响了。号码很陌生,不用问便知道又是他在外面留的,看在十二万年薪的份儿上,白晓倩很不情愿地摁下通话键。   “韩调研员吗,很抱歉这么早给您打电话……”   才在想他是不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女人找上了,白晓倩暗骂了一声本性难改,像秘书一样公式化地回道:“您好,我是韩调研员的私人助理白晓倩,韩先生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转告。”   私人助理,姜怡对此深表怀疑,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说:“白小姐您好,我是西郊公安分局民警姜怡,韩调研员昨天说今天要去案发现场和殡仪馆,为了不耽误他的宝贵时间,我就先来人才公寓了,省得他再跑一趟重案队。”   什么不耽误他的宝贵时间,分明是不想让他去单位。   西郊分局的领导也真够狡猾的,居然派一个女警来当挡箭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不想找分局的麻烦,不等于别人不想惹麻烦,看着茶几上那个装满举报材料的档案袋,白晓倩乐了:“原来是姜警官,韩调研员跟我提过您,您出发没有,现在到哪儿了?”   “我已经到公寓门口了,没事的,我在下面等会儿,让韩调研员先忙。”   白晓倩非常好奇她长什么样,是不是很漂亮,放下公文包道:“都到楼下了,怎么能不上来坐会儿,姜警官,您稍等,我这就去门口接您。”   “不用了,不用这么麻烦,我在下面等就可以了。”   “客气什么,就这样了,我马上到。”   姜怡不想上楼,也不想来这个风景如画的鬼地方。   可是昨天回重案队之后钱政委又亲自给她打近半个小时电话,事无巨细地询问他在看守所都做过些什么,见过哪些人,说过些什么。要求她“贴近侦察”,随时汇报他的一举一动。并且承诺,只要顺利完成任务,就安排她去三探组,成为一个真正的刑警。   虽然这个任务真的很艰巨,但总得来说一切正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他的注意力继续集中在“7.12案”上,那么剩下的十四天应该不会很难熬。   正胡思乱想,一个二十多岁,穿着一身深蓝色职业套装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踢踏踢踏”地款款走出公寓大门。   标准的瓜子脸、大大的凤眼,裸露在外的洁白细致的小腿以及白玉一般的双臂,让她显得素净之极。满面笑容,笑的时候,左边脸颊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伴随着臀部的摆动而左右摇晃。   清丽脱俗,气质不凡,连同为女人的姜怡都愣住了,暗想他的确有点眼光,居然能找到这么漂亮的“私人助理”。   大门口就她一个人,穿着一身警服,英姿飒爽,让两个小保安想看又不敢直视。白晓倩甩了一下秀发,伸出右手,热情洋溢地招呼道:“姜警官,认识您很高兴。”   姜怡反应过来,连忙落落大方地握手道:“白小姐好,认识您也很高兴。”   白晓倩回头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警车,便拉着她胳膊笑得:“走,上去喝口水,瞧你都出汗了,应该是坐公交来的吧。”   姜怡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单位总共就七辆车,案子又多,所以……所以……”   “你们丁局和钱政委也真的,大热天的让一个女孩子挤公交,回头我跟韩调研员说说,让他明天去重案队接你,不能让你再跑了。”   “白小姐,您认识我们分局领导?”   “抬头不见低头见,再加上韩调研员那事,想不认识都不行啊。”   姜怡忍不住问道:“白小姐,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白晓倩像变魔术般地递上一张名片,吃吃笑道:“我在律师事务所上班,什么案子都接,姜警官,以后要是碰到要找律师的,一定要记得帮我介绍介绍哦。”   “您也是律师?”   “不像?”   “不是不像,只是有些意外,毕竟司法考试太难了,我一直想考都不敢报名。”   说话间,电梯到了十六楼。跟着白晓倩走进客厅,只见书房门大开着,韩均**着上身,穿着条大短裤,坐在电脑前上网。姜怡尴尬到极点,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韩大律师,家里来客人了,您是不是先把衣服穿上?”   韩均抬头看了一眼,倍感意外地说道:“姜警官,你怎么到这儿了?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好。”   “韩调研员,没事,您忙。”   韩均把抢救报告和尸检报告发给两位曾打过交道的权威人士,旋即跑回自己的卧室。白晓倩一边示意姜怡坐,一边娇笑道:“姜警官,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今天要上庭,我只能先走一步,我电话你有的,以后常联系。”   说完之后便提上公文包走了出去,把她一个人扔在客厅里。   坐立不安的等了大约十分钟,“笑面虎”终于出来了,看着她笑问道:“姜警官,来这么早,应该也没吃早饭,要不我们先去石秀芹摆摊的地方,在那儿边吃边了解情况。”   姜怡连忙起身道:“韩调研员,我听您安排。”   “那我们出发吧,”韩均把茶几上的档案袋塞进电脑包,很绅士的推开防盗门,示意她先走。   真当自己是领导了,走到植物园停车场,居然把钥匙往她手里一塞,自己却坐在后排捧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干什么。   从未开过这么好的车,姜怡真有些发怵,生怕磕着碰着,手忙脚乱的调整座椅,左看看右看看,磨蹭了半天才把车蜗牛般地开出停车场。   律协的讲座不要开,商务厅搞得那个“公平贸易培训班”必须要去,韩均只有利用这点时间抓紧备课,心无旁骛地整理起大纲来。   姜怡越开越熟练,不知不觉就到了死者生前出摊的花园街与长河街路口。   周围有三个小区,正值上班时间,人头攒动,喧嚣无比,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停车位。韩均环顾了下四周,看着不远处那一排摊位说:“姜警官,我去找张桌子,买点吃的,你去打听一下有没有石秀芹的老乡,有没有熟悉她的人。”   “好的。”   “等等,你喜欢吃什么,豆浆油条还是稀饭包子?”   尽管名不正言不顺,甚至看不到破案的希望,但有机会查案姜怡同样很兴奋,回头嫣然一笑道:“随便,您看着点。”   见公安局来人了,而且是来调查石秀芹和宋小柱母子猝死案的,摊主们一下子来了精神,一边做着生意,一边朝正细嚼慢咽的韩均你一句我一句的发表各种观点:   “公安同志,肯定是她男人下的毒,这条街上谁不知道秀芹多不容易,为了赚点钱,一个女人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还要时时刻刻提防城管。她男人倒好,一来就跟她吵架,那天要不是我们拉着,差点把摊子给砸了,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老王,人命关天,没凭没据的不能乱说。”   “那你说是谁干的,一起出摊这么多年,你见秀芹得罪过哪个人,反正我是没见过。”   “死因不是没查出来吗,或者真像项阿姨说得一样,她娘儿俩命苦,遇到了恶时辰。为这事我媳妇专门去找瞎子算过,知道瞎子怎么说的吗,他说老商业局仓库风水不好,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搞武斗,那儿死过好几个人。”   “瞎子的瞎话你也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不管那儿租金多便宜我都不敢租。”   越说越离谱儿,竟然跟鬼神扯上了关系,韩均掏出纸巾擦了擦嘴,抬头道:“各位老板,麻烦你们再回忆一下,石秀芹母子出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肚子疼,头疼之类的。”   一个摊主摇头道:“没有,真没有,她身体一直很好,几十斤的煤气罐一手提一个,这么多年都没见她感过冒。”   一个老大妈给客人找完零钱,转身道:“也不是没生过病,只是从农村出来的,赚点钱不容易,去医院收费又那么贵,遇到伤风头疼随便去药店买点药。”   “公安同志,我倒是想起件事,”一个四十多岁的摊主坐到他身边,绘声绘色地说道:“出事前两天,她儿子说家里有农药味儿,嫌呛得慌,就跑到摊儿上跟我儿子玩了一下午。”   姜怡心中一凛,蓦地起身道:“这么重要的情况,以前调查时你为什么不说?”   “公安同志,你等我说完嘛。”   摊主点上根香烟,吞云吐雾地解释道:“第二天上午,我儿子去她家玩,中午回来说她家邻居养了一条小狗,有多么多么可爱,让我也帮他买一条。她儿子闻到的味道也不是什么农药味,是她家邻居给狗泡澡用的药。”   “给狗泡澡?”   “是啊,我也很奇怪,后来问郝阿姨才知道,那是狗生螨虫了,要给它洗什么药浴。你说现在的狗,吃狗粮,喝纯净水,比人过得都好。”   “这事我知道。”   卖水果的郝阿姨走了过来,补充道:“我孙子养过狗,也生过螨虫,多多少少有点经验。养狗那小孩儿家是卖快餐的,不是放暑假了吗,经常到我们这儿来玩,还是我告诉他该买什么药,该怎么驱虫的。”   韩均问道:“那您建议他买的什么药?”   “这个狗一生螨虫就很麻烦,跟人得皮肤病差不多,要打那个什么菌素的针,要用癣螨净泡澡。狗是捡来的,宠物店打一针要好几十块,他家里人舍不得,就托我孙子帮他从网上买了一瓶癣螨净,那药味儿是大,呛人,闻起来跟敌敌畏差不多。” 第十四章 疑罪从无   除了邻居家用癣螨净给狗洗澡这一小插曲,其他情况重案队都掌握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韩均掏出钱包,把早点钱给付了,向几个摊主再次表示感谢。   两碗豆浆,两个茶叶蛋,四根油条,总共才十元钱,姜怡也不好意思同他客气,便走到车边联系大川街派出所,请负责这一片的民警一起去现场。   分局钱政委有过交代,看守所卢所长打过招呼,不一会儿,辖区“片儿警”老何就同一个协警开着面包车来了。简单打了个招呼,四人分乘两辆车直接赶到案发现场。   老商业局仓库紧邻三环路,周围民房都拆迁了却没开发。偌大的一片空地杂草丛生,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随处可见。   用红砖砌成的一排仓库,坐落在汽车川流不息的马路边,显得格外扎眼。那斑驳的墙壁,那苏式的建筑风格,一看就知道有了年头,并且没想象中那么高大。   片儿警老何带着众人走进院子,指着一扇扇朝南开的门解释道:“商业局撤销时,商业局一个干部买下了这儿的产权,下海开了个糖烟酒公司。后来生意越来越差,就简单改造了一下,在里面砌了堵墙,分开来出租。   朝南的这一边开了十二个门,隔成十二间,专门租给那些进城做小生意的商贩。朝北那一边紧邻马路,隔成了几个门市,刚开始时是他自己干,卖过烟酒、批发过冷饮、搞过五金,可就是一个都没搞起来,最后还是当仓库出租了。”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一边往贴有封条的那间走去,一边问道:“何警官,门能打开吗?”   “可以,她们母子死得太蹊跷,这里严格意义上都算不上案发现场。封条是勘察过之后随手贴上的,昨天业主还去所里问房租早到期了,他什么时候能把房子收回去。”   姜怡回头看了一眼院门,冷冷地说道:“刚出了两条人命,居然急着收房,就算把房子交给他,他能租得出去吗?”   老何解释道:“不是出租,而是要卖。按照区里的规划,这一片去年就应该交给开发商动工了,就因为他那个钉子户才拖到今天。不过也难怪,这么多年干什么什么不成,外面欠一屁股债,连年都不敢在家过,再不趁机多要点补偿,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正说着,协警打开了房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韩均下意识地捂上鼻子。   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不锈钢盆没来得及炸的肉串和烤肠臭了,苍蝇在上面乱飞,恶心到极点。   姜怡用帽子赶走几只讨厌的苍蝇,皱着眉头道:“他们也真是的,勘察完也不收拾一下。”   出现场的技侦人员没这个义务,后来接手的派出所也没这个时间,老何悻悻地说道:“案子没破,这些东西谁也不敢瞎动。”   屋子很小,不足二十平米,右墙边是砖头和木板搭的床,用四根竹杆支了一顶蚊帐,蚊帐里挂着一个小吊扇。左墙边是做饭和准备出摊食物的地方,面粉,鸡蛋,已经烂了的生菜、香菜,以及锅碗瓢盆摆得到处都是。   见韩均蹲下身一件一件的察看,老何介绍道:“韩调研员,我们基本上可以排除煤气中毒的可能,因为门太小,三轮车推不进来,死者做饭都是把煤气罐从车上搬下来,做完之后再搬回去,这样第二天出摊时就没那么麻烦。”   总感觉缺点什么,原来屋里只有煤气灶却没有煤气罐,韩均心不在焉地问道:“三轮车呢,我们进院时怎么没看见?”   “放在那边。”   老何指了指后墙,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一片不仅进城务工人员多,收垃圾捡破烂的也多,放院子里不安全,虽然不值几个钱,可万一丢了家属找起来不太好说,我就让业主推后面仓库去了。”   “汪汪汪。”   他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犬吠,回头一看,果然有一只患有皮肤病的黄色小博美,身上的毛掉了好几块,正朝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声嘶力竭地狂叫。   韩均伸出胳膊,朝小东西笑道:“过来,我这有吃的。”   让姜怡大跌眼镜的是,“笑面虎”人缘不怎么样,狗缘倒不错,小博美迟疑了一会下,竟一溜烟地跑到他脚下,甚至亲热的舔他手。   韩均在它身上嗅了嗅,抬头道:“郝阿姨没说错,这家伙身上有一股化学品的味道。姜警官,你去隔壁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瓶癣螨净。”   姜怡忍不住问道:“韩调研员,那个什么癣螨净狗洗澡都没事,人又没喝,应该不会有事吧?”   “先找到再说,对人有没有危害只有检验过才知道。”   “好吧,我去找找。”   她刚走出房间,老何便善意地提醒道:“韩调研员,隔壁这会儿没人,卖快餐的那家平时就不住这儿,只是每天上午来做饭做菜,做好了再拉出去卖。出事之后连来都不敢来了,因为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他们又没什么文化,相信那些封建迷信。”   韩均沉思了片刻,一脸疑惑地问道:“既然他们已经不来了,狗怎么会在这儿?”   老何一愣,随即笑道:“这不难解释,因为他家快餐是卖给民工的,马路对面就是工地,估计搬那儿去做了。”   “你是说它自己跑回来的?”   “我想应该是。”   韩均拧开水龙头洗了下手,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刚了解到的一个新情况,不管有没有用,都要查一查。”   “好的,我给业主打电话,让他把钥匙送来。”   “不用了,我找到了。”   姜怡兴高采烈地走进来,举着一个深色小瓶道:“癣螨净,应该就是它,垃圾堆里翻到的。不过这味道不太像上面写的什么中药制剂,韩调研员,您闻闻,真的很像敌敌畏。”   瓶盖拧开,一股刺激性气味顿时弥漫整个屋子,把腐肉的恶臭都盖住了。一个空瓶子都这么难闻,把药倒在水里给狗洗澡岂不是更难闻。   韩均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说道:“找个袋子装起来,带回去检验一下,看里面原来装的是什么药。”   “是。”   屋子里被技术中队反复勘察过,看也看不出什么,韩均把老何请到自己车上,问道:“何警官,除了卖快餐那一家,院子里还住着哪些人?”   “不是要拆迁吗,该搬的都搬了,就剩这两家。”   “后面仓库呢?”   “也应该搬了吧,这个情况我真不太清楚。”   “那里面都放了些什么东西?”   “春节前的消防大检查我来过,记得一间放的是工地上用的东西,一间是中药材,一间是灯具,没有易燃易爆物品。”   院子里总共就这两个住户,想找人了解情况都找不到,一无所获,韩均有些失落,想了想之后又问道:“何警官,姜警官,出了这么大事,宋家和石家来人了吗?”   “来了,住在我们所对面的小旅馆,石秀芹的父母和弟弟认定是宋四宏下得手,天天往所里跑,时不时还去分局反映情况。宋家就宋四宏父亲一个来了,整天跑我们所里喊冤,今天好像去了看守所。”   “石家人反映的情况有价值吗?”   老何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纠纷,要说因为那些杀人连鬼都不信。”   这个话题直接关系到王队的前程,姜怡脱口而出道:“可现在就宋四宏一个人具有嫌疑,他家那么远,又常年在外打工,居无定所,王队放人容易,但放了之后再想找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里不是美国,虽然同样可以取保候审,但没有可以通过gps定位脚环二十四小时盯着嫌疑人的保释官,没有保释金经纪人承担担保责任,更没有法警和赏金猎人追捕逃犯。一旦人跑了,又确实是他作的案,那由谁来负这个责任?   王思强的确进退两难,可这不能成为超期羁押的理由,韩均反问道:“什么叫疑罪从无?难道一天破不了案,宋四宏一天就这么被关着?”   刑事诉讼法第2条对刑事诉讼任务作出了明确规定:保证准确、及时地查明犯罪事实,正确应用法律,惩罚犯罪分子,保障无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   所谓准确查明犯罪事实,就是要查明案件的事实真相。现在连死因都没搞清楚,就这么把人关进看守所,显然违背了“疑罪从无”的原则。   姜怡语结了,握着方向盘不敢再吭声。   赶到西郊分局正好是饭点,局长丁承友、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张宜亮、刑警大队大队长刘义鹏、重案中队中队长王思强、重案中队探长周洪福和技术中队法医刚开完案情分析会。   死因不明,侦破工作陷入僵局。   摇身一变为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司法厅调研员的韩均又盯上了这个案子,让会议主要议题由侦破变成了放不放嫌疑人。   放,风险很大;不放,就是超期羁押,就是知法犯法。   已经够麻烦了,不想让局面变得更难收拾的丁局长,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作出了让宋四宏父亲去办取保候审的决定。   只是没想到他们前脚才走出会议,韩均这个“笑面虎”后脚就来了,看着他那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丁局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招呼道:“韩调研员,您不是去现场了吗?”   韩均跟他身后的几位笑了笑,握着他手道:“刚从那儿回来,顺便经过这找钱政委有点事。”   “真不巧,政委今天去市局开会了。韩调研员,您的事急不急,急得话跟我说也行。”   白晓倩昨晚介绍过,丁局长是党委书记,钱政委是副书记,跟他们说都一样,韩均可没时间等钱政委回来,点头笑道:“没问题,不过在这儿说不太方便,我们还是去您办公室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丁局长暗叹了一口气,侧身道:“行,就去我办公室,我们先说事,吃完了正好一起吃顿饭,韩调研员,您千万别再拒绝啊,怎么着也要让我尽下地主之谊嘛。” 第十五章 省长器重的人   韩均呆了五分钟就走了,没接受丁局长的宴请。   桌上那个装满举报材料的档案袋,让丁局长也没有了请客吃饭的心情。   钱政委从市局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分局纪委书记兼督察长林泰来了,二人看完似曾相识的举报材料,额头上渗出黄豆般大的汗珠。   看守所的问题很严重,但事先并非一无所知,由于一些无法为外人道的原因,一直拖到现在没解决。炸弹就是炸弹,迟早会被引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并且让分局党委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林泰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材料问道:“局长,他有没有说这些材料是从哪儿来的?”   丁承友摇摇头,掐灭香烟道:“他说不知道是谁交给他的,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告诉我,说什么作为省法律顾问团成员,他有义务有责任保护举报人。另外说昨天回去后,发现车后备箱里多了四条烟和四瓶酒,走之前给我留下两千块钱,说烟和酒被他送人了,请我查到谁送的之后帮他把钱退回去。”   钱政委揉着太阳穴,忧心忡忡地说道:“看守所就那几个人,是谁举报的还用问吗?当务之急是怎么处理这份材料,唉,是我大意了,光想着重案队,没想到他虚晃一枪,去挑看守所那个脓包。”   丁承友怒极反笑,拍着桌子说:“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还真挑了个好时机,真找对了人。瞌睡送来个枕头,他正好来个顺水推舟,政委,老林,我们这一关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啊。”   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牵扯到一个级别很高的领导,要不然也不会拖到今天,钱政委唉声叹气地说道:“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宁可他把这些材料交给省法制办,让他们那些神仙打架去,别为难我们这些小鬼。”   “问题是他偏偏把材料交给了我,我呢又不能不收。”   “就知道来者不善,现在怎么办,我们现在骑虎难下呀!”   钱政委沉吟道:“像以前一样走过场,随便调查一下肯定不行,谁能保证他没留复印件,谁能保证他不往上面捅?真要被他交到省委田书记或者余省长手里,那我们肯定会比现在更被动。”   林泰权衡了一番,欲言又止地问:“交给市局怎么样?”   钱政委摇头道:“矛盾上交,一样没好果子吃。”   丁承友的思路很清晰,非常清楚从韩均放下档案袋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只是一时半会间下不了那个决心。   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越拖只会越被动,他又点上一根烟,猛吸了两口,吐出一串淡蓝色的烟圈,斩钉截铁地说道:“瞻前顾后不是办法,当断的时候还得断。政委,老林,等会开个党委会,研究下干部调整问题,先把卢鹏涛、罗仁海、马万山调离看守所,然后以胡玉兰为突破口,以最快速度把问题解决掉。”   “可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可是,我们自己揭盖子总比上级来揭好,否则你我就不是领导责任,而是渎职了。”   局长豁出去了,自己这个“千年政委”又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年龄摆在这儿,已经没有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可能,大不了提前几年退居二线。   钱政委咬了咬牙,附和道:“局长说得对,我们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由不得我们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不信了,他还能一手遮天,扒了我的警服?”   局长政委下定决心,林泰这个纪委书记兼督察长只能执行。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分内的事,真要是追究起来,他要负的责任不会比局长政委小。   韩均往西郊公安分局扔了个炸弹,把局长政委和纪委书记搞得焦头烂额。他一个没头没脑的电话,把他名义上的单位省司法厅同样搞得鸡犬不宁。   机关的消息传得特别快,中午值班的办公室副主任才向领导汇报完,几乎所有办公室都知道了从未正式上过班的政策法规处韩调研员,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唐副厅长,而且态度非常之强硬,连瞎话都懒得编,就一句:“抱歉,我很忙,没时间去律协办什么讲座”。   威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唐副厅长气得咬牙切齿,坐在许厅长办公桌前,脸色铁青地说道:“恃才自傲,目无领导,不服从安排,他眼里还有没有上级?厅长,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必须严厉批评,否则我们以后工作怎么干,怎么往下面安排?”   不就是个培训课程嘛,你安排谁去不行,偏偏安排他那个挂在司法厅的人。   许厅长真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干脆从抽屉里掏出一份文件,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唐,你先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毕竟他在国外生活那么多年,刚回国对很多情况不是很了解,习惯我行我素。”   “从国外回来怎么了,从国外回来不能成为他不服从管理,不尊重上级的理由。本来以为引进了个高层次人才,安排他去搞讲座是打心眼里想对他委以重任,没想到引回来了个刺儿头。公告都发出去了,他居然给我来个釜底抽薪。厅长,不是我老唐没容人之量,而是他这事做得太过分。您看着办吧,要么把他调出法规处,要么开党组会,调整我分管的工作和部门。”   激动成这样,还好意思说什么容人之量。   许厅长彻底服了,敲了敲桌上的文件,提醒道:“老唐,你先别激动,看完这份省法制办关于法律顾问团近期工作安排再说。”   工作安排很多,主要是会议,翻到最后面一页,唐副厅长顿时懵了,怎么也不敢相信田书记、余省长和康副省长等省领导,居然纷纷点名要求那个“刺儿头”参与会见外宾,或参加培训班开班仪式,或随团出国举办经济技术交流会。   看着他那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许厅长循循善诱地说道:“老唐,韩均同志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不能把他当一般干部对待。你想想,全省有几个‘千人’(海外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别说‘千人’了,‘百人’和长江学者都不多。   按常规他应该安排到高校任教,但他的专业比较特殊,省里呢又亟需他这样的人才。你也知道的,美国药品原料行业协会向美国商务部和国际贸易委员会提起反倾销申诉的国内药品原料生产企业有六家,其中三家应诉三家没应诉,三家应诉企业中我省的东江集团请的韩均,另外的两家省外企业请得是老外。   结果呢,东江集团虽然没有赢,但在韩均努力下只被加征了20.8%的反倾销税。另外两家分别是37.5%和47.6%。没应诉的三家更惨,被加征了百分之一百多。就这一个官司,每年就帮东江集团这个省国资委控股的省属企业挽回一亿多损失。”   今年的两会上,余省长因为这事很是出了一把风头,中央领导参加江省代表团的座谈时,还特别表扬了一下。   许厅长的言外之意很清楚,这是余省长的政绩。余省长器重的人,不能得罪!   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许厅长接着道:“老唐,我知道他中午这个鲁莽的做法让你很被动,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呢,你做事也的确欠考虑。请人家去办讲座,至少要先跟人家打个招呼吧。你倒好,事先没有任何沟通,就匆匆忙忙的把公告发出去了。”   “可是……可是……”   “老唐,别可是了。”   许厅长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笑道:“听说你儿子想出国,这事说难办挺难办,说好办也好办,关键看有没有找对人。依我看别舍近求远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移民中介,靠不住。回头我帮你跟韩均说说,他办这个可是专家,据说他曾经帮一个80多岁的剪纸老太太成功办成了特殊人才,和姚明一样拿到了p签证。”   “真的?”唐副厅长将信将疑。   “真的,他虽然在美国打的官司不多,但每个都非常具有代表性,不像那个什么代表十三亿中国人民起诉n的明海,就知道炒作。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别看他年轻,其实厉害着呢。”   唐副厅长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喃喃自语地说道:“厅长,我知道省领导为什么那么器重他了,这事我是欠考虑。”   许厅长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提醒道:“这些事你我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外传。”   “知道知道,我知道轻重,哎呀,你说我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总那么沉不住气,修养不够,真丢人啊。”   “算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市里不是有几家国外律所的代表处吗,请他们派个律师去讲,就说韩调研员临时有事。”   “行,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还有,警校不是快开学了嘛,今年招的那几个老师正在培训,孟院长建议韩调研员和他们一块入警授衔。你在部里熟人那么多,关心一下,看能不能一步到位,直接授个专业技术三级警监。”   许厅长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也是余省长的意思,人才嘛,引进来只是第一步,我们还要想方设法把他留住,毕竟人家在国外一年赚那么钱,我们给不了那么高薪资待遇,总得给点荣誉吧。”   省长的指示必须不折不扣落实,更何况所谓的让他“关心”,说白了就是让他送个人情,唐副厅长岂有拒绝之理,连连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按照警衔授予评定标准,像他这样德才表现较好,在专业技术工作中作出特别突出贡献的高级专业技术职务人员,正好符合最后一个条件。” 第十六章 有所发现   花园街上的川府酒家,面积不大,装修也算不上奢华,但由于他家菜做的正宗,且量大实惠,工薪消费,物美价廉,生意好得出奇。   姜怡老家远在东北,又总是加班,只能吃食堂,有时候食堂饭菜吃腻了,她就会过来点两个菜打打牙祭。   跑了一上午,饥肠辘辘,见韩均不愿意在分局吃,丁局似乎也没请他吃饭的意思,姜怡只能把他带到这个她认为很好的饭馆。   一盘蒜蓉空心菜,一份老干妈回锅肉,一个水煮肉片,一大碗西红柿鸡蛋汤,两碗香喷喷的大米饭,三菜一汤,让他吃得大汗淋漓、津津有味。   “不错,味道真不错,跟这儿比起来,唐人街的那些川菜馆做得就是猪食,价格还死贵。”   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姜怡扑哧一笑道:“韩调研员,我还以为你喜欢吃西餐呢。”   韩均用餐巾纸擦了一把汗,又夹起一块肥而不腻的回锅肉笑道:“其实我很少下馆子的,以前是没钱下不起,之后是太忙没时间,并且国外吃饭没这么讲究,在路边随便买个汉堡和热狗什么的,填饱肚子就行。”   姜怡放下筷子,好奇地问:“刚到那儿时是不是很苦?”   “我是我堂爷爷接去的,他虽然不是什么亿万富翁,但也算中产阶级,所以我很幸运,比那些全靠自己打拼的人幸福多了。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自己把自己给折腾苦了,那时才十几岁,青春期吗,总有那么点叛逆。”   “什么事?”   “难以启齿,不说这些了,”韩均不无尴尬地笑了笑,旋即岔开话题:“对了,你知道附近哪里有花店,我想买一束花。”   想到他那个气质不凡的“私人助理”,姜怡吃吃笑道:“送给白律师的?”   韩均摇摇头,轻声道:“送给一个已经去世的人,等会不是要去殡仪馆吗,我想顺便给她送束花。”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从接到分局钱政委和中队李指导员安排的任务后,姜怡就利用一切机会了解他的过去,一听到他要去拜祭一个去世的人,姜怡便意识到那个人是谁了。   话题很沉重,但必须面对。   姜怡沉默了片刻,轻启薄唇道:“韩调研员,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您不能总活在过去。有句话是怎么说的,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只有活着的人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开开心心的度过每一天,死者的灵魂才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宁。”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道:“姜警官,我没你想的那么……那么,总之我没想象中那么好。只是当时因为一些琐事走得匆忙,都没顾上给她上注香、送束花,现在有时间又有机会,总得让自己求个心安吧。”   “她是不是很漂亮?”   “嗯。”   “您很爱她?”   “爱真无从谈起,事实上在现实中我只见过她一面,还是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甚至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见他回过头,把目光转移到车来车往的大街,姜怡连忙道:“对不起,我不应该问您这些伤心事。”   “没关系,要知道我是个律师,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差。”   或许吃饱了,或许这个话题太影响食欲,午餐就这么结束了。   姜怡买的单,有机会请她吃一次就是,韩均也没和她客气。事实上他很难理解那些围在吧台边抢着支付账单的客人,居然为这种事争得面红耳赤,难道就是为了体现谁比谁更慷慨,更好客?   买上花,驱车赶到西郊殡仪馆正好是下午两点。   尽管二十四小时提供服务,但殡仪馆的业务依然非常繁忙,停车场里塞满了前来参加葬礼的车辆。几个大小不一的告别厅和悼念厅甚至不够用,许多前来送别死者的亲朋好友都坐在车里或树荫下等候。   哀乐声、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嘈杂声和汽车引擎声不绝于耳,让人很心痛得很,很难过。   死亡的恐惧和阴影,从古至今都是人们生命中的隐痛。为了掩饰直面死亡的懦弱和对死亡的忌讳,许多民族皆发明了许多暧昧的用语,轻巧地避开“死”的辞令。   这种回避显示了人类的无奈,也揭示了人类心灵深处的沉重。   死所承载的伤痛、悲苦、绝望、恐惧威慑着每个生命,死在悄无声息间以冷僻的幽暗笼罩在人们心头,死成了人们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和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然而在国外生活十几年,他参加过不下十次丧礼,其氛围与这里完全大不一样。   主持丧礼的神父或牧师将生与死的两极分化溶契于同一层面,生是一个开始,死亦是一个开始;生是从上帝到尘世的过渡,死是从尘世到上帝的归回;生为人世间添加了一位新员,死为天国引渡了一位侨民……   与其说丧礼,不如说是一种庆典。   尤其那份洒脱、那份超然、那份盼望、那份慰藉,跟眼前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绝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里看到、听到和感受的一切,对韩均而言可以说是一种不同的体验。   他两年前的女友,确切地说是网友,躺在阴森冰冷的停尸间里。因为她的遇害,他差点被误认为凶手,并且受到了一些不公正对待。   姜怡很紧张,生怕他情绪不稳定最终迁怒于分局,捧着鲜花小心翼翼地问道:“韩调研员,您是先看她,还是先看石秀芹母子?”   韩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凝重地说道:“如果她在天有灵,那肯定不希望我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女为悦己者容,哪个女人不想给她爱的、或爱她的人最美丽的一面。想到这些,姜怡赫然发现他真的很懂女人,而且也没之前那么令人讨厌了。   来前给殡仪馆打过电话,去大厅给值班人员出示了下证件,一个四十多岁的工作人员便带着二人来到综合楼后面的一栋三层建筑前。   门口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写着“江城市公安局法医鉴定中心”。不过这个法医鉴定中心并不是公安局法医们天天上班的地方,只是遇到需要解剖的案子时才会来此,有时还会把解剖地点放在市第一人民医院。   里面很冷,工作人员套上一件夹克,一边推开停尸间的铁门,一边喋喋不休地埋怨道:“公安同志,你们不来,我们也要找你们去。你们有你们的办案流程,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章制度,不管什么人都往我们这儿送,送过来之后又不管,一放就是几年,既占地方又耗电费,你们说说这算什么事啊……”   他那位遇害的网友只是其中之一,据姜怡所知光西郊分局就有四具没人管没人问的尸体存放在这里。公安局没这笔经费,民政局又不愿意为此买单,搞得殡仪馆人员逮着公安局的人就要钱,甚至声称要把尸体送回公安局去。   姜怡尴尬至极,悻悻地说道:“同志,我就是一小民警,还是刚进单位的小民警,这些事您找我们领导说去,当然,我回去后也帮您向我们领导反映反映。”   “算了,跟你说也是白说,”工作人员冷哼了一声,指着身边的一个抽屉式冰柜,没好气地问道:“柳菲菲在这儿,要不要拉开?”   地上湿漉漉的,空调温度打得很低,韩均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接过鲜花放到脚下,抚摸着冰柜门摇头道:“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   “你是他家属?”   “算是吧。”   韩均从电脑包里取出一条看守所送的中华烟,交给工作人员道:“非常抱歉,这两年给您添麻烦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父母这几天就会来,不会再让您为难。”   一条软中华,出手真够大方的,工作人员连连摇头道:“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的一点心意,您千万别拒绝。”   韩均再次抚摸了下冰柜门,毅然回头道:“好啦,干正事,石秀芹母子的遗体在哪儿,麻烦您打开了让我看看。”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一条软中华让工作人员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殷勤地问道:“是在这儿还是送到解剖间?”   “我不是法医,更无权解剖,就在这儿吧。”   “吱呀”一声,第一个抽屉式冰柜拉开了,石秀兰的遗体平放在冰柜里,身上覆盖着一层塑料薄膜,由于温差的关系,薄膜上很快起了一层水雾,只能依稀看出那张已出现大片尸斑的脸。   姜怡不是法医,心中越发恐惧心悸,看了一眼便下意识地背过头去。   韩均似乎并不惧怕,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大约五分钟,然后掏出一双早准备好的乳胶手套戴上,掀开薄膜,又迟疑住了,像是想接触又不敢去触摸死者。   体验过一次死亡感受的人,绝不会愿意去感受第二次,不管有多么好奇。除了不想再尝试那种痛苦而恐惧的感受外,还有一个道德因素。在他看来这是一种不道德的偷窥,只不过偷窥对象不是活生生的人和事,而是死者死亡前一瞬间的感观罢了。   然而想解开母子猝死的谜团,他必须试一试。于是咬了咬牙,把手掌贴上了死者的额头。   头疼腹痛,恶心的想呕吐,肺疼,嗓子疼,呼吸很困难,浑身都麻木了,什么都看不清,朦朦胧胧中只有一丝光亮。   神志越来越模糊,像是陷入黑暗的深渊,内脏七零八落的都在下坠,不再有疼痛,不再有寒冷……似乎看见了光,在一个圆圆的黑洞里,他尽全力去看,却止不住身体在急速地下坠。那光亮越来越远,越来越黯淡,直到融进黑暗中……   “韩调研员!”   见他脸上突然流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紧接着便“嘭”的一声跌坐在地,姜怡吓得手足无措,急忙扶着他胳膊喊道:“韩调研员,韩调研员,您没事吧?”   “没事,别担心,真没事。”韩均这才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强撑着站起身。   工作人员也吓了一跳,见他没事才松下口气,一边手忙脚乱的盖上薄膜,把冰柜塞回原位,一边善意地说道:“外面那么热,里面温度又这么低,这一冷一热的特别容易中暑感冒,孩子就别看了吧,我那儿有藿香正气水,喝一瓶预防预防。”   从痛苦的症状中没找到线索,但鼻孔里那依稀的刺激性气味,却让韩均可以断定石秀兰母子是死于中毒,而且是气体中毒。只要能找到有毒气体的来源,便能解开这个谜团,就能让真相大白。   没必要再受一次罪了,他微微点了下头,强撑着走出停尸房,不无兴奋地说道:“姜警官,我们回案发现场,上午走马观花,肯定遗漏了什么。” 第十七章 人心惶惶   父亲常说:“刑警是最磨砺人的警种,没有刑警经历的警察是不完整的警察。”   同样身为警察的母亲认同他的观点,但高考报自愿时却坚决不同意姜怡报考刑院。原因不用说姜怡都知道,因为她父亲就是一个刑警。   不仅危险,工作起来还没日没夜,一年到头能休息几个周末屈指可数,属于那种给家庭尽责太少,而给社会尽责太多的人。男的稍好一些,如果一个女的工作和生活也这么没规律,一年到头不着家,很容易造成家庭危机。   为了不让母亲伤心,报自愿时她不得不在把公大作为第一志愿。   然而她太热爱这个令人热血沸腾的职业,加之离家那么远,母亲鞭长莫及,便女承父业,瞒着家里请调到了重案队。   现在说如愿以偿尚为时过早,不过也只剩下临门一脚了。只要伺候好那个“笑面虎”,让他早点滚蛋,那她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刑警。   伺候人的日子度日如年,好在就剩十一天,如果刨去他下周要去省里的时间,或许只要再伺候八天甚至更短。   开着他那霸气的奥迪q7,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重案队已是晚上七点。   两协警坐在值班室看新闻联播,姜怡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蹬蹬蹬”地跑上二楼。只见会议室的灯亮着,王队、李指导员、周探长和内勤蒋姐正围坐在一起吃饭,显然他们今天又回不了家了。   指导员热情地招呼道:“小姜,我们也刚动筷子,快去洗个手,坐下一起吃。”   “来来来,我给你挪个位置。”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   周洪福一边示意她坐,一边似笑非笑地问:“假洋鬼子请客的?”   姜怡不无尴尬的点点头:“嗯,在他家吃的。”   王思强推开窗户朝下面看了一眼,冷不丁地说道:“车不错,就是人太小气,你们说他一个月拿那么多钱,怎么着也得请我们小姜去个三星级四星级酒店吧。”   蒋小燕更落井下石地调侃道:“小姜,几十万的车都让你给开回来了,看样子关系发展的很迅速,跟姐说说,什么时候发喜糖?”   姜怡俏脸一红,嗔怪道:“蒋姐,别瞎说,人家有女朋友,都同居了,晚饭就是她做的。”   “是吗?”   “我骗你干嘛,姓白,叫白晓倩,是个律师。人漂亮,又能干,又会做一手好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别说我没那个心思,就算有那个心思也没法跟人家比呀!”   王思强乐了,挥舞着筷子打趣道:“白晓倩白骨精,我见过,长得是挺那个的啊,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条儿有身条儿,做律师的又有心机,跟她竞争是有点难度。”   “王队!怎么连你都取笑人家。再说白律师人挺好的,怎么给取那么难听的绰号。”   蒋小燕接过话茬,眉飞色舞地解释道:“小姜,白骨精是白领、骨干和精英的简称,王队是在夸她呢!”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王思强夹起一块红烧肉,若无其事地问道:“假洋鬼子这两天都在忙什么,是不是又准备来个声东击西,以解他心头之恨。”   姜怡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道:“什么声东击西,还又准备!他忙着呢,一天到晚查案,比谁都敬业。王队,李指,我们是不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反正这几天我从来没听他提过要报复什么的话,更没做过报复咱们的事儿。”   李大山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小姜,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千万别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要是什么都能让你看出来,他能摇身一变为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能这么高调的给咱们杀个回马枪?”   提起那个“笑面虎”,曾动对他过手的周洪福就发怵,忧心忡忡地说道:“他哪里是查案,他是在给咱们立案,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我和王队这顿饭在这儿吃,下顿饭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姜怡更糊涂了,急切地问道:“什么意思,他做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等周洪福开口,蒋小燕便忍不住问道:“三天前你们是不是去看守所了?”   “是啊,王队和周头也在,那天除了查案没干别的。”   蒋小燕放下筷子,起身关上会议室门,回头说道:“所以说你的经验还不够,他那天干的事多着呢,整了一大堆黑材料,把看守所搞得人心惶惶。我听我老公说,连区纪委都介入了,刚调到内保大队的卢鹏涛,调到治安大队的罗仁海和调到三峰路派出所的马万山,这两天正在到处的找人说情。”   “所长和教导员都调整了?”   “你不知道?”   “我早出晚归的真不知道。”   “那我再透露个小道消息,看守所内勤胡玉兰已经被纪委双规了,她要是一交代,肯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牵出一个窝案。”   这才几天,居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姜怡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真是韩调研员干的?”   王思强微微点了下头,不无幸灾乐祸地确认道:“他不让分局安生,分局同样不会让他置身事外,里面水深着呢,这才刚刚开始,等着看好戏吧。”   姜怡沉思了片刻,突然惊呼道:“周二中午他去过分局,肯定和丁局说过什么。我真笨,早该看出来了,刚开始两个人还谈笑风生,丁局还要请他吃饭,后来就不欢而散了,还是我带他去川府吃的。”   李大山紧盯着她的双眼,一脸严肃地说道:“在看守所时跟卢鹏涛、罗仁海不是一样谈笑风生,可说收拾就收拾,翻脸就不认人。当然,他们两个也是罪有应得。但从假洋鬼子的角度看,我们肯定是下一个目标。所以小姜,这几天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盯死他,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汇报,千万别被他又骗了。”   王思强摆了摆手,破罐子破摔地说道:“老李,不要再给小姜压力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等着他,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周洪福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连忙劝道:“王队,大丈夫能屈能伸,别义气用事。现在就小姜能跟他说上话,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把这个优势条件给利用起来吧。”   蒋小燕想了想,欲言又止地问道:“指导员、周头,要不我们凑点钱,买点礼物去他家。你们要是不好意思开口,那就由我来说,反正我一个女人,也不怕丢脸。”   “凑钱买礼物,他是缺钱还是自己不会买?别天真啦,我听丁局说他在美国帮东江集团打了一场官司,东江集团就给了他四十多万美元律师费。现在回国了,东江集团又聘请他担任常年法律顾问,什么不用干,一年60万!”   王思强顿了顿,不无自嘲地接着道:“我们一年那点工资,就算全送去他都看不上。再说他在美国呆好好的,一年赚那么多钱,为什么要回来?冲那顶正处级乌纱帽?说出去连鬼都不信,肯定是怀恨在心,要给我和老周点好看。”   从经济利益的角度衡量,韩均回国肯定别有用心。毕竟他不同于一般的海归,在美国已经站稳了脚跟,而且有自己的事业。   可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让姜怡感觉他不应该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但残酷的现实却摆在面前,如果他不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笑里藏刀,背着她对看守所下手。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王思强接着道:“听天由命,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案子。小姜,他不是也在查吗,这两天有没有查出点名堂。”   姜怡缓过神来,连忙汇报道:“他把抢救报告和尸检报告分别发给了一位临床和一位法医学方面的专家,其中一位女博士姓甘,在国内非常有名,是个美籍华人,好像在美国马里兰州法医局担任法医检察官,不过她从抢救报告和尸检报告上也没看出什么。”   “那个甘博士我从报纸上看到过,在国内好几所大学兼任客座教授,前段时间还报道她出席了‘中美法庭证据科学研究中心’揭牌仪式。”   李大山补充了一下,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另一位临床专家的指点,他认定猝死是吸入有毒气体造成的,并以此为方向展开调查。先是调查案发前几天老商业局仓库周边有没有发生过化学品泄露事故,您也知道的,市区的化工厂几年前就全部搬走了,排查了一天一无所获。   紧接着,他又在大川街派出所片区民警老何的协助下,去交管局调看案发前两天经过北三环的危险品运输车辆,按照车牌号一一寻找车主及车辆所属公司,并请大川街派出所发出了三十八份协查通告。”   王思强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动作不小啊,估计省内省外都有吧?”   “是的,省内二十六辆,省外十二辆,截止今天下午五点,共收到兄弟部门十九个反馈,案发前两天经过北三环的那十九辆车,均没有发生泄漏事故,至少在排查中没发现泄漏迹象。”   “他就这么坐在派出所里等?”   “没有,”姜怡从包里掏出记事本翻看了一眼,继续汇报道:“发出协查通报之后,他又请老何联系业主,用备用钥匙打开检查案发现场后面的仓库,除了一大堆工地搭脚手架用的扣件,就是堆积如山的中药材,结果同样一无所获。”   “后来呢?”   “后来就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在老仓库周围调查,见人就问案发前两天有没有闻到什么异味儿,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也没查出什么眉目。”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以为他是神探,周洪福幸灾乐祸地笑道:“好莱坞电影看多了,以为侦破很容易,搞那么大阵仗,发那么多协查通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侦破工作迟迟没有进展,王思强可没心情幸灾乐祸,略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小姜,别听老周的,虽然没调查出什么眉目,但你们的工作非常有意义,至少能让我们少走许多弯路。   另外你上次带回来的那个空药瓶,检验报告出来了,里面原来装的不是什么中药制剂,而是一种叫双甲脒的溶液,属于一种广谱杀虫剂,一般用于驱除动物身上的虱子和螨虫。”   姜怡急切地问道:“那对人有没有危害?”   王思强从公文包里抽出检验报告,递给她道:“报告上说双甲脒的气味有较强刺激性,易对人及宠物眼睛、鼻子、嘴等部位产生轻、中度刺激,对马敏感,只有对鱼类有剧毒。”   占用市局检验中心宝贵的资源,结果却检验出对鱼有剧毒,真是太丢人了。姜怡很不好意思的接过报告,像犯了错误似地低声道:“好的,我明天把它带给韩调研员。” 第十八章 真相大白   晚饭之后,白晓倩和过去几天一样,沏上一杯据说有美容养颜功效的大枣枸杞菊花茶,坐在写字台前守着一大摞法律书籍,查询有关于上午刚接手那个案子的法律条款。   韩均穿了件白色的t恤,闭着双眼半躺在转椅上,从头开始回想诡异至极的“母子猝死案”,t恤衫似乎有些小,结实的肌肉轮廓都透出来了,刚刚冲过凉,周身散发出好闻的香皂味道。   白晓倩看得头晕脑胀,抬头遥望了下窗外的夜空,端起杯子嘀咕道:“韩大律师,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居然在案子上和王思强较劲儿,隔行如隔山,这与象棋大师跟马拉松冠军比长跑又有什么区别。”   韩均侧头瞄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和他较劲儿?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只是感觉这个案子很蹊跷,特别想搞清楚母子俩猝死的真相,并且很享受寻找真相的过程。”   “既然你有这个闲情逸致,那当初就应该去公安厅而不是司法厅。”   “现在不是一样可以查吗?”   “这倒是,”白晓倩忍不住调侃道:“您韩大律师什么人,您可是省领导无比器重的高层次人才,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一桩命案而已,对您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点眉目都没有,别说风凉话了。”   “知道后悔了?破不了案丢人是小事,反正您韩大律师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有越权之嫌,说小了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上纲上线就是插手公安机关工作,干扰公安部门破案。”   “有这么严重?”   白晓倩指了指书架,煞有介事地点头道:“《刑法》和《刑事诉讼法》在那儿呢,不信自己看。”   不得不承认,这几天做得是有点过了。   韩均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问道:“别说我啦,说说你自己,吃完饭就愁眉苦脸的,是不是案子很棘手,看不到赢的可能?”   “败诉很正常,想当常胜将军很容易,不接高难度的案子就是。不过真被你猜对了,上午刚接手的这个案子必输无疑,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输好看点,尽可能帮客户挽回点损失。”   韩均竖起大拇指,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赞道:“不怕输,知道接高难度的案子,有前途。”   白晓倩眼前一亮,托着下巴满是期待地说道:“韩大律师,海商法本身就起源于英国,国内的海商法也主要是借鉴国际上几个相关公约制定的,涉外性很强,您学识渊博,能不能给我点建议?”   韩均皱起眉头,没好气地说道:“海商法专业性很强,你是不是想赚钱想疯了,连完全陌生的领域都敢涉足?”   “不是我想赚钱想疯了,是我们主任在外面吹过头了,客户找上门,又不能把人往外推,不然等于砸自己招牌。知道这案子很麻烦,所里一个个避之不及,最后硬是塞给我,连哄带骗,好话说尽,就差喊姑奶奶了。韩大律师,现在外面谁都知道我是你的律师、秘书兼女友,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白晓倩边说边绕过写字台,柔若无骨小手紧搂着他胳膊,连说话的声音都娇嗲了三分。   看着她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韩均笑道:“咨询没问题,不过要付咨询费,看在你是我的律师、秘书兼女友的份儿上,我给你打五折,每小时100美元。”   “养女友还差不多,哪有管女友要钱的?做男友做到你这份儿上,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女友和女友是有区别的。”   白晓倩故意挺了挺蔚为壮观的双峰,吃吃笑道:“是不是想假戏真做?没问题啊,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领证,领完证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又来了又来了,别总是色诱我,我立场坚定着呢。”   “我哪点不如她们了?”   韩均把她推到一边,摇头笑道:“正因为你哪点都比她们强,我才不敢。别闹了,说说你那个必输无疑的案子。”   “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   白晓倩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简明扼要地介绍道:“我客户是一家货代公司,两个月前,一家进出口公司有一批汽车配件要运输到美国。在委托我客户运输前,它先委托一家包装公司为汽配货物进行包装,并且没有告知包装公司任何包装要求,包装公司也就按照一般业内标准将这批货物用木箱包装。   我客户接受运输委托,在订舱配载前也未告知进出口公司用木箱包装到欧美国家要做熏蒸。并在没有对包装的木箱进行熏蒸的情况下,按照进出口公司的指令,将汽配货物运至集装箱拼装中心装箱运送至美国。   现在美国海关要求退运,但由于该票出口货物属于拼箱,集装箱内含其他公司的货物,退运将会导致整箱货物都必须退回,其它拼箱货公司因同一集装箱内货物的木箱包装没有熏蒸导致货物退运的损失,向我客户提出索赔……”   案子听上去很复杂,其实一点不复杂。   进出口公司、包装公司和她的客户货代公司都要承担责任,只是谁承担得多一点,谁承担得少一些而已。   但韩均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而是被一个关键词给吸引住了,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想了大约四五分钟,突然打开电脑,飞快地敲击键盘上网查询起来。   果然如此,他“啪”的一声猛拍了下桌子,欣喜若狂地大笑道:“晓倩,你真是个天才!我知道了,出口木箱要熏蒸除虫,粮食要熏蒸除虫,中药材同样需要熏蒸,问题肯定出在这里。”   白晓倩被搞得一头雾水,禁不住提醒道:“木箱里装的是汽车配件,不是中药材。”   “你的案子回头再说,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这么急?”   韩均一把抓起她的手机,翻开电话簿,找到姜怡的电话号码,拨通电话,激动不已地说道:“姜警官,我韩均,你现在能联系上大川街派出所何警官吗?”   刚躺到床上准备休息的姜怡被搞得莫名其妙,连忙起身回道:“我有老何电话,不过韩调研员,人家这会应该下班了。”   下午回来时药材公司的人正在和仓库业主算租金,准备与建筑公司一样拉走存放在那里的中药材,以便业主把仓库移交给开发商。   时间紧急,韩均不想功亏一篑,急切地说道:“姜警官,我想我知道石秀芹母子猝死的原因了,如果我们动作够迅速,或许还来得及。你先和何警官联系,请他立即去案发现场看住那些中药材,不能让药材公司拉走。然后请你们王队长通知技侦人员,一起和我们去案发现场收集证据。”   “韩调研员,您意思是中药材仓库的问题?”   “他们要搬,我现在来不及解释,你按照我说的办,千万别耽误。”   姜怡将信将疑,但还是问道:“那我要不要去接您?”   “不用了,白律师有车,她送我去,你们直接去案发现场。”   或许他真发现了什么,姜怡不敢怠慢,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跑出宿舍叫醒了刚睡着的王思强、李大山和周洪福。   听完她的汇报,王思强一边给技术中队打电话,一边安排道:“指导员,我们分头行动,你在单位坐镇,我、老周和小姜一起出现场,有什么消息及时联系。”   “要不要向分局汇报一下?”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假洋鬼子那边到底有没有谱儿,还是先去看看再说。”   周洪福把手铐塞进包里,哈欠连天地说道:“估计他又是心血来潮,我看悬。”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别说了,出发!”   赶到现场已是九点四十六分,一辆十几米长的大货车,车头正对公路、车尾朝着铁门停在药材仓库前。警灯闪烁,引来上百个在对面工地打工的民工围观,他们或垫着脚,或叼着烟,或交头接耳,不管两个协警怎么劝,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   韩均和白晓倩挤进人群,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梦特娇t恤衫,看上去矮矮胖胖的男子,正吐沫横飞的和老何理论。铁门边蹲着几个老实巴交的人,应该是他临时叫来的搬运工。   “单总,您别激动,我们就是进去看看,了解下情况,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又不是没看过,算上这回已经三次了,你们有完没完?老何,不是我单军不给你面子,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做得太过分。想查是吧,尽管查,要是查不出什么东西,别怪我投诉你,现在不是有督察吗,管警察的警察,就找他们,我就不信他们不管。”   一个三十多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愤愤不平地接口道:“不是查不出什么,是不可能查出什么。别说我们这儿都是治病救人的中药材,就算是毒药隔壁死人也跟我们没关系,你们就是在无理取闹!”   一个二十多岁,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更是威胁道:“单总,王姐,公安不让拉我们就不拉了,宣老板能当钉子户我们为什么不能?就这么放着,让开发商找区里,反正我们不急。”   “对,就这么放着,现在请我拉我还不拉了呢!”   那个被称之为单总的胖男人,竟从包里掏出一叠钞票,作势要打发搬运工和司机走,老何被搞得焦头烂额,看见韩均像看见救星似地喊道:“韩调研员,韩调研员,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韩均环顾了下四周,从挡板全放下的车厢上顺手拉下一袋药材,蹲下身嗅了嗅,不出意料,果然有一股子淡淡的刺激性气味,旋即走到单总面前,似笑非笑地问道:“单总是吧,这些药材都是您的?”   单总似乎有些心虚,眼神闪烁了一下,冷哼道:“不是我的能是你的?”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老家在农村,小时候家里虽然没种过药草,但种过粮食。粮食和药草一样,时间一长就容易发霉生虫,不仅要经常拖出去晒,还要用药熏蒸。单总,如果我没猜错,7月26日至7月28日这三天,您应该在这里从事过熏蒸作业吧?”   有些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他们去公司一问就知道,甚至还有熏蒸记录,单总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们是熏蒸过,可对面死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熏蒸杀虫一般用磷化铝,磷化铝一吸潮气就会产生出剧毒的磷化氢,而磷化氢这种气体一旦进入人体,就会转化成人体正常的组成部分,几乎查不出来。”   白晓倩恍然大悟,忍不住补充道:“单总,从事高危作业有严格的操作规程,您显然没尽到对周围环境进行必要的警示、告知和防范等法定义务。按照《民法通则》第一百二十三条关于特殊侵权民事责任的相关规定,您对石秀芹母子猝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人命关天,那个女的急了:“我们公司的人来熏蒸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再说我们在自己仓库里熏蒸,又没去她家熏蒸!”   韩均指着了指仓库,冷冷地问道:“您不知道气体是流动的吗?仓库与死者租住的房间一墙之隔,墙体有那么多条缝隙,隔壁的顶上更是只吊了一层石膏板,你们在仓库里熏蒸与去她家熏蒸又有什么两样?” 第十九章 “心狠手辣”   头一天下午派人来熏蒸杀虫,第二天晚上就听说租住在隔壁的一个女的和她儿子死了,并且传言是死于中毒。   干这一行几十年,单总非常清楚用磷化铝熏蒸有多危险,公司里还特别购置了防毒面具,确保作业人员在熏蒸时的安全。   只是仓库门朝北,从来没从侧门去南边的院子看看,压根儿不知道隔壁住着人。派来熏蒸的老汤又是个马大哈,见隔壁几个仓库铁门紧锁,就戴上防毒面具进去作业。干完之后就走了,也没有按照国家规定的作业规程留在附近观察。   死了人,而且同时死了两个!   单总很直接地联想到两者之间的关系,人命关天,越想越怕,当天夜里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来到仓库,悄悄清理掉老汤熏蒸时留下的药渣。重案队当时又把注意力全放在石秀芹的丈夫宋四宏身上,正忙着发协查通报全城通缉,根本想不到问题出在一墙之隔的中药材仓库里。   后来听说宋四宏被抓,单总干脆将错就错,先打发老汤去邻省出差,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来了一趟仓库,打开铁门通了半天的风。要不是怕引起公安人员注意,那会儿就找车把堆积如山的药材拉走了。   石秀芹母子猝死后的第十天,重案队刑警才通过业主联系上他,打开仓库看了看,简单询问了一下,得知仓库从来不住人,公司也没派人来看守,甚至连笔录都没做。   本以为事情应该过去了,没想到韩均两天前又杀了个回马枪,让业主用备用钥匙打开仓库检查。   单总慌了神,一收到风声就联系业主老宣,约他下午来仓库算租金。急着收房的老宣自然求之不得,非常慷慨的退了大半年租金,让他和其它几间仓库的租户一样赶快把货拉走。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想到在最后关头还是被公安发现了。   他吓得脸色煞白,他老婆反而比他镇定,竟然跑到围观的民工们面前,声嘶力竭地嚷嚷:“没本事破案,抓不到真凶,就诬赖我们这些好人!大家伙帮着评评理,熏蒸的药味儿那么大,隔壁的人又不是傻子,怎可能傻呵呵的坐在屋里闻药味儿?”   韩均笑而不语,她自以为切中的要害,正准备接着撒泼,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熏蒸的味道是难闻,隔壁的人也不是傻子,只是熏蒸的味道被更难闻的双甲脒溶液掩盖了,以至于石秀芹母子临死都以为闻到的味道是隔壁家给小狗治螨虫的癣满净,而不是剧毒的磷化氢!”   看了半天热闹,还以为你们不好意思出面呢。   韩均朝走出人群的王思强三人微微点了下头,轻描淡写地说道:“王队长,周警官,这里交给你们了。姜警官,明天是周末,我要出去,车钥匙给我,你乘王队长的车回去。”   案子破了,也有自己一份功劳,姜怡热血沸腾,急忙掏出钥匙道:“是!”   “假洋鬼子”真放了颗卫星,不服不行,王思强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道:“韩调研员,谢谢。”   “不用谢,我是帮宋四宏,帮可怜的石秀芹母子,又不是帮你。”   见一个便衣把丈夫带到一边,两个身穿警服公安人员戴着白手套,拿着塑料袋开始取样,单总老婆顿时急了,冲过去拖着丈夫的胳膊咆哮道:“抓人要证据,既然尸体里检验不出来,凭什么认定是熏蒸中毒的,没凭没据,你们公安诬陷人……”   在“假洋鬼子”这儿吃了瘪,丢了脸,王思强一肚子气,立马转身喝斥道:“喊什么喊,撒什么泼,我们什么说要抓人了?就是找你丈夫了解下情况,请他协助我们调查。”   正准备打道回府,白晓倩居然拿出一张名片跑过去,煞有介事地说道:“单夫人,事到如今能不能从尸体里检验出磷化氢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庭采不采信,如果法庭认定石秀芹母子的死与贵公司熏蒸有直接关系,那就算什么都检验不出来一样判你们输。我是律师,这是我名片,有需要尽管给我打电话。”   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一把拉着她胳膊,边走边笑骂道:“回去吧,别净想着吃完原告吃被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   已经成为宋四宏的律师,并且帮宋四宏办理了取保候审的白晓倩,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不能接不等于我朋友不能接,这次我帮他,下次他帮我,案子不就是这么来的嘛。”   韩均彻底无语了,干脆扔下她钻进了自己的车。   看着他们的奥迪和宝马扬长而去,姜怡自言自语地说道:“老何,案子破了,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老何乐了,忍不住打趣道:“姜大内,总共就一块军功章,我们两个跑腿的一人分掉一半,功劳最大的韩调研员怎么办。”   “他都调研员了,好意思跟我们这些小科员争吗?”   “行啊,回头写报告的时候就说是我们两个破的,怎么着也得弄个三等功吧。”   “就怕我们王队和李指不同意。”   “那你还站在这儿跟我扯淡,深更半夜的打电话,也不让人睡个安生觉,我也撤了,以后没事别找我,有事更不要找我。”功劳怎么着也落不到他这个片儿警头上,老何和王思强打了个招呼,便叫上两个协警走了。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在警车上讯问完单总,王思强立即向分局领导汇报。并连夜赶到单总的药材公司,找到尚未用完的磷化铝、熏蒸用的防毒面具以及熏蒸记录。   真相大白,这一夜韩均睡得特别香,要不是白晓倩提醒,他差点睡过了。   “韩大神探,快起来,宋四宏一家快到楼下了。”   韩均睁开惺忪的双眼,哈欠连天地问:“他们来做什么?”   “我告诉他们案子破了,他们当然要来当面感谢你了。”   “拜托,你那点小心思我能不知道,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你自己。”   白晓倩笑得花枝乱颤,一边催促他去冲凉,一边得意地窃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自己打算有什么不好?说真的,这个案子有搞头,等会一定要让他们把委托书签了。”   韩均走进卫生间,带上门问道:“两条人命,你打算帮他们一家索赔多少钱?”   白晓倩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国内不比国外,那些操蛋的条款搞得同命不同价,也就三四十万,甚至没一起交通事故赔偿多。”   “这么点?”   “是啊,到我这儿更少,能挣两万律师费顶天了。”   “石秀芹才三十多岁,小柱还是个孩子,你不想方设法帮她们家多要点赔偿,光想着打自己的小算盘,真没人性。”   “你才没人性呢,我是就事论事。”   国内的律师费一般是5%,赔偿越多律师拿得越多,从这个角度上看,她当然希望赔偿越多越好。韩均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等重案队那边完事了,你准备怎么做?”   “对药材公司提起民事诉讼呗,还能怎么做?”   “不追究姓单的刑事责任?”   白晓倩想了想,倍感无奈地苦笑道:“理论上可以,事实上他也应该承担安全事故隐瞒不报的刑事责任,但这个案子比较特殊,只有间接证据没有直接证据,不管检察院提起公诉还是我们自诉,法院都不会受理。”   “就这么让姓单的逍遥法外?”   “没办法呀,谁让你拿不出过硬的证据,并且对于‘负有报告职责的人员’界定上,也没有相关的司法解释具体作出规定。”   韩均沉思了片刻,又问道:“那省三院呢,可不可以把它列为第二被告?”   “我早想过了,并且一回来就查询相关资料,甚至一大早就向省疾病预防中心职业病防治研究所的一个专家咨询,发现磷化氢吸入中毒没有显著特征,极易误诊。我市几家医院过去五年共收治十一例,要么误诊为感冒,要么肺炎,要么是支气管炎,误诊率高达100%。   况且她们母子俩在入院时又没提过这种可能,不存在医生遗漏询问职业病史的问题,很难往医疗事故上扯,毕竟医生是人不是神。”   “但他们误诊是事实存在的。”   “存在又怎么样,要知道磷化氢中毒没有特效药,死亡率极高,就算没误诊也只能给予吸氧、保肝、营养心肌、促进新陈代谢等对症支持治疗,而这些省三院几乎都做了。”   “业主呢,作为房东,他应该有告知义务吧?”   “问题是他也不知道药材公司会对仓库里的中药材进行熏蒸作业,不过这也是一条思路,毕竟他现在急着卖仓库赚钱,可以把他列为第二被告,然后寻求庭外和解。”   韩均表现出一个律师应有的专业水准,突然探头道:“医院同样可以告,死了两个人他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只要咬死误诊这一点,他们就有口难辩,想挽回不良影响,只有掏钱息事宁人。”   白晓倩佩服得五体投地,竖起大拇指笑道:“韩大律师,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能当老板,而我只能给你跑腿了。因为你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还不要脸!” 第二十章 坦诚相待   送走千恩万谢的宋四宏一家,又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姜怡一身天蓝色的连衣裙,穿着一双精致的中跟皮凉鞋,挎着一个白色小包,化了一个淡妆,黛眉弯弯,琼鼻挺秀,娇俏的嘴角微微上扬,透露着几分天真,一双美目如清泉一样清澈,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显得楚楚动人。   平时穿警服,猛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韩均一边招呼她进来,一边诧异地问:“姜警官,今天不是周末吗。”   看守所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重案队现在是防火防盗防眼前这位正处级调研员。为确保万无一失,内勤蒋小燕一遍又一遍的核查账目,李指导员这些天更是净忙着自查自纠,排除隐患。   对重案队有意见,总是四处上访告状的那几个涉案人员家属;做事不太规矩,被重案队辞退的两个前协警;和王队闹过矛盾,已调往责任区刑警队的一个干警……都是他重点防控的对象。   姜怡不仅是重案队的一员,而且被“委以重任”,在这个关键时刻怎能让他脱离视线,没有借口都要找个借口过来“贴近侦察”。   “是周末,不过我们重案队很少双休的,同事们都在忙,就我一人歇着,所以……所以过来看看,看能不能帮您做点什么,毕竟您刚回国,对江城不是很熟悉,想去哪儿我至少可以给您当个向导。”   看着她那副尴尬不已的样子,韩均不禁笑道:“你们领导让你来的吧,脸红成那样,连撒谎都不会,真不知道你这个刑警是怎么干的。”   姜怡被说得无地自容,耷拉着头嘀咕道:“韩调研员,我没撒谎,我……我……我真是想帮您做点什么,毕竟您帮我们破了案,帮了那么大忙,总得感谢一下吧。”   白晓倩看不下去了,收起宋四宏和他老丈人刚签的委托书,回头笑道:“韩大律师,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为难一个女孩子,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姜怡,别理他,有姐在他别想赶你走。”   “谁说要赶姜警官走了,我就是开个玩笑。”   “饭可以乱吃,玩笑不能乱开,”白晓倩挽着姜怡的胳膊,调侃道:“再说这么一大美女愿意陪你,你就偷着乐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怡俏脸涨得通红,急忙道:“白姐,您说什么呀!”   白晓倩岂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诡秘一笑道:“傻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你俩真挺合适,郎才女貌,有共同爱好,又都在体制内,越看越般配。”   “白姐,您有完没完了,给自己男朋友介绍对象,哪有你这样的?”   “你误会了,我俩是住在一套房子里,但不在一个房间,更不睡同一张床。他看不上我,我更看不上他,如假包换的雇用关系,所以我宁可让你当老板娘,也不愿意让那些不正经的女人跑过来对我指手画脚。”   雇佣关系,姜怡将信将疑,鬼使神差地问了句:“真的?”   白晓倩重重点了下头,一脸认真地确认道:“我骗你干什么,正如你刚才所说,哪有女友给男友介绍对象的?”   “晓倩,别闹了。”   韩均背起包,若无其事地笑道:“姜警官,我和白律师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我们是朋友,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这些年她帮了我许多忙,回国之后很多事情也一直是她帮我在打理。因为我俩年龄都不小了,我姐催得急,她父母对她的个人问题也催得紧,所以才凑到一块善意的欺骗各自家人。”   不知道什么原因,姜怡很愿意相信他的话,想了想之后扑哧一笑道:“韩调研员,白律师,你们相互之间那么了解,又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我感觉你俩真应该在一起。”   白晓倩咯咯娇笑道:“你这丫头,反倒撮合起我们了。跟你直说吧,正因为太了解,我们才没法在一起。”   “为什么?”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等你谈过几次恋爱你就知道了。”   越扯越远,韩均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大早上的说这些干嘛,时间不早了,晚上还要赶回来参加邻居们的聚会,我们得抓紧点。”   手头上有那么多案子,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又要帮着处理,白晓倩干脆回头笑道:“姜怡,既然你有时间,那就帮我陪他去一趟东靖。这是泽丰贸易有限公司吴总的名片,我跟他联系过了,你按名片上的地址先去他那儿拿点东西,然后再出城。”   “去东靖市?”   “嗯,周末高速车多,路上小心点。”   有人愿意当司机,路上正好可以备备课,韩均把车钥匙往她手里一塞,微笑着提醒道:“穿皮鞋开车不安全,晓倩这儿有运动鞋,如果不合适可以去对面商场买一双。”   姜怡拍了拍包,不好意思地说:“不用这么麻烦,我带了鞋。”   韩均不禁哑然失笑道:“准备得挺充分,既然你带了就出发吧。”   白晓倩太忙,顾不上跟物业说地下停车位那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那辆个性十足的红色小mini,也依然非常霸气的总停在他花真金白银购买的车位上。   三人在植物园门口的收费停车场分道扬镳,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姜怡先拐上中山路主干道,载着韩均来到一家颇具规模的烟酒专营店前。   报出白晓倩的名字,店员非常客气,连打电话确认都不用,就把一箱软中华、八箱53度茅台、一大箱包装精美的茶叶和几箱雀巢速溶咖啡往车上塞,后备箱和后座堆得满满的,以至于一直喜欢坐后面的韩大律师,不得不坐到副驾驶上   出城上了高速,姜怡终于忍不住问道:“软中华一箱五十条,一条五六百,53度飞天茅台最低也要一千多,您一买就是八箱,算上那些茶叶和咖啡,这一车东西要花好几万吧?”   韩均捧着笔记本电脑,随口道:“白晓倩办的,具体多少我不太清楚。”   “送人?”   “是啊,我烟酒不沾,家里也没人抽烟喝酒,不送人买这些做什么。”   “我不吃不喝一年工资买这些恐怕都不够,您真大方。”   韩均也有些累了,把笔记本放到一边,饶有兴趣地问:“你月薪多少?”   姜怡轻叹了口气,撅着小嘴道:“我刚参加工作,不能跟那些老同志比,更不能跟领导比。把津贴什么的都算上,也就三千出点头。可发到手却没这么多,遇到要捐款,要搞什么阳光活动的时候,财务就直接从工资里扣。”   “是有点少啊。”   “谁说不是呢,像我这样单身的无所谓,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像王队那样就不行了。他父亲刚做了腰间盘突出手术,一下子花了好几万,他老婆在居委会上班,一个月才两千多点,老人要看病,孩子要上学,又背着房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整个一月光族。”   这丫头,心眼倒不少。   韩均乐了,忍不住笑问道:“姜警官,你想说明什么?”   姜怡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韩调研员,我知道瞒不过您,可您有钱、有身份、有文化、有地位,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基层小民警?王队是对不起您,不过他也有他的难处,一是破案压力大,二来放不放人他真做不了主。就说宋四宏吧,听说让他办取保候审最后还是丁局拍的板。”   “你认为我在为难他?”   “难道不是吗?”   韩均遥望着窗外的一栋栋民居,淡淡地说道:“如果因为我的出现,让他感觉很内疚,那或许算是一种为难。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确实有那么点通过这种方式为难他的意思。因为作为一个警察,一个刑警队长,破案固然要紧,但不能成为知法犯法的理由。   程序正义真的很重要,我不希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再发生在别人身上,比如宋四宏。而我呢,无法改变整个执法系统的现状,但可以改变他。只要出现在他面前,在他身边转悠,那他就不敢再犯同样的错误。”   姜怡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他是为了所谓的“程序正义”而为难,沉默了良久才将信将疑地问道:“仅此而已?”   韩均点点头:“仅此而已。”   “那……那……那看守所的事怎么解释?”   “看守所怎么了?”   “您真不知道?”   想起那一袋举报材料,韩均反应过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去看守所调研时,有人给了我一份举报材料,内容很详实,指控的罪名很严重,作为省法律顾问团成员,作为司法厅调研员,我不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把它转交给你们丁局长。姜警官,我想换成你,你也会这么做。”   他可以交给市局、市委甚至省委省政府,最终却交给了丁局。   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不想把事情闹大,给了分局面子和余地,姜怡意识到自己错怪他了,一脸歉疚地轻声道:“韩调研员,对不起,我误会您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韩均摇头道:“不要说对不起,我也不是什么君子,况且这件事本来就与你无关,真要是算起来应该我说对不起,把你莫名其妙地牵扯进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第二十一章 欠什么不能欠人情   东靖市是紧邻省会江城的一个地级市,距江城仅七十多公里,要不是出城时车多拥挤,走走停停耽误了近半个小时,或许九点前就能下高速。   白晓倩绝对是一个称职的私人助理,在车里准备了加油卡、三千多现金和一百多零钱。自己一个月才挣三千多,姜怡可不会傻到的帮他这个大款掏高速过路费,打开扶手箱,翻出几十块零钱,连卡一起递给收费员。   她接过发票,边踩油门边问道:“韩调研员,东靖我也不熟,接下来怎么走,要不要把导航打开?”   韩均指了指停在前面路边的一辆黑色奥迪轿车,摇头笑道:“不用了,有人接。”   “您朋友?”   “算是吧,”韩均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姜警官,今天是周末,我又是来办私事的,从现在开始我们称呼各自的名字,这样显得亲切一些。另外不管见到什么人,不管他职务有多高,你都别放在心上,更不用拘束。”   买上万的礼物,要见的肯定是个领导。   姜怡很是不耻,暗想刚才还义正言辞的说什么“程序正义”,搞得自己多伟大多崇高似的,说一套做一套,一转眼就搞起了不正之风。   车缓缓的停下,轿车司机便迎上来帮着开门,司机后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看上去气质不凡的男人。他肤色白皙,五官端正,打着领带,穿着一件蓝色衬衫,衬得他的眼睛很清亮。   韩均同司机微微点了下头,旋即朝那个领导模样的人伸出右手,一脸歉意地笑道:“朱市长,耽误你休息了,真不好意思。”   果然来头很大,居然是一位市长。   姜怡大吃一惊,只见那位朱市长对待他就像对待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右手紧握着,左手拍着他胳膊笑道:“朱市长,你怎么把副字给搞忘了。韩大律师,你竟给我搞这一套,我是不是也应该尊称你一声韩调研员?”   韩均哈哈大笑道:“千万别,官大一级压死人,你称呼我韩调研员我就成你下级了。”   “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学得挺快嘛。真没看出来,你韩大律师也是一块混官场的料。”   “什么混官场,这叫衣锦还乡,填补我们老韩家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从来没出过当官的空白。”   朱副市长回头看了一脸不自在的姜怡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律师,说不过你。介绍一下吧,是不是弟妹?”   “姜怡,我朋友,知道我路不熟专门陪我过来的。姜怡,这位是朱俊风朱大哥,官不仅比我大,官衔还比我长,什么东靖市市委常委,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又是什么常务的,反正很了不起,早几年认识他,我也不会在江城吃那么大亏。”   哪有这样介绍人的,朱俊风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笑骂道:“早几年认识我也没用,一是你小子活该,应该吃点亏。二来我到江省挂职比你这个高层次人才回国效力早不了几天,那会儿还在纽约跟你横眉冷对呢。”   东靖经济发达,是国务院批准的计划单列城市,市委书记同时也是省委常委,市常委常委大多是正厅级,姜怡终于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说不管见到什么人,不管他职务有多高都不要放在心上了,急忙上前道:“朱市长好。”   “姜小姐,韩大律师都说了,叫朱大哥,别这么拘束,我又不吃人。”   见韩均微笑着点了下头,姜怡不想被他看扁,鼓起勇气大大方方地说道:“朱大哥,您也别称呼我姜小姐,叫我姜怡就行,另外认识您很荣幸。”   朱俊风轻握了下她的手,很绅士地笑道:“认识您这么漂亮的女士,我也很荣幸。”   韩均一点不把副市长当干部,不耐烦地催促道:“二位,别您来您去的,时间不早了,赶快办正事。”   “姜怡,你看他这态度,眼里哪有我这个大哥,回头一定要帮我好好说说他,给他上几堂中华民族尊老爱幼的礼节课。”   有些事情只会越描越黑,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姜怡干脆装出一副他女朋友的样子,深以为然地笑道:“朱大哥说得对,他在国外那么年,一点礼貌都没有,是该说说。”   “行,我虚心接受再教育,现在可以出发了吧?”   朱俊风拍了拍他胳膊,爽朗地大笑道:“别担心,来得及,我都安排好啦。走,上我车,那么久没见好好聊聊。”   “姜怡,那你就跟我们后面。”   “好的,不过路不熟,你们得开慢点。”   司机一边帮市长的客人拉车门,一边恭恭敬敬地说道:“姜小姐,您放心,我不会开快的,而且我会打双闪。”   钻进轿车,朱俊风一脸疑惑地问:“韩大律师,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要办的事,带她去合适吗?你要想好了,女人很敏感很小气的,尤其在感情问题上。”   韩均顺手拿起一本杂志,笑道:“真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每次见面他身边都会换上一个新面孔,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俊风暗叹了一口气,善意地提醒道:“韩均,江城不是纽约,你现在也不是自由自在的律师,那么多人盯着呢,有些事情要注意点,千万别授人以柄,不然会让余省长很被动。”   “知道,我现在生活作风好的像圣人,就差去庙里当和尚了。”   朱俊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韩老先生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想过回来看看,叶落归根,你们老韩家的根总归在江省是不是?”   韩均摇头道:“我问过,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他不是做生意的,没多少钱,年纪又大了,不像人家可以投资个厂,开个什么公司,造福乡里。何处黄土不埋人,与其回来给乡亲们添麻烦,不如不回来。脾气犟着呢,跟他没法说。”   “他是不做生意,可他老人家做生意的朋友多啊,在唐人街,在法拉盛,谁不客客气气喊他一声韩老?影响力那么大,受他老人家恩惠的人那么多,随随便便打几个电话,投资不就来了?”   韩均一愣,突然笑问道:“朱俊风,你该不是在打他的主意吧?”   “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在打他老人家的主意。你想想,我虽然是挂职,在这儿呆不了几年,但总不能一点政绩都没有吧?而且我又是从外交部下来的,在人家眼里路子广、朋友多,可事实上呢,别看在国外呆那么多年,真正的老板朋友却一个都没有。”   “看上去挺风光,原来你也有你的难处。”   “既然知道我有难处,那就帮我拉几笔投资。”   生怕他一口拒绝,朱俊风又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招商引资有提成的,实际投资额的10%20%之间,不会让你白干。”   韩均差点爆笑出来,紧盯着他双眼问道:“朱大市长,难道在你心目中我韩均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我韩均已沦落到坑朋友,拿回扣过日子的地步?”   “好好好,你是好人,你是圣人行了吧,”朱俊风狠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不管要不要提成,这个忙你都得帮,谁让你是我朋友,谁让你老板朋友多。”   “不对,刚才你说得是韩老头儿。”   “找你和找他有什么区别,你姓韩,是他侄孙,而且是他的事业和财产继承人,那些大老板肯定会给你面子。说不准正想着还他老人家人情,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呢。”   “我真不应该跟你联系,真后悔给你打电话。”   “后悔,可惜没后悔药卖。韩大律师,不怕你笑话,昨天接到电话,我兴奋的一夜没睡好,反正我把你的事当自给儿事办,我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朱俊风,你知道的,我一直不服韩老头,甚至有些讨厌他,但现在想想有一句话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什么都可以欠,就是不能欠人情!”   朱俊风点点头,一脸坏笑地说道:“他老人家说得一点都没错,所以你要老老实实还人情。我也不为难你,三五十亿就行了,美元啊,别拿人民币凑数。”   “三五十亿,还美元,我韩均真要是有这影响力,能坐在这儿跟你朱俊风对话?”   “那就三五亿,不能再少了,韩大律师,在江省我就你这一神通广大的朋友,我不求你求谁?只要帮兄弟我过了这一关,以后要找纽约总领馆的事你尽管给我打电话。”   “朱俊风,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我不帮你这个忙,以后去总领馆就办不成事了?”   “瞧你说的,我哪敢威胁你,再说我既不是领事更不是部领导,有威胁的那个资格吗?”   想到领事馆**窗口那服务态度,韩均咬牙切齿地说道:“说真的,你们的服务态度不是一点两点差,工作时间又那么短,补办一个护照,开一个什么证明,要跑十几甚至几十趟,对外公布的电话从来没打通过,想想就来气。”   朱俊风不无尴尬地说道:“领馆服务态度是不尽人意,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服务的对象大多是些什么人,都干了些什么事。”   这个问题真的很复杂,为了拿绿卡,那些偷渡的闽省人无所不用其极,时不时跑领事馆周围打打横幅,喊喊口号,拍几张合影,以便他们以“政治庇护”的方式留下。同时他们也很爱国,国内一有个大灾大难,他们便踊跃捐款。如果不是他们的存在,唐人街上没现在这么多红旗,而是像早前一样全是青天白日。   总之,纽约总领馆可能是中国所有驻外使馆中最“热闹”的领事馆,各自千奇百怪的事都能在那里发生。   韩均对政治没兴趣,只是借这个话题恶心恶心他,略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道:“下个月我要随康副省长去美国举办什么经济技术交流会,如果经过纽约的话我帮你问问,他们要是感兴趣你就过去,他们要是不感兴趣我也爱莫能助。”   他堂爷爷在国内声名不显,甚至很多美国其它城市的华侨华人都不知道他,但在纽约唐人街和法拉盛却赫赫有名,迄今为止仍兼任着十几个华人团体的法律顾问,其中包括成立于1883年、历史最悠久的中华公所。   朱俊风欣喜若狂,紧握着他手道:“韩均啊韩均,我就知道你有情有义,不会见死不救。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第二十二章 “爱憎分明”   车并没有进市区,而是出环城公路沿省道直奔西北方向而去,一见到“云山人民欢迎您”的大牌子,姜怡便猛然想起“9.12案”,想起那些无意中帮韩均洗脱罪名的同行。   坐在装修奢华的云山宾馆大包厢里,面对满满一大桌山珍海味,看着朱副市长、韩均和云山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云山县副县长兼公安局,以及十几位来自云山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干警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她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   朱俊风端着杯子,抑扬顿挫地笑道:“各位,都说客随主便,今天你们是客,韩调研员是主人。我呢,是韩调研员多年的老朋友,可以算半个主人。一圈敬完,我要帮主人宣布几条宴会纪律。   首先,今天是韩调研员感谢诸位破获江城‘9.12入室抢劫杀人案’,帮他那位遇害的朋友抓获真凶,并洗脱嫌疑还他清白的私宴,用救命之恩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所以等会儿谁也不许抢着买单。”   市政府副秘书长昨天通知时说得很清楚,朱副市长今天过来不是检查工作,是以私人身份亲自陪同一位刚回国的海外华侨,感谢云山县公安局在两年前的一次行动中,破获了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   而坐在朱副市长身边的这位华侨来头也非常大,居然不仅是被列入“千人计划”的海外高层次人才,还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政策法规处正处级调研员。   这是云山县政法系统的光荣,一接到电话,政法委包书记和公安局鲁局长便连夜通知当时参与破案的公安干警,让他们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前来参加这个特殊的午宴。   常务副市长亲自作陪,包书记岂能让韩均买单,立即起身道:“朱市长,韩调研员,二位领导能亲临云山,能和我们坐在一起吃饭,这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是我们云山政法系统尤其公安系统的光荣。您和韩调研员要我们客随主便,我们也要尽我们的地主之谊,所以这件事我们不能同意。”   鲁局长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附和道:“包书记说得对,哪有让省厅领导请客的?朱市长,韩调研员,您二位就让我们尽下地主之谊嘛。”   “一码归一码,昨天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今天是私宴,二位给韩调研员一个感谢的机会。”   朱俊风不容置疑地摆了摆手,接着道:“再就是韩调研员知道我们战斗在一线的公安干警,尤其刑警,压力非常大,工作特别辛苦。特别准备了一点慰问品,请鲁局长回头代为分发,这是他的一番心意,大家伙儿也别客气。”   正如他所说,刑警压力极大。   案破了,情绪高涨,案件久拖未破,就会焦虑、沮丧。这个心情如何调节,怎样平抑?用老刑警的话说是一靠烟二靠酒,三靠组织上搭把手。没想到朱副市长话音刚落,他的司机便同几个宾馆服务生一起,从外面搬进来一箱箱高档烟酒茶叶和速溶咖啡。   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法律顾问、司法厅调研员请客,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亲自敬酒作陪,这个面子已经给得够大了,居然又要送烟、送酒、送茶叶、送咖啡。   参与破案的干警们激动不已,一个个喜形于色,要不是级别相差太大,早起身举杯回敬他们了。   “韩调研员,您太客气了,这……这……这怎么行?”   韩均紧握着鲁局长的手,一脸诚恳真挚地说:“老百姓慰问解放军,少先队员慰问交警,我为什么就不能慰问刑警?鲁局长,其实我早该来,拖到现在已经很过意不去,您就勉为其难代大家伙儿收下吧。”   “鲁局长,拉都拉来了,难道让韩调研员再拉回去?”   朱俊风拍了拍他胳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盖有大红印章的回执,笑容满面地宣布道:“最后就是韩调研员知道我们一线干警工作非常危险,有些同志家庭还很困难,于是慷慨解囊,向市警察基金会捐出20万人民币,并特别要求专款专用到云山县公安局,以聊表他的心意。”   请客、送礼、捐钱三步曲,把气氛彻底推向了高潮,十几位干警在政法委包书记、公安局鲁局长的示意下,一个个起身敬礼敬酒,差点把酒量不错的朱副市长灌醉。   回江城的路上,姜怡越想越不是滋味儿,酸溜溜地说道:“韩调研员,您真是爱憎分明。对待云山刑警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我们重案队却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韩均乐了,禁不住笑问道:“后面那句是雷锋说的吧?”   “一顿饭一万多,一车烟酒茶叶好几万,一捐又是二十万,韩调研员,您就是活雷锋。”   “你认为她的命和我的命加起来不值这点钱?”   姜怡瞄了他一眼,嘀咕道:“听我们领导说您在美国打一场官司就赚几十万美元,回来什么不用做一年还能拿几十万顾问费,您不仅命金贵,连时间都金贵,捐这点钱算什么,应该多捐点,什么希望工程,什么灾区重建,爱怎么捐怎么捐,想捐多少就捐多少。”   “你怎么知道我都捐过?”   “真捐过?”   “嗯,”韩均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地说:“朱俊风以前在领馆就负责张罗这些事,国内一有个大灾大难就打电话发请柬,只要被他盯上谁也别想跑。大方的时候请你去领事馆吃顿高价饭,小气的时候直接发个账号,让你自己去西联汇款。”   姜怡扑哧一笑道:“在美国他还能拿枪逼你掏钱?”   “拿枪逼捐他倒没这个胆,主要是死不要脸,一个劲儿给你打电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你搞得不厌其烦,只好老老实实掏钱。”   “你们认识很久?”   “认识时间挺长,真正打交道也才一年多。”   姜怡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道:“你一共捐了多少?”   称呼由“您”不知不觉的变成了“你”,韩均很喜欢这种平等的交流方式,若无其事地笑道:“在美国也有一个助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都由她处理,真没好好算过,但四五十万美元应该有的。”   “四五十万美元,折合人民币几百万,我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   “又哭穷,想赚钱就别干警察,去做生意,去当老板。”   “可我喜欢干警察,干刑警。”   “这就是了,有得必有失。”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地说:“别看我赚了几个钱,可失去的更多,如果有选择,如果可以从头再来,我宁可少赚点钱过正常人的日子,也不愿像现在这样连青春都没有。”   “连青春都没有?”   “是啊,你十六岁的时候肯定无忧无虑,我十六岁的时候却背着一屁股债,压得人喘不过气,为还债为生计四处奔波。”   姜怡将信将疑地问:“你堂爷爷不帮你?”   提起这个韩均就来气,恨恨地说道:“他就是债主,而且是心最黑的那种,利息要得比银行都高。”   “那你怎么不管银行借?”   “有点常识好不好,你见过哪家银行给未成年人放贷的,况且我那会儿什么都没有,想办抵押都没门。”   姜怡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可你刚到美国,怎么会欠那么多钱。难道你堂爷爷是偷渡组织的蛇头,管你要偷渡费?”   “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那会小,刚到美国又没人管,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把自己搞得很麻烦,钱就是这么欠下的,其实不仅仅是钱……总之,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过得苦不堪言。”   再问下去就是打听别人**,姜怡适可而止,微笑着劝慰道:“困难能磨练人,如果没有那些经历,或许也没这么高成就。看现在多好啊,二十九岁的正处级,整个江省都没几个。”   “我对当官没兴趣,另外据我所知,二十几岁的处级干部江省其实很多,只是你在基层不知道罢了。”   “省直机关和团委?”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白晓倩是这么说的。何况我这个调研员只是享受所谓的正处级待遇,至于到底有哪些待遇我自己都不知道。”   正说着,手机响了。姜怡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连忙把车开到紧急停车道上,打开危险警报灯接听电话。   “知道了……好的,我快进城了,最多四十分钟……放心吧,来得及。”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韩均好奇地问道:“出事了,是不是要你归队?”   姜怡摇摇头,一脸凝重地说:“指挥中心刚接到报警,一对情侣在距西二环与东风路交叉口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发现一具女尸,王队和周探长要出现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完事,李指和蒋姐又走不开,他俩想让我去托儿所帮周探长接一下孩子。”   “西二环与东风路交叉口,这么说离植物园,离我家很近?”   “嗯,是不太远。”   虽然刚刚破了一个案子,但韩均并没有就此认为他比王思强和周洪福更高明,想了想之后说道:“接孩子要紧,你把我送到植物园就开车去托儿所,千万别让家长担心。”   “谢谢。”   “谢什么谢,难道让你跑着去啊?” 第二十三章 其他、其余   回到家,韩均心情变得格外烦躁。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回来做什么,为什么回来?一幅幅死亡前一瞬间的画面,放幻灯片似的浮现在脑海里,再回想到那一种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受,他愈发的感觉孤独。   本打算睡一会儿,躺在床上却辗转反复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躺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搬进来之后从未看过的电视。   “这么早回来了,看样子事办得很顺。”   正胡思乱想,既不知道电视里到底在放些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晓倩提着几个纸袋走进了客厅。   韩均看了一眼电视屏幕上的时间,无精打采地说道:“你今天也回来得也挺早。”   白晓倩像贤惠的妻子一样,从纸袋里拿出两件t恤衫,一边在他身上比划,一边喋喋不休地说道:“这不是楼里聚会吗,我想着早点回来看看要不要帮忙,上楼时正好碰上许教授,人家说吃得喝的和锅碗瓢勺都准备好了,正从祁教授的公司往这儿拉,让咱们到点上去就行,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带。”   “祁教授?”   “就是咱们楼主,既当教授又当老板,阔气着呢。”   “哦。”   女人很敏感,白晓倩一眼便看出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躺到他身边笑问:“我的韩大律师,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真看上了姜警花,可姜警花却看不上你,伤了自尊,还是找王思强麻烦没找着,心里郁闷?”   “想哪儿去了,她不是我的菜。至于王思强,用不着我找他麻烦,他自己已经够麻烦了。离我们公寓不远的地方刚发现一具女尸,估计他这会儿正焦头烂额呢。”   “这么说是人家不带你玩儿,怕你再抢他风头,所以才一个人在家生闷气。”   总憋在心里太难受,韩均不止一次的想去看看心理医生,可很多事情根本没法说,说了别人也不信。白晓倩侧卧在身边,支着脸颊静静的注视着他,给人一种很温馨很安宁的感觉,韩均不禁问道:“晓倩,我的变化是不是很大?”   “是非常大,要不是脖子上这块胎记,真怀疑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风流成性的韩均。”白晓倩扑闪着大眼睛,一副我很乐于倾听的样子。   韩均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地说道:“从那次回美国之后,我无意中发现……发现……发现我对刑事调查,尤其对调查凶杀案非常在行。为了确认这一点,短短两个月内,我在纽约和新州一连接了六宗刑辩活,全部用无可争议的事实和证据,让检察官办公室撤回了诉状,甚至赢了赫赫有名的路易斯检察官。”   “这很正常。”   白晓倩像抚摸孩子一样抚摸着他的头,循循善诱地说:“你想想,你从十六岁到现在一直在跟各种各样的案子打交道,几乎是在法庭、移民局和警察局长大的,见到的凶杀案比公安部刑侦专家都多,不用刻意去学就是一个刑侦高手。之前没发现有这么厉害,完全是你不愿意接这些不赚钱的案子。   无独有偶的是,你又碰上柳菲菲那案子。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可以说命悬一线,而人到绝境时往往能把自身的潜能激发出来,也就有了你现在这种感觉。”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晓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不像你说得这么简单。否则也不会如此困扰我,做什么都没兴趣,提不起精神。”   白晓倩微蹙起黛眉,咬牙切齿地说道:“王思强真该死,他肯定对你做过什么,让你受了很大刺激。不行,我要带你去做个精神鉴定,看是不是刑讯逼供留下的后遗症。”   “我没病,跟他也没关系。”   “没病你怎么莫名其妙的跑回来,没病你怎么萎靡不振?”   似乎怕伤他自尊,白晓倩又紧搂着他胳膊,无比肉麻地娇笑道:“乖,听话,人家还等着嫁给你呢,千万别讳疾忌医,大不了我们去国外看,谁也不知道。”   “又来了又来了,我真没事。只是觉得特迷茫、特空虚、特孤独,像是没了人生目标,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累了,肯定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好好调整一下。”   “问题是休息下来不仅迷茫空虚孤独,而且很烦躁。”   “那破案去,前几天看你不是挺来劲儿嘛,既然对破案感兴趣,又有这个能力和天赋,就接着去西郊分局找麻烦,抢在王思强前头把下午那个女尸案也破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韩均蓦地起身道:“这倒是个办法,至少有点事干。”   白晓倩突然想起下午那个电话,掏出手机吃吃笑道:“韩大律师,看来你命中注定要当警察,你说现在干着警察的活儿,就缺个警察的身份。而你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唐副厅长,像是知道似的,下午刚亲自给我打电话,让你随康副省长从美国回来后,直接去bj参加培训。”   “去bj?”   “嗯,中央司法警官学院,监狱警察的最高学府。”   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别说我没想过干警察,就算真想干警察也不能去干狱警啊。”   真拿他这个体制白痴没办法,白晓倩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谁让你当狱警了,是去参加晋衔培训。司法厅政治部只能授予你一级警督警衔,想成为警监,想穿白衬衫必须要去参加培训,由司法部授予。   当然,司法部只有授一级警监以下警衔的权限,想成为副总警监那得去找国务院,不过我好像没听说过司法系统有这么高警衔的领导,就算有也应该是主管监狱劳教工作的副部长。”   看着他似懂非懂的样子,白晓倩又补充了道:“别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既不是党员,底细又不清不白,能混个专业技术三级警监已经很不错了,副总警监和总警监跟你没关系。”   穿白衬衫的警察,听上去应该很高级。   韩均乐了,忍不住笑问道:“晓倩,你没开玩笑吧,西郊分局局长和政委都不是,我能一步登天比他俩警衔都高?”   “人家是担任行政职务的公安警察,同你这个司法系统的专业技术假警察不一样,想晋升警监难着呢,至少要达到副处级,要在一级警督衔上干多少多少年,而且是选晋,不是谁达到评定标准谁就能穿白衬衫的。”   “不管怎么说也是高级警务人员,他们没资格,我凭什么有资格。”   简直十万个为什么,白晓倩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韩大律师,从现在开始我拒绝回答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想知道自己上网查。”   只要是人都会有虚荣心,只是多与少罢了。韩均同样不例外,真打开笔记本电脑查询起来。   专业技术警监的评选条件让他大跌眼镜:教授、研究员等高级专业技术职务人员,德才表现较好,在专业技术工作中作出特别突出贡献,同时任现职满八年的,或者任现职满三年、参加工作满三十年的……可授予一级警监;   任现职满八年的,或者任现职满三年、参加工作满三十年的,或者任现职不满三年、参加工作满三十五年的,可授予二级警监;   其余的可授予三级警监!   也就是说只要是教授、研究员等高级专业技术职务人员,德才表现较好,就没有任职年限要求。至于德才表现到底好不好,还不是领导说了算。   “评选海外高层次人才时是‘其他’,现在又来了个‘其余’。晓倩,你说我一回国怎么就跟‘其他’、‘其余’较上劲儿了呢?”   “都说宁为鸡首、不为凤尾,我发现做风尾其实挺好的。你看你,评什么都能勉强够上最后一条,要把那些眼红的人活活气死。”白晓倩也感觉很滑稽,笑得前仰后合。   聊得正欢,门铃响了,打开一看,原来是姜怡。   “白姐,我是来给韩调研员送车钥匙的,还停在那儿,停车费我也付了。”   见她放下钥匙,扭头就要走,白晓倩一把拉住她胳膊:“急什么,吃饭了没有?”   “没呢,我回单位吃,他们给我留了饭。”   白晓倩把她拉进客厅,诡秘一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别回去了,和我们一道上天台蹭白食。”   姜怡偷看了韩均一眼,愁眉苦脸地说:“白姐,我又不是这儿的业主,一个都不认识,上去不合适。再说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这里连出租车都打不到,到时候想回都回不去。”   “回去干嘛,住这儿呗,跟我一个房间,正好陪我说说悄悄话。”   “千万别,人家又没请我,问起来怎么说?”   白晓倩得意地窃笑道:“怕什么,蹭白食的又不光我们两个,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一个是他女朋友,一个是他学生。” 第二十四章 恶作剧   夜幕降临,天台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设计师别出心裁,在楼顶设计了一条约四十多米长的爬山虎走廊,凉风习习,吹得绿叶沙沙作响,给这栋钢筋混凝土建筑带来了一丝绿意和一丝凉爽。   走廊左侧是一个小健身场,绿色的塑料软地坪上,安装了秋千、太空漫步机、按摩器、太极推揉铁盘、上肢牵引器、平衡滚筒、腹肌架、仰卧板等几十个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健身休闲器材。   右侧是两个标准的灯光羽毛球场,为防止球或球拍飞到天台外,物业又在西、南、北三个方向竖起了高高的铁丝网。   不过今晚没人打球,连球网都拆掉了,两排不知道从哪儿搬上来的长桌,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满着牛排、羊排、大虾、培根、鸡翅、蛋炒饭以及各种水果和饮料,一左一右的布置在球场两侧,中西合璧,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学识渊博的教授、珠光宝气的教授夫人、文质彬彬的研究生、气质不凡的高学历美女……捧着食物、端着饮料或围坐在圆桌边谈笑风生,或三三两两的聚在走廊里高谈阔论。   “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别不好意思。”   白晓倩似乎不管到哪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又往盘子里夹了一块水果,看着正与韩均聊得正欢的几个人,神神叨叨地介绍道:“那个戴眼镜的祁教授是咱楼长,也是这栋楼里最有钱的人,公司一上市就成亿万富豪,今天晚上就是他做的东,这些吃的喝的全是从他公司拉来的,看见没有,人家连厨师都叫来了。”   姜怡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三十多岁,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很斯文的祁教授,惊叹道:“这么年轻!”   “有志不在年高,你以为都像对面那栋楼里的老古董,人家是麻省理工大学博士,听说有好几个专利。为了把他请回来,省里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不管干什么事都给他开绿灯,工商税务房租能免全免,水电费都比其它公司便宜,而且一回国就给他一千多万创业基金。”   “真厉害。”   白晓倩的目光转移到走廊里那几个正嬉笑打闹的女孩子身上,吃吃笑道:“听说还是单身,姜怡,他才是如假包换的钻石王老五,跟他一比起韩大调研员什么都不是,要不等会儿我们也去跟他聊聊,看能不能给他留个好印象?”   姜怡涉世未深,哪有她放得开,立马摇头道:“才不要呢,要去你去。”   “机会千载难逢,要傍就要傍这样的大款。快看,对面那几个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朝他搔首弄姿,真死不要脸。”   侧头一眼,果然有两个穿得很暴露的女孩儿,正一个劲地给祁教授抛媚眼,姜怡打趣道:“白姐,手快有、手慢无,你得赶快下手,千万别让她们给得逞了。”   白晓倩回头笑问道:“你真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   “那我去了?”   “去吧。”   “真去了?”   姜怡掩嘴轻笑道:“去吧,我给你加油,一鼓作气把他拿下,只有你成了上市公司老板娘,我才能跟在你后面沾光嘛。”   正笑得花枝乱颤,韩均端着一杯饮料走了过来,不无好奇地问:“说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女人之间的秘密,男人别打听。”   白晓倩啐了一句,旋即垫起脚跟,凑到他耳边窃笑道:“韩大律师,我帮你侦察过了,后面那个穿白裙子的条件不错,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下次聚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她来不来,您赶快抓紧吧。”   姜怡忍不住笑道:“韩调研员,她的确很漂亮。”   韩均故作夸张地问:“真的?”   “真的,不信你自己去看。”   到了这种场合他像换了一个人,竟然一脸坏笑地说道:“行,看看去,不过要是没你们说得那么漂亮,那你俩别怪我晚上梦游。”   白晓倩给了他个白眼,催促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快去快去,别在这儿跟我们耍嘴皮子。”   “去就去,看看又不犯法。”   韩大律师说去就去,白晓倩用胳膊肘捅了捅姜怡,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显然想偷听他到底是怎么跟人家搭讪的。   他站在一边假作看夜景,没有贸然上去,只听见漂亮女孩同另一个胖胖的女孩追悔莫及地说:“刚回来那会儿不是不知道吗,如果早知道留学生回国买车可以免税,能省好几万,我就不买mini,随便买辆合资车了。”   胖女孩劝慰道:“买都买了,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再说mini多漂亮啊,开在街上回头率那么高,还是我最喜欢的红色。”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韩均乐了,装出一副很震惊的样子,走到二人面前问道:“二位,地下停车场那辆尾号36的mini是你们的?”   漂亮女孩一脸疑惑地问:“是啊,怎么了?”   “刚才上来时,我见一辆别克在倒车,不知道司机粗心大意还是水平不行,把mini刮掉一大片漆,好像车灯都被刮坏了。”   女孩子大惊失色,蓦地起身道:“完了完了完了,人家才买的新车,谁这么缺德啊,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早说。”   “我不是不知道车主是谁嘛,别急,现在去调监控或许来得及。”   见她俩忙不迭地往电梯间跑去,白晓倩坐到她们的位置上,笑得上气接不上下气,姜怡则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韩调研员,你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大了,如果她们发现车好好的,回来找你算账怎么办?要不……要不……要不我们先避一避,等她们气消了再回来。”   “她们找我,我还要找她们呢,没事,我们就坐这儿吃。”   她不明所以,白晓倩哪能不知道内情,若无其事地笑道:“你懂什么,这叫不打不相识,是我们韩大律师骗女孩儿招数之一,也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们留下深刻印象。不信我们打个赌,不管她们回来时心里有多大气,我们韩大律师只要说一句话,保准能让她们变得老老实实。”   “真的?”   “不信你拭目以待。”   楼里人都在天台,电梯一点都不忙,坐了大约五分钟,两个女孩就气势汹汹地杀回来了。   漂亮女孩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问:“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今天又不是愚人节,骗人有意思吗?”   她比较矜持,生气归生气,说话倒不是很难听。   胖女孩就不一样了,竟指着韩均鼻子怒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想搭讪,想引起我们琳琳注意,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性,一点素质都没有,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就死了这份儿心吧。”   韩均抱着胳膊一声不吭,姜怡低头装着吃饭像是什么没听见,白晓倩则托着下巴,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看热闹。   令三人倍感意外的是,漂亮女人居然拉了拉同伴的胳膊,摇头笑道:“小萍,算了,就是个玩笑,我们坐那边去。”   “还看,看什么看,这是我们琳琳好说话,不想跟你们计较。如果换作我,我非得找你们导师问问是怎么教你们的,连做人都不会,还做什么学问?”   白晓倩抬起头,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小萍是吧,我知道你很气愤,但不能打击一片,冤枉好人。我们不认识他,有什么火你冲他发,千万别把我们给捎上。”   漂亮女孩连忙道歉道:“对不起,真不好意思,我朋友有些激动。”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不就是个恶作剧吗,在国外时同学们也经常闹,甚至更过分。我姓张,叫张琳,在科大任教,认识二位很高兴,你们慢用,我们去那边,正好还空着一张桌子。”   客客气气,和和气气,人长得漂亮,乌黑发亮的长发随夜风拂动,雪白的肌肤如凝脂美玉,一双大眼睛清澈无比,连说话声音都非常动听。只是自始至终都声称“二位”,当韩均这个始作俑者不存在,除了开始问了一句,之后连看都没朝他看一眼。   戏完全没按剧本往下发展,白晓倩有些失望,这时候,韩均突然叫住转身要走的女孩,“张老师,张小姐,先别急着走,您似乎忘了跟我道歉。”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都有,张琳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指着自己问:“道歉,我向您?”   “嗯哼。”韩均一脸认真的点点头。   张琳不想引来太多人旁观,强按捺下怒火笑道:“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那个车位是我以每平米一万三千六百人民币购买的,今后七十年内的产权和使用权均属于我。您不仅未经允许占用我的车位,而且让我不得不把车停到对面的收费停车场,每晚支付高达二十元人民币的停车费。”   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韩均指了指白晓倩和姜怡,煞有介事地补充道:“白小姐是我的律师,姜警官是我的同事,她们都可以作证。如果您需要,她们可以提供本人购买停车位的合同,以及植物园停车场开具的收费发票。”   张琳尴尬之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支支吾吾地道歉道:“对……对……对不起,我……我和今晚的主宾韩教授一样也是刚搬进博士楼的,真不知道车位是卖的,还以为可以随便停。”   韩均风度翩翩的站起身,搬来两张椅子,很绅士的做了个请的姿势:“不知者不罪,张小姐大可放心,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委托白律师起诉您,更不会让姜警官给您贴罚单。”   “您真风趣。”   张琳拽了拽同伴,落落大方的坐了下来。胖女孩显然意识到刚才太口无遮拦了,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原来是这么回事,姜怡被搞得啼笑皆非,一边帮她收拾桌子,一边笑道:“姜怡,西郊公安分局民警。张老师,认识您很高兴。”   “白晓倩,职业他介绍过了,律师,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尽管给我打电话。”   “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律师和警官,而且这么漂亮。”张琳双手接过名片,随即一脸歉意地回头道:“先生贵姓,这些天给您添麻烦,让您破费了,真不好意思。”   韩均举起杯子,微笑着道:“免贵姓韩,也就是那个和您一样刚搬进来的韩教授,搞了个恶作剧,让您受惊了,我也很不好意思。” 第二十五章 杀人抛尸案   吃了一顿美味的自助餐,认识一个也是刚从美国回来的大美女,要回了属于自己的车位,真是一个愉快的聚会。   白晓倩同样很高兴,韩大律师信守承诺,把她隆重介绍给未来的上市公司ceo兼创始人祁教授,又被祁教授隆重介绍给了十几位在校外有公司或兼任上市公司非执行董事的教授。   她社交经验丰富,说话做事得体,人又长得漂亮,独领风骚,一下子成为众人瞩目的明星。散了一大把也收到一大把名片,多了十几位潜在的高端客户,要不是顾及教授夫人们的感受,她真想在天台上多呆一会儿。   相比之下,姜怡就没那么愉快了。   心里酸溜溜的,甚至有些愤慨,恨不得拉住韩均问个清楚,凭什么给那个刚认识的张琳留他自己电话,却给她姜怡留白晓倩的电话。厚此薄彼,一点都不顾及别人感受,真是太过分了。   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留谁电话是人家自由,你又不是他什么人,管得着吗?   还有那个张琳,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非常有素质,非常有礼貌,但事实上却盛气凌人,或者说给人以高人一等的感觉。聊着聊着竟和韩均说英语,简直当她和白晓倩不存在,不就是多念了几年书,去国外镀了一下金,有什么了不起的。   “姜警官,有关于下午那具女尸,同上次一样,他们知道的我都想知道。”   回到十六楼,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单位,韩均轻描淡写的这一句话,一下子打消了她回去的念头,并让之前那点不快一下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可以破案,姜怡热血沸腾,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倍感无奈地苦笑道:“韩调研员,你这儿上不了内网,就算可以上也没什么用。毕竟王队他们这会儿正在调查,尸体最快也要到明天才能尸检,什么东西都没上传,自然什么东西都查不到。”   “先打电话了解下情况,搞清楚是他杀还是自杀,大概死亡时间,那里第一现场还是第二现场,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从接到报警到现在已经六个多小时,他们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韩均走进书房,一边示意白晓倩和他一起把中间的书架挪到墙角,一边催促道:“没内网没上传可以打电话、发信息、发图片。作为一个刑警,你应该非常清楚调查命案最看重‘黄金24小时’,抓紧点,别耽误时间。”   白晓倩擦了擦手,从书架后面搬出一面白黑板,架到墙边回头笑道:“姜怡,听他的,他真能帮你立功。”   “好的,我这就给王队打电话,”姜怡走到门边,又回头强调了一句:“白姐,韩调研员,我不是为了立功,我就是想破案。”   韩均笑了笑,点头道:“我也是。”   接到电话,正在一边吃快餐,一边调看案发现场周围路口监控的周洪福,气呼呼地把餐盒往边上一扔:“王队,假洋鬼子没完没了了,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他得意了一回,真以为他自己是福尔摩斯。”   王思强瞄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有本事冲他发牢骚,别在我面前唧唧歪歪。”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王队,不是我周洪福耍嘴皮子,他真要是把我们逼到那份儿上,看我怎么收拾他!”   看着他那副虚张声势的样子,王思强忍不住笑道:“他已经把我们逼走投无路了,去吧,小姜正好在他那儿,能帮你当内应,能帮你开个门儿。”   周洪福挠了挠头,咧着大嘴嘿嘿笑道:“王队,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再忍忍。小姜不是说了吗,他下周要去省委省政府给书记省长当跟班,下下周又要随康副省长出国,等忙完回来半个月调研就结束了,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谁也不招惹谁,多好啊。”   “谁也不招惹谁,想得倒美,他真要是有这么好说话,能给我们杀个回马枪?”   王思强轻叹了一口气,把手机往他手里一塞:“别说这些没用的,把现在掌握的情况都告诉他,现场照片也发几张,他来头大、背景深,介入进来说不准能让市局鉴定中心那边搞快点。”   “好吧,反正这种没头绪的抛尸案他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   二十分钟后,一张张照片被打印出来,贴在书房的白黑板上。   韩均抱着双臂,微蹙双眉,紧盯着白黑板一动不动。白晓倩像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上网。在案子没破,不需要律师,没律师费可赚之前,她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   姜怡则兴奋不已的捧着手机,站在他身边念道:“被害人年龄在18岁至22岁之间,体态较胖,圆脸,染红发,双耳有耳孔,上身着红色短袖,下身着黑色超短裤,内着白色弹力内裤,除后脑部钝器伤外,全身未发现其他伤痕。   法医初步认定死亡时间大概为16日至17日之间,也就是三天前,死亡前有性行为,但从伤痕上看应该未受强迫,熟人作案可能性较大。由于抛尸现场为松软的草地,两天前又下过一场雨,现场勘察未找到脚印等痕迹……”   韩均沉吟道:“没手机,没钱包,口袋里干干净净,连指纹都没留下,说明凶手很从容,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选择的抛尸地点又人迹罕至,显然对这一片非常熟悉,嗯,当务之急是搞清被害人身份,只要能查清身份,接下来就好办了。”   姜怡微微点了下头,继续说道:“死亡才几天,失踪人口里应该没记录,不过认尸公告明天就能见报。王队和周探长正在调看抛尸现场周围路口的监控,三探组其他同事正在辖区派出所配合下,连夜排查周边的桑拿洗浴、按摩店、美容厅以及迪厅歌厅等娱乐场所。”   “尸体现在在哪儿?”   “已经送殡仪馆了,不出意外的话,法医会在明天上午解剖,进一步确认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   韩均又问道:“死者的衣物呢?”   “证物应该在技术中队,估计明天上午也要送市局鉴定中心作进一步检验。”   姜怡刚刚说完,就听见白晓倩突然惊呼道:“哇靠,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个张琳竟然这么有名!85后副教授,美女学霸,跟她差不多大的还在读研究生,她已经开始带博士生了,难怪网友称她是‘人生真正的赢家’。”   一惊一乍的,韩均吓了一跳,回头道:“拜托,我们在查案。”   “你查你的案,我帮你查女人,不过说真的,这个张琳确实很了不起。”   白晓倩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把液晶显示器转了过来,眉飞色舞地说道:“07年获得科大化学工程系学士学位,一毕业就拿到了普林斯顿大学全额奖学金,11年获得普林斯顿大学化学工程博士学位,同年进入美国杜邦公司应用分析实验室,现在被母校科大聘任为副教授,也被列入‘千人计划’,也是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不过含金量可比你高多了。”   “我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   “刚才吃饭时不是聊了一会儿吗,她没想到我在纽约工作,人却住在新州(新泽西),居然离那么近。还说如果早知道我住在蒙哥马利,她肯定会去找我玩。”   白晓倩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问:“这么说她早就知道你?”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不无得意地笑道:“其实我在纽约,在新州很有名的,很多华人都知道我,而且我也经常参加总领馆的活动,只是不怎么跟她们那些留学生打交道。”   想到张琳晚上那副花痴的样子,白晓倩笑问道:“她很崇拜你?”   韩均笑了笑,大言不惭地说:“怎么说我也算半个成功人士,年纪不大,长得又不难看,被小姑娘崇拜一下很正常。”   “她可是常春藤名校的博士,不是那些整天做白日梦的小丫头,怎可能崇拜你这个草鸡大学毕业的律师?”   “只有草鸡的学生,没有草鸡的大学,再说我本科阶段和念j.d的学院,也没你说得这么不堪。虽然从未出过总统和联邦**官,但至少学费在全美是最贵的,一般人别说考不上,就算能考上也不一定上得起。”   姜怡将信将疑地问道:“草鸡大学?”   白晓倩笑得花枝乱颤,等缓过气来才解释道:“他本科念的纽约大学是一所社区大学,没校园,没宿舍,走出教室就是大街,被称之为草鸡大学一点都不为过。念j.d的纽约法学院更惨,不仅没校园没宿舍,甚至都没名气。   美国律师协会认证的195所法学院中,纽约法学院被《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排名第135。不过正如他所说,学费倒是非常贵,被评为‘全美十大毕业生负债最多的法学院’,平均每个学生负债14.623万美元,一般人真上不起。”   “纽约大学和纽约法学院不是一所大学?”   “不是一家,他j.d真要是在纽约大学法学院念的就好了,那可是排名前十四位的,你说就他上的那大学,拿得那职业教育文凭,能跟人家张琳比?”   姜怡大跌眼镜,愣了好一会儿才欲言又止地问:“韩调研员不是法学博士吗,那个j.d又是什么?”   调侃要有个度,白晓倩不再开玩笑,耐心地解释道:“j.d是美国法学院的一种学位,中文可译成法律职业博士,学制通常三年,也有两年半和四年的,类似于国内近年通过全国联考招生的法律硕士,只要拥有学士学位都可以报考。   不过话又说回来,lsat,也就是美国统一的法学院入学考试非常难,对语言要求极高,基本上都是美国学生攻读,很少有外国学生能申请到。而且美国社会是法制社会,律师社会地位很高,几乎所有律师、法官、大学教授都是j.d.毕业,连联邦最高法院**官、大多数国会议员甚至总统都把j.d.作为最高学位。” 第二十六章 信心十足   从抛尸现场几乎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上看,凶手不太像流窜作案。   换言之,无论情杀还是财杀,凶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江城,否则绝不会搞这么麻烦,收拾这么干净。既然人没跑,抓到他是早早晚晚的事。   掌握的情况有限,除此之外晚上也研究不出什么。同二人聊了一会晚上刚认识的“美女学霸”张琳,韩均便回卧室洗澡休息了。   一直自认为比较能够适应陌生环境,然而像现在这样穿别人睡衣,在别人房间,睡别人的床,姜怡还真有些不习惯。   辗转反复,调整了十几次姿势,怎么都睡不着。她干脆抱着枕头侧过身来,用掫喻地口气问道:“白姐,白姐,孤男寡女的同住在一起,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白晓倩朱唇微翘,眉目间透着幸福的神态。   “隔壁那位呀,你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我就不信他一点都不动心。”   白晓倩猛地伸进她被窝,一招“抓奶龙爪手”,把姜怡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边继续进攻,一边吃吃笑道:“你个死丫头,净想这些龌蹉事,还人民警察呢,是不是想男人了?”   “你才想男人呢,居然耍流氓,快把手拿掉,不然我反击了。”   一招得手,白晓倩笑得花枝乱颤,紧搂着自己被窝道:“也是啊,你警察,力气比我大。不过说真的,手感不错,弹性十足,到底是怎么保养的,是不是练功夫练的,要不我也不练瑜伽了,回头去报个跆拳道。”   “还说,再说我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姜怡羞得面红耳赤,作势就要掀她被窝。   白晓倩理直气壮地娇笑道:“想男人怎么了,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嫁。”   “我真没想过,至少现在没想。”   “口是心非,脸都红了,跟姐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隔壁那位,是不是吃张琳的醋了?”   姜怡像做坏事被人发现似的,急忙道:“开什么玩笑,就算天下男人只剩下他一个,我也不会看上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甚至很对立,属于那种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   白晓倩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姜怡,韩均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我想你们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之所以出现现在这种状况,完全是王思强和李大山他们做贼心虚,而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也完全没有必要。”   “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回来。”   “好人啊,这一点还用问?”   白晓倩托着下巴,不无感慨地说道:“作为雇主,他非常慷慨,从未拖欠过雇员薪水;作为律师,他坚决捍卫客户利益,在法律框架内他从未让客户失望过;作为朋友,他可以为你两肋插刀;除了在感情问题上有些……有些……有些拿不定主意,或者说有些害怕之外,他真可以算得上绝佳好男人。”   “拿不定主意,害怕?”   “是啊,他经历过一些事情,不敢轻易去接受感情,在别人看来是花心,是私生活不检点,但在我看来是负责任的表现。”   姜怡一下子来了精神,很八卦地问道:“白姐,我听他说过刚去美国那会儿,由于年轻不懂事又没人管,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把自己搞得苦不堪言,是不是就那件事?”   “抱歉,涉及到别人**,我无可奉告。”   “那好吧,说说他为什么回来?”   白晓倩凝眸注视着她,欲言又止地说道:“这件事你应该问问你们王队长。作为一个律师,我有理由相信他在被羁押期间遭到了刑讯逼供,身心受到了巨大伤害。总之,从那之后的所作所为,他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我真的很担心,不知道他这么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姜怡心里咯噔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他,他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如果你知道他在美国有什么样的前途,就会知道他现在一点都不好。这么说吧,张琳崇拜他是有原因的,以他在纽约和新泽西华人圈里的名气,一年赚几百万美元很轻松。在被王思强关进看守所前不久,他甚至以临时公民身份刚被蒙哥马利市聘任为地方检察官。”   “地方检察官?”   “才知道啊,你们王思强队长不仅在**和精神上伤害他,而且毁了他的前程。”   白晓倩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不过你放心,他不会跟王思强计较,但他回来肯定与此有关。今天下午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萎靡不振,我一说让他去查案他就来了精神,一定是受到了刺激,否则对这种事不会这么敏感。”   姜怡被这番话震撼到了,胡思乱想了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韩均像没事人一样背起电脑包,依然让她开车去抛尸现场。满脑子都是白晓倩说得那些话,要不是韩均提醒,拐入东风路时差点闯红灯。   停好车,走进绿树成荫的小树林,姜怡忍不住问道:“韩调研员,您……您……您在美国担任过地方检察官?”   “干过几天。”   怎么又成“您”了,韩均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在美国当检察官,您真厉害,难怪张老师那么崇拜您呢。”   “厉害什么,”韩均抬头看了看车来车往的高架桥,若无其事地说道:“美国又没有检察官和法官考试,只要是法学院毕业的,有律师执照都可以干。况且蒙哥马利市只是个小市镇,美国市镇听说过吧,人很少的,市长都没国内一个镇长管得人多,更没镇长那么大权。”   “反正我感觉很了不起。”   “跟着感觉走是对的,但也不能什么都信感觉。比如我干的那个检察官,跟美剧里那些州检和联邦检察官完全是两码事,起诉的都是些违反交通规则、乱扔垃圾、撬门溜锁的小案子,而且是兼职,一个星期只要上一天班。”   姜怡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检察官也可以兼职?”   “市长法官都可以,检察官为什么不可以?”   韩均反问了一句,不无自嘲地解释道:“昨晚不是说过吗,我在纽约工作,人住在新州,作为社区的一员,当然要为社区作点贡献。恰好当时蒙哥马利市由于之前滥发债券,遇到了很严重的财政危机,又不愿意把有且仅有的那点执法权交给郡里,就大笔消减机构预算。   治安官拿半薪,警员解雇掉好几个。法官直由一位70多岁的老律师兼任,验尸官由一个餐厅老板兼任。检察官必须律师担任,于是市政委员会找到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当时正好不是特别忙,所以才接下那份年薪7000美元的工作。”   姜怡想了想,指着不远处的抛尸现场问:“那遇到凶杀案怎么办?”   “我住的那个社区治安比较好,十几年没发生过命案。真要是遇上了,治安官能处理的治安官自己处理,处理不了只好向郡警长或州警求助。起诉也交给州检,毕竟资源有限,要什么没什么,办不了大案。”   说完之后,韩均从包里掏出照片和周围环境比对了一下,找到尸体原来的位置,蹲下身仔仔细细观察起来。   姜怡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技术中队昨天勘察过,应该不会有遗漏。”   这片绿化面积近五百亩的树林,是六年前修高架时搞的。   几条公路在这里交汇,车来车往噪声不停,想开发都没法开发。离闹市区又远,最近的小区在两公里外,人们自然选择去风景优美的植物园,也不会跑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休闲。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起身道:“真选了个好地方啊,闹中取静,人迹罕至,要不是被那对情侣无意中撞到,或许一两年都不会被发现。”   姜怡遥望着高速公路对面的一片村庄,喃喃地说道:“是啊,城乡结合部,园林部门也不怎么来,这里几乎没人管。”   “调看监控有没有什么发现?”   “来前我打电话问过周探长,他说这一片的监控大多装在公路上,最近路口的那个还坏了,暂时没什么发现。”   “昨晚的排查呢,被害人身份有没有线索。”   “也没有。”   韩均沉思了片刻,毅然说道:“不看了,走,去殡仪馆,先看看尸体,然后去鉴定中心看看遗物。”   姜怡掏出车钥匙,边走边说道:“抛尸案最怕的就是查不到尸源,殡仪馆里存放的那些都是这样,只能先立个案,调查一下,留下尸体和材料给将来侦破创造有利条件。有时候,运气真的很重要,运气好可以并案,运气不好可能永远都破不了。”   警察是人不是神,破不了案很正常。   如果真做到“命案必破”,侦破率达到宣传中的百分之百,那就太不正常了,冤假错案往往也就是这么发生的。   韩均走到汽车边,拉开车门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相信我的运气应该不错,事实上也一直不错,所以这个案子肯定能破。”   姜怡嫣然一笑道:“韩调研员,我对您有信心。” 第二十七章 师徒关系   车先绕到省医科大学新校区,找事先约好的徐教授拿了两包东西。一个执意给钱,一个坚决不收,为了不耽误人家宝贵的时间,韩均又欠下一个人情。   姜怡不知道包里到底装着什么,也懒得去问,扶着方向盘自言自语地说:“刚才那人看着挺面熟的,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什么记性?   韩均被她这句话搞得啼笑皆非,憋了她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道:“是挺面熟的,昨晚还在一起吃过饭。如果我没记错,某人好像还收过人家的名片。”   “啊,一起吃过饭?”   “真的假的,这么快就忘了。”   姜怡反应过来,一脸尴尬地说道:“韩调研员,不怕您笑话,昨晚我压根就没吃好。不是博士生导师就是博士,不是博士就是博士研究生,连他们的爱人学问都比我高,我这人又从小怕老师,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头都不敢抬,再说那么多人,谁记得谁啊。”   “就这心理素质还干刑警?”   “他们既不是嫌疑人又不是当事人,这完全是两码事。就像白姐说的,你们那是高端聚会。我一小民警,压根就不应该往那儿凑。”   她撅着小嘴,一副很委屈很委屈的样子。   韩均意识到她昨晚的确挺尴尬的,略作沉思了片刻,慢声细语地说道:“姜怡,博士怎么了,博士也是人,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一些,念书比别人认真一点而已。大家都是人,谁也不比谁更高贵。这方面你真该跟白晓倩学学,我总是忍不住地想,她要是遇上国家总理,会不会也情不自禁的掏名片,再说上一句‘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打电话’。”   姜怡扑哧一笑道:“白姐真不应该干律师,应该去卖保险,或者去做安利。”   “这是现在,我刚认识她那会儿还不如你呢,低着个头,一句话都不敢说,拿到执业资格半年都没接到一个案子。可以说这都是练出来、逼出来的,下次再有聚会你还要去,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多认识几个人没坏处。”   姜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好奇地问:“韩调研员,刚才那位也是从国外回来的?”   韩均笑道:“徐主任和张琳不太一样,他是单位选派到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交流的专家,在国内本来就很有名。祁教授说他已被提名为工程院院士,而且入选的希望非常大。”   “这么厉害?”   “才知道啊,小区那两栋楼里人才济济,这是我脸皮厚的,如果脸皮像你一样薄,那我早应该搬到大门口同保安一起住了。”   姜怡又被逗笑了,想了想之后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张老师也很厉害?”   “一个女孩子攻读化学工程本身就很了不起,她不仅拿到了普林斯顿的博士学位,而且在应用研究上有建树。据祁教授介绍,她在大学实验室里就搞出了一种涂料,可以在海水里刷,否则也没那么容易进杜邦公司应用分析实验室。”   人长得漂亮,又有学问,姜怡黯然道:“韩调研员,跟你们呆一块儿,我发现我就像一个白痴。”   “又来了又来了,有句话怎么说的,革命分工不同,你会破案,他们会吗?没有你们这些人民警察打击犯罪、维护治安,他们能一心一意的搞研究?”   “问题是我不会破案。”   姜怡暗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参加工作前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在大队做内勤的时总感觉怀才不遇,可一调到重案队才发现什么都不是,大学里学得那些好像一点都没用。”   韩均摇头笑道:“高等教育和立法一样,永远是滞后的,所以斯坦福大学才搞硅谷,所以国际上的大公司才会对职员进行各种各样的培训。中国不是也有一句古话吗,活到老学到老,等王思强带你一起办几个案子,到时候不会也会了。”   “说起这个,我差点搞忘了,到今天还没拜师呢。回头得去买两瓶好酒,买两条好烟,等这个案子破了请周探长去川府吃顿饭。”   “拜师?”   “是啊。”   姜怡重重点了下头,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们刑警很讲究师徒关系的,要论辈分。我爸说他进刑警队那会儿白纸黑字签过师徒合同,签字画押,不像现在泛泛而谈的传帮带,而是师傅手把手的教,徒弟脚跟脚地学。”   “你要拜周洪福为师?”   “我们指导员说了,等您调研完,我就会分到三探组,就会拜周探长为师。”   韩均忍俊不禁地笑道:“就周洪福那样还为人师表,姜怡,你别逗了,他只会误人子弟,跟他学你真没前途。”   姜怡猛然想起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急忙道:“韩调研员,周探长是对不住您,但您也不能这么埋汰他。况且拜谁做师傅又不是我说了算,要听队里安排。”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拜谁为师是你们重案队的内部事务,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也不想干涉。不过不许在我面前提师傅两个字,要么称呼他职务,要么直接称呼他名字。”   “为什么?”   “我怕我会笑出来,就他那样还好意思当人师傅,想想就好笑。”   姜怡忍不住打趣道:“韩调研员,既然您看不上周探长,要不我干脆拜您为师,就怕您不愿意收我这个笨徒弟。”   那小子破案本事不怎么样,下手倒挺黑。   他知法犯法,自己不能跟他一般见识,难道被狗咬一口还要咬回去。韩均眼前一亮,暗想在这个问题上恶心恶心他也未尝不可,突然笑道:“行啊,反正九月一号开学之后我就要去教书,多你一个学生不多,少你一个学生不少,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把那两瓶酒两条烟送我家去。”   “您不是不抽烟不喝酒吗?”   “我是烟酒不沾,但我可以送人啊。还有那顿饭,今天中午一并请了,要做就做全套,省得你总记在心里。”   “可是……可是……”   韩均岂能给她反悔的机会,假作严肃地问道:“别可是了,难道你认为我没这个资格,认为我连周洪福都不如?”   他居然当真了,早知道就不开这个玩笑,姜怡被搞得骑虎难下,语无伦次地说道:“不是,韩调研员,拜师宴没问题,拜师礼也没问题,关键是队里不一定能同意,毕竟您不是警察。”   韩均脸色一正,像领导似的说道:“姜怡同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师傅我和你一样,也是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姜怡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嗯哼。”   “怎么可能呢,您别开玩笑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事实上我现在的警衔跟你们丁局长钱政委一样,都是一级警督,只是一直太忙,没顾上去司法厅人事警务处领警服。另外还可以告诉你,这个一级警督是暂时的,如果不出意外,你师傅我一个月后就能穿上白衬衫,成为江省司法系统最年轻的专业技术三级警监。”   看着她那副傻傻的样子,韩均接着道:“既然你有这个上进心,重案队那边我去跟你们丁局长和钱政委说。你想想,整个刑警大队有谁的师傅警衔比我更高,就算在我这儿什么都没学到也很有面子的,至少没人敢欺负你。”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他真要是成了三级警监,真要是成了师傅,王队和周探长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姜怡被搞得焦头烂额,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哀求道:“韩调研员,您饶了我吧,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您千万别当真。再说您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指点我。”   “人无信则不立,不能出尔反尔,师徒已确立,连见面礼都给你准备好了,刚从徐主任那儿拿的防护服送你一套,省得你等会儿搞得一身尸臭。”   “不是,韩调研员,我……”   韩均狠瞪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教授、未来的三级警监做你师傅,委屈你了?姜怡同志,别忘了这是你先提出来的,如果你真忘了,我不介意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一个玩笑,怎么会搞出这样。   姜怡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拿起自己的手机,乘热打铁地同丁局和钱政委沟通这令人哭笑不得的师徒关系。   正如她预料的一样,在追诉期未过之前不敢得罪他的分局领导,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刚确立的师徒关系。甚至让她接电话,向她表示祝贺,说什么能拜入韩调研员门下是她的荣幸。 第二十八章 防护服的重要性   赶到殡仪馆,从市局法医检验鉴定中心来的一个副主任法医师兼科长,正同昨天下午出现场的西郊分局技术中队法医一起在里面做解剖前的准备。   运气不错,一进门就遇到上次那个殡仪馆工作人员。   一条软中华没白送,姓柯的工作人员对待他俩的态度与对待里面两个法医完全不同。得知他们要进去,立马提醒里面不是人呆的地方,昨晚送来的那具尸体高度**,臭气熏天。   韩均早有准备,从后备箱里取出防护服,看着前面的行政楼笑问道:“柯主任,您这有更衣室吗,我们想借用一下,换身衣服。”   柯主任抢过他手上的包,边走边笑道:“殡仪馆哪能没更衣室,走走走,我带你们去,可以换衣服,可以冲淋浴,条件还不错。”   “那就麻烦您了。”   从事的职业太特殊,殡仪馆职工不会主动跟人握手,不会说“再见”,更不会把工作服穿回家。正如柯主任所说,更衣室条件非常好,像游泳池更衣室一样既有更衣柜也有淋浴间,连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现成的。   正值上班时间,更衣室这半层楼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男的一间女的一间,只要说话声音大点,对面就能听得到。   防护帽、眼镜、厚薄不一的三副手套,像手术室大夫穿的蓝色短袖内衣,以及密不透风的白色连体服和更厚的连体外套,看着长椅上这一堆行头,姜怡不禁喊道:“韩调研员,韩调研员!”   “怎么称呼?”   “韩调研员!”   “叫师傅,什么记性,叫人都不会,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弟。”   生米已被煮成熟饭,姜怡追悔莫及,朝隔壁做了个鬼脸,气呼呼地说:“喊就喊,你还喊我‘姨’呢,反正我也不吃亏。”   这丫头,脾气挺大,韩均差点爆笑出来,故意调侃道:“放心,我不会乱了辈分的。喊小姜太生分,以后就喊你小姜姜,不再叫你姜警官,更不会让你占便宜。”   姜怡急了,拍着墙壁道:“小姜姜,难听死了!你要是真敢这么喊,我就去举报你性骚扰。”   “小姜姜听上去是有那么点暧昧,太容易让人产生联想,要不干脆喊你‘生姜’得了。生手姓姜,顾名思义,有个性,听上去又亲切。”   生姜就生姜吧,怎么着也比“小姜姜”好,跟他这种百无禁忌的人扯下去,天知道又会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不过话又说回来,拜他为师一点都不吃亏。   来头大、背景深,跟在他后面有机会办大案。如果因为这种师徒关系在分局呆不下去,请他跟他那个常务副市长朋友说说肯定能调到兄弟公安机关去。反正老家远在东北,在江城工作和去东靖工作没什么两样。   背靠大树好乘凉,说不准过个一两年,也能混个副主任科员。至于好烟好酒和拜师宴就算了,你那么有钱,好意思占人家便宜吗?   想到这些,姜怡诡秘一笑道:“师傅,师傅,您老人家这见面礼是不是太夸张了,里一层外一层,里里外外共三层,全穿上还不把人给热死。”   防护用品穿脱极不容易,也极不舒服。   特别是第二层连体防护服,一穿上立即感到全身憋闷,热量散不出去。闷热、不透气,再加上厚厚的口罩,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韩均笨拙的穿上第三层防护服,起身道:“尸臭是萦绕不绝的,怎么洗都洗不掉,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再说它很贵,好几百一套,而且只能穿一次。”   “真有那么臭?”   “这次与上次不同,石秀芹母子死亡后便直接送到殡仪馆,直接存放进冷柜。里面正在解剖的那一具就不一样了,天气这么热,被扔在外面几天,高度腐烂,可能已经蛆虫化了。要是没防护措施,那味道会一直留在你鼻腔和口腔里,让你闻什么都是臭的,连饭都吃不下。”   “师傅,您老人家研究过法医学?”   “我没研究过法医学,但看过不下五百份验尸报告。另外我也没那么老,别一口一个您老人家。”   姜怡扑哧一笑道:“这是对您的尊敬,不过师傅,从照片看尸体好像没腐烂,也没见你说得那个蛆虫。”   “一听就知道你在大学里没好好听讲,跟那些电影导演一样没常识。以为尸体是先从外面开始腐烂,**是外面一点一点被侵蚀的。事实上恰恰相反,尸体一般是从肚子里开始腐烂,外观是看不出来的。眼珠、舌头和**被分解掉,其实是腐烂这个漫长过程中的最后一个环节。   所以很多停尸房都会把尸体鼻孔塞住,以防**气体散发出来。不过这种方法也没什么效果,因为尸臭同样可以从嘴巴和肛门里散发出来。”   韩均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昨天就从照片里注意到死者肚子有些鼓胀,脸也肿胀变形变成了青绿色,这些都是尸体开始腐烂,积攒了太多**气体导致体内压力过大造成的。如果再晚几天发现,她眼珠子会突出,舌头会伸出来,颜色也会加深,手脚会呈‘大’字状张开,形成**巨人观,远远地看就像一个黑人胖子在睡觉。”   法医真是一个需要强大心脏的职业,没看见尸体,光听他这么一说姜怡就想吐。   为了不沾上尸臭,她再也不嫌穿防护服麻烦了,一层又一层的穿上,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次,确认从头到脚都没有问题后才走出更衣室。   他们这一身装束与防治“非典”时的医生护士别无二致,事实上穿得就是非典防护服,大摇大摆的走出行政楼,顿时引来殡仪馆职工和前来送亲属火化的家属们围观。   走进解剖室,正被恶臭熏得头晕脑胀的法医大吃一惊,透着薄薄的一次性口罩问道:“您二位是?”   “齐科长,我西郊分局重案队姜怡,这位是司法厅来我们分局调研的韩调研员,来前给苗队打过电话的。”   还以为发现疫情了呢,市局法医检验鉴定中心齐科长松下口气,不无嘲讽地说道:“准备得挺充分,我们刚开始,有什么问题等会儿再问。”   配合他解剖的分局技术中队副中队长兼法医苗昌银可不敢得罪韩均这个笑面虎,连忙道:“韩调研员,这里乱七八糟的,要不您去外面办公室坐会儿,我们一完事就去向您汇报。”   法医之责重于泰山,否则死者之冤未雪,生者之冤又添。解剖刀虽然是薄薄的,但份量却是沉甸甸的。   他们要让证据说话,要为历史负责。韩均对他们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敬意,凑到无影灯下一脸诚恳地说道:“别管我了,你们忙你们的,不要受我影响,就当我不存在。”   “是!”   法医不允许戴厚口罩,因为味道也是重要的辨识手段,他们皱着眉头不断嗅鼻子的样子,让姜怡意识到这里面有多么臭。而解剖台上的尸体,也正如韩均所说,体内已经开始腐烂,一只只蛆虫在腹腔里蠕动,恶心至极。   太恐怖、太恶心,她有股想跑的冲动。   韩均却紧紧抓住她胳膊,凑到她耳边低语道:“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刑警,就不能惧怕尸体,不管有多么渗人,多么恐怖。另外死人其实一点都不可怕,至少她不会说谎,不会害人,不会发牢骚。”   他的表现和这番话让齐科长很是意外,抬头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韩调研员,您学过医?”   “没有,但见过不少尸体,也见识过几次解剖。”   齐科长微微点了下头,把刚提取的胃内容和器官标本放到一边,走到解剖台一端,双手托起死者头颅道:“从尸表检验上看,这个钝器伤应该是致命伤,可伤口形状和角度很奇怪,像是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趴在地上被一根类似于钢管的凶器斜戳进去的。更像一个意外,站在那儿往后一倒,或者被人一推,后脑勺正好撞上钢管之类的东西。”   全身上下就这一个伤口,是挺奇怪的,韩均问道:“您是说如果从胃内容和器官中没检出镇定剂或其它毒物残留,那么意外致死的可能性较大?”   “这种情况我遇到过好几例,大多是工地上发生的安全事故。”   齐科长话音刚落,苗法医就翻开死者的手道:“可是指甲修剪的很漂亮,还染了颜色,手上一点老茧都没有,不太像从农村来的民工家属。”   姜怡鬼使神差地冒出句:“苗队,现在农村姑娘也很开放很时髦的,路边发廊和洗脚店的小姐也大多是从农村出来的。”   “是啊,光从尸体上只能推测第一现场应该是工地,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和职业。”   齐科长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推测第一现场为工地,那调查重点就会放在建筑民工身上,但应该注意到死者被抛尸前,全身上下被仔仔细细清洗过,连指甲缝里都干干净净,我不认为一个刚失手杀人的民工能想到这么多。”   “也许是包工头,也许是工地管理层。”   苗法医为了证实他的推测,又补充道:“昨天出现场时我注意到,死者的超短裤上有一小块漆斑没清洗掉,银灰色的,像防锈漆。”   韩均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苗警官,死者是清洗完再穿上衣服的,还是穿着衣服一起清洗的?”   “这个很难判断,不过我认为连衣服一起清洗的可能性较大。毕竟要抛尸,那抛裸尸和给她穿上衣服再抛又有什么区别?”   齐科长接口道:“区别很大,如果清洗完穿上衣服再抛,说明凶手与死者关系不一般,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赤裸裸的样子。”   凭空推测也推测不出什么,韩均抬头看了看墙上挂钟上的时间,若无其事地说道:“二位忙了大半天,出去休息一下,抽根烟,透口气。小姜,我看你也忍不住了,赶快出去吐吧,吐完之后把防护服扔掉,别再进来了。”   恶臭熏天,齐科长早想出去透口气,走到门边又回头道:“韩调研员,您呢?”   “我再随便看看,一会儿就出去。” 第二十九章 黄金组合   一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大约二十**岁,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打着领带,板寸头,国字脸,看上去很有型的男子扭头要走,她哭喊着扑上去抓住他胳膊,他恼羞成怒,甩开她手猛地一推,一个踉跄往后倒去,眼睛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知觉都没了。   与石秀芹母子相比,她死得不安详,但却没什么痛苦。   正如一个笑星在几年前春晚上说得那样,眼睛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这也是韩均自无意中发现他拥有这种诡异能力以来,最轻松、最迅速的一次死亡体验。   男子的长相特征已经掌握,并非苗法医所推测的民工,也不像包工头还是什么工地管理层。大热天的打领带,要不是白色短袖衬衫袋口没有显著标志,脖子上没挂胸卡,胸前没别胸牌,看上去真像大公司白领,或者对着装很看重的业务员。   相比凶手的长相特征和衣着,韩均更留意案发现场周围的环境,虽然只看到短短几秒钟,但已经足够了。   一个又高又大的绿色立式储罐,不知道里面储存的油还是其它什么化学品。从罐体左侧锈迹斑斑的爬梯上看,投入使用应该有了些年头,不是在建工程,更不是建筑工地。   江城就这么大,找一个高达几千甚至上万立方的大型立式储罐并非难事,找到第一现场离抓到凶手也就不远了,问题是怎么把现有证据与第一现场联系起来,否则别人问起来根本没法解释。   韩均沉思了片刻,不动声色的走出解剖室,脱掉最外面一层防护服,顺手扔进垃圾桶,同正站在树荫下抽烟的两位法医打了个招呼,便径直来到行政楼更衣室。   隔壁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干呕,韩均脱掉第二层连体服,拍了拍墙问道:“生姜,没事吧?”   “没事,就是恶心,总想吐。”   “那就继续吐,吐完了再出来,别等会儿吐我车上。”   姜怡蹲在垃圾桶边,回头苦笑道:“师傅,我就算想吐您老人家车上都没得吐了,刚才把早上吃的和昨晚吃的全吐了,连苦水都吐出来了,早知道解剖这么恶心打死我也不来。”   “这是师傅给你上的第一堂课,要是连这都受不了,以后你怎么出现场,怎么调查凶杀案。”   “不是头一次见腐尸,头一次看解剖吗,习惯了就好,别看不起人。”   韩均忍不住调侃道:“好啊,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我们再回去看看。苗法医马上要缝合,正好缺个人帮忙,你去给他打打下手。”   “师傅,您饶了我吧,要看下次看,今天真受不了了。”   闷在防护服里,出了一身臭汗,洗了个澡,换上衣服走出行政楼已是中午十一点。看着姜怡欲言又止的样子,韩均接过钥匙道:“你这状态恐怕不能开车,坐那边去,有什么事上车再说。”   姜怡爬上副驾驶,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好奇地问:“师傅,您对这个案子怎么看,接下来准备从哪个方向着手。”   韩均调整好座椅,扶着方向盘道:“对齐科长关于失手杀人、意外致死的观点我比较认同,毕竟致命伤的位置和角度摆在那里。苗法医关于第一现场的推测也非常有道理,我想王思强会顺着这个方向对周边的施工场所进行排查。”   姜怡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凶手自认为很聪明,事实上并没那么高明,虽然把尸体洗得干干净净,但还是百密一疏,在死者体内留下了精斑。只要能缩小排查范围,就可以抽取dna样本进行比对,到时候他想抵赖都抵赖不掉。”   “关键是怎么缩小排除范围,整个江城那么多工地,所有民工加起来至少几万人,需要投入多少人力和财力。况且就算运气好能比对上,也只能说明嫌疑人与被害人在死亡前的24小时内发生过性关系,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无法认定他就是凶手。”   “为什么是24小时,不是48小时?”   “拜托,有点常识好不好,精液在阴道只能呆24小时,超过24小时就会被排出体外。而精斑又恰恰是从阴道里提取的,并不是从外阴或内裤上提取到的。”   说起这些头头是道,果然是个花心大萝卜,姜怡俏脸一红,用掫喻地口气说道:“师傅,您老人家懂得真多。”   “不懂能当你师傅?”   韩均瞄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男女之间就这么点事,别阴阳怪气的,要知道你是个刑警,要面对和处理各种各样的情况,如果连这点事都脸红,都产生一些乱七八糟的联想,那你还不如继续呆在大队干内勤呢。”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非常有道理。   姜怡沉思了片刻,轻声问:“韩调研员,您真打算做我师傅,真准备教我破案?”   韩均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对刑事调查我也不是很在行,但肯定比周洪福要强一点,跟我学至少不会搞出冤假错案。”   他精神肯定受到了刺激,不然绝不会说出这番话。   想起白晓倩昨晚说得那些话,姜怡心乱如麻,想了好一会儿才打定主意,一脸诚恳真挚地说:“师傅,从现在开始我会心无旁骛的跟您学,不再跟您开玩笑,更不会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联想,保证不让您丢脸。但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别再为难王队和周探长了。您想想,我是您徒弟,又是他们的下属和同事,夹在中间多难做啊!”   “相逢一笑泯恩仇?”   “是啊,我可以做东,还去川府,把队里同事都叫出来一起吃顿饭,他们给您道个歉,您和他们握个手,让事情就这么过去算了。”   有师徒关系存在,就意味着以后有更多机会和借口去重案队转悠。真是个傻丫头,居然不知道师徒关系对王思强和周洪福而言本身就是一种为难。   韩均强忍着笑,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同意道:“徒弟说情,师傅当然要给面子。你看着安排吧,就怕他们不去。”   姜怡欣喜若狂,咯咯娇笑道:“您是我师傅,还是领导,他们要是不给面子,那用不着您收拾他们,我都要跟他们急。”   “师徒齐心,其利断金,小姜姜啊,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开山大弟子了。好好干,有前途。”   “怎么又小姜姜,您别再开玩笑好不好?”   “那就小生姜吧。”   韩均拍了拍方向盘,似笑非笑地说道:“上午的那个见面礼不算,过几天重新送你一份儿,让你亲手给凶手戴上铐子,亲自把他押回重案队,好好扬眉吐气一回。”   “真的?”   “小生姜,要相信你师傅,要相信你自己,要相信我们师徒这个黄金组合。”   人家回来前在美国当律师,还干过地方检察官,前不久又刚破获了一起把分局搞得焦头烂额的母子猝死案,这一切的一切,让姜怡对韩大律师产生了盲目信任,急切地问道:“师傅,你是不是有眉目了?”   “暂时没,不过我有信心。”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吃饭,吃完饭去看看死者的衣物,或许能从衣物上找到点线索。”   “可是……可是我真吃不下。”   韩均回头看了一眼,见后座上还有些零食,笑道:“那你打电话问问东西在哪儿,有没有送市局,反正我也不怎么饿,先看看衣物再说。”   正如苗法医描述的一样,死者的内衣、短袖、内裤、超短裤和皮凉鞋都冲洗过,技术中队从上面实在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就没有往市局鉴定中心送。   韩均赶到技术中队,拿起套着塑料袋的衣物一件一件仔仔细细的看,丁局长和分管刑侦的张副局长闻讯而至,坐在一边一根接一根的抽闷烟,想知道他对本案有什么看法。   “韩调研员,要不先去食堂搞点饭,听小姜说你到现在都没吃,人是铁饭是钢,不吃可不行。”   “不急,我再看看。”   韩均放下皮凉鞋,又拿起文胸,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大约三分钟突然道:“丁局,张局,我认为死者从事性服务的可能性不大,至少不是专业的。你们看看这些衣物,虽然很暴露,同时也很廉价。尤其这个文胸,都洗得发白了,衬在里面的钢丝已经生了锈。如果换作我,那不管手头有多紧,也不会穿这样的内衣去从事性服务。”   丁局长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韩调研员,你的推测非常有道理,问题是尸源没查清,认尸公告发出去又没回音,一点头绪也没有,现阶段只能朝这方面着手。”   正说着,手机响了。   掏出来一看,原来是昨晚刚认识的“美女学霸”张琳发来一条短信,问晚上有没有时间,想请他吃顿饭,以表示占用他几天车位的歉意。   韩均眼前一亮,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指着桌上的超短裤问:“丁局,可不可以从这块漆斑着手,取点样,送到市局分析分析,到底属于什么漆,一般用在什么地方?”   油漆就是油漆,别说市局没这个技术能力,就算有那个能力,分析出来又能起什么作用。   不等丁局长开口,张副局长便摇头道:“韩调研员,别说市局检验不了,恐怕省厅都检验不了。而且这种银灰色的防锈漆应用太广,靠它锁定第一现场希望不大。”   “那给我取一点样,我找人试试。”   破案好啊,能像上次一样帮分局破了皆大欢喜,破不了不仅没什么损失,并且能把他的注意力转到案子上,省得脑袋一热去找分局麻烦。   丁局长大手一挥,非常豪气地说道:“韩调研员,用不着这么麻烦,你把短裤子带走,搞完了记得带回来就行。” 第三十章 “法官与辩方证人”   四点刚过,姜怡把下午在分局顺便冲洗了一下的奥迪越野车,缓缓停在科大老校区西门口的一家茶餐厅前。   来早了,人家肯定没下班。   闲着也是闲着,主人等客人还是客人等主人,韩均一点都不在意,推开车门问道:“生姜,你真不一起去?”   姜怡摇摇头,一边催促他下车,一边吃吃笑道:“师傅,别说人家没请我,就算真请了我今天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况且您看张老师选的环境多浪漫,摆明了想跟你过二人世界,我能去当电灯泡吗?加油,争取早点把她变成我师娘,到时候我和白姐给你们当伴娘。”   “一顿饭,又不是什么约会,算了,不愿去拉倒,省得你又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好久没来这一片儿,我去逛逛商场,吃完了打电话,我来接你。”   韩均跳下车,扶着车门道:“我坐她车回去,你该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儿去哪儿,不用等我,更不用来接我。”   “差点忘了你俩住一栋楼,吃完了正好可以双双把家还。行,我直接回单位,明天早上再去向您报到。”   目送走古灵精怪的开山大弟子,韩均提着电脑包走进这家名为“闻心”的茶餐厅。   临窗玻璃的帘子都拉上了,装修又以黑色为主色调,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使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谧。柔和的萨克斯曲充溢着整个空间,如一股无形的烟雾在蔓延,慢慢地慢慢地占据客人的心灵,使你的心再也难以感到紧张和愤怒。   隔断里的一张张餐桌上,摆着一盘盘鲜花,散发出阵阵幽香,不浓亦不妖,似乎也若有若无地改变着你的心情,使你的心湖平静得像一面明镜,没有丝毫的涟漪。彬彬有礼的侍应生,安静的客人,不时地小声说笑,整个环境显得宁静而美好。   “先生下午好,先生几位?”   “现在一位,等会儿还有一位。”   “请问有预约吗?”   听侍应生这话的意思餐厅生意应该非常不错,韩均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我也不知道我朋友有没有预约,她姓张,在对面任教,快下班了,估计一会就来。”   身材高挑的女侍应生翻看了一下封面精美的预约记录,嫣然一笑道:“原来您是张教授的朋友,她有过预约,二楼18号台,先生请随我来。”   说完之后,像白晓倩一样不失时机地双手送上一张名片,上面有餐厅的详细地址、服务项目及预约电话。   二楼隔音效果比一楼更好,装修更有格调。闲庭雅致、闹中取静,正如餐厅的名字“闻心”一样,真让人能享受到心灵的宁静。   餐厅里有免费wifi,几个客人捧着手机不知道在聊天还是在玩游戏,韩均没有玩手机的习惯,出于个人信息安全考虑,也不会贪这点便宜在公共场合上网,于是要了一杯免费的柠檬水,拿出笔记本电脑为下周的“全省公平贸易培训班”备课。   “韩教授,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刚搞好第五节 课的大纲,一个熟悉又悦耳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果然是张琳。   她似乎特别喜欢白色,今天又是一身雪白的连衣裙,把本来就很好的身材衬得凹凸有致。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庞,挂在唇边的浅浅笑意,再加上这身雪白的衣着,看上去是那样的清新、洁净,如同画中仙子般的一尘不染。   韩均连忙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笑道:“没有,我也是刚到,张博士,您今天真漂亮,真迷人。”   “可是人家说律师的话不能信。”   张琳美目流转,定格在他的面容,嘴角边又勾起一丝动人的笑意,完全不同于白晓倩那种肆无忌惮的笑,也不同于姜怡那种俏皮的笑,刹那间风情万种,别有一番韵味。   韩均把手按到厚厚的菜单上,故作严肃地说:“我郑重地、真诚地据实声明及确认,我上述的话是真话、真相,并且只说真话、真相。”   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搞得像是证人上庭时一样。   张琳像法官一样轻拍了下桌子,吃吃笑道:“这是菜谱,不是《圣经》。辩方证人,请原谅您的话本庭不能采信。”   韩均很绅士的帮她拉开椅子,指着菜谱笑道:“法官大人,既然证人证言不能采信,那我建议暂时休庭,等吃完饭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再审。”   “控方律师有没有意见?”   “控方律师藐视法庭,早回家给太太做饭去了。您完全没必要征求他的意见,吃完饭之后直接缺席宣判。”   张琳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指着菜谱上气不及下气地说:“可据我所知,法官是不能接受诉辩双方宴请的。”   韩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紧盯着她双眼煞有介事地说道:“所以今天是法官宴请辩方,而不是辩方宴请法官大人。张博士,您千万别告诉我您今天忘了带钱包,因为我也没带钱包。”   张琳禁不住笑问道:“韩教授,您平时就是这样哄女孩子开心的?”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如果都没办法让女友开心,那这个男友也做得太失败了。”   张琳掩着嘴唇咯咯笑道:“这么说您很坏很坏了?”   韩均狡黠地笑道:“刚才不是说过吗,这个坏是有前提的,或者说这个坏只相对于某个人而言。如果张博士您也觉得我很坏,那意味着我们之间的关系需要重新界定。”   “真是一张利嘴,不愧为纽约和新州收费最贵的华人大律师。韩教授,小女子说不过去您,甘拜下风。”   “靠嘴皮子混饭吃不算本事。”   韩均笑了笑,一脸诚恳地说道:“张博士,其实我真打心眼里佩服你,一个女孩子攻读化学工程其本身就很了不起,你不仅了不起而且在学术上有建树,人又这么漂亮,跟你做邻居,跟你坐在一起吃饭,我压力真的很大。”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被人夸?   张琳不好意的低下头,几分期待、几分羞于出口似地一般轻声说道:“韩律师,您逗我开心了,您可是赫赫有名的华人大律师,新州有史以来第一位华人地方检察官,每小时收费几百美元,要是在半年前,打死我也不敢相信能跟您做邻居,能跟您坐在一起吃饭。”   “你恭维我,我恭维你,这顿饭还吃不吃了?”   “真不好意思,光顾着说话了,韩教授,您看看,有没有合口味的,如果不合适,我们换一家。”   “我不挑剔的,吃什么都行,更不用说跟你这么漂亮迷人的教授一起吃。”   张琳俏脸一红,嗔怪道:“又笑话人家。”   “本来就是嘛,”韩均笑了笑,指着菜单问:“这个怎么样,看上去味道应该很清淡。”   他真的很会哄女人,点得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张琳把菜单放到一边,托着下巴好奇地问:“韩教授,您今天出来和我一起吃饭,白律师不会不高兴吧?”   “和谁一起吃饭是我的自由,她为什么不高兴?”   “她不是您女朋友?”   “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她是我的律师兼室友,并非祁教授介绍的那种关系。”   “这么说是姜警官?”   “姜怡更不可能了,她是我学生,刚才送我来时还开玩笑说让我加油,早点把你追到手,好让她有个师娘。”   张琳羞得面红耳赤,咬着嘴唇道:“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什么玩笑都敢开,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丫头古灵精怪,别跟她计较,说说你,回来感觉怎么样。”   “除了实验条件差一些之外,总的来说还行。”   “生活方面呢,别告诉我到现在还单身。”   张琳托着下巴,莞尔一笑道:“被你猜中了,真是单身,这些天校领导和院领导总是介绍这个介绍那个,要不是说今天有事,又要被他们拉去相亲,把我搞得不厌其烦。”   “眼界高,看不上?”   “不是看不上,也不是眼界高,是没感觉。”   在男男女女这个问题上,韩均从来不是个含蓄的人,半开玩笑地问道:“感觉我怎么样,我也没遇上合适的,要不我俩凑合凑合?”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张琳居然笑道:“行啊,不过车位得让我停,另外明天最好买束花去我们学院转一圈。”   韩均乐了,装出一副很痛苦地样子问:“停车位不算事,送花也是应该的,可是我怎么感觉像是在演戏啊?”   张琳咬了咬嘴唇,欲拒还迎地回应道:“可能在实验室里呆得太久,我对什么事都很严谨,不太喜欢凑合。不过我很好哄的,韩律师,如果您真是单身,并且真有那个意思,那你可以追追试试。”   年轻科学家,人长得又漂亮,更重要的是没有工作关系,不会违反自己的原则,韩均岂能错过这个机会,毫不犹豫伸出胳膊,轻握着她那白皙细腻小手道:“法官大人,我会每天准时到庭的,直到您宣布有利于我的判决为止。”   张琳心中荡起一阵涟漪,像触电似的急忙缩回右手,低着头撅着小嘴嗔怪道:“辩方律师,在本庭没有宣判之前请注意法庭纪律。”   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韩均心中一热,咧着嘴嘿嘿笑道:“法官大人,最终宣判之前也可以做很多事,比如保释、财产保全等等等等。鉴于本案的特殊性,您应该网开一面多加考虑,多多少少给点盼头、给点甜头,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下禁制令。” 第三十一章 情场老手   一直呆在实验室里的大龄剩女,哪里是韩均这个情场老手的对手。吃完饭,回到人才公寓,把她送到家门口时,手已经自然而然地搂到她那柔腻的腰肢上。   离曾经的偶像这么近,并且比想象中更潇洒、更幽默、更体贴、更绅士、更温柔,张琳心荡神摇,那颗忐忑不安的芳心彻底沉迷了。   一切像是在做梦,她不想美梦就这么结束,脸上一闪即逝过惊羞的表情,突然踮起小脚在他额头亲了一口,旋即用蚊子般地声音问:“要……要……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吐气如兰,一股幽香钻进鼻中,令人熏然欲醉。韩均一阵悸动,猛地托起她的脸,细细密密地吻了起来。   张琳心旌摇动,三魂六魄像被突然抽走一般整个人都软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有紧搂着他才不致摔倒。   不知道吻了多久,只听见他咬着耳唇道:“我怕我一进去就不想出来。”   她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俏脸红得娇艳欲滴,贴在他怀里意乱情迷地说:“那……那……那就别出来,小萍不在,今天……今天就我一个人。”   “提前宣判?”   “判你终身监禁。”   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韩均半开玩笑地说道:“太重了,能不能改缓刑?”   张琳仰头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你有女朋友,在餐厅里说得那些话也都是骗人的?”   韩均连忙解释道:“亲爱的,我没骗你,我真是单身,只是不想那么快结婚。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花心,也不是不想负责任,而是没这方面的心理准备,至少在35岁前没这个打算。”   他这么年轻,正是干事业的时候,不想结婚很正常。   事实上科大也有很多教授直到四五十岁才结婚,张琳松下口气,脸贴得更紧了,听着他那噗通噗通的心跳,鼓起勇气道:“我也没想过那么快成家,更没想过生孩子,韩均,只要你没骗我,只要你真心对我就行。”   “里面有没有圣经或者佛经什么的,我要进去重新宣个誓。”韩均欣喜若狂,一把抱起她走进客厅,右脚一勾,非常娴熟地把门关上。也不管最近的卧室是不是她的,就抱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   一件、两件、三件……他的衣服和她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   春光乍现,她那莹白滑腻的胸脯,那若隐若现的小森林,那曼妙的身姿,那迷人的曲线,全无遮挡地展现出来,让他如同中邪了一般不能自已。   在此之前,张琳曾谈过两次恋爱,也与曾经的恋人发生过亲密接触,尽管这不是第一次春光外泄,但心里还是怦怦乱跳,娇躯一震,顿时慌了手脚。只见在一头蓬松的秀发遮掩下,她那张俏脸潮红,紧咬着薄唇,双眸紧闭,浑身瑟瑟发抖。   他刚触碰到冰凉的唇边,她柔软的舌头就情不自禁地递了过去。干柴遇上烈火,两个人疯狂地亲吻着,渐渐地,两个火热的身躯就如同麻花般纠缠在一起……(此处省略一百万字)   暴风骤雨过后,她有气无力的趴在他身上,一边用竹笋般的玉指抚摸着,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这么快,像是在做梦。”   “什么这么快,是不是我刚才表现不够好?”   “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我们俩发展得怎么这么快。”她回头深情的瞥他一眼,这一瞥摄魂夺魄,这一瞥似水幽深。   韩均忍不住捏了捏她那洁白紧致的翘臀,一脸坏笑地说:“快有什么不好,我们都二十好几奔三十的人了,难道要像那些十**岁的小孩儿一样,你偷看我一眼,我偷偷给你塞一封不知从哪儿抄的情书,然后再拉手,再接吻,再趁家长不在像做贼似的滚床单?”   张琳扑哧一笑道:“一听就知道你中学时早恋过,不然经验没这么丰富。”   “中学算什么早恋,法官大人,您也太瞧不起我了。”   “辩方证人,难道你小学就早恋了?”   “我们班学习委员,长得最漂亮的那个,要不是我们班主任棒打鸳鸯,也轮不着法官大人您判我缓刑。”   看着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张琳禁不住笑问道:“韩大律师,这么说我应该感谢你们班主任。”   韩均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感谢他,开什么玩笑?害得我整天被人指着背脊骂小流氓,帮我从你们实验室找瓶硫酸泼他一脸还差不多。”   张琳笑得花枝乱颤,揪着他耳朵笑骂道:“小流氓变成了大流氓,小坏蛋变成了大坏蛋,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坏呢!”   “嗯,鉴于我们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实质性变化,你现在有资格骂我坏蛋。”   张琳狠瞪了他一眼,假作严肃地问:“老实交代,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拥有这个资格?”   “暂时没有,不过我现在遇到一个麻烦,如果法官大人不帮我想想办法,那我会考虑提请‘爱情委员会’重新审核你骂我坏蛋的资格。”   张琳气得咬牙切齿,揪着他耳朵道:“自恋狂,还什么爱情委员会,我怎么脑袋一热就跟你上床了。”   “疼,真疼!”   韩均连连求饶道:“法官大人,我错了,我澄清一下,是我上了你的床,不是你上了我的床。换言之,是我追求的你,不是你追求的我。这种优越感应该属于年轻、貌美、博学、高贵的您,而不属于猥琐、狡诈、无知、卑微的我。”   “这还差不多,说说吧,有什么事要请本法官帮忙。”   “牺牲了一夜色相,就等您这句话。”   见她又伸出手作势要揪,韩均掀开蚕丝被落荒而逃,光着身子从电脑包里取出一个证物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脸谄笑地说:“法官大人,您是研究化学工程的专业人士,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条短裤上的漆斑到底是什么漆,一般用在什么地方。”   张琳接过证物袋看了一眼,顺手便扔到角落里,气呼呼地说道:“女人的裤子,本法官不看。”   韩均又光着屁股捡了回来,慢声细语地解释道:“法官大人,您又误会了,这的确是女人裤子,可这个女人与我无关,她已经死了,就被扔在离我们公寓不远的树林里。杀人抛尸的凶手很狡猾,一点线索都没留下。现在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儿,又没人来认尸,您这么仁慈,能无动于衷,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不瞑目?”   张琳再次接过证物袋,凑到台灯下一边仔仔细细的观察那块漆斑,一边疑惑地问:“破案有警察,你着什么急?”   “对不起,我真是警察。很搞笑吧,像不像香港电影《无间道》里那个卧底的台词?”   “真的假的?”   “如假包换,等有时间把警服拿回来我穿给你看看,到底帅不帅。”真是个自恋狂,说完之后居然大言不惭地又强调了一句:“当然,不穿也一样帅。”   张琳忍俊不禁地笑道:“辩方证人,你的表现非常好,只要能像现在这样让本法官一直笑口常开,那本法官会想方设法帮你这个忙。当然,帮不上你一样要哄本法官开心。”   韩均搂着她的小蛮腰,揉捏着她胸前那对弹性十足的绵软,闻着淡淡的发香,嘿嘿笑道:“这用得着您吩咐吗,让您高兴,让您笑口常开,是我的义务,更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您先看,看完之后我想再好好表现一下。说真的,压抑得太久,刚才是有点快。”   “大坏蛋!”   “不坏能上您床吗?”   那只不老实的手从胸前滑落到两腿间,张琳急忙夹住,回头道:“别闹了,人家正帮你看呢。”   “对对对,办正事要紧,办完正事再闹。”   张琳怕看不清,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副眼镜,又怕被他看见戴眼镜的样子,别过头去刻意岔口话题道:“韩均,你真当警察了?”   “真的,不是要去警校任教吗,警校老师都是警察,我当然不能例外。不过警察与警察是有区别的,我属于司法警察,不是那种破案抓坏人的公安干警。”   “那你为什么管这些。”   “我不用管不等于我徒弟不用管,生姜,也就是姜怡,在重案队上班,她现在遇到麻烦,我这个师傅还有你这个师娘能坐视不理?”   “什么师娘,难听死了,就算是那也是准师娘。”   韩均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笑道:“准师娘就准师娘,明天我就让她这么称呼你。”   张琳一愣,急忙回头道:“别,千万别!等会儿你也早点回去,千万别让白晓倩看出我俩关系,我脸皮可没你那么厚,这么快就在一块儿,被人知道多难为情啊。”   “没问题,一切都听你的,啧啧啧,你戴眼镜的样子也很好看嘛。”   张琳连忙摘下眼镜,撅着小嘴嘀咕道:“一点都不好看,又骗人。”   韩均把她紧搂进怀里,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厚颜无耻地说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们法官大人不管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不穿衣服更好看,像仙女似的,百看不厌。”   “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也不知道跟多少个女孩子说过。算了,过去的事我不追究,但以后不可以。”   张琳拨弄了下证物袋,接着道:“这块漆斑太小了,而且被清洗过。我可以带到实验室试着分离提纯一下,看能不能提取到点什么。如果能提取到,那再做红外核磁,结合数据库图谱进行匹配,然后再请经验丰富的工程师帮着分析分析,看能不能分析出其各种成分的基础配方体系,进而确定到底是哪家公司的产品,一般都应用在哪些地方。”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法官大人,刚才不过瘾,我们继续。”   “别急嘛。”   张琳抓着他不老实的手,继续道:“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因为通过微观谱图对未知成分进行分析,需要很多很先进的仪器。这个好解决,科大实验室没有我可以向同行求助。关键是图谱,我们没这样的数据库。”   韩均傻傻地问道:“那怎么办?”   “sh有一家专门从事高分子分析和精细化学品分析的实验室,他们那儿应该有,不过要收费。人家是国家级实验室,做这样的分析估计不会便宜。”   “为政府办事不能让我自己掏钱。”   “找公安局啊,他们的案子他们应该有预算。”   韩均挠了挠头,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公安局也不太可能掏钱,他们认为我在异想天开,认为就算分析出来也很难以此锁定第一现场。”   张琳小鸟依人般地钻到他怀里,吃吃笑道:“放心吧,我有办法,他们前不久刚给我发了一封邀请函,说是请我去参观考察,其实是想拉我们项目的检测分析业务。过几天把提取出来的小样带去让他们看看,一下子省好几万,真是便宜你了。”   韩均猛地翻到她身上,轻咬着她胸前那点樱红,一边上下其手,一边诡秘地笑道:“我会补偿的,这一次保证不让你再说快!” 第三十二章 投奔师傅   新的一周,新的开始。   姜怡工作和生活的轨迹,全被凭空冒出来的“师傅”给打乱了。如果不是他高调出现,她应该已被分到三探组,随周探长一起侦破“杀人抛尸案”。   虽然现在一样能参与侦破,可身份却发生了令人哭笑不得的变化。   昨天兴冲冲地回单位,本想告诉大家伙儿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韩均松了口,愿意和重案队“冰释前嫌”,没曾想李指导员听完汇报后不仅没流露出哪怕一丝笑容,不仅没表扬一句,反倒含糊其辞地说什么按照分局领导指示,要对她的分工进行一下调整,现阶段仍陪同韩调研员调研,调研结束之后先给蒋小燕帮帮忙,等将来成立五探组再作进一步安排。   责任区刑警队只有三个探组,重案队负责大案要案多一个。警力不足,整个大队都没有哪个中队有五个探组,这不是明摆着忽悠人吗?   怎么也想不通,缠了半天蒋小燕才道出实情,原来问题竟出在昨天刚确立的师徒关系上。   别看周探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其实做贼心虚着呢,这些天一直忐忑不安,生怕韩均秋后算账,躲都来不及,哪敢引狼入室让她这个徒弟进三探组。   谁也不愿意背后多双眼睛,一探组、二探组和四探组同样对她避之不及,或许连分局和大队领导都抱有同样想法。总之,她的工作就这么定了,稀里糊涂地成了队里唯一的闲人。   不管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信,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姜怡一肚子气,立场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暗想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干脆收拾好本来就不多的行李,天一亮就一肚子委屈的来投奔师傅。   拜师宴没摆,拜师礼没送,平时开师傅的车,看样子以后还要住师傅家,越想越不好意思,快到植物园又调头找了家早餐店,买了些早点。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也是一番心意,总比两手空空上楼好。   白晓倩穿着春光侧漏的真丝睡衣,光着脚丫,揉着惺忪的双眼打开门,从她手里接过香菇小笼包和豆浆牛奶之类的东西,一边招呼她进来,一边哈欠连天地说:“这么早啊,才六点,怎么不多睡会儿,睡眠不好很容易老的。”   “白姐,我是来投奔你的,你不习惯两个一起睡,我就在书房支张床,反正我把行李都带来了。”   这丫头,搞得哪一出?   见她大包小包的往屋里搬,白晓倩睡意全无,指着隔壁吃吃笑道:“支什么床,就这一间呗,反正以后也没人睡,空着也是空着。”   “姐,您又开玩笑,他是我师傅!”   “师傅?”   姜怡轻叹了一口气,撅着小嘴委屈之极地说:“我骗你干嘛,昨天刚确立的关系,我们丁局和政委都知道。也正因为这个关系,我在单位才不受待见,看见我一个个避之不及,就差把我扫地出门。”   作为一个律师,白晓倩没少同刑警队打交道,非常清楚刑警们很看重师徒关系,再想到韩大律师与西郊分局的恩恩怨怨,一下子反应过来,幸灾乐祸地笑道:“姜怡啊姜怡,你真拜了个好师傅,不是姐吓唬你,西郊分局你是呆不下去了,早点打请调报告,看能不能调到其他分局。”   “我招谁惹谁了,不行,这事我要跟他好好说说,事情全因他而起,他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等着吧,他没回来呢。”   “没回来?”姜怡下意识地瞄了卧室一眼,神态夸张地问:“白姐,难道我师傅和张老师……和张老师……”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白晓倩似笑非笑的点点头。   “我不信,肯定有其它事,他俩前晚刚认识,这也太快了吧?”   白晓倩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气定神闲地说:“傻丫头,别以为你师傅和你我总保持最彬彬有礼的距离,就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好孩子。那是他有原则,不同未成年、已婚和有工作关系的女人上床。   这三条张琳一条都沾不上,人又那么漂亮,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能错过这个机会?再说他们跟你我不一样,都是从美国回来的,开放着呢。认识才几天怎么了,只要对上眼,认识一小时一样滚床单。”   朝夕相处这些天,韩大律师在她心目中渐渐丰满起来的“高大上”形象,一下子崩塌了,姜怡深吸了一口气,苦着脸叹道:“我没作孽啊,老天怎么让我摊上这么个师傅!”   “私生活归私生活,人品归人品,不要混为一谈。”白晓倩伸了个懒腰,突然跳到她面前,捧着她脸问:“姜怡,你是不是喜欢他,是不是吃张琳的醋?”   姜怡俏脸一红,连连摇头道:“哪有,我就是觉得太突然。你说张琳多好的一个人,有学问长得又漂亮,又见多识广,不应该那么轻易……轻易……”   “不应该轻易跟他上床是吗?”   “是啊,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一看就知道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有个词儿叫一见钟情?”   白晓倩往沙发上一躺,翘着白皙的长腿,很生猛地说:“傻丫头,这个世界上好男人不多,该出手时就应该出手,不能装腔作势。这是没遇上让我心动的,真要是遇上我也脱光了往他被窝里钻。”   姜怡眨了眨眼,一脸坏笑地问:“白姐,你该不会是在大大地懊悔放过了我师傅那个上乘老公人选吧?”   “有点。”   白晓倩抱着莲藕般地双臂,唉声叹气地说:“我感觉这次跟以前不太一样,张琳的脾气多好啊,前天晚上那么作弄她都没生气,说不准真能以柔克钢把他死死拴住。大意了,真大意了,早知道就不应该那么贪钱,早点把他这份工辞掉,早点把生米煮成熟饭。”   姜怡乐了,挽着她胳膊吃吃笑道:“姐,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补救来得及,我支持你做我师娘,把他从张琳手里再抢回来。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以你这条件,我就不信攻不下他那座嘉峪关。”   “难,很难!”   白晓倩摇摇头,愁眉苦脸地说:“他又不是那些特容易冲动的纯情少男,简直身经百战,仙姑圣女、妖魔鬼怪什么没见识过,没那么容易就范。而且他还有一个原则,不会同时与两个女人交往。更不用说张琳那么优秀,实力那么强,又占了先机。”   姜怡摇了摇她胳膊,撅着小嘴嘀咕道:“我感觉她瞧不起我,我不喜欢她做我师娘。白姐,你再想想办法,趁她立足未稳赶快反攻,把本来就属于你的阵地夺回来。”   这丫头,真当真了!   白晓倩差点爆笑出来,装出一副很痛苦地样子说:“关键是胜算不大。你想想,我要反攻就要先把他这份工辞掉,赢了自然好,他的钱都成我的。万一输了,并且很可能输,到时候一年十二万的损失谁给我补。”   “我……我……我师傅一年给你十二万?”   “所以说他小气嘛,赚那么多钱才给我这么点,想想就觉得亏。”   姜怡彻底服了,咬牙切齿地说道:“白姐,你觉得亏,我比你更亏。被他害这么惨,不仅一分钱不给,还管我要拜师礼,要我摆拜师宴,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给我找了个瞧不起我的师娘!”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通过辛勤的付出换取应得的回报,不是傍大款,不是他养的情人。当然,你也不是,不过作为徒弟孝敬师傅是应该的。”   姜怡冷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说:“不是我想拜他为师,是他死拉硬扯硬要做我师傅。再说我也有付出,给他当司机,给他跑腿,今天还给他买早饭。就算不给我同等待遇,也要给一半吧。”   “你们师徒的事跟我说没用,今天不用上庭,我去睡个回笼觉,等他回来你跟他慢慢谈。”   “老公都被人抢走了,你居然睡得着!”   白晓倩拍了拍她肩膀,起身道:“抢走就抢走吧,又不是头一次,日子总得过,我们要往前看。”   真看得开,姜怡彻底无语了。   正不知道该把行李往哪个房间搬,被声讨的对象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回来了,刚走到卧室边的白晓倩一下子来了精神,忽闪着大眼睛狡黠地笑道:“韩大律师,您看上去好憔悴,要不要我炖点什么汤给您补补。”   韩均很奇怪地看了看姜怡的行李,回头笑骂道:“衣衫不整,一点都不注意影响,连那儿都露出来了。还有那个什么汤,留着你自己补吧,你看看,都下垂了。”   白晓倩这才注意到睡衣有点大,腋下空荡荡的,扔下一句“你才下垂呢”,急忙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师傅,你害死我啦!”   昨天去哪儿了,和谁过的,是人家**。姜怡不想管也管不着,但她沦落到如此田地全拜他所赐,不等他开口便将她的委屈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可怜兮兮,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再说下去恐怕真会哭。   又好气,又好笑,又有几分不忍,韩均只能坐到她身边,慢声细语地劝道:“别难过了,不就是工作安排吗,又没有解雇你,更没开除你党籍。什么事不用干,每个月有工资拿,这好事去哪儿找?   有困难找师傅,有委屈跟师傅倾诉是对的,证明你很看重我们的师徒关系,很信任我这个师傅。上午我要去会议中心参加‘全省公平贸易培训班’开班仪式,你在家好好休息。中午回来时我找几个工人,把书架搬到客厅里,把书房腾出来,再买张大大的床,以后就住这儿,不收你房租。”   “那案子呢,抛尸案破不破了?”   “当然要破,他们越排斥你,你越要干出点样子给他们看看。”   韩均顿了顿,装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恨恨地说道:“王思强,李大山,周洪福,居然给脸不要脸,居然敢欺负我徒弟。生姜,别委屈,看师傅怎么帮你收拾他们。先把抛尸案破了打他们的脸,然后再翻翻他们这些年办的旧案,我就不信一点瑕疵没有,真要是能复查出冤假错案,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姜怡大吃一惊,急忙哀求道:“师傅,别,千万别,他们也没怎么着我,把抛尸案破了让他们丢脸就行,不用那么麻烦再翻什么旧案。” 第三十三章 双喜临门   刚追上“美女学霸”女友,又略施小计把姜怡拉进自己阵营,在重案队留下一个钉子,以后想什么时候去恶心王思强就什么时候去。师傅去关心一下徒弟,名正言顺,再也不用担心调研完之后找不着借口。   双喜临门,韩均从未像今天这么愉快过。   心情一好,站在讲台上都能超常发挥,开班仪式后的第一堂课,他把枯燥无味的“国际贸易摩擦”和“反垄断调查应诉”讲得既幽默又风趣,赢得了一阵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作为从美国把他挖回来的“伯乐”,余省长非常有面子,不仅从头听到尾,而且像参与培训的学员们一样时不时做记录。   走下讲台之后,更是笑容满面的把他介绍给商务部和商务部贸易救济局的领导。要不是声称中午有事,逮着个机会开溜,说不准又要把他拉去陪部委领导们吃饭。   打开导航,去最近的家俱商场买了一张床,约好下午六点前送过去,再顺路买了一大束玫瑰,回到人才公寓已是下午两点。   姜怡在家也没闲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十几个大纸箱,把书分门别类的都装了进去,客厅里的沙发也被挪到一边,就等托物业联系的工人来搬。   “师傅,冰箱里有饭有菜,都是白姐昨晚做的,您先吃几块饼干垫一下,我这就去给您热。”   这徒弟挺懂事,听说他没吃饭就系上围裙跑进厨房。   韩大律师心情更愉快了,往被挪到门边的沙发一躺,又做起她的思想工作:“看上去精神不错,这就对了,人生不如意十之**,怎可能一点挫折都遇不到。关键是怎么去面对,我们要化愤怒为力量,给那些把挫折和愤怒强加于我们的人一个有力回击。   昨天不是说过吗,我们是黄金组合,是侦破各种疑难凶杀案的梦之队。只要我们师徒齐心,就能其利断金,先让他们暂时得意一下,回头看我们怎么左右开弓,‘啪啪啪’地抽他们脸。”   又是“黄金组合”,又是什么“梦之队”,抽脸就抽脸吧,还左右开弓。   姜怡忍俊不禁地笑道:“师傅,光说没用,关键是要把案子破了,要是王队和周探长他们先抓到凶手,到时候被左右开弓抽脸的可就是我们了。”   “是不能让他们抢我们前头。”   韩均坐起身,饶有兴趣地问道:“他们现在有没有进展?”   “您回来前我刚给单位打过电话,如果蒋姐没骗我,那应该没什么进展。不过动作很大,考虑到老百姓不怎么看报纸,分局连夜印了上万份认尸启事,这会儿应该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苗队的推测王队也很重视,已发出协查通报请全市的派出所走访、询问各辖区内的工地。”   姜怡把热好的炒豆角倒进盘子里,接着道:“据蒋姐说为了尽快破案,队里又向分局申请了一笔经费,准备通过报纸、电视和电台发悬赏,向全社会征集线索。另外把距抛尸地点不远的几个外来人口密集的村作为排查重点,二探组和四探组全压上去了。”   “网撒得倒挺大,关键是能不能捞着鱼。”   “师傅,您还有心情笑,他们把能做的都做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到底能不能通过那块漆斑联系上第一现场,韩均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并且张琳说得很清楚,分离提纯、检验分析、比对匹配需要时间。   韩均不想坐等,沉吟道:“他们有一件事没做,你或许可以试试。”   “什么事?”   “死者的白色t恤衫上好像有个标志,而且比较新,应该刚买没几天,你可以顺着这个方向调查,拿证物和死者照片跑跑地摊,逛逛夜市,说不准能有点收获。”   还以为有什么高见呢,搞来搞去是查衣服。   姜怡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师傅,那个标志是品牌,市场上十件有九件是假的,还是今年最流行的一款,仿冒它的没一百家也有八十家。摆地摊的进货渠道又乱,有从本市批发市场进的,有从外省进的,有从网上订的,还有的干脆买一件拿到服装厂请人家代工,根本无从查起。”   不能让她闲着,一闲又会胡思乱想,韩均脸色一正,“假的它也有来处,假货与假货也有区别,人命关天,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去查。开我车去,油钱我给你报销。”   这个工作量太大了,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姜怡点点头,很不情愿地说道:“好吧,我听您的,就以t恤衫为突破口展开调查。”   “衣服在技术中队,如果借不出来给我打电话。”   提起电话姜怡就一肚子气,撅着小嘴嘟囔道:“我又不是张老师,我哪儿有您电话。”   韩均这才想起他的电话号码只有白晓倩和张琳知道,不无尴尬地笑道:“生姜,不要有什么想法,师傅我就是怕麻烦,外人问起来才留白晓倩电话。你现在又不是外人,我也不可能嫌你麻烦,所以今后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手机在这儿,你自己拨一下,顺便把你的号码帮我存起来,省得以后有事找你找不着。”   “张老师你怎么不嫌烦?”   “又来了,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大人的事。”   “您比我也大不了几岁。”   “大一岁也是大,再说我是你师傅,对师傅要表现出应有的尊重。好啦好啦,钥匙给你,去查你的案吧。”   “您下午不用车?”   “别管我,破案要紧,哦……对了,车上有束花,帮我送上来再走。”   姜怡接过钥匙,掩嘴轻笑道:“送给张老师的?”   韩均放下筷子瞪了她一眼,一脸不耐烦地说道:“都说了大人的事你别管,你管我送给谁?真受不了你,简直是个问题少女。”   “我没问题,是您有问题,不想告诉我拉倒,反正我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你还问!”   姜怡干脆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振振有词地说:“师傅,我真替白姐感到难过,她对您多好,像小媳妇一样无怨无悔的伺候您,您居然在外面……总之,您对不起她。”   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放下筷子道:“她无怨无悔?你是刚搬来,不知道她平时是怎么抱怨的,整天嚷嚷着要加薪,威胁不成就色诱,要不是你师傅我坐怀不乱、立场坚定,别说银行里那点存款,或许连这套房子都被她过户几回了!”   姜怡的同情心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又嘀咕道:“过户就过户呗,在您名下和在她名下有什么区别,您这次真伤了她的心,现在补救或许还来得及。”   先入为主,和她真没法说。   韩均头都大了,指着防盗门道:“她不用你同情,更不用你帮她打抱不平,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不然我真生气了。”   “自己做的事还怕别人说,走就走,您一个人在家内疚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韩均真有些后悔收这么个喜欢瞎掺和的徒弟,匆匆扒了几口饭,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打电话叫来一辆出租车,按照昨夜的约定直奔科大而去。   大学属于公共资源,照理说只要不影响学生上课谁都能进。韩均不知道规矩,像在美国一样直接往里面闯,刚走了几步就被门卫叫住了。   既不是老师,又不是学生,想进去必须登记,必须有人接。一通电话打完,一套手续走完,张琳教授男朋友来了的消息也被搞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   一群群女大学生从教室、宿舍、图书馆、操场蜂拥而至,嘻嘻哈哈地互相推搡着,像生怕他听不见似的发表各种意见:“你看你看,真比上次那位帅!”   “好多玫瑰也,羡慕死了。”   “好像是打的来的,连车都没有,配得上张教授吗?”   “别这么势利好不好,也许人家刚回国,没来得及买。也许人家压根儿就在国外工作,抽时间回来看咱们师姐的。”   ……   正像猴子一样的被她们围观,张琳穿着一件白大褂从人缝里挤了进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大学生们顿时起哄道:“张教授,人家都流汗了,帮着擦擦呗!”   “师姐,抱一个,来个热情的拥抱。”   “起什么哄,都上课去。”   心上人说来进来,张琳心里美滋滋的,俏脸涨得通红,回头啐了一句,然后走到他面前假作生气地埋怨道:“我还有一节课呢,怎么来这么早。”   韩均双手捧着九十九朵玫瑰,故意大声道:“等不急了,一刻都不想再等。亲爱的,送给你。”   他话音刚落,学生们又是一阵哄笑。   “谢谢,”张琳鼓起勇气接过玫瑰,旋即转身笑骂道:“看够了没有,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再起哄别怪我让你们挂科。”   一个戴眼镜的女大学生吃吃笑道:“师姐,再让我们看看姐夫呗,就看一眼。”   韩均伸出右臂,很潇洒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像模特一样叉着腰,笑问道:“各位,现在满意了吧?我脸皮厚,不怕难为情,可我女朋友不行,请给我们一点点空间,谢谢。” 第三十四章 政府律师   对于江城,韩均最熟悉的恐怕只有西郊公安分局看守所。被关押四个多月,不仅非常熟悉,且印象深刻。   虽然“消费”同样昂贵,但请女朋友去那儿吃饭显然不太合适。   菜要可口,环境要好,气氛要浪漫,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那儿有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餐厅。一年十二万不是白给的,遇到这种伤脑筋的问题当然要问白晓倩。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要不是白晓倩提醒,差点忘了除公职之外他还兼任着东江集团常年法律顾问。   位于市区繁华地段的东江假日酒店,是江城数得上号的五星级酒店,也是东江集团除制药之外的诸多投资项目之一。用白晓倩的话说:中餐厅、西餐厅、宴会厅都有,想吃什么吃什么,环境又好档次又高,吃完了可以直接上楼开房,连避孕套都不用出去买!   东江集团总部就设在酒店36至38层,他们被美国同行提起反倾销调查时曾去过一次。正如白晓倩所说,环境好档次高,客房里真备有避孕套。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想到钱包里有一张段总送的可打折、可挂账的白金vip卡,韩大律师毫不犹豫地把张琳请到了东江酒店三楼中餐厅。   环境的确非常不错,餐厅入口处,设计精巧的开放式厨房把厨师精湛的烹饪技巧,栩栩如生地展现在客人面前,给客人带来宾至如归的感觉。   再往里走,棱格木门相迎,小桥、竹木、屏风点缀其间,牡丹、杜鹃、海棠、水仙、紫荆、莲花、玉兰不一而足……走进餐厅,仿佛置身于万花丛中。大厅左侧的几个包房,也都以鲜花命名。其设计灵感无疑源自中国古代的“四君子”,取其清雅淡泊之意境。   来得比较早,大厅里没几个客人,总共就两位也没必要进包房。在落地窗边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抬头便可俯瞰酒店对面中山花园的如画美景。   张琳似乎极少来这样的场合,显得有些拘束,小家碧玉般地坐在对面,一双清澈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就是不愿意点菜。   韩均只能代劳,翻开菜谱道:“两份脆皮芝士卷,一份韩式烧茄子,两份竹笙牛肉球,一份糖醋菊花鱼,两份野山菌娃娃菜……菜不够再点,另外请帮我们拿一瓶你们这儿窖藏的红酒,上次喝过,味道不错。”   三个丸子140元人民币,一小份娃娃菜65,一瓶红酒800多,点完之后又顺手给了一百元小费,把那穿旗袍的女侍应生乐得合不拢嘴。   侍应生刚离开,张琳撅着小嘴嘀咕道:“这么贵,太奢侈了。不就是一顿饭嘛,在哪儿吃不是吃,早知道这儿消费这么高,还不如去我们学校对面呢。”   “第一次请你吃饭,当然要选个好点的地方。”韩均深情的看了她一眼,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不无得意地笑道:“再说我有这儿的vip卡,结账时可以打五折。”   张琳笑问道:“公职人员的隐性福利?”   “我没那么**,况且我有名无实也没资格**。”   “那卡是从哪儿来的?”   “这家酒店属于东江集团,而我呢,是东江集团常年法律顾问。也许顾问费给得少,老总感觉过意不去,就托白晓倩送我一张卡。”   “给多少?”   “一年60万,还人民币。”   张琳托着下巴,嫣然一笑道:“对你这个收费最贵的华人大律师而言,60万人民币是不多。对国内律师来说,一年60万真不少。韩均,人都已经回来,知足吧,知足常乐。”   韩均抚摸着她那白皙细腻的小手,慢声细语地说道:“钱多钱少无所谓,如果真图钱我也不会回来,真正让我知足的是遇到你,亲爱的,你就是上帝送给我的天使。”   “大庭广众,别这么肉麻。”张琳俏脸一红,急忙把手缩了回去。   事实证明服务水平和消费是成正比的,菜虽然贵,但上得很快,味道也很好。   以新鲜蟹肉配以鲜冬菇、洋葱丝,芝士粉,采用中西合璧方式烹饪的脆皮芝士卷,咸鲜微甜,外皮清脆焦爽,里面柔软滑嫩,赋有浓郁的芝士味道;以茄子、韩国泡菜为主,葱丝、红椒丝为辅烹制的茄子,颜色红润、软嫩香滑,略带微辣,回味悠长……   张琳和韩均一样不善饮酒,杯到嘴边浅尝而止,几道菜下肚,忍不住问道:“韩均,你这个‘千人’学者和我们不太一样,怎么既要去警校任教又要担任公职?”   “什么千人学者,我就是滥竽充数,跟你们这些有真才实学的没法比。”   “你这么厉害,别妄自菲薄了。”   “真的。”   韩均抬起头来,不无自嘲地笑道:“你也知道的,j.d.是一个法律职业学位,那些课程是专门培训律师的,不是搞法学研究,跟学术没关系。按照国内的学制和学位授予标准,较起真来只能称之为法律硕士,能入选‘千人’连我自己都感觉好笑。”   这里没外人,关系又已经亲密到那一步,张琳权衡了一番,终于直言不讳地问道:“那怎么会入选的,难道真如传言的那样,你帮国内的高官转移资产,帮他们的亲属办移民,于是他们投桃报李,给你顶官帽子作为回报?”   韩均晃了晃酒杯,笑问道:“你信吗?”   “我不信,毕竟你已经很成功了,要声望有声望,要案子有案子,没必要再给自己惹麻烦。何况回国当官又能赚多少钱,就算把传说中的那些灰色收入都算上,也没你在美国赚得多。”   “法官大人英明,只要您相信我,别人怎么说我一点都不在乎。”   张琳掩嘴轻笑道:“辩方证人,相信归相信,但本法官更需要证据。要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大陪审团依然会判你有罪,本法官想帮你都帮不了。”   “这其实很好解释。”   韩均像她刚才一样抱着拳,托着下巴,耐心地解释道:“首先,由于种种原因我想回来。至于什么原因,在这里说不合适。如果想知道,晚上我会一五一十的向法官大人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绝不敢有哪怕一丝隐瞒。   正因为想回来,我就特别留意国内的一些情况,经常参加总领馆组织的一些活动,比如去机场迎接赴美访问的国家领导人,比如帮着接待国内过去考察的政府或者商务代表团等等等等。”   “所以你就认识了余省长?”   “嗯。”   韩均点点头,微笑着确认道:“他率团去华尔街参观考察那一天,总领馆同时有四个接待任务。有其他省的省委书记,有全国人大常委会代表团,有国家部委的,根本忙不过来。朱俊风,也就是当时的参赞找到我,请我帮忙给余省长一行当向导兼翻译,毕竟那儿我熟。   不得不承认,这个向导和翻译当得非常愉快,不仅认识了老家的省长,并且在他的帮助下接了一个反倾销调查应诉的案子。运气不错,虽然没赢,但也争取到比国内另外两家应诉企业更低的加征税率。”   他收费贵是有理由的,在联邦法院和纽约、新州地方法院打的几场官司非常经典,连一个80多岁的剪纸老太太都能办成特殊人才,以至于好几份法律期刊都评论,如果他愿意放弃当律师的高薪,假以时日有望能成为继陈卓光之后的华裔联邦法官,或程乐其那样的联邦检察官。   张琳对此并不感到奇怪,笑吟吟地问道:“后来呢?”   “反倾销调查的案子结束后,我给余省长打了个电话,跟他说我想回国效力,没想到他非常欢迎,之后的那些手续全是省里办的,我没操一点心。”   韩均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才知道,之所以把我办成‘千人’,完全由于他们担心国内给不了我太高薪水,才通过这种方式给一点补偿。而我真正的工作,其实是省政府律师,专门帮省里打涉外,确切地说是涉美官司。   之所以安排到司法厅担任什么正处级调研员,安排去警校任教,纯属他们出于多方面考虑的结果。一是如果把我直接安排到省法制办,那就成真正的公职人员,本来薪水就很少,又不能兼职兼薪,他们怕留不住;二来省法律顾问团成员都是兼职的,如果给我太好待遇、太多薪水,其他顾问会有意见。”   “原来是这样啊,什么都为你着想,余省长对你真是器重。”   “好感有一些,说器重就有些过了。”   韩均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在美国呆那么多年,应该非常清楚持美国律师执照的华人很多,念j.d.的却很少。回国搞个移民留学中介,忽悠忽悠对美国不了解的普通人还行,指望他们上庭不知道会输成什么样。   而念j.d.那么辛苦,真正的有钱人不会去受那个罪。学费又死贵死贵,不像你们一样能争取到奖学金助学金,三年下来至少要花25万美元,真正有两下子能在美国站稳脚跟的,肯定要留在那儿赚钱把投资收回来,不会轻易回国。   在别人眼里,余省长对我很器重,省里给我的待遇非常高。可从经济利益的角度上看,他们给的一点都不多,而且赚大了,因为他们给的这些甚至不够在美国聘请一个二流律师。”   张琳这才明白过来,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既然你真正的工作是政府律师,那警校那边要不要去授课?”   “要,当然要,毕竟人家给了薪水。不过也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授课上,一是不感兴趣,二来对国内法律不太熟悉,总不能在社会主义中国给学生们讲美国的‘三权分立’吧?所以我打算让白晓倩当我的助教,她是国内法学院毕业的法学硕士,给那些专科生上课正合适。”   又是白晓倩,张琳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儿,不动声色地笑问道:“工资你拿,活儿人家干,人家能同意吗?”   “我给她支付薪水的,一年十二万,又不是让她白干。”   “你俩的关系还真有点意思啊。”   韩均岂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连忙解释道:“亲爱的,千万别误会,我和她真是单纯的雇主与雇员关系。好几年了,她一直在帮我打理国内的事务,薪水从十万涨到十二万,又不是全职,还人心不足蛇吞象,天天嚷嚷着要我给她加薪。” 第三十五章 水到渠成   八月十一日深夜,西郊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会议室里灯火通明,烟雾缭绕。   接到报警到现在已经六天,投入了大量的警力和财力,在对外来人较为人口密集的几个城中村和城乡结合部进行排查时,甚至抓获一个网上通缉的逃犯,破获两个涉嫌盗窃的团伙,但“8.05杀人抛尸案”的侦破工作却没有任何进展。   刑侦副局长张宜亮眉头紧锁,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凝重地说道:“同志们,我们的压力大,丁局和政委的压力更大。去年全市共发生命案67起,破获59起,未破获的8起中就有3起在我们分局辖区。本来想打个翻身仗,偏偏看守所又出事了。   前任所长卢鹏涛、前任教导员卢仁海玩忽职守,严重不负责任。上梁不正下梁歪,多名民警及协警也卷入违法活动中。据区纪委办案人员透露,马万山等害群之马已经胆大到破坏所里手机信号屏蔽系统,致屏蔽失效,让在押人员用偷偷送进去的手机与外部通风报信的地步。”   刑警大队长刘义朋掐灭烟头,咬牙切齿地补充道:“已查明去年5.13案主谋潘志军,就是利用手机通风报信,让我们扑了个空,造成3名同伙在逃的。”   早就感觉出了内鬼,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王思强与李大山对视了一眼,摇头叹道:“上个月收到消息,说那三个中的一个在闽省打工。一探组去了,又扑了个空,像他们那样的惯犯警觉性很高,想抓他们没那么容易。”   “追捕逃犯的事先放一边,看守所那帮害群之马也不用你们操心,我要说的是‘8.05杀人抛尸案’能不能顺利侦破,对正值多事之秋的分局有多么重要。大家再想想,前段时间的工作是不是有遗漏,我们是不是忽视了什么线索。”   王思强猛吸了一口烟,愁眉苦脸地说道:“张局、刘大,该查的都查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不是我王思强说丧气话,像这种没头绪的抛尸案,想侦破只能靠运气,运气不到,你再急也没用。”   作为刑侦副局长,张宜亮岂能不知道破这个案子有多难,但仍一脸严肃地说道:“运气固然重要,可我们不能坐在家里等运气。思强,你可是老同志,怎么连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丫头都不如,刚调到你们队小姜,这些天不是一直在外面跑吗,难道她不知道顺着衣服查有多难?”   “张局,她就是三分钟热度,再说这么重要的线索我们能视而不见?”   “你们也在查?”   “在查,”王思强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汇报道:“现在九点零五,夜摊儿还没收摊,不信您出去转转,看能不能碰到正在走访调查的小王和小吴。”   案子迟迟没进展,刑警大队长刘义朋心情格外烦躁,冷不丁地问了句:“假洋鬼子这些天在做什么,他不是对这个案子也很感兴趣吗?”   “感兴趣那是几天前,他现在可没时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甚至都懒得找我麻烦。”   “这就怪了,他回来不就是找你报仇的吗?”   “人家刚交了一个女朋友,科大教授、美女学霸,也是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还住同一栋楼。听说都同居了,早上开车送,下午开车接,看看电影、逛逛街、下下馆子,正如胶似漆,哪顾得上找我报仇。”   张宜亮一愣,将信将疑地问道:“不可能啊,我中午还在院儿里看见他车。”   “那是小姜开的,他现在开他女朋友的车。”   王思强侧头看了周洪福一眼,又忍不住调侃道:“有个有钱的师傅就是不一样,上下班开豪车,连油钱都师傅出。要是跟我们老周,那小姜别说豪车了,恐怕连电瓶车都摸不着。”   看守所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张宜亮不敢有哪怕一丝懈怠,异常严肃地提醒道:“思强,你可是他的第二目标,千万别大意。谈恋爱很可能是他为了甩开小姜耍的花招,天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不准哪天他又给咱们来一记狠的。”   “张局,您放心,我又不是卢鹏涛罗仁海,身正不怕影子斜,除了起诉追责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就是不能让他起诉,王思强啊王思强,丁局和政委已经够麻烦了,你可不能再给他们添乱。”   王思强轻叹了一口气,抬头苦笑道:“起诉不起诉是人家说了算,我现在就像一条躺在砧板上的死鱼,任人宰割!张局,说句心里话您千万别生气,我真希望他早点把这一刀砍下来,别像那个什么什么剑似的总悬在头上,让人寝食难安。”   “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文化。”   “对对对,就是那个什么斯之剑。他奶奶的,我真想当面问问他是不是男人,揍我一顿也好,把我送上法庭也行,总之痛痛快快利索点,别这么婆婆妈妈,搞得人心惶惶,整天惦记着。”   张宜亮可是“9.12案”的专案组长,虽然没像王思强和周洪福一样动过手,但韩大律师真要是起诉,他同样要被追责。   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他不想让事情变得更麻烦,顿时声色俱厉地说道:“犯了错误就要承认错误,哪有你这样的!王思强,就你现在这态度,换作我我都要收拾你。听我一句劝,别拿自己前途开玩笑,小姜不是他徒弟吗,让小姜帮你说说好话,再找个机会低头认个错。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想他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张局,这话您自己信吗?”   “信不信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为确保万无一失,张宜亮又侧身道:“老刘,你帮我盯着这头犟驴,三天之内必须让他登门给人道歉,态度要好,不能两手空空。小姜那边我会打招呼,总之这件事不能再拖,再拖下去连我都受不了。”   刑警大队长刘义朋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是啊,他不出手比出手更狠,搞的重案队人心惶惶,再这么下去连正常工作都没法开展。”   ……   他们头疼,韩均同样头疼,只是头疼的原因不同罢了。   张琳像温顺的小猫一样趴在他胸口,一边抚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一边很是内疚地说:“在我妈和我爸眼里,我不管多大都是个孩子,再说又刚从国外回来,没个人照应她们不放心,所以才让小萍搬这儿来。别看我表妹口无遮拦的,其实人一点都不坏。”   韩均抚摸着她那乌黑发亮的秀发,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儿有表妹,我那儿有律师和徒弟,房子明明是我们的,却搞得我们两个房主无家可归,这算什么事儿啊?”   “不是无家可归,是不能像现在这样在一块儿。”   “要不……要不我们把资源优化整合一下,让你表妹住我那儿去,我搬到你这儿来。或者让我律师和徒弟住你这儿来,你搬我那儿去。”   “不行,这样一来她们不都知道了嘛,这么快就同居,让我多难为情啊。”   “你以为不搬她们就不知道?亲爱的法官大人,我们都是成年人,用不着这么掩耳盗铃。”   张琳摇摇头,用近乎哀求地语气说道:“猜到总比看到好,亲爱的,你别为难我好不好,再说我又不是不想搬,只是不想这么快搬。三个月,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后不管她们怎么想怎么看,我们都光明正大的住一块儿。”   “法官大人,您是我领导,我当然要听您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也挺有意思,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搞得像是在偷情。难怪连老祖宗都大发感慨,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张琳扑哧一笑道:“那是你们韩家老祖宗,我们张家老祖宗可没这么不要脸。”   韩均猛地翻到她身上,一脸坏笑地说:“难怪我这么坏,原来基因全遗传到我一个人这儿。不是一家人,不上一张床,要坏大家一起坏,我一定要给你分点。”   “我才不要呢,”张琳使劲儿推开他,紧搂着被子吃吃笑道:“一进门就耍流氓,像是色鬼投得胎,都忘了说正事。”   韩均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道:“sh那边有结果了?”   张琳从放在床头的包里翻出一张分析报告,不无得意地笑道:“我们从提纯的小样里检出酚醛树脂、锌粉、聚酰胺树脂、聚四氟乙烯、聚全氟丙烯等成分。与其它成分相比,锌粉所占比例极少,如果不是我带的研究生够细心,差点被忽略了。   通过仪器检验、数据库图谱匹配以及一位资深工程师的分析,基本上可以确定那块漆斑是由两种重防腐涂料组成的,一种是环氧富锌底漆或中间漆,一种是氟碳漆。另外从检验分析出来的基础配方体系上看,应该属于进口产品,非常像阿克苏诺贝尔的生产的。”   “那一般应用在什么地方?”   “造船,桥梁,集装箱和钢结构厂房等钢铁构件,海上石油平台,港口设施及化工设备,应用非常广。另外阿克苏诺贝尔是国际油漆巨头,做得比我的前东家杜邦都好,像这样的产品不会便宜。当然,环氧富锌漆和氟碳漆本来就很贵,尤其氟碳漆,国产的都要一百多一公斤。”   这几天早上把她送到科大后,韩均并没有闲着。   表面上看是在无所事事的逛大街,事实上是在找绿色立式储罐,目标那么大那么明显,三天前就已经找到了案发现场,并且已锁定了凶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有了这份检测报告,接下来的事就好解释了。   “你真是我的天使!”   韩均猛地抱着她亲了一口,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欣喜若狂地说道:“人命关天,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亲爱的,我先去帮生姜抓凶手,你先休息,坏事回来再干,如果今晚回不来就明天,这儿不行,大不了咱们去酒店开房。” 第三十六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说走就走,一点不顾及人家感受,早知道就不告诉你。   张琳伸出雪白的胳膊,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酸溜溜地说:“已经十点多,人家公安局肯定下班了,就算想帮你宝贝徒弟,那也要等到明天。”   韩均低头亲了她一口,一边整理着衬衫,一边笑道:“公安局现在肯定不会去,因为有好多准备工作要做,比如从网上收集点资料什么的。法官大人,您可是生姜的准师娘,哪有师娘吃晚辈醋的。”   食髓知味,张琳不想独守空房,撅着小嘴嘀咕道:“谁吃她醋了,我就是想不通难道在这儿不能上网?”   “当然能,不过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再说这不仅仅是帮生姜抓凶手那么简单,我还要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抽抽王思强他们的脸。关了我四个多月,而且刑讯逼供,总得让我先收点利息吧。”   除了那个诡异能力,该知道的她几乎都知道了,一想到他两年前受得那些罪,张琳便心痛不已,掀开被子同仇敌忾地说道:“我跟你一起上去,我要给你帮忙,反正明天上午也没课。”   自己上去和另外一个女人一起查案,把她一人扔家的确不太合适。何况她是真心疼自己,韩均心中一热,会心地笑道:“有你帮忙再好不过,我们晚上先收集资料,明天一早就去给他们来一通郎情妾意掌,左右开弓抽他们个眼冒金星。”   张琳扑哧一笑道:“什么郎情妾意掌,我可不敢真动手,顶多站一边给你助助威。”   二人穿好衣服赶到十六楼,姜怡刚好从外面回来。再加上正在熬夜研究案情的白晓倩,客厅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韩大律师,您怎么有空上楼,稀客稀客,请坐,请上坐,我去给您沏茶。”   张琳羞得俏脸通红,连忙躲到他身后,韩均狠瞪了白晓倩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请搞清楚这是我家,再阴阳怪气,小心我让你露宿街头。”   白晓倩吐了吐舌头,挽着张琳一脸谄笑地说:“抱歉抱歉,开玩笑开习惯了。张博士,您大人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很漂亮,又认识他那么久,张琳油然而生起一股危机感,鬼使神差地说道:“白律师,这些年你把他照顾得这么好,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一个玩笑而已,我怎么会往心里去。”   真以老板娘自居了,看样子他俩感情进展比想象中更快。   尽管从未想过能与韩均发生点什么,但突然多出个比自己更漂亮、更能干、更有钱、更有身份地位的女人,白晓倩心里仍然不是滋味儿,意味深长地笑道:“什么照顾啊,张博士,您千万别误会,我就是看在钱的份儿上给他做做饭,洗洗衣服,跑跑腿。生病了喂点药,被公安抓了想方设法捞捞人,心情不好了陪他说说话,整个一小保姆。”   太厉害了,姜怡佩服的五体投地,差点爆笑出来。   赤裸裸的挑衅!   张琳侧头看了韩均一样,若无其事地笑道:“白律师,您真能干,韩均也真的,让你做这么多事一年才给那么点钱,太过分了,他不给你加薪我给你加,付出就要有回报,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原来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主儿,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就把自身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姜怡大开眼界,目光转移到白晓倩脸色,想知道她会怎么接招。   “升职加薪谁不喜欢,不过张博士,干保姆这一行时间长了多多少少会对主家产生点感情,别看我平时总嚷嚷着要加薪,其实心里挺满足的,那么做完全是在刷存在感,省得他哪天碰到更好的保姆炒我鱿鱼。”   张琳亲热无比的挽着她胳膊,煞有介事地说道:“昨天我刚和他一起看过一部香港电影,叫《桃姐》,真人实事改编的,不知道你看过没有,好感人,我都哭了。回来路上我还跟他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不能忘恩负义。白律师,您和桃姐一样好,他敢炒您鱿鱼我跟他急。”   “张博士,您抬举我了,我哪儿能跟桃姐比,吃的是青春饭,不可能像桃姐那样一辈子不嫁人。”   吃的青春饭,什么意思?   刀光剑影,火药味越来越浓,韩均头大了,急忙道:“二位,我们先干正事好不好,都十点多了,再不抓点紧,真让杀人抛尸的凶手逍遥法外,那明天可就没机会左右开弓抽王思强的脸了。”   “王思强,找王思强王八蛋的麻烦?”   态度必须要摆正,否则今后又要当和尚,韩均假作生气地反问道:“你以为我上来做什么的,上来看你欺负我女朋友?”   张琳乐得心花怒放,很大度地笑道:“韩均,说什么呢,谁欺负我了。我和白律师就是几天没见,一见面就想好好聊聊。”   再唇枪舌剑就过了,何况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做。   白晓倩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们就是随便聊聊。韩大律师,找王八蛋的麻烦,抽王八蛋的脸,这种好事一定要带上我。淑女报仇,十年不晚,故意设置障碍不让我探监就算了,居然摆一副臭脸说什么让我自重。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律师一定要出这口恶气。”   现在轮到姜怡头大了,她迟疑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白姐,我们王队怎么你了,叫人王八蛋,多难听啊。”   “生姜,你到底站哪一边?”白晓倩紧盯着她双眼,气呼呼地说:“你千万别告诉我你真不知道他在背后是怎么编排我的。”   “他……他……他怎么编排你了?”   “还装!”   姜怡挠了挠头,撅着小嘴嘟囔道:“好吧,他是给你取了个‘白骨精’的绰号,不过那是褒义词,是白领、骨干和精英的简称,是夸你既能干又漂亮。”   韩均忍俊不禁地笑了,张琳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白晓倩气得咬牙切齿:“这么好啊,行,我把这个绰号转送给你,不叫你姜怡,也不叫你生姜,就叫你白骨精,让你吃里扒外,让你嘴硬!”   跟“准师娘”搞不到一块去,如果再起内讧,那就真被孤立了,姜怡连忙晃着她胳膊,一脸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姐,您千万别生气,我的处境您又不是不知道,一边是您和师傅,一边是领导和战友,夹在中间多难做啊。”   三个女人一台戏,说得一点都没错。   韩均被搞得焦头烂额,掏出漆斑检验分析报告往桌上一拍,一锤定音地说道:“我的大姐小姐们,人民群众内部矛盾留着慢慢解决,现在要做的是一致对外。生姜,有什么不懂的问你准师娘,然后按照这条线索确定调查方向;   白大律师,你不是想报仇吗,那就赶快研究对付西郊分局的策略。现在我们掌握绝对优势,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可以开出各种各样的条件。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你肯定会后悔。”   认识这么多年,白晓倩非常清楚他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没有十分把握绝不会作出这样的安排,顿时眉开眼笑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对他们手软的。我要王八蛋当面向我道歉,我要吃完原告吃被告垄断西郊分局的案子,我要想看什么案卷就能看到什么案卷,我要想见我的当事人就能去见我的当事人!”   遇上这样的财迷韩均彻底无语了,让他更无语的是干到凌晨三点,她老毛病又犯了,居然在电脑上用一款休闲软件一边弹一边唱了起来。   “小白菜,泪汪汪,从小没了爹和娘,童养媳,苦难讲,就怕逼着去拜堂……”   “什么乱七八糟的,真难听。”   刚才让她不高兴了,姜怡可不想错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一脸崇拜地说道:“师傅,白姐唱的是杨乃武与小白菜,没想到白姐不仅会弹琴,而且连唱歌也唱得这么好。”   张琳嫣然一笑道:“唱得是挺好的,要不等这个案子破了,我请大家去ktv庆祝一下。”   “谢谢,谢谢夸奖,还是张博士和生姜懂得欣赏。”   白晓倩瞄了韩均一眼,接着道:“韩大律师,你没音乐细胞,不懂得欣赏就算了,居然连良心都没有。你被王八蛋关进看守所,所有证据都对你不利,比杨乃武还要惨。命悬一线,我和你姐那个急呀,像詹采凤和叶杨氏一样四处求告无门,就差滚钉板告御状,简直就是现代版的杨乃武与小白菜。”   说着说着,又弹唱起来。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风卷那个雪花,在门那个外,风打着门来门自开,我盼韩均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欢欢喜喜过个年……”   姜怡被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提醒道:“白姐,您这唱的是杨白劳与喜儿,不是杨乃武与小白菜。”   “我是有感而发,给你们表达我和他姐当时的心情。九月份被王八蛋关进去,大年三十都没放出来,这个年让我们怎么过?喜儿多多少少有个盼头,她爹还给她扯二尺红头绳,我们呢,别说没心情扎红头绳,甚至连给他披麻戴孝的心理准备都做了。”   张琳知道他落过难,且受到了一些不公正对待,却从未想过外面的人当时是什么心情,情不自禁的走到她身边,紧紧拥抱着她,吟着泪水哽咽地说道:“晓倩,谢谢,谢谢你为他所做的一切,我知道你刚才是跟我开玩笑,是在故意气我,我一点都不生气,真的,真不生气,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好姐妹,亲姐妹……”   白晓倩愣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笑道:“张琳,我不是故意气你,而是多管闲事想考验考验你,事实证明你脾气比我想象中更好,你过关了,我认你这个老板娘。另外你说加薪的,不可以反悔。”   张琳破涕为笑,连连点头道:“加,加,他不加我加,加到你满意为止。”   感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太感人了,姜怡鼻子一酸,不禁流下了两行晶莹剔透的眼泪。韩均五味杂陈,连忙起身道:“你……你们先忙,我……我……我去弄点吃的。” 第三十七章 “全家总动员”   凌晨五点,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局长丁承友被枕边手机急促的铃声惊醒。   看守所出了窝案,杀人抛尸案的侦破工作又迟迟没有进展,方方面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这么早又有人打来电话,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暗想肯定又出大案子了!   出警快,勘查快,走访排查快,快速布控抓捕快——是公安干警破案的“四快”秘诀,他睡意全无,顾不上看来电显示,便直接摁下了通话键。   只听见电话那头政委用沙哑的声音不无兴奋地说道:“丁局,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假洋鬼子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说我们想破案的话,就在分局会议室等他,时间定在六点。”   “我们投入那么多警力都没查出个头绪,他单枪匹马就能查到眉目?”丁承友将信将疑。   “丁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上次要不是他多管闲事,恐怕母子猝死案到现在都没破呢。再说以他现在那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的身份,能在这么严肃的问题上跟我们开玩笑?”   “老钱,你这话有道理,我现在就往局里赶。你帮我通知一下张宜亮、刘义朋和王思强他们,让他们立即到分局待命。如果假洋鬼子真靠谱儿,也好抢抓战机,快侦快破。”   “行,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随着钱政委的一通电话,专案组组长张宜亮,副组长刘义朋、王思强、李大山,专案组成员周洪福等二十多位分局和刑警大队领导及公安干警,纷纷爬了起来,从四面八方赶到了分局。   五点四十五分,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刻钟。   “让这么多人等他,官不大,架子倒不小。”   王思强心情烦躁到极点,气呼呼的嘀咕了一句,把烟往地上一扔,像发泄似的踩了一脚,又使劲儿的碾了碾。   丁承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注意环境卫生,给我把烟头捡起来!”   “是。”   钱政委岂能不理解王思强此刻的心情,立马干咳了两声,摸着下巴道:“都没吃早饭吧,小吴,去食堂看看做好了没有,如果是包子什么的就弄点过来,我们边吃边等。”   他话音刚落,一辆非常霸气的黑色奥迪q7开进大院儿,紧接着是一辆红色宝马。有求于人,正准备上前迎接,一辆个性十足的红色小mini又跟了进来。   “要么不来,要么全来,哼哼,这不是全家总动员嘛。”   阴阳怪气,连钱政委这个“好好先生”都受不了他了,回头喝斥道:“少说一句你会死啊!”   王思强耷拉着脑袋,悻悻地说:“政委,我错了,我闭嘴,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不说。”   一副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钱政委要多来气有多来气,一边示意丁局长他们先去迎接,一边拉着他低声道:“王思强,我警告你,别跟我阳奉阴违。等会儿不管人家说什么,说得有多难听,你都得给我忍着。要是再给我添乱,再给我捅娄子,看我会不会调你去当片儿警。”   “知道了知道了,人家是领导,您快去迎接吧。”   “什么德性,这是我的,换作别人早把你这个队长给摞了。还是那句话,别给我添乱,别给我捅娄子。”   这边搞定王思强这个不安定因素,韩大律师就在三个大美女的拥簇下,带着一阵香风迎面而来。一个身着警服,英姿飒爽;一个穿着深蓝色的职业装,提着公文包,蹬着高跟鞋,气质不凡;一个穿着一条雪白的连衣裙,挎着小包,紧跟在他身后看上去温柔可人。   “丁局长,钱政委,张局,真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   “韩调研员,您是帮我们的忙,让您大早上的往这儿跑,我们才过意不去。请,里面请。”   “破案要紧,客套话就不多说了。”   韩均握了握三位局领导的手,旋即转身满面春风地招呼道:“刘大队长,王队长,周警官,我和小姜虽然查出了点眉目,但没有你们可不行,站在外面做什么,一起进去吧。”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白晓倩显然不会错过这个奚落王思强的机会,款款走了过去,凑到他耳边笑道:“王队,韩调研员请您呢,难道要我拉?可是这么多人,领导又都在,要是您再说一句让我自重,那我多难为情啊。”   王思强摸着鼻子,不动声色地低声问:“白骨精,你到底想怎么样?”   白晓倩一边笑盈盈跟其他人点头打招呼,一边若无其事地轻声道:“王八蛋,我想收拾你。”   “够爽快,可惜是狐假虎威,如果没那位给你撑腰,你白骨精能奈我何。”   白晓倩像老朋友一样同他并肩往会议室走去,边走边低声窃笑道:“你不也是仗着你这身皮吗,要是没这身皮,你什么都不是。”   “有本事你扒了我这身皮。”   “扒皮多没意思啊,王八蛋,本小姐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次你真死定了,本小姐会把你当成一个木鱼,想什么时候敲就什么时候敲,直到把你敲得服服帖帖为止。”   王思强冷哼道:“就凭你?”   “不信我们拭目以待。”   走进会议室,众人像是有默契似的把阵营搞得泾渭分明。   韩大律师、白大律师和张琳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左边,丁局长、钱政委、张副局长坐在右边,刘大队长、王思强和周洪福等人坐在局领导们的两侧,搞得像谈判,就差在桌上插两面小旗子。   韩均这一边虽然人少,但在案子上掌握绝对主动权,身边又有两个漂亮得令人不敢直视的大美女,气场和气势竟压过了人多势众的西郊分局。   一边是领导,一边是师傅,哪边都不能得罪,姜怡彻底傻眼了,尴尬无比的站在门边,不知道该往哪边坐。   丁局长感觉很是好笑,指着对面道:“小姜,站着干嘛,坐你师傅那边去。”   “这……这……这不太合适吧。”   “让你坐你就坐,别耽误时间。”   “是!”   见她一脸为难的坐到白晓倩身边,丁局长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容满面地说道:“韩调研员,上次帮了我们大忙,这次又让您烦心,感谢的话我不多说,等这个案子破了,一定要让我做个东,好好尽下地主之谊,好好表达下谢意和歉意。”   韩均打开笔记本电脑,陪他打起官腔,“丁局长,您言重了。于公,我是省法律顾问团成员,是司法厅调研员,又在省领导的指示下在贵局调研,有协助贵局破案的义务;于私,我是小姜的师傅,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哪能袖手旁观。”   钱政委不失时机地笑道:“小姜,听见没有,你师傅对你多关心,连我们分局都跟着沾光。有这么好的师傅,是你的荣幸,也是我们西郊分局的光荣。”   又一次成为焦点,姜怡被搞得哭笑不得,要不是想把案子破了露把脸,她真想逃得远远的。   案子能不能破对他们而言无所谓,丁局长心急如焚,暗想不能再跟他打官腔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微笑着问道:“韩调研员,您比约定时间早到十分钟,现在正好六点整,要不我们现在就开始?”   “破案要紧,开始吧。”   韩均似乎不想当这个主角,侧身朝白晓倩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玩起了电脑。   激动的时刻到来了,白晓倩兴奋不已,戴上一副没度数的眼镜,坐直身体,像外交部发言人一样抑扬顿挫说道:“尊敬的丁局长,尊敬的钱政委,尊敬的张副局长,尊敬的各位西郊分局公安民警,我们注意到贵局在本市电视一台、二台、《江城晚报》及交广台等媒体,发布了有关于8.14杀人抛尸案的悬赏公告。明确指出只要能为案件侦破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将给予1万元至5万元不等的奖金。   同时我们也注意到悬赏公告的一些条款比较模糊,尤其在如何界定线索价值这一问题上没有作出明确阐述,在悬赏金如何发放这一问题上也没有明确细则。在此,请允许我冒昧的问一下,如果我们提供的线索有价值,并且能够帮助贵局顺利抓获凶手,我们会得到多少悬赏金,贵局将在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支付?”   刚才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协助破案是他的义务,说什么徒弟的事就是他的事,说完之后没一分钟,就让白骨精跳出来要钱了。   丁局长被搞得啼笑皆非,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白律师,我们言出必行,说五万就五万,凶手落网,立即现金支付,坚决不打折扣。”   令他更啼笑皆非的是,白晓倩居然指了指她的手机,一脸歉意地说:“丁局长,非常抱歉,刚才忘了声明,为了确保贵我双方的利益,我们现在所说的都有录音。”   “录就录吧,将来要是我言而无信,你可以把我告上法庭。”   “尊敬的丁局长,我认为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您是公安分局局长,不是县公安局局长,西郊公安分局不是法人单位,不能作为诉讼主体。”   丁局长气极反笑,不无自嘲地说道:“对对对,白律师说得对,县局变成分局,我这个局长连当被告的资格都没了。”   白晓倩嫣然一笑道:“丁局长,您的信誉非常好,我们非常相信您的承诺,不会恳求您签什么法律文件,更不会把事情搞得太麻烦,破案要紧,我们言归正传。”   有第一个条件就有第二个条件,条件越多证明他们的把握越大。丁承友豁出去了,若无其事地笑道:“是啊,破案要紧,白律师,您继续。”   白晓倩扶了扶眼镜,又是一口外交辞令:“尊敬的丁局长,尊敬的钱政委,我们注意到看守所窝案发生后,贵局针对队伍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准备广泛倾听社会各界的意见和建议,深入贯彻群众路线,发动社会各界力量加强对公安民警的监督。   作为辖区内的居民,我们非常欣赏贵局推出的这一系列举措,同时也想为贵局从严治警、严格管理,推行队伍正规化建设尽一份绵力。在此,我代表我个人,及我的当事人韩均先生毛遂自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贵局的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   果然来者不善,竟以破案来要挟分局党委。   一旦答应这个条件,就意味着调研结束之后假洋鬼子依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来指手画脚。而向全社会聘任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又偏偏是分局党委前几天才发出去的公告。   丁承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同意道:“韩调研员和白律师如此关心西郊分局,是我们西郊分局全体干警的荣幸。二位愿意屈尊受聘为我们分局的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我们求之不得。”   白晓倩不无挑衅地瞄了脸色铁青的王思强一眼,煞有介事地保证道:“丁局长,钱政委,能成为贵局的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也是我及我当事人韩均先生的荣幸。在此,我保证我们一定会履行好监督员、联络员和工作员的三重职责,积极发挥作用,关心公安队伍建设。” 第三十八章 重要线索   会议室成为白晓倩一个人的舞台,左一个“我们注意到……”,右一个“我们同时注意到……”,渐渐地连“们”字都去掉了,所“注意到的”和所提出的全是她一个人的诉求。   不管“我们注意到”的还是“我注意到的”,又几乎都在西郊公安分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她笑靥如花、意气风发,丁局长连连败退、无可奈何。   以至于明确表态只要他干一天局长,西郊分局大门就一天为她敞开着,并不折不扣地执行《刑事诉讼法》的相关规定,只要她的当事人涉案,就可以提前介入,可以不受打扰的与当事人见面。   看守所里羁押了七百多名在押人员,天天嚷嚷着要找律师,为了让她别再注意到这儿、注意到那儿,钱政委干脆来了个顺水推舟,先对她的业务能力大加赞赏,然后隐晦地表示今后会想方设法帮她拉案子。   不卑不亢、抑扬顿挫,连威胁都威胁得如此有礼有节,姜怡无限崇拜地看着白晓倩,深刻懂得了什么叫做高山仰止。   一个假洋鬼子已经够难缠了,现在又多一个白骨精,王思强气得脸色铁青。   他意识到他真成了“木鱼”,白骨精摇身一变为西郊公安分局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找重案队麻烦,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这队长真没法干了,干得越多错得越多,就算没错她也会鸡蛋里面挑骨头,大不了事后给你来一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目的基本上都达到了,韩均暗示她见好就收。   白晓倩微微点了下头,像领导似的环视着众人,意犹未尽地笑道:“丁局长,钱政委,张副局长,我注意到王队长和周警官好像不太耐烦,不太高兴。可以理解,刚才话是有些多,现在我们言归正传,谈案子。”   签下一大堆不平等条约,终于可以说正事,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哗啦啦地翻开小笔记本,准备做记录。   都眼巴巴的等着她开口,她却一边收拾起东西,一边不无歉意地笑道:“各位领导,各位朋友,真不好意思,我约了一个当事人,要先走一步。案子的事问生姜,你们都是警察,又都是一个单位的,好沟通。”   丁承友一脸疑惑地问:“生姜?”   “就是小姜,案子是她和她师傅查的,具体情况我真不清楚。”   你不清楚你跟我们扯什么淡,丁承友被搞得啼笑皆非,只能回头问道:“韩调研员,那就让小姜给我们介绍介绍?”   韩均点点头,侧身鼓励道:“该你了,别不好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姜怡紧张至极,俏脸涨的通红,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从包里取出一叠打印好的资料,一边分发着,一边吞吞吐吐地汇报道:“报告……报告……报告丁局,报告政委,报告张局,材料第一页至第六页是被害人衣物漆斑的检验分析报告,基本上可以确定漆斑中含有两种重防腐涂料。   一种是环氧富锌底漆、环氧富锌中间漆或环氧云铁中间漆,一种是氟碳漆。并且可以基本上确定它们均属于国际油漆巨头阿克苏诺贝尔公司的产品。应用虽然非常广,但价格远比国产品牌昂贵,光阿克苏诺贝尔的氟碳漆,每公斤价格都在100元以上。   我们咨询过业内专家,用这种品牌的环氧富锌底漆、中间漆和氟碳漆做防腐工程,哪怕是最保守的十年标准,每平米造价也不会低于130元。只有对防腐要求非常高的船厂、跨海跨江大桥、电厂、机场、港口码头、石油化工企业及一些投资比较大的政府工程才会采购。”   丁承友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有了这条重要线索,我们就能缩小排查范围。”   “是的。”   姜怡和韩均对视了一眼,举着手中的材料道:“昨天夜里,我和我师傅收集了一些资料,接下来完全可以从四个方向着手。一是联系资料上的阿克苏诺贝尔公司在本省的代理商和经销商,了解这两种重防腐涂料近期的销售情况;二是联系全市的招标机构,了解近期有无防腐工程项目招标;   三是发协查通报,请各区县公安部门排查各自辖区内的船厂、码头、电厂、石油化工企业和投资较大的政府工程;再就是联系资料上的防腐工程施工企业、阴极保护公司以及防腐施工队,他们消息比较灵通,哪里有活儿哪里没活肯定知道。”   平常油漆论桶卖,这种进口漆论斤卖。平常人别说碰不到,恐怕连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只要能找到购买者,找到工地,那就能查到被害人身份,找到第一现场。何况假洋鬼子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就是去查。   丁承友飞快地浏览了一下材料上的一个个电话号码和地址,毅然抬头道:“老张,老刘,王思强,小姜考虑得非常全面,我们就不要耽误时间了,立即按照这几方向展开调查,争取快侦快破。”   不等张副局长开口,王思强便忍不住问道:“小姜,你说你们能检验出是什么油漆我信,可是具体到哪家公司生产的是什么品牌,我心里真有点打鼓。这种事不能开玩笑,你可想清楚了。”   嘴上说得是姜怡,矛头对准得却是韩均。   不过必须承认,他的疑虑非常有道理,都是环氧富锌底漆或中间漆,都是氟碳漆,成分都差不多,你凭什么认定是那个什么诺贝尔公司生产的。   看着丁局长、钱政委和张副局长若有所思的样子,姜怡连忙解释道:“王队,刚才白律师管局里要悬赏,在别人看来是我师傅贪钱,其实我师傅一点都不贪,因为这份检验分析报告至少价值十万元。   为了从一块小小的漆斑里提取样本,张教授和她的研究生们整整忙了一天,离心提纯到小样后又借助本省三所大学的实验室进行检验分析,然后送到sh的一个国家级实验室进行图谱匹配,最后再请国内最顶级的工程师分析其基础配方体系。”   “丁局长,钱政委。”   韩均牵着女友的手起身笑道:“刚才忘了介绍,这位是我女朋友张琳,普林斯顿大学化学工程博士,前美国杜邦公司应用分析实验室研究员,现任科大化学系副教授,也是本省最年轻最漂亮的千人学者。”   尽管心知肚明他俩之间的关系,丁承友依然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原来是张教授,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张琳大大方方的伸出右手,莞尔一笑道:“丁局长好,认识您很荣幸。”   “王队长,我认为我必要强调一下,张教授是一位非常杰出的年轻化学家,在理论研究和应用研究领域有诸多建树。早在四年前,她就在大学实验室里发明了一种可以在海水里涂刷的重防腐涂料,现在已广泛应用于二十几个国家和地区的海上石油**、海底输油管道、跨海跨江大桥及港口码头设施的水下部分。”   韩均顿了顿,接着道:“另外,作出最后签定的sh那家国家级实验室,是国内高分子分析和精细化学品分析领域仪器设备最先进、研究人员最多、研究水平最高的实验室。据说参与研发了许多高精尖的国防涂装项目,比如航母、比如隐形战机、比如装甲迷彩等等等等。   他们拥有全国最全的各种涂料和油漆图谱数据库,与包括阿克苏诺贝尔和杜邦在内的国际巨头有业务合作,同时也为国内油漆企业提供技术服务。尽管我对他们在知识产权上,尤其在配方上的一些作法不太认同,但必须承认他们是这方面的权威。”   张琳不失时机的把笔记本电脑转了过去,当看到网站上的一些服务项目时,丁局长和钱政委等人才意识到韩均为什么说不认同他们的一些作法。   居然清清楚楚的注明,只要带200克样品去,就可以帮助客户提供“成分分析”、“原材料分析”、“配方还原”、“性能改进”和“模仿生产”的一条龙服务。利用最先进的技术还原涂料各组分组成及其比例,解析出涂料基础配方,且声称帮客户保密,整个一“山寨”油漆涂料技术的大本营。   不管怎么样,国家级实验室作出的鉴定应该错不了,丁承友紧握着他的手,激动不已地说:“韩调研员,张教授,您二位这次真帮了我们大忙。动用那么多人力财力,做这么尖端的检验分析,五万肯定不够,缺多少您开口,我们西郊分局不能让您既帮忙又自掏腰包。”   韩均摇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丁局长,坦率地说sh那边没花钱,张教授面子大,人家连材料费都没收。五万悬赏金是我帮她的研究生们要的,主要工作都是他们做的,我认为既然付出了就应该得到回报。” 第三十九章 师傅神了!   公安部门对命案的重视程度仅次于枪案,要远远超过其他刑事案件。   一是因为命案的社会危害性在所有刑事案件中最大,二来中国有珍视生命的传统,有“人命关天”之说。破案率越高,破案速度越快,越能让那些企图害命者减少侥幸心理,有利于威慑与中止相关的犯罪行为,保护生命。   然而,公安干警是人,不是神。   有的命案很快就能侦破,有的则如大海捞针,可能动用数百警力、耗费百万经费,都无法将凶手绳之以法。   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西郊公安分局迅速行动起来。   局长丁承友、刑侦副局长张宜亮亲自坐镇指挥,重案队人手不够,紧急从各责任区刑警队抽调。考虑到一些企业为节约成本往往自己组织工程招标,而不是委托专业的招标机构。网监大队的网络警察也在他们的命令下,从网上搜索有关于防腐工程的招标信息。   昨晚一夜没睡好,要不是担心在指出调查方向的前提下他们仍找不到第一现场,韩均早和张琳一样回去了。   在局长办公室对面的休息室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走进刑警大队会议室,只见里面烟雾缭绕,烟灰缸里烟头堆得像小山,呛得人连呼吸都困难。隔壁警务室里电话此起彼伏的响个不停,一份又一份材料被女警接二连三的送进来,看一眼就扔,扔得到处都是。   姜怡看样子没睡,精神还挺足,一看见他便放下电话道:“师傅,您起来了,肚子饿不饿,我去帮您找点吃的。”   “不用了,”韩均看了趴在桌子上休息的丁承友一眼,低声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   “上午一散会,王队就亲自去代理商和经销商那儿了解情况,人家非常配合,出货单和送货记录都让我们复印了一份,线索很多,需要一一核查。您知道的,江城造船业这么发达,沿江大大小小的船厂几十个,又多多少少采购过,光船厂这一块儿就投入一大半警力,张局都亲自出马了。”   在一条远洋船舶的总造价中,涂装往往能占到六分之一。少则数百万,多则几千万,而且时不时的要维护,可以说船厂是重防腐涂料企业的主要客户。他们先从造船厂着手没什么不对,毕竟船厂大多在江边,相对集中。   韩均不可置否的点了下头,接过她递来的线索登记簿,一边翻看着一边问道:“你估计把船厂查完要多长时间?”   “最快也要到明天下午吧,总共就这么多人,基层派出所又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很容易打草惊蛇。毕竟抓到凶手才是最终目的,否则找到第一现场也没用。”   最后一页的倒数第二行,赫然写着“江城化学工业集团”,韩均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容,放下登记簿道:“生姜,我们也去碰碰运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可是……可是丁局……”   “看他都流口水了,肯定这些天没休息好,别吵醒他,我们走我们的,跟你那位同事说一声。”   领导也没说非要她留在这儿,实在没地方去才呆在这里帮忙的。人家在外面查案,她在这儿吸二手烟,早想找个机会开溜。师傅一开口,姜怡求之不得,跟坐在角落里整理材料的战友打个招呼,便拿起一张没装订的线索清单复印件溜之大吉。   上午露了个脸,但也仅仅是露了个脸。   想真正的扬眉吐气,只有亲手抓到凶手。一出门,她的狐狸尾巴便露出来了,举着复印件兴高采烈地问:“师傅,我们先去哪一家?”   韩均假作沉思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笑道:“他们从前往后查,我们从后往前查,先去最后一家。”   “行,就最后一家,老天保佑,千万别让我们白跑。”   想抓凶手想疯了,真是个不谙世事的丫头,韩均侧身了她一眼,皱着眉头道:“生姜,你打算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去?我们是去抓凶手,不是去旅游。快去想办法搞把枪,搞副手铐,如果有防弹衣也帮我带一件,我在车上等你。”   姜怡这才想起她赤手空拳什么都没有,挠了挠脖子一脸不好意思地轻声道:“师傅,国内不是国外,枪支管理很严的,我刚参加工作,他们不会借给我。就算借也要先打申请,要领导签字才能借到。”   “那怎么办,去食堂找把菜刀?”   姜怡发现自己很没用,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师傅,我……我……我可以借到警棍,可以电击的那种。手铐也没问题,防弹衣就不用了,国内没那么多枪。”   看着她那副窘相,韩均差点爆笑出来,挥了挥手催促道:“警棍就警棍吧,总比两手空空好,记得检查一下电有没有充满,别到时候只能真当棍子使。”   “您放心,我挑个新的,保证好用。”   第一家在江边,是一个正在施工的油库项目。民工们的工作时间很长,要干到看不见作业才收工。   项目经理、施工员、安全员和监理工程师都在,听完来意,直接把他俩带到仓库,十几桶阿克苏诺贝尔公司生产的氟碳漆码得整整齐齐,一桶都没开封。从手机里翻出被害人的照片,他们也没见过,不出意外的一无所获。   在路边找了个小饭店,随便吃了点晚饭,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十几公里外的精细化工园区。   江城化学工业集团在这一片很有名,占地二十几万平米,是全球知名的二苯胺及其下游产品专业生产企业。主要生产二苯胺、烷基化二苯胺、防老剂、液氨、氨水等,广泛应用于医药、农药、火药、染料、润滑脂、润滑油、塑料、合成橡胶及其制品等各个领域。   大集团大公司,十二层的办公楼比区政府还气派。   在总部值班的陈副总显然没少和政府部门打交道,一听说韩均来自省司法厅、姜怡来自区公安分局,立即热情无比的把二人请到了他在十楼的大办公室。   “韩调研员、姜警官,我是负责安全生产的,不然不会这么晚没下班,采购部到底有没有采购您二位所说的那两种防腐涂料我不知道,但老厂区这段时间确实在搞设备维护,防腐是很重要的一块,预算好几十万呢。”   韩均明知故问道:“陈总,老厂区离总部有多远?”   “不远,就在马路对面,晚上看不清,白天很显眼,一个立式大储罐,旁边都是管道。”   失手杀人的凶手就在对面,韩均不敢有任何大意,略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问道:“陈总,我们想去对面看看施工现场,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啊,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去找两顶安全帽,我陪你们一起去。”   步行穿过马路,三人说说笑笑的来到一道大门前,见门口有监控,门边的传达室里有保安,韩均停住了脚步。   “韩调研员,姜警官,涂料应该在前面的仓库里,门卫有钥匙。”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轻描淡写地问道:“施工队住哪儿?”   “喷油漆不是盖房子,没几个人。考虑到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租房子都租不到,就让他们暂时住老宿舍。我们不是盖新楼了吗,自己工人都搬走了,老员工宿舍空着也是空着,而且他们住也住不了几天。”   陈总掏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接着道:“他们经理姓钟,是个小伙子,挺能干的,我们集团防腐活基本上都交给他。”   韩均走进传达室,若无其事地说道:“陈总,能不能请钟经理过来一趟,就说您想看看工程进度。”   陈总一愣,忍不住问道:“韩调研员,姜警官,是不是小钟出事了?”   “就是向他了解点情况,这么晚了说公安局有人找,没事也要把人家吓出点事,陈总,您说呢?”   “也是,不过那小伙子真挺好的,挺能干,挺会来事。”   当着二人面打完电话,不一会儿,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从厂区里开了过来,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推开车门,边走边笑道:“陈总,这么晚了又这么热,您不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也太敬业了吧。”   传达室有两个门,一个朝着厂区,一个朝着马路,见师傅背靠着北门冲她使了个眼色,姜怡心中一凛,不动声色站到了门边。   钟海俊走进传达室,只注意到对面的陈总和穿便服的韩均,像往常一样掏出包软中华,指了指着窗外“严禁烟火”的牌子,又非常夸张的比划了一下,递上香烟道:“陈总,我们都在伸缩门外边,抽一根儿不算违反规定,我给您点上。这位是您朋友吧,来,搞一根儿。”   他真的很会来事,见韩均接过香烟,又转过身去准备给保安发。当看到穿着一身警服的姜怡,当看到姜怡已经把门关上时,整个人一下子傻了。   陈总不明所以,吸了一口烟,像往常一样调侃道:“小钟,公安局的同志想找你了解点情况,你小子肯定没干好事,肯定是在我们这儿赚了点钱,去外面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又不想认账,是不是?”   钟海俊强按捺下心中的恐慌,回头道:“陈总,您……您别开玩笑了,公安局找我……找我了解什么情况。”   这么晚了,明天下午还要随康副省长出国,韩均可没时间跟他墨迹,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   “钟经理,死者阴道里有精斑,外面有监控。如果不出意外,在你车里和施工现场还能找到血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心里应该非常清楚我们为什么来找你。”   “什么……什么死者,什么精斑,公安同志,您……您说什么呀。”脸吓得煞白煞白的,额头上的汗珠像黄豆般大,表情已经出卖了他,却依然装糊涂。   “听我说完。”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承认没关系,我不要你承认,我只想告诉你我很惋惜很痛心,你说你这么精明能干的人怎么会干那样的傻事,失手伤人搞得像故意杀人,要是遇上那些学艺不精的法医,你跳进黄河你都洗不清。”   师傅太神了,现场没去看,光凭嫌疑人表情和反应就一眼断定他是凶手,不仅把陈总和保安搞得目瞪口呆,连姜怡都大吃一惊。   钟海俊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让她意识到应该错不了,正准备掏手铐,韩均接着道:“自首吧,别一错再错了,用你自己手机打110,我们坐这儿陪你一起等。” 第四十章 前因后果   “……就这么三言两语,钟海俊心理防线就被击垮了。等110来的空档,师傅简单问了问,原来被害人叫苏容梅,今年十九岁,算起来跟我是老乡,老家在东北。她高中没读完,也没找个正经工作,整天泡在网吧,他俩就是在网上认识的。   这个钟海俊呢,也是高中毕业,今年二十八岁,用化工集团陈总的话说他挺能干、挺会来事。刚开始在郊县的一家油漆厂当工人,老板看他能说会道,又会处事做人,就让他去干业务员,专门跑船厂、跑要做防腐的企业,推销他们厂的油漆。   后来他发现好多单位的工程都是包工包料,防腐工程公司又把材料价格压得很低,就一边当原来厂的业务经理,一边接工程自己干,挂靠了一家防腐工程公司,每年给点管理费,手底下也不养人,没活跑跑油漆,有活就联系跟他处得比较好的施工队,总之,十分能干。”   韩均随康副省长去了美国,“经济技术交流会”搞完之后又要直接去bj参加晋衔培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管一天打几个电话,张琳心里依然空荡荡的。   想到刚搬进来的表妹小萍会做一手好菜,就让白晓倩和姜怡这两个“辩方证人”最亲近的人每天过来吃晚饭,既可以利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跟她俩搞好关系,又可以说说笑笑不至于那么寂寞。   白大律师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客气”这个词,有人请吃饭求之不得。她来了姜怡自然不能不来,不然“准师娘”肯定认为她对她有什么意见,尽管的确有那么点意见。   小萍在超市上班,是个会计,可能整天坐办公室的缘故,非常八卦,不管对什么事都非常好奇。听说她们刚破获一起杀人抛尸案,连桌子都顾不上收,便缠着姜怡问案情。   小萍瞪着双大眼睛,急切地问:“见网友?然后被网友杀了?”   “别急,听我慢慢说。”   姜怡从张琳手中接过一片西瓜,接着道:“他们是在网上认识的,但不是第一次见面。钟海俊业务跑得很广,在网上还做了个竞价排名的广告,只要人家打电话要采购重防腐涂料,要做防腐工程就哪儿都去。去年秋天,他去东北拜访一个客户,顺道跟苏容梅见了面,然后吃饭、开房、发生关系。”   想起韩大律师两年前那事,白晓倩冷不丁地来了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张琳俏脸一红,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别打岔,听姜怡说完嘛,我也很想知道。”   “说吧说吧,说完了分钱。”   姜怡一脸疑惑地问:“白姐,分什么钱?”   白晓倩吃吃笑道:“你先说,不然老板娘又怪我打岔。”   她太生猛了,而且百无禁忌,张琳可不敢再跟她斗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示意姜怡接着往下说。   “我没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不知道男人是不是白姐说得那样没一个好东西,但这个钟海俊确实不是一个好东西。明明已经结了婚,有了一个孩子,还在外面骗小姑娘。看上去一表人才,又有点钱,吃了上顿没下顿,整天泡在网吧的苏容梅一下子就喜欢上他了。   他回江城之后一个劲地给他打电话,刚开始他一千两千的也汇点钱。说起来苏容梅这个人也不怎么样,胃口越来越大,要得越来越多,甚至连怀孕的瞎话都敢编,钟海俊一气之下不再接她电话,想就这么断了。”   小萍不无感慨地冒出句:“都不是好人!”   “所以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姜怡把西瓜放到一边,继续道:“钟海俊可以不接电话,但不能不做生意。苏容梅就通过他在网上做的广告,联系到他们厂,声称她是客户,对他们厂产品感兴趣,是东北哪家哪家公司介绍的,要找钟海俊钟经理。厂里人不知道啊,以为她真是客户,三言两语,就把钟海俊的底细全漏了。   听说他有老婆有孩子,苏容梅感觉被欺骗了,跟她那些狐朋狗友借了点钱,坐火车来江城找到了钟海俊。人自然不能往家带,孩子都有了,更不可能为她离婚,钟海俊于是又哄又骗,把她带到化工集团老宿舍。   说起来苏容梅也挺有心机的,晚上没再闹,还主动与他又发生了关系。钟海俊以为基本上已经把她稳住了,准备第二天带她出去玩玩,然后再找个机会心平气和的谈谈,给她一两万块钱,好聚好散,打发她回东北。”   小萍脱口而出道:“大老远的杀过来,苏容梅肯定不干。”   “是啊,他没想到发生完关系之后苏容梅就发作了,给他两个选择,一是跟老婆离婚,他们俩结婚;一是赔偿她50万块钱。离婚不可能,50万也不是小数字,钟海俊当然不可能答应,气得穿上衣服就要走,想回去跟老婆认个错,一劳永逸的把这个麻烦解决掉。   一个要跑,一个拉着不让跑,两个人就这么发生了争执,推搡当中,钟海俊一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后脑勺正好磕在一根长螺拴上,苏容梅当场死亡。案发当天正好又是他刚进场,联系的施工队要第二天下午才到。整个老厂区除了大门口的保安,就他一个人。   人命关天,到底怎么死的他怕说不清,当然,就算能说清同样要承担刑事责任,于是将错就错,把现场收拾了一下,用他从电影电视里看过的那些反侦查手段,把尸体洗得干干净净,塞进车后备箱,准备送到乡下老家找个地方毁尸灭迹。”   张琳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既然准备把尸体送到他老家,又怎么会抛到离我们这儿不远的树林里呢?”   “案发当晚西二环和东风路交叉口正好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接警之后特巡警三大队先抵达的现场,见前面有荷枪实弹的警察,钟海俊做贼心虚没敢再往前开。西郊植物园外围护栏的防腐工程又恰恰是他做的,对这一片非常熟悉,就没有上高架,把尸体抛到了第二现场。”   姜怡轻叹了一口气,不无欣慰的补充了一句:“如果那头没发生交通事故,真让他把尸体送到乡下老家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这个案子真可能永远破不了。”   小萍想了想,突然搂着张琳的胳膊道:“琳琳,我未来的教授姐夫真厉害,一眼就看出谁是凶手。那天晚上我真不是有意的,回头你一定要帮我说几句好话,让他千万别生我的气。”   张琳心中甜滋滋的,嫣然一笑道:“别担心,他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厉害什么呀?”   白大律师把西瓜皮一扔,很是不屑地说:“排查范围已经缩那么小,不是你就是他,看谁可疑随随便便唬唬,一唬就唬出来了。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所以不管犯了什么事,落到公安手里千万不能慌。”   “白姐,哪有你这样做律师的。不过前面一句非常有道理,钟海俊一看见我,当场就傻了!师傅乘热打铁,一举把他拿下,可惜没让我给他戴铐子,居然让他自首,害得我挨了一顿批,明天上班还要写检查。”   “为什么?”破了这么大案还要写检查,小萍糊涂了。   白晓倩乐得心花怒放,不等姜怡开口便吃吃笑道:“对西郊分局,尤其对王八蛋而言,嫌疑人被抓获和嫌疑人自首的区别太大了,一个可以立功,一个不能立功,5万块悬赏金同样一分不能少,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除了破案率好看点其它什么都没捞着。”   尽管跟她所说的一样,姜怡仍气呼呼地说道:“白姐,我们领导没你说得这么贪功,之所以批评我,要我写检查,是因为我无组织无纪律擅自出警、擅自调查。另外嫌疑人撂了之后,又没采取必要的控制手段,万一他狗急跳墙,不仅可能脱逃,甚至会对我们产生伤害。”   “辩方证人”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张琳重重的点了下头,心有余悸地说道:“是啊,你们也太大意了,陪杀人犯坐在那儿等了五分钟,这五分钟里面可以发生很多事。”   “其实没那么危险,传达室不是光我们两个人,听说他真失手杀人之后,陈总一边做他工作,一边又叫来两个保安,门堵得死死的,外面的车钥匙也拔了,而且我有电警棍,他插翅难飞。”   小萍又好奇的问道:“姜怡,失手杀人要坐多少年,会不会判死刑?”   “这你得问白姐,在你未来教授姐夫的推荐下,她又接了一个案子,现在可是钟海俊的辩护人。”   白晓倩得意地窃笑道:“算他有点良心,如果这案子被别人抢了,我非得跟他急。”   “那他会不会判死刑?”   “过失致人死亡罪和毁灭证据罪是跑不掉的,并且情节严重。如果不出意外,法庭会重判,两罪加起来十年。但最后关头韩大律师给了他自首的机会,只要王八蛋不从中作梗,法庭应该会认定他投案自首的情节,会酌情从宽处理。”   张琳不禁笑道:“晓倩,这么说他为你创造了许多有利条件。”   “是为我的当事人,不是为我,毕竟他是一个律师,在那种情况下会自然而然地为嫌疑人考虑。”   站在不同的立场,自然会有不同的看法,姜怡嘀咕道:“白姐,师傅这么做对死者太不公平了。”   白晓倩给了她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律师只需要考虑当事人的利益,想要公平正义去找法院。再说都什么时代了,死刑要慎用,杀人偿命那是老黄历,说不准哪天早上一起来,就听说全国人大宣布废除了死刑。”   苏容梅死得很冤,钟海俊又罪不至死,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张琳连忙笑问道:“晓倩,你现在手头上那么多案子,又要帮他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你忙得过来吗?”   “累并幸福着,只要有钱赚,忙不过来也要忙,再说我现在可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执行合伙人,你张教授可以带研究生,我同样可以带实习生。我们主任给了我一堆简历,回头看看挑几个顺眼的,从今往后本律师也要像黑社会老大一样,出入前簇后拥,去哪儿都带上几个马仔。” 第四十一章 白衬衫   下午四点,王思强奔波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重案队,远远地就看见院里停着一辆红色宝马。   不要问,肯定是姜怡那丫头又跟白骨精换车开了。不是奥迪就是宝马,要么mini,三天两头换花样,一点不注意影响,哪里像个为人民服务的公安干警。   不过开什么车上下班是人家自由,公安部五条禁令里没说不允许开好车,王思强摇了摇头,同一起出去的几个干警走上了二楼。   指导员李大山刚好准备去对门的内勤室,见他回来了立马收住脚步,侧身笑问道:“脸拉得老长,看样子又白耗了一天。”   重案队虽然不用像责任区刑警队每天至少要留一个探组在单位值班接警,但作为大队唯一的机动力量,只要手头上没有大案要案,哪个责任区中队忙不过来就要帮哪个中队接警。   王思强掏出香烟,倍感无奈地叹道:“不管什么案子都往我们这儿推,回头把门口那块牌子换成反扒队算了。”   “干什么不是干,反正不会让我们闲着。”   “这倒是,对了,上午局里开得什么会,我缺席丁局和政委没说什么吧。”   “出去办案又不是请假休息,他们能说什么。”   李大山跟着他走进办公室,放下手中的材料道:“不过你真不应该缺席,今天的会议很重要,市局领导和区领导来宣布分局领导任免,郭局因为看守所那事被免了,只说另有安排,没说要调到哪儿去。来了个年轻的,姓崔,三十岁出头,据介绍还是个法学硕士。”   “郭局分管监所,看守所闹出那么大窝案被免并不奇怪,只是新来的副局长未免太年轻了。除了假洋鬼子那个有名无实的正处级调研员,我真没见过三十出头的副处级。老李,听你这一说我感觉我真老了,有点跟不上时代。”   三十七岁还是个副主任科员,和他一起参加工作的有好几位已经担任兄弟分局或县局副局长了,连现在的顶头上司刑警大队大队长刘义朋参加工作都比他晚一年。   李大山暗叹了一口气,点上根香烟劝慰道:“什么跟不上时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前浪就应该死在沙滩上。再说人比人气死人,没什么好比的。三十出头的副处级又怎么样,他有本事跟假洋鬼子比去。”   半个多月前,韩大律师让白晓倩左一个“我们注意到”、右一个“我们注意到”,逼着分局签下了一大堆城下之盟,简直奇耻大辱。本想着认怂就认怂吧,至少换来一条有价值的线索,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居然被他摆了一道,捷足先登把抓获变成了自首,让分局上上下下郁闷到极点,像是一人吃了一只苍蝇。   两天前,是他被西郊分局释放两周年。   追诉期过了,再也没有被起诉被追责的后顾之忧,王思强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虽然不会被起诉追责,他在西郊分局半个月的调研也结束了,但他又摇身一变为分局的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更不用说在此之前还收了姜怡那个徒弟。   他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死死的贴在西郊分局、贴在重案队、贴在他王思强身上,怎么撕都撕不下来,怎么甩都甩不掉。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也是有头有脸的省法律顾问团成员,就算找麻烦也会顾及下他自己的颜面。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哪有正处级领导一而再再而三为难一个副主任科员的。   令王思强更头疼的是,他不仅自己摇身一变为政风行风监督员,还让白晓倩白骨精也摇身一变为监督员。   那女人要多难缠有多难缠,干这么多年律师对国内那些门门道道是一清二楚,以前狐假虎威,以后就是狐虎一起上阵,真不知道今后这日子该怎么熬。   王思强算是明白了,假洋鬼子从来没想过放他一马,不起诉不追责只是不想让他倒霉得太快,接下来会像猫抓老鼠一样慢慢玩,直到把他玩疯、玩崩溃为止。   打持久战就打持久战吧,大不了不干这个队长,去派出所当片儿警,王思强暗暗地安慰了一下自己,轻描淡写地问道:“假洋鬼子怎么了,是不是又杀回来了。”   李大山同样很头疼,指着今天的报纸苦笑道:“杀回来是早早晚晚的事,我要说得是人家身份又变了。专业技术三级警监,穿上了白衬衫,跟他一比,我们那位刚到任的崔局真不够看。”   司法部授予、晋升张成等186名同志三级警监警衔仪式在中y司法警官学院举行,司法部政治部主任、党组成员王中静出席授衔仪式并讲话……   看着简讯下配得那幅图片,王思强不无嘲讽地笑道:“我的乖乖,白花花一片,什么时候白衬衫这么不值钱了。”   “有司法厅的领导,有监狱管理局的领导,有监狱长,有警校校长和副校长,人家行政级别和专业技术级别在那儿,有什么不服气的?”   “服气,真服气,早知道升职晋衔这么容易,当初我就应该进司法系统而不是公安系统。”   李大山哈哈大笑道:“算了吧,就你这臭脾气,就你那函授大专文凭,进了司法系统一样升不了职晋不了衔。”   “你能!”   “我也不能,王思强,不管你信不信,我对现在这样子已经很满足了。前几天一个老战友给我打电话,说比我们晚几年入伍的一个正营职军官为了进公安局,跑断腿、求遍人,其他就不用说了,最后被安排到一个乡镇派出所当户籍警,下半年还要参加公务员考试。”   王思强对这些不感兴趣,放下报纸问道:“老李,你说假洋鬼子换上白衬衫回来后会怎么对付我们?”   李大山关上门,神神叨叨地说:“有个情况我正要跟你沟通,小姜这几天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打听去年那三起未破的命案。上次运气好,被他们捡了个便宜,估计是想再接再厉,把那三起命案也破了,再抽我们几记耳光。”   “一次是运气,不可能两次都那么走运。老李,我们必须承认,假洋鬼子在破案上确实有两把刷子。”   有些事情不服不行,李大山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是律师,听说在美国还干过地方检察官,跟我们算半个同行,在破案上有两把刷子并不奇怪。”   未破的三起命案就像三根刺,一直扎在心口,王思强沉思了片刻,毅然道:“老李,他们想查就让他们查,回头找个机会把案卷交给姜怡。”   假洋鬼子能摆重案队一道,重案队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李大山权衡了一番,抬头笑道:“不动声色的交给她,查不出来没损失,要是真能查出点头绪,我们就给他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过来抽他的脸。”   这倒是个好主意,王思强禁不住指着他鼻子笑骂道:“老李啊老李,老奸巨猾说得就是你。”   “我这叫老谋深算。”   李大山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脸色一正:“王队,刚来的那位崔局看样子不太好伺候,上午宣布完任命,分局开党委会安排分工,刚安排他分管办公室、预审大队、税侦工作,负责‘双考’和‘两考’,联系花园街派出所。中午就开始检查预审大队的工作,你回来前戴大刚给我打过电话,说崔局认为‘8.14案’不能排除故意杀人的可能性。”   联系花园街派出所就意味着以后会时不时来对门儿检查工作,重案队虽然不是他分管的单位,但人家是分局领导,只要来了一样要去露个面。认为‘8.14案’不能排除故意杀人的可能性,就意味着重案队要补充侦查。   一想到刚刚推行的“侦审分离”王思强就来气,如果早几年推行,如果再早几年别搞什么“侦审合一”,他也不至于把假洋鬼子得罪得这么死。   他再次从头到尾回想了一下刚移交给预审大队的杀人抛尸案,确认应该没什么问题,冷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惜这把火烧错了地方,搞不好就引火烧身。老李,既然有人愿意跑出来顶雷,我们求之不得。”   李大山深以为然,唉声叹气地说道:“现场勘察了那么多次,那根螺栓的位置和角度又那么邪性,几个法医抱着塑料模特做了十几次模拟试验,都证实故意杀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这又是何必呢。”   “看守所不是出了事吗,在人家看来我们分局哪儿都有问题。他要补充侦查就补充侦查,我们找个机会跟小姜说清楚,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是听命行事,从来没想过把白骨精的当事人置于死地。”   “行,告诉小姜就等于告诉白骨精和假洋鬼子,让他们神仙斗法去。”   王思强微微点了下头,幸灾乐祸地笑道:“三十出头的副处级,要说没点背景连鬼都不信。哼哼,越来越有意思了,老李,我们等着看好戏,他们斗得越热闹,我们的日子就越好过。” 第四十二章 警监归来   参加完司法部授予、晋升三级警监警衔仪式,韩均便和一起晋衔的省监狱管理局党委成员、第三监狱监狱长,省女子监狱副监狱长等人马不停蹄地返回江城。   司法厅对他们这七位新晋的“白衬衫”非常重视,接机的丰田考斯特客车一直开到停机坪。许厅长、兼任监狱管理局局长的杨副厅长、唐副厅长和政治部主任等领导出席了之后的座谈会,又是祝贺又是勉励,气氛非常之热烈。   下午四点到江城,折腾到晚上八点多才着家。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这一别大个月,张琳望眼欲穿,要不是白晓倩、姜怡、小萍和送他回来的监狱管理局司机在,要不是有一大堆行李要帮着提,她早忍不住扑上去了。   打发走司机,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我说这段时间家里好像缺点什么,原来缺个男人!”   白晓倩一如既往地生猛,也不管张琳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就拉着一身警服的韩大律师左看右看,紧接着又小鸟依人般地搂着他胳膊,吃吃笑道:“生姜,该我们的就是我们的,那些礼物没长腿跑不掉,别管那些包,快给姐和韩警监来一张合影。”   师傅真穿上白衬衫了,姜怡兴奋不已,古灵精怪地立正敬礼道:“报告韩警监,白律师让我帮她跟您合影,请指示!”   “合吧,不合她不消停。”   “是。”   他穿这一身真的很帅气,张琳情不自禁地帮他戴上帽子,整了整领带,然后让到一边笑道:“生姜,拍吧,拍完了我帮你和你师傅也来一张。”   教授姐夫确实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刚才在门口不仅非常热情的打招呼,还说等会儿有礼物,小萍把之前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蓦地举手道:“姐,我也要跟姐夫合影。”   韩均深情地和张琳对视了一眼,微笑道:“没问题,先一人来一张,然后再来个全家福。”   咔嚓咔嚓的帮她们拍完,姜怡把手机往白晓倩手里一塞,眉飞色舞地笑道:“白姐,你们先拍,我进去换身衣服,师傅穿警服,我也要穿警服。”   白晓倩给了她个白眼,一脸不屑地说:“就知道显摆,警察了不起啊,还不是一样要被我监督。”   为了争取她这个宝贝徒弟的好感,张琳总是帮她说话,一边催促她去换衣服,一边回头笑道:“晓倩,生姜本来就是警察嘛,他们师徒穿警服合影正式一点。”   女人就像小孩,对礼物总是那么好奇。一拍完照片,便扔下他这个“模特”,像强盗般地拉开大包小包,嬉笑打闹着哄抢起礼物来。   作为老板娘兼准师娘,张琳自然不能跟她们抢,坐在他身边笑盈盈地问:“肚子饿不饿,楼下给你留了饭,小萍做的,手艺不比晓倩差。”   “不饿,刚在外面吃过,一起晋衔一起从bj回来,他们说要聚一聚,我不参加不太好。”   张琳挽着他胳膊,善解人意地轻声道:“应酬嘛,避免不了的。”   这边刚说了两句话,那边就因为分赃不均发生了争执,白晓倩紧抓着姜怡手上的一个包,大呼小叫道:“生姜,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是我先拿的,别什么东西都跟我抢好不好!”   姜怡求助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可怜兮兮地哀求道:“白姐,你已经有好多了,给我和小萍留两样行不?”   “你说你一个警察,背这么好的包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跟你不一样,我比你更需要,如果没几身像样的衣服,没几个像样点的包,别人会以为我没实力,也就不会把案子委托给我。听话,松手。”   “我又不是天天穿警服,再说你一年赚那么多钱,光我师傅就给你十二万,买几件衣服买几个包一点都不吃力,你好意思跟我争吗你。”   “薪水是薪水,礼物是礼物,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白晓倩振振有词,坚决不松手。   “那就平分,或者抓阄。”   “平分,开什么玩笑,生姜啊生姜,你要搞清楚你才当他几天徒弟,而我已经伺候了他好几年。你们公安局不也算工龄吗,以你的工龄能有这几样已经很不错了,松手松手,别人心不足蛇吞象,别眼红我们这些劳苦功高的老同志。”   韩均乐了,忍不住笑道:“老同志,看样子这段时间你没少欺负新同志。”   “是啊师傅,您不在这半个多月她光欺负我。”   姜怡一脸委屈的走到他面前,撅着小嘴数落道:“天天让我下楼买早饭,吃完之后又要我帮她收拾,家里卫生从来不打扫。说什么要去见一个特别特别重要的客户,变着法骗开您借给我用的车,要不是我立场坚定,连那五万钱悬赏金都差点被她私分了。”   张琳笑而不语,韩均意思到问题出在哪儿了,指着一个她们没来得及打开的皮箱道:“白大律师,礼物是我以前的助理艾琳帮着准备的,一共四份儿,只是尺码和颜色不同,其它都一样,我建议按照清单分配。至于那5万悬赏金另有安排,你就别打主意了。”   白晓倩不乐意了,愤愤不平地问:“韩大律师,得罪人的事让我干,分钱的时候却没我份儿,您是不是打算过河拆桥?”   “亏你还是个律师,事前没协议,事后没约定,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   “想跟我公事公办是不是?”   “嗯哼。”   “行,我们就公事公办。”   白晓倩大大咧咧的坐到他对面,义正言辞地说:“我算了一下,司法警官学院给您每周安排四节课,一年两个学期大概40个周,一共160节课。以您在司法警官学院的年薪计算,每节课授课费大概在450元人民币左右。不知道韩大律师您打算以什么价格转包给我,要知道授课并不在我们的协议之内,我不可能帮您白吃粉笔灰。”   张琳岂能不知道他俩又是在开玩笑,禁不住笑道:“晓倩,我听说过工程可以层层转包,却从来没听说过授课可以转包,你们这么搞不是误人子弟吗?”   “那本来就是个误人子弟的烂学校,张琳,你不知道,我站在讲台上看着那些孩子我心里真内疚。总忍不住地想,给人家一个警察梦,毕业之后却只能去干保安,干协警,连参加司法考试的资格都没有。所以除了转包费之外他必须再给我支付一笔精神损失费,不然谁爱去谁去。”   韩均假作权衡了一番,慢悠悠地说道:“两万,授课年薪两万,如果嫌少我另请高明。”   “合下来一节课才125,刨去来回油钱100都落不下。韩大律师,您心未免太黑了吧。既然想接转包活儿,我已经做好了被剥削的心理准备,但您不能太狠,不然像工程转包一样只能给您一个豆腐渣工程。作为司法警官学院教授,您也不想教学质量得不到保证是不是?”   “听上去有些道理,再给你加一万,也就说从现在开始,你在我这儿年薪十五万。”   “两万,最少两万,不然教学质量真得不到保证。”   她漫天要价,韩均坐地还钱,摇头道:“一万五,最多再加一万五,那五千算油钱。”   白晓倩又施展出她的杀手锏,紧搂着他胳膊撒娇道:“白大律师,您一年赚那么多钱,至于跟我计较那5000吗?爽快点ok,加两万,凑个整。”   真当我不存在啊,张琳可不想让她再搂着“辩方证人”,脱口而出道:“四万就四万,那5000韩均不给我给,现在满意了吧?”   “还是老板娘爽快,韩大律师,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我给你新合约。”   看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姜怡酸溜溜地问:“师傅,我没白姐那么能干,不能管您要工资。可作为师傅,您是不是多多少少给我点零花钱?”   怎么遇上这帮讨债鬼,韩均头大了,立马起身道:“零花钱没有,不过那五万悬赏金里有你一份。怎么分配,能分多少问你师娘。”   “真的?”   “真的,”张琳嫣然一笑道:“我那边有三个研究生,一人一万,算上你一共四万,剩下的一万交给小萍买菜,以后你们这儿也没别开伙了,全到我那儿吃。”   这个钱不要白不要,姜怡嘴甜得像抹了蜜一样,紧搂着她胳膊道:“师娘,您真好,早知道跟您后面这么有前途,当年我就应该报考科大化学系,做您的研究生。”   “一点钱就被收买了,真没骨气。”   白晓倩嘟哝了一句,抬头笑问道:“那一万算伙食费也行,可是一万花完之后呢。老板娘,我可是您们家的员工,您不会从薪水里扣我饭钱吧?”   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咬牙切齿地说道:“白晓倩,你这句话真提醒了我,前段时间财务是挺乱的,尤其在日常消费上。我不是慈善家,就算是慈善家也应该把钱捐给更需要的人,所以今后必须把账目搞清楚,不能再让你和生姜这么白吃白喝祸害我。”   张琳忍俊不禁地附和道:“韩均说的对,亲兄弟明算账,先小人后君子,你俩已经是成年人了,并且有收入来源,不能总让雇主和师傅当冤大头。”   快到手的一万块零花钱难道又要交给小萍做当食费,姜怡灵机一动,指着白晓倩道:“师傅,师娘,白姐收入高,她应该多出点。”   “你个吃里扒外的丫头,你怎么没说你吃得比我多!”   白大律师是什么人,想从她口袋里掏钱可没那么容易,指着书桌上的一堆案卷,狡黠地笑道:“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想搞点伙食费还不容易,破几个案子就是了,反正你们师徒对这个感兴趣,大不了到时候我再去帮你们谈判。”   “但是悬赏的案子可遇不可求。”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他们不搞悬赏你不会主动去联系?可以把它当成一项业务来开展,就像美国的赏金猎人。你们公安部门为了破案率,是不会在乎那十万八万的。”   姜怡眨了眨眼睛问:“这样可以吗?”   “可以呀,他们自己办案同样要经费。你们都是公职人员,出面谈这些是有些不太合适,这件事交给我吧,让我刚带的那几个实习生去问问。不过话必须说在前面,每个案子我要拿20%的提成,毕竟我多多少少要给人家点跑腿费。” 第四十三章 暂避锋芒   礼物没白送,律师、徒弟和表妹特别懂事,昨晚聊了一会儿后就把二人连拉带扯的赶出门外,“嘭”地一声反锁上防盗门,说什么让他们俩到楼下来过二人世界。张琳心里不知道有多情愿,韩大律师更是求之不得,就这么半推半就地把公开同居的日程提前了两个半月。   一觉醒转,就听见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音乐”声,一股饭菜的香味飘了过来。   “亲爱的,吃早饭了,起床了。”   小别胜新婚,折腾了大半夜,搞得精疲力竭,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没想到她精神依然这么好,不仅起得早,而且像贤惠的妻子一样系上围裙亲自下厨。   原来幸福离得这样近,这种温馨的烟火气息让韩均很是迷恋,忍不住缩进被窝,闭眼假睡,假作什么都没听见。   “大懒鬼,快起床,等会饭就要凉了!”   一只冰凉的小手伸进被窝,在肚皮的嫩肉上一通乱挠,冰得韩均连连求饶:“法官大人,饶命,我起床我起床!”   “坐好,别动。”   张琳微笑里满溢分量得当的娇羞,漆黑如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温柔,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把她那张用来坐在床上工作的小桌子移了过来,从外面端来一碗稀饭,一小碟炒豆角和三个煎鸡蛋,给他送上了一份温馨的爱情早餐。   她轻轻的坐到床边,一边招呼他吃,一边带些羞涩地说道:“女人搞科研,最大的成本莫过于青春,念完大学又念研究生,青春稀里糊涂的就被蹉跎掉了。有时候我感觉自己真没用,什么都不会做,连一份豆角都炒不好,亲爱的,如果不好吃,你千万别不高兴。”   “说什么呢。”   韩均心中一热,一连吃下三口豆角,放下筷子抚摸着她的脸颊,深情地说道:“一个愿意为我做早餐的女人,心里一定装了许多许多爱的温柔。面对眼前这一碗热粥一份豆角,我知道我已经与幸福牵手,不管前路会有多少曲折,我都会和你携手共同书写。因为我知道,我已深深地爱上你这个愿意为我做早餐的女人。”   一个动人的微笑,一番饱含深情的表白,让忙活了一个早上的张琳热泪盈眶,她咀嚼这番话,心中窜升起万般感受,整个人瞬间被幸福包围了。   “味道不错,不信你自己尝尝。”   她揉了揉双眼,不好意思地说:“我感觉应该再加点盐,可是怕盐加多了太咸又要重做,这是第三份,而且已经没材料了。”   “真是个傻丫头,谁规定女人一定要会做饭的,亏你还留过学,在国外呆那么久。”   “都快30了,别喊这么肉麻好不好,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韩均目光炯炯的盯着她,微笑着说:“快30怎么了,就算七老八十在我眼里你还是傻丫头。”   张琳依偎在他身边,幸福无比地问:“真的?”   “真的。”   “可是……你以前谈过那么多次恋爱,交过那么多女朋友,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像她们一样,最后只能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这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韩均沉思了片刻,一脸诚恳地说:“亲爱的,我对每一段感情都非常认真,从来没欺骗或背叛过任何一个女人。之所以给别人留下放荡不羁的印象,完全由于暂时给不了她们所希望的婚姻,才一次又一次的相爱,一次又一次的分手。”   暂时结不了婚的原因他并没有隐瞒,张琳深吸了一口气,紧搂着他胳膊道:“我跟她们不一样,我可以等,也有足够的时间等。”   韩均感动不已,哽咽地说道:“错是我犯的,责任是我的,这对你不公平。”   张琳嫣然一笑道:“白晓倩总说好男人不多,遇到一定要抓住。像你这么负责任的男人值得我等,况且又不是天涯海角天各一方,只要能长相厮守结不结婚又有什么区别。”   “谢谢。”   “不说这些了,”张琳话锋一转,忧心忡忡地问:“韩均,人命关天,生姜昨晚说得那件事你真不打算管?”   西郊分局刚上任的崔副局长想翻案,不仅认为不能排除钟海俊故意杀人的可能性,甚至找姜怡谈话,连已经坐实的自首情节都要推翻。   韩均摸了摸鼻子,面无表情地说道:“白晓倩分析的对,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是想借这个案子帮西郊分局出口恶气,挽回点颜面,达到站稳脚跟打开局面的目的。反正追诉期已经过了,他有恃无恐。”   “报复归报复,他不能拿一条人命开玩笑。”   “所以我很瞧不起他,但不得不承认他很狡猾,一下子击中我的软肋。既不能管又不能不管,管得话名不正言不顺,不管钟海俊故意杀人的罪名又真可能会成立,毕竟人的确死在他手上,到底意外还是故意谁也没亲眼看见。”   张琳急切地问:“难道法庭真会对那些证据视而不见?”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人命关天,法官作出判决是要承担责任的。不像美国有陪审团,故意杀人罪名成不成立由陪审团说了算,法官只需要在有罪和无罪的基础上作出判决。更重要的是国内审判太容易受外部影响,一旦舆论压力太大,那就很难作出公平公正的判决。”   “钟海俊要是真被判死刑,他难道一点都不内疚?”   “亲爱的,你我认为钟海俊罪不至死,不等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另外作为公安分局副局长,他肯定非常清楚遇到这种情况,法庭一般会‘疑罪从轻’,既不会认定白晓倩主张的意外致人死亡罪,也不会真判死刑。最后判决要么死缓,要么无期,对上上下下和方方面面都能有个交代。”   张琳终于松下口气,抚着胸口道:“不管怎么说,一个女孩儿死在他手上,换作几十年前肯定要杀人偿命,只要不被判死刑就行。而且在监狱表现好死缓可以减无期,无期可以减有期。何况‘疑罪从轻’也没什么不妥,毕竟他要为他的行为负责。”   “连你都这么想,‘疑罪从无’任重道远啊。”   “那你又能怎么样,你又不是法官。”   令张琳倍感意外的是,韩大律师居然轻描淡写地说道:“认输啊,给他低个头,辞掉那个什么警风警纪监督员,让他把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把火烧起来。”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只要是失去过自由的人,就知道自由多么可贵。与钟海俊多坐十几甚至几十年牢相比,我韩均颜面扫地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我又不是什么高官,不是什么公众人物,不怕丢脸。”   张琳感慨万千,紧抱着他胳膊道:“亲爱的,你真伟大。”   韩均摇头笑道:“伟大什么,只是比较识时务罢了。他现在占绝对优势,整个一身着红袍,左手执生死薄,右手拿勾魂笔的判官,我只能暂避其锋芒。等将来有求于我,那他一样要低头,而且我不会再给他反击的机会。”   这才是她心目中的韩均,张琳吃吃笑道:“亲爱的,我就知道你不会真善罢甘休。嗯,他正好姓崔,以后就叫他崔判官!”   “判官再厉害也怕阎王,先让他暂时先得意一下,等钟海俊的案子尘埃落定,看本阎王怎么收拾他。用那个小品上的话是怎么说来着,他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不遵守游戏规则,连最起码的道德底限都不顾,我一定要找个机会给他补补课,告诉他什么叫法律精神。”   时间不早了,张琳起身笑道:“那你就在家好好研究怎么收拾他吧,我上午有课,再不走就迟到了。”   “我送你。”   “不用这么麻烦,出了一个多月差,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好吧,我上去研究研究生姜带回来的那些案卷,西郊分局去年有三起命案没破,看看能不能把案子破了挣点伙食费,再顺带着教训一下崔判官。”   张琳禁不住笑骂道:“授课任务转包给白晓倩,司法厅也不去,有你这样上班的吗,简直不务正业。”   韩大律师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本来就是自由职业者,让我朝九晚五的上班还不把我给憋死。再说又不是什么正事都不干,别看我整天游手好闲,只要省法制办一个电话,我就要随叫随到。”   “你这叫吃空饷,而且同时吃几份空饷。”   韩均指着电脑包笑道:“亲爱的法官大人,您别说这么难听好不好,我就是比较喜欢在家工作,不太喜欢去单位。其实我的事情多着呢,康副省长这次在美国联系的那些公司,给我发了几十封邮件,咨询这个打听那个,每一封都要认真回复,都快成招商局的调研员了。”   “这就对了,拿国家的薪水,就应该为国家经济建设作出点贡献。” 第四十四章 律所开到楼下!   回到十六楼,赫然发现几个工人正忙得不亦乐乎,在白晓倩指挥下把前不久刚从卧室搬到客厅的书架、书桌和一箱箱书籍期刊往外搬。姜怡和小萍看样子是帮凶,不好好去上班居然呆在家里说说笑笑的帮他收拾个人物品。   鸠占鹊巢已经很过分了,未经主人同意就帮主人搬家更过分,韩均禁不住问道:“白大律师,我好像记得这套房子的产权属于我,没给您办过户啊!”   白晓倩把他拉进电梯,狡黠地笑道:“我的韩大顾问,您千万别生气,这么大事虽然没先跟您通气,但我保证真是好事。风度,注意风度,这么多人呢,给我留点面子,别让人家看笑话。”   看在她昨天晚上比较懂事的份上,韩均没有发飙,皱着眉头问:“客厅里塞得满满的,连下脚地方都没有,你们嫌挤我理解,但搬到张琳那儿就不挤了?再说房子是人家的,招呼不打一声就往她那儿搬,她会怎么想怎么看?”   “谁说要搬她那儿去?”   白晓倩摁下电梯,得意洋洋地解释道:“这件事说起来真要感谢你,在你的帮助下我不仅认识了祁教授,不仅成功成为他们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而且在西郊分局看守所接了几十宗刑辩案子。业绩好了,身份地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你在bj培训的那几天,我终于实现了职业规划中的第一个目标,成了我们所的执行合伙人。”   “哎呀,这要好好庆祝庆祝,晚上你请客,去东江酒店中餐厅。”   “庆祝肯定要,不过有更值得庆祝的事。”   韩均饶有兴趣地笑问道:“什么事?”   “我们所不是在市中心吗,地方小,特别挤,出门就是单行道,停车也不方便,我现在的业务又大多在西郊。我们所长和另外几个合伙人一合计,干脆让我另立门户。正好楼下超市上面空着一层,我就从物业手上把它租下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正义律师事务所西郊分所主任,给点面子,以后有外人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称呼我白主任。”   把律师分所开到自己楼下,韩均可不认为有她说得这么简单,似笑非笑地问:“白主任,除此之外呢,您千万别告诉你们所长没别的打算。”   白晓倩紧搂着他胳膊,吃吃笑道:“所以才称呼您韩大顾问,而不是韩大律师,韩大警监。您每年拿我们所十万薪水,人从来不去就算了,连个照片都不让挂,您说有您这个顾问和没您这个顾问有什么区别?   现在我们把分所开到您楼下,给您准备一个又大又豪华的办公室,配一个同样从美国回来的既年轻漂亮又能干的助理兼秘书,会议室、会客室、茶水间、健身房、方便您与张琳嘿咻的休息室……只要我们能想到的都做到了。”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白晓倩接着道:“何况连你自己都说客厅太挤,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们把分所开到楼下,既能改善居住环境,又可以让你和生姜一心一意的破杀人案,两全其美,这叫双赢。”   “这么说你们以后的涉外业务,全在分所开展了?”   “正是,并且由本主任全权负责。”   “你们主任还真知人善用。”   “那是,只要是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   白晓倩大言不惭的笑了笑,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央求道:“我的韩大顾问,看在我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第一炮您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打响。所里对我期望真的很高,缺人请人、缺钱给钱,我真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说话间电梯到了二楼,她的分所果然搞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孩坐在接待台里,背后的背景墙上赫然赫然贴着正义律师事务所西郊分所一行大字,下面是一行英文。   走进去一看,会客室、会议室、敞开式办公区,主任、副主任和他这个首席顾问的办公室正如她所说的一样既大气又阔气,再往里走是档案室、茶水间,以及放着一台跑步机、一台按摩椅和一张台球桌的活动室。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韩均走进主任办公室,坐到她那张又软又舒服的真皮老板转椅上,扶着又大又阔气的老板桌,调侃道:“白主任,您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啊,把律所开到我楼下我都不知道,怎么不搞个剪彩仪式,放点鞭炮再开张。”   白晓倩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区里的手下,指着本属于她的老板椅笑道:“我们有协议的,涉外案子您拿大头我们拿小头,我们抛头露面、跑腿干活,您出谋划策、最后把关,关上门您才是主任。您说您这位真正的老板不点头,我哪儿敢挂牌剪彩?”   拿人钱财就要替人干活,韩均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干,随手拿起一份案卷道:“说说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说起正事,白晓倩像换了一个人,坐直身体道:“第一件事本来就与你有关,我们省是进出口贸易大省,全国排名第二,去年进出口额高达1.78万亿,其中出口1.1万亿,进口0.68万亿,贸易摩擦和知识产权纠纷越来越多。另外据商务厅透露,光刚刚过去的八月份,我省产品就遭受国外贸易救济调查9起,均为反倾销调查,涉案金额万美元,涉案企业61家。”   “别跟我打官腔,这些比你知道的更清楚。”   “当然,您可是专门负责这一块的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我想说得是省里对这个情况越来越重视,专门成立了由康副省长兼任组长,商务厅王厅长、省法制办严主任、司法厅许厅长兼任副组长的全省公平贸易领导小组。   在全省范围内抽调具备法律、经济、会计和扎实外语功底,具有丰富交涉经验和娴熟谈判技巧,并且熟悉wto规则,了解主要贸易伙伴贸易政策和法律的人才,设立专门管理机构,以政府力量来组织协助企业应诉。设立反倾销专项基金,资助企业应诉,对积极应诉的企业予以奖励。”   这些韩均也知道,而且是这个领导小组的成员之一,很不耐烦地催促道:“等会儿我还要去西郊分局举白旗呢,直入正题,别浪费时间。”   西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芝麻不能因此而丢了,白晓倩当然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钟海俊那个案子,连忙简明扼要地说道:“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你们那个‘公平贸易领导小组’要搞一个反倾销调查与诉讼业务赴美培训团,我们想要一个名额。”   韩均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总共才十四个名额,其中一个已经内定给了外经贸系统,另外十三个律师要经过司法厅组织的考试和筛选,想要名额赶紧登陆律协网站报名,跟我说这些没用。”   “名已经报了,同时报了四个,问题是报名人数太多,有点规模的律所都想凑这个热闹。韩大律师,您既参加考试出题,又参加人员筛选,手稍微抬一抬,一个名额不就有了吗?”   培训团去美国真是培训,不是去旅游观光,要在美国完成以美国公司法和商业法为重点的课程学习,要到纽约的几家律师事务所和公司实习,省委省政府非常重视,韩均岂能答应她这个请求。   “抱歉,我可以通过其他渠道让你们律所的律师接受类似培训,想让我泄露考题,想让我在筛选过程中舞弊不行。”   他是有原则的,能得到这个承诺已经很不错了,白晓倩嫣然一笑道:“那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不过名照报、试照考,说不准运气好能抢到一个名额。”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催促道:“第二件事呢?”   “我们主任收到消息,美国贸易委员会刚宣布对我国出口至美的陶瓷餐具及厨房用具发起反倾销调查。我省单个涉案金额最大的企业是华盛瓷业有限公司,涉案金额高达1206万美元。他这会儿已经到了华盛瓷业,如果这个案子能接下来,你能不能全力以赴?”   在国内的那几个兼职拿得钱真不够花,韩均岂能错过这个机会,放下案卷笑问道:“既然对整个行业发起反倾销调查,为什么不能多接几家?让你们主任大胆的谈,委托书一签,我就给艾琳打电话,让她找几个帮手,像上次一样积极应诉。”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反倾销调查应诉不是刑事辩护,就算拿小头也比在国内打十几场官司赚得多,白晓倩乐得心花怒放,起身拉开玻璃门,叫来一个戴眼镜的女律师,眉飞色舞地介绍道:“施玲稚,许教授的外孙女,也是我的小师妹。刚从美国回来,念的ll.m.(法学博士),考到了纽约的律师执照。玲稚,这位就是你外公经常挂在嘴边的韩律师,从现在开始就由你担任韩律师的助理兼秘书。”   “韩律师好,我外公一直念叨您,听白姐说您在她们所担任顾问,就让我来所里实习,不知道我有没有跟在您后面学习的荣幸。”   二十五六岁,身材高挑,瓜子脸,披肩直长发,没法跟超凡脱俗的张琳相比,但也算一个美人。   通过人家外公的案子不仅赚到了160万美元律师费,而且赢得了名声,韩均实在无法拒绝这个要求,起身笑道:“施律师,能有你这位高材生当助理兼秘书是我的荣幸,今天正式上班吧,不过薪水你只能管你师姐要。”   ll.m.是美国法学院一个专门给外国法律人士准备的学位,课程不多,只需要念9个月。就算拿到学位考到律师执照在美国也混不下去,连去律师事务所当律师助理的资格都没有。   在他这位赫赫有名的华人大律师面前,施玲稚实在没任何优越感,一脸尴尬地苦笑道:“什么高材生,就是出国镀个金,回来工作好找一点,韩律师,您就别取笑我了。” 第四十五章 批发市场凶杀案!   去西郊分局的路上,姜怡扶着方向盘嘀咕道:“一个白姐不够,又找一个助理。身边女人一个又一个,你就不怕师娘生气?”   “嘀咕什么呢,施律师是我一个客户的外孙女,欠人家那么大人情我不能不还。再说能考到纽约律师执照证明她英语不错,又多多少少懂点美国法律,省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以后可以交给她,不然我哪有时间帮你破案抓凶手。”   想到白晓倩一年从他这儿赚十几万,姜怡忍不住问道:“师傅,您给不给她发薪水?”   韩均像往常一样坐在后排,闭着眼睛哈欠连天地说:“实习律师,要什么薪水。别脑子里净想着钱,说案子。”   提到破案,姜怡一下子来了精神,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一脸兴奋地说道:“时间拖得越长,侦破越困难,我想从案发时间最近的那一起着手。”   “嗯,这个主意不错,那些个演侦破十几甚至几十年前悬案的电影电视剧纯属扯淡,时间过去那么久,当时技术手段又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或许连个证人都找不着,除非凶手主动站出来,否则只能当故事听,想破案纯属痴人说梦。”   姜怡点头道:“是啊,悬案就是悬案,能破就不叫悬案了。就像十几年前的南方大学碎尸案,当年费了多大劲,可就是破不了。十几年过去了,几乎每年都会被人翻出来炒一次,昨晚我还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说得头头是道。”   十六年前,一个环卫工人在垃圾箱里发现一块肉,以为是猪肉拿回家准备煮,洗时发现肉里有一片人指甲,顿时吓坏了,连忙报警。   命案社会影响很大,杀人碎尸影响更大。   当时的公安部门特别重视,动用大量数以千计的警力展开调查,在全市几个相距非常远的垃圾箱里发现了碎肉和被害人的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凶手竟把尸体切割成2000多片,一片一片码得整整齐齐,闹得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   一直没能抓到凶手,被网友们列为中国十大悬案之一,连他这个不怎么回国的人都听说过。   十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尸体有没有留下,韩均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上面,睁开双眼道:“言归正传,说说案情。”   “被害人马春兰,女,三十六岁,初中文化,陈关县东湖镇柳坝村人。已婚,丈夫在当地小学担任数学教师,有一个女孩,今年十五岁。被害人很能干,在镇上开了一家服装店。被害前夜,乘陈关县每天开往西郊商品批发市场进货的大巴来江城。   由于抵达的比较早,又是冬天,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车上等到天亮,而是在司机动员下以40元每晚的价格,住进批发市场对面的一家小旅馆。在旅馆睡了大概三个多小时,便与一道来进货的同乡一起去对面市场进货。”   姜怡瞄了一眼后视镜,见师傅是在认真听,接着说道:“西郊批发市场是全省规模最大、商品最全的批发市场,服装鞋帽、床上用品、日用化工和各种小商品应有尽有,一起坐车来一起住旅馆的同乡,一到市场就分开来各自进货了。   下午四点半,大巴准备往回返,司机和同乡才发现被害人不仅被没上车,更没有像往常一样让批发商把进的货送来。于是打她手机,发现手机打不通之后,司机就去她们凌晨住的小旅馆找,结果也没有找到。”   批发市场,鱼龙混杂,人员流动性又强,这个案子不太好破。韩均摸了摸鼻子,淡淡地问道:“后来呢?”   “因为进货人身上都带了很多现金,少则几万,多则十几万,失窃甚至被抢时有发生。司机不敢耽误,立即去市场派出所报警。接警民警一边通过各专业市场的广播寻人,一边让协警和各专业市场的保安检查市场死角。   下午五点二十七分,市场保安在距服装市场不远的一个小巷子里发现了被害人尸体,胸前有六处伤口,其中心脏位置的两个为致命伤,法医认为凶器应该是一把刃长9厘米左右的刀。死者钱包被扔在一边,钱没了,但手机在,从钱包上没提取到指纹。通过现场勘察和尸检,可以确定死者反抗过,有扭打痕迹,并从她指甲缝里提取到了凶手的dna样本。”   姜怡顿了顿,接着道:“王队在调查中感到很奇怪,案发现场有四个装得满满的大编织袋,按照批发价计算,价值三万多元。而据死者丈夫所说,死者来进货时也就带了三万多现金。如果是市场里的那些搬运工图财害命,那应该选择在早上而不是中午进完货之后作案,毕竟他们天天在市场拉活儿,非常清楚进货人身上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没钱。   如果不是市场里的搬运工作案,那四大编织袋货物又没法解释。别说马春兰一个女人,就算一个大男人在没有运输工具的情况下,也没法把那四大编织袋货拉到小巷子里。”   韩均想了想,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批发市场人流量虽然很大,但我想应该到处装有监控,怎么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另外据你刚才所说,批发商会帮着把货送到停车场,又怎么可能让她自己找搬运工?”   师傅就是师傅,一下子就能想到这么多,姜怡暗自庆幸拜了一个好师傅,一边过红绿灯一边解释道:“王队调取了案发当天服装批发市场所有的监控记录,并询问了她进过货的几个批发商户,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至于送货,批发商只是帮着喊一下搬运工,送货的钱依然要由她自己支付,毕竟批发利润本来就很薄。”   “那找到帮她拉货的搬运工没有?”   “问题是没找到,从监控记录上看她都是进一包自己背出去,然后进来再进一包再自己背出去。服装批发市场有八个门,四个正门和两个侧门外有监控,两个后门外面没有。从其中一个后门去她们那个大巴所停的停车场能少绕很多路,也就是说她无意中避开了市场监控。”   姜怡侧头看了一眼交通岗,继续道:“所以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是谁在帮她看货,进完货之后又是谁用什么交通工具拉到小巷子里的我们一无所知。毕竟那里人虽然很多,但流动性太强,又不像几个正门外一样有人摆摊设点,多多少少能给我们提供点有价值的线索。”   “从后门到她被害的小巷子有多远?”   “不到一公里,是条死胡同,连捡破烂的都不往那儿去。并且可以确定小巷子就是案发现场,没有移尸痕迹。”   “车轮车印呢,不可能是被害人和凶手一起扛过去的吧。”   “水泥路面,案发当天又正好下小雨,车印脚印什么都没找到。”   韩均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地说:“价值上万的货,不可能交给一个不放心的人照看。外面下小雨,也不可能就这么露天放着,我想凶手应该认识她,应该有交通工具,对这那一片应该也比较熟悉。”   “王队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除了一起来进货的同乡她在江城没熟人,而那些一起来进货的小老板又都没有作案时间。既不像图财害命,又不像奸杀,连作案动机都让人想不通。”   “王思强去她老家查过没有?”   “去了,马春兰很能干,人很好,家庭很幸福,两口子没吵过架,更没跟人结过怨,越查越糊涂,越查越摸不着头脑。”   “这就怪了,谁闲着没事干杀熟人玩。”   姜怡微蹙着黛眉道:“我想可能是她信任的人,毕竟她开店这么多年,平均每个月都会来进一次货,认识哪个我们没掌握的人也有可能。可惜她丈夫从来不问生意上的事,没法给我们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韩均摇头道:“这也说不通,既然在江城认识的,知道她在进货,甚至帮她看了半天货,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身上已经没多少钱。另外她都三十多岁了,一样不太可能图色,没作案动机啊。”   “所以说很蹊跷,调查三个多月都没能调查出点头绪。”   “王思强和周洪福他们肯定遗漏了什么,算了,先去给你们那个崔副局长低个头,如果上午有时间我们就去殡仪馆看看尸体,然后回去好好研究下案卷,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突破口。”   在白晓倩的事务所里耽误了一个多小时,赶到西郊分局已是上午十点。解铃还须系铃人,韩均也不找局长政委,在姜怡的带领下直接敲开了崔判官的办公室。   “请问您是?”   崔判官果然很年轻,戴着副眼镜,长得白白净净,只是发型太让人失望,年纪轻轻竟梳着个大背头,搞得像金三胖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领导。   韩均提着电脑包大大咧咧的坐到办公桌前,微笑着道:“韩均,韩非子的韩,平均的均。崔副局长,听说您刚上任,我呢,又暂时是西郊分局的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所以特别来拜访一下,没打扰您工作吧?”   等得就是你,崔云海一阵畅快,立马站起身来,伸出右手热情无比地招呼道:“原来是韩调研员,欢迎欢迎,失敬失敬。”   韩均轻握了下他的手,从电脑包里取出两本烫金聘书:“崔副局长,说起来真不好意思,作为辖区居民,我和我的一个朋友总想着为西郊分局出点力,并毛遂自荐,非常荣幸地受聘为贵局的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   现在想想真是太冲动,太不负责任了。司法警官学院开学,要给学生们上课,省里和厅里又有兼职,实在是分身乏术,忙不过来。我想跟您当面致个歉,请收回这两份聘书,把这么重要的社会服务机会留给同样关心公安队伍建设,又有时间和精力的辖区居民。”   姿态放这么低,一进门就举手投降,崔云海感到很是意外,但不管怎么说目的终于达到了,他接过聘书连连摇头道:“韩调研员,不行不行,且不说我一个副局长作不了这么大主,就算能作主我也不能就这么收回。您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是司法厅的调研员,是我们的领导,担任分局监督员是我们的荣幸,请都请不来呢,哪能往外推?”   挺会演戏,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分局副局长。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崔副局长,丁局长和钱政委挺忙的,我真不想打扰他们工作。我呢,也真的是分身乏术,确实没履行监督员责职的精力和时间,您帮帮忙,勉为其难的代为收回,千万别让我左一趟右一趟的跑。”   崔云海强忍着笑,一脸为难地苦笑道:“韩调研员,您您您都这么说了,看来我只能暂时帮您保管一下,丁局和政委能不能同意我真不敢保证,说不准哪天又要给您送回去。”   “保管就保管吧,总之麻烦您了。”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崔云海也是个见好就收的主儿,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煞有介事地说道:“韩调研员,其实您今天不来,我也准备哪天登门拜访,‘8.14案’您给我们分局帮了大忙。如果久拖不破,那不管我是不是刚上任,一样要承受方方面面的压力,必须好好感谢一下。”   “姜怡是我徒弟,帮徒弟是应该的,说感谢就见外了。”   “一码归一码,该感谢还是要感谢。另外昨天我又翻看了下案卷,发现之前的判断太武断,人命关天,真不应该那么草率地说什么不能排除故意杀人的可能。另外通过和令徒的谈话,我认为自首情节也站得住脚,预审完了就移交检察院。”   韩均摆了摆手,一脸感同身受地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不也是太冲动,太不负责任吗。所以那些领导才经常说,要允许我们这些年轻人犯错误。” 第四十六章 风雨欲来   目送走那辆霸气的黑色奥迪,站在窗边的崔云海陷入沉思。从内心来讲,他真不愿意得罪那个能跟省领导说上话的假洋鬼子,然而他别无选择。   西郊分局爆出看守所窝案后,省委大院里暗潮涌动,出现了各种流言蜚语,直接影响到老头子的威信,否则前途无量的他也不会从市政法委调到西郊分局来控制局面。   可以说老奸巨猾的丁承友和忘恩负义的钱良争才是他的对手,一点大局观念都不讲,竟然顺水推舟地把事情闹这么大,连省委田书记都被惊动了,在一次会议上甚至有意无意地提了一下看守所窝案,把老头子搞得很被动。   丁承友不仅是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党工委书记、局长,同时还是西郊区人民政府副区长。负责全区社会稳定、国家安全、公安、司法、应急救援方面工作。分管公安分局、司法局、信访局、稳定办和应急办。   要不是自爆其丑,揭开看守所窝案,他这会儿也应该已经参加公安部组织的晋衔培训,和其他几个分局局长一样穿上白衬衫了。   县官不如现管,想同顶头上司唱对台戏就必须先打开局面、站稳脚跟,所以才借“8.14案”打击下假洋鬼子的嚣张气焰,以此来赢得分局上上下下的尊重。毕竟他太年轻,在此之前又没有在公安系统工作过的经历。   作为一个名牌政法大学毕业的法学硕士,他从未想过把无冤无仇的钟海俊置于死地,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并且只是个姿态。如果假洋鬼子坚决不低头,那他也会在移送检察院的最后关头收回成命。   枉作小人,自以为正义化身的假洋鬼子肯定特瞧不起他。   一想到这些,刚才那点小得意瞬间烟消云散。再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想到卢鹏涛那个不争气的表姐夫,崔云海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他呆在里面永远别出来。   正琢磨着假洋鬼子会不会怀恨在心,会不会借省法律顾问团成员的职务之便报复,手机突然响了,拿起一看,崔云海不禁皱起了眉头。   “……别哭哭啼啼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别再提什么韩均,这事跟姓韩的没多大关系,他就是被人当枪使了……该做的我都做了,该打招呼的老头子也打过招呼,在家听信儿,以后没什么事别给我打电话,尤其上班时间。”   电话那头的女人仍不罢休,哭哭啼啼地强调道:“云海,可是外面都这么说。”   崔云海终于明白圣人为什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事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简直不可理喻!另外这事没想得那么简单,跟你明说吧,姓韩的就是人家抛出来的挡箭牌,你闹得越凶人家越高兴。”   “你是说丁承友?”   “现在知道晚了,要怪只能怪你老公贪得无厌,做得太过分。跟他说过多少次,在押人员也是人,他倒好,无法无天,为所欲为。要不是看在老头子的面子上,人家早收拾他一百次了。就这样吧,别再给我打电话,也别去烦老头子。”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挂了。”   “云海,让我说完嘛,兰兰听说你姐夫被姓韩的害成这样,气不过在网上发了个帖子,听你这一说我感觉应该告诉你一声。不管怎么说他也有份,毕竟以前被关过,跟你姐夫有仇。”   “糊涂!”   崔云海气得七窍生烟,声色俱厉地喝斥道:“韩均你惹得起吗?余省长的红人,田书记也很器重。要不是怕一碗水端不平,怕其他法律顾问团成员有意见,他现在已经是承办、审核省政府对外协商、谈判等重要文件的省法制办法律顾问处调研员,而不是司法厅调研员了!”   “那……那……那怎么办?”   “删掉,有多少删多少,自己删不掉花钱找人删。不是我吓唬你,如果这事让省里很被动,不仅卢鹏涛会被重判,连兰兰都会被追究。”   “好的,好的,我这就跟她说。”   报应来得如此快,崔云海撂下电话,急忙打开上网搜索与“韩均”有关的信息,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外甥女的帖子也被转发得满屏都是。   二十九岁的正处级,司法部刚授予的专业技术三级警监,之前从来没在司法系统工作过。那么多人考公务员考不上,那么多公务员干几十年都不能走上领导岗位,不能享受到正处级待遇,他一回国就身居高位,要说没有黑幕,要说不是萝卜招聘那就见鬼了。   甚至把矛头直接指向省领导,说什么他在美国是律师,专门帮省领导往国外转移资产,帮省领导亲属办移民,劣迹斑斑,简直是中华民族的罪人。   完了,彻底完了。   这么多帖子,影响这么恶劣,省委宣传部舆情研究中心肯定已经注意到了,崔云海瘫坐在椅子上,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身处风口浪尖,韩均却对此浑然不知,走出殡仪馆停尸房,又硬塞给柯主任一条软中华,准备打道回府。   “韩调研员,您的事我听公安局法医说过,您是高人,真正的高人。不像刑警队案子没本事破,就知道管人家要钱。这案子您一定要帮帮忙,帮江老师抓到凶手。”   韩均倍感意外,扶着车门问:“柯主任,您认识被害人的丈夫?”   柯主任长叹了一口气,指着不远处的一颗大树道:“一个星期来一次,风雨无阻。有时候一个人来,有时候带孩子来,里面不让烧纸就在树底下烧,来一次哭一次,哭得撕心裂肺。他老婆不像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放在这儿是要给钱的,每个月工资全扔我这儿都不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看着可怜,劝他去公安局开张证明,早点把丧事办了。毕竟人死都死了,他和孩子总得往下过。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案子一天不破,凶手一天不落网,他老婆一天不火化。”   原来是这么回事,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我会尽力的,不会让他爱人冤死。”   好一个痴情的男人,姜怡心情无比沉重,正准备上车,柯主任又说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们这儿能免的尽量给他免。公安局倒好,人死了,案子没破,倒要家属先交几千块的司法鉴定费。这没道理嘛,法医鉴定是他们收集破案证据的重要环节,鉴定的委托方也是他们公安局,费用应该由他们自己负责!”   “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连您都这么认为,可见他们做事有多不讲究。小姜,别往心里去,我说得是你们领导,不是你。”   姜怡尴尬不已,悻悻地说道:“柯主任,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会尽快破案的。”   柯主任脸色一正,指着停尸房道:“不光这一个案子,还有里面那些,前几天又送来一具,说是溺死的,到现在都没人来认尸。帮我给你们领导捎句话,如果年底前不把这个问题解决掉,那就别怪我们跟你们公安局对簿公堂。”   又来了,韩均拍了拍他胳膊:“柯主任,这些事跟她说没用,您就别再为难她了。我们先走一步,等这个破了再来麻烦您。”   柯主任也是个妙人,竟扶着车门打趣道:“韩调研员,我干这一行之后别人都躲得远远的,您不仅不躲还经常往我这儿跑。今天破个例,跟您说一声再见。下次来时我再破个例,跟您说一声欢迎,您不忌讳吧。”   韩均紧握着他的手,哈哈笑道:“人总有那么一天,有什么好忌讳的。柯主任,我们正式再见一次,下次来一定要记得说欢迎啊。”   柯主任举起手中的香烟,一边招呼他上车,一边笑道:“欢迎欢迎,不过下次千万别再这么客气,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一刀又一刀,马春兰死得很惨,让刚刚又体验过一次死亡的韩均很痛苦很难受。或许死亡体验次数增多的缘故,体验时间从无意中发现拥有这个能力时的零点几秒,不知不觉地变得越来越长,这次竟然坚持了五六秒。   凶手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可能实际年龄没这么大,但看上去比较显老。   个头不高,不超过一米七,长脸,头发乱糟糟的,衣着很普通,身上有一股油烟味儿。动手时他身后停着一辆旧三轮车,由于被害人一直坚持与他搏斗,所感受到的画面随之而不断晃动,无法确认是摩托三轮还是电动三轮。   正如王思强所推测的一样,被害人认识凶手,甚至在被害前一瞬间喊了一句。可惜说得是方言,只能依稀听懂“杀人了”三个字,名字那部分却听不懂。   不管能不能听懂,至少已经掌握了凶手的长相特征,并且可以确定是熟人作案,将他绳之以法应该不难,只是接下来该从哪个方向着手。   韩均躺在后排沉思了片刻,突然起身道:“生姜,我需要案发当天服装批发市场及市场周边的监控记录,你能不能搞到?”   “应该没问题。”   姜怡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自嘲道:“自从成了您徒弟,我就成了队里的闲人。没安排具体工作,想做什么做什么,想什么时候上下班就什么时候上下班,对我是不管不问,您知道他们是怎么笑话我的吗?”   “怎么笑话你?”   “他们给我取了个绰号,叫我五探长,未来的五探组探长。可惜没有正式任命,也没给我一兵一卒。”   把这丫头害得是挺惨的,听说前段时间还让她写检查,韩均拍了拍座椅,慢声细语地劝慰道:“生姜,别人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怎么看。我认为我们现在所做的非常有意义,如果我们不尽快把这个案子破了,任由他们拖着,就很可能会变成悬案。江老师多可怜,我们不帮他谁帮,你说是不是?” 第四十七章 静观其变   凶手身上那股油烟味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韩均决定像上次一样先锁定真凶,再想方设法找个由头把他与事实存在但又被忽略的线索联系起来。就算实在无法联系上,也要让“大胆的假设”听上去合理一些,他可不想因为破案被人们当成怪物。   二人从殡仪馆出来,在外面随便吃了点午饭,便马不停蹄地赶到西郊批发市场。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去案发现场看了看,韩均把注意力集中到紧邻批发市场和物流中心停车场的一条小街。六七米宽,不到一公里长,一家挨一家开了不下一百家小吃店和小旅馆,进货的、送货的、叫卖的、拉客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凶手对这一片应该很熟悉,不然不可能把被害人带到那个偏僻的小巷子。他很直接地认为凶手应该就在这附近,要么开小饭店,要么在小饭店里打工,或者在这附近摆小吃摊。   然而转了半天一无所获,问了几十个饭店老板和摊主都没听说过有东关县人或东关口音的人在这一片做生意或打工。   正准备扩大排查范围,去更远的几条街看看,白晓倩、张琳和平时极少联系的朱俊风接二连三打来电话,异口同声地说他已经成网络名人了。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身正不怕影子斜,韩大律师不屑一顾。   师徒荣辱与共,姜怡没他这么淡定,用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下,立马拉着他火急火燎地赶到白晓倩的律所。   头一天上班就遇上这事,施玲稚紧张到极点,噼里啪啦地敲击了几下键盘,指着满屏的贴子急切地说:“韩律师,半天时间就转发了这么多,几大门户网站和几大论坛几乎都有,严重影响到您的声誉,我建议立即展开危机攻关,与各大门户网站和论坛联系,要求他们删帖,否则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韩均俯身看了一眼,竟忍俊不禁地笑道:“除了指控我受贿之外,内容没什么新意,要急那也应该是省里急。还有这张照片,他们从哪儿找的,牛头不对马嘴,也不怕人家告他们侵犯肖像权。”   他不是公众人物,虽然参加过省法律顾问团成立、“全省公平贸易业务培训班”开班、参与会见过美国威斯康辛州议会代表团、参加司法部授予晋升三级警监等仪式和活动,但媒体记者关注的焦点都是领导,要么没进镜头,要么就是个背影,自然也就无法从网上找到他照片。   白晓倩同样感觉很搞笑,指着图片吃吃笑道:“真是个倒霉蛋,莫名其妙的躺着中枪。看上去这么老,哪里像二十九岁。不行,我要重发一张,这样太影响我们韩大律师形象了。”   张琳对“辩方证人”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一点不担心这会对他能造成什么影响,禁不住打趣道:“是该发一张真人照澄清一下,晓倩,我感觉他和生姜的那张合影不错,都穿警服,看上去很正式。”   她们不是体制中人,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姜怡心急如焚,“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都十万火急了,你们还有心情说笑!师傅在国内呆不下去可以拍屁股走人,回美国继续赚大钱,可他走了我怎么办?”   白晓倩似乎很喜欢她着急,抱着胳膊看着题为《凭什么海归博士可享正处级待遇》的评论,煞有介事地念道:“为海外高层次留学人才回国工作建立绿色通道,颁布一些优惠条件无可非议。可是党政机关用正处级的官帽来吸引人才,却令人不解。从‘才’方面来说,简言之就是实际工作中有不平凡的业务能力和工作水平。   作为党政机关工作人员,‘才’应该来自对当地情况的熟悉,来自对国家方针、政策、法律的了解,来自实践中不断的学习积累……党政机关的人才只能在工作中挖掘,在实践中培养,而不是到海外镀了金就视为有用人才。   哎呀,这位太有水平了,分析得很精辟,他的观点我非常认同。生姜,你再干十五年也不一定能走上正处级领导岗位,不一定能享受到正处级领导待遇,难道你一点都不妒忌?”   姜怡急了,拉着她胳膊道:“妒不妒忌放一边,现在的问题是谁都知道我们是师徒,师傅倒台了我这个徒弟肯定不会好过的。白姐,求您了,快想想办法,别再开玩笑。”   施玲稚深以为然,一脸认真地附和道:“晓倩姐,人言可畏,这件事真不能开玩笑。”   “放心,你们的师傅和雇主倒不了台,发帖子的人只会作茧自缚。”   “真的?”   白晓倩像没事人一样端起杯子,一边往办公室外走去,一边老气横秋地说:“多大点事啊?作为一个人民警察,作为一个律师,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要冷静,要淡定,也要对你们的师傅和雇主有信心,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影响工作。”   “辩方证人”头一天入驻白晓倩的律所,张琳不想给外面那些实习律师留下不好的印象,也起身道:“你们忙吧,我上去给小萍打下手,六点半准时开饭,早点上去,别让我再打电话催。”   两个与他最亲近的人说走就走,姜怡和施玲稚彻底傻眼了,韩均感觉很是好笑,打开邮箱道:“施律师,这些邮件你帮我回复一下,回复完之后翻译成中文给康副省长的秘书和省法制办各发一份。还有这个,你好好看看,不要出得太难,也不要出得太简单,更重要是注意保密,坚决不能让你师姐看到。”   帮他给省“反倾销调查与诉讼业务赴美培训团”人员考试出题,真正的委以重任,施玲稚激动不已,连忙保证道:“韩律师请放心,这点职业操守我是有的。”   “你的专业水准和职业操守我非常放心,去吧,今天搞不完明天再搞,晚上可以住楼上也可以让生姜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有车。”   “那记得晚上一起吃个饭,小萍手艺堪比大厨,你一定要尝尝。”   晚上请吃饭就意味着正式邀请她融入这个小圈子,施玲稚岂能错过,抱着一叠文件笑道:“好的,我一定去。”   把她送出办公室,韩均说起正事:“生姜,网上搞得沸沸扬扬,估计王思强他们很快就知道,现在去拿监控记录不太合适,也无法再借助西郊分局的资源调查,看来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姜怡指着电脑愁眉不展地问:“师傅,您真打算什么都不做?”   “这种事越抹越黑,现在做比什么都不做好。况且省里不会对此视而不见,我想他们迟早会采取措施,毕竟相对于我个人而言,政府形象更重要。”   “好吧,接下来您准备从哪个方向着手?”   韩均拿起案卷材料,沉吟道:“案发现场在江城,之前的调查重点也放在江城,他们查不出什么,估计我们也很难有收获。考虑到被害人很可能与凶手认识,我想去东关看看。一是想碰碰运气,二来可以避开这个风口浪尖。只是刑法和刑事诉讼法有明确规定,公检法才有案件调查权,连律师调查都要经过有关部门和当事人同意。”   姜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师傅,不是有我吗,大不了再写一次检查。”   “不行的,且不说这么做会让你的处境更尴尬,就算让你像上次那样擅自出警、擅自调查,我们也很难有收获。要知道那里人生地不熟,没有当地公安部门协助,我们也查不出什么。”   发不了协查通告,单位不会开介绍信,光凭警官证人家不会重视。   姜怡绞尽脑汁想了想,突然笑道:“师傅,农村不仅有派出所,还有司法所。他们送法普法、调解纠纷,现在又多了一项社区矫正的职能,据说都穿上警服了,对当地情况非常熟悉。您是司法厅调研员,他们肯定要给您面子,我们可以请他们帮忙。”   被省里安排到司法厅之后,韩均花半天时间研究过这个奇葩的司法行政部门。   与美国一样,属于政府的职能部门。规格比法院、检察院略低,是看上去什么都管,比如管理公正处、律师事务所、监狱和劳教、司法考试、法制宣传、法律援助、社区矫正等等等等。   可事实上又好像什么都不管,确切地说是什么都管不了。   有纠纷找公安局,公安局解决不了上法院,谁闲着蛋疼去司法所花钱调解。公正更奇葩,一个政府部门居然搞类似于中介的业务,权力清单混乱到极点,以至于好多老百姓都搞不清司法局、司法所到底是做什么的。   很多职能与法制办、公安局重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神秘的政法委,越研究越糊涂,最后干脆不研究了,反正不管司法系统到底做什么的与他没什么关系,甚至迄今为止从未正儿八经地去上过一天班,更谈不上有什么归属感。   但事到如今,好像只能借助司法厅调研员这层身份,韩均略作权衡了片刻,毅然抬头道:“行,我们就请当地司法局帮忙。吃完晚饭就动身,争取早去早回。”   “师傅,您打算就这么去?”   “那怎么去?”   真不会当官,姜怡暗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提醒道:“领导下基层要事先通知一下,您可以请省法制办打个招呼,或者请司法厅给当地司法局打个电话,不然这么莫名其妙地跑过去谁认识您啊?”   韩均乐了,不无自嘲地笑道:“调研员调研员,不调查研究怎么能称之为调研员,这个职务还真适合我。听你的,等会儿给严主任打个电话,告诉他我想去东关县调研。” 第四十八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五点二十分,本应该已经下班的许厅长和唐副厅长,仍留在厅里听取办公室乔主任汇报。   “……从下午三点半到五分钟前,办公室共接到70多个电话,其中包括新华社、《人民日报》、《新华日报》等国家级和省级媒体,打马虎眼只能是权宜之计,搞不好明天一上班,机关外就挤满来采访的记者。   并且负面消息正在不断发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从几大论坛的帖子,变成了几大门户网站的新闻,微信、**、博客,网络大v和那些不明真相的网民纷纷转发、评论,已经不仅仅针对韩调研员一个人,而是针对我们司法厅,针对省委省政府,针对我省的人才战略了!”   公安系统三天两头爆出这样或那样的丑事,卫生系统不是被指责医药费贵就是被医患纠纷缠身,连省旅游局那样的清水衙门都经常被千夫所指,更不用说权力更大争议更大的发改委了。   相比之下,司法厅在所有厅局委办中负面新闻一直是比较少的。就算最容易出事的监狱系统出了什么娄子,也有监狱管理局在前面顶着。被这么热议,像这样成为网络关注的焦点,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   韩均档案关系虽然在司法厅,但事实上是省法制办的人。   和那个被误用照片的倒霉蛋一样,许厅长感觉很冤,看了一眼舆情报告,面无表情地说:“老乔,你再应付应付,顺便把这份材料转发给法制办。我给严主任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一件小事,唐副厅长禁不住提醒道:“厅长,我们是不是向省委宣传部汇报一下?”   “他们消息比我们灵通,不过汇报一下也好。老乔,让办公室再拟份材料,请示下宣传口径。”   打发走办公室乔主任,许厅长轻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老唐,韩均回国没几天,又没担任什么职务,应该不会得什么罪人,我担心问题出在我们内部。”   唐副厅长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您是说有人眼红他晋升专业技术三级警监?”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我们工作没有做好啊,迄今为止仍有许多监狱干警缺乏大局观,法制意识淡薄,对司法部门领导监狱部门不理解。尤其那些刚参加工作的基层干警,总认为低公安一等,认为监狱系统应该再次划归公安系统,在网上发发帖子,发泄发泄不满也是有可能的。”   内部问题很多,思想工作不好做。   正如他所说的一样,许多年轻狱警总认为他们是“伪军”,认为司法部、司法厅是个不伦不类的上级领导部门。   事实上他们的处境是有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在警察序列里没什么地位。“我最喜爱的人民警察”之类的评选年年办,武警、消防都参加,唯独没监狱警察的份儿。   没有荣誉也就算了,连工资福利都不如公安。警察序列里发个补贴、涨个工资什么的,永远是最低的那一档。   去年就有一个在监狱系统干了几十年的老同志,居然跑到厅里强烈要求把照顾他而提的副调研员改成副处级侦察员(公安系统的副处级非领导职务)。   公安权力已经够大了,侦破、抓捕、羁押,如果监狱都再次划归公安,那还奢谈什么依法治国?从避免刑讯逼供和冤假错案的角度上看,不仅戒毒劳教要划归司法,连看守所都要移交给司法部门。   厅里接下来有个大动作,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出问题,唐副厅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深以为然地说道:“查,不管问题是不是出在我们内部,都必须一查到底。”   许厅长点头道:“由督察总队负责,公安厅那边我协调,杨副厅长那边你通个气,争取明天上班前查个水落石出。”   “好的,我这就去监狱管理局。”   与此同时,西郊分局重案队民警也挤在内勤室里你一言我一语,幸灾乐祸的议论假洋鬼子这次会有什么下场。   “受贿十万,够判刑了,说得有鼻子有眼,我看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他奶奶的,让我提心吊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   “周头,别高兴得太早,受贿十万怎么了,人家有省领导罩着。又是转移资产,又是给领导亲属办移民的,他手里有的是底牌!”   周洪福从来没这么高兴过,指着电脑显示器眉飞色舞地说道:“事情闹这么大,影响这么恶劣,几亿网民盯着呢,我就不信省领导敢袒护他。再说我没想过他真会坐牢,只要把那个正处级调研员撤掉,不再干那个什么省首席涉外法律顾问,那他就算死皮赖脸留在国内,无官无职的也拿我们没辙。”   假洋鬼子倒霉,蒋小燕同样高兴,毕竟今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道:“他倒霉活该,关键是小姜,现在谁不知道他们是师徒,他真要是一倒台,局领导肯定不会给小姜好脸色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个曾经追过姜怡却没成功的干警,不无幸灾乐祸地说道:“开假洋鬼子车,住假洋鬼子家,说不准还花了假洋鬼子的钱,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说她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干警,就算再不受待见也没什么,难道真会扒了她警服?”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王思强和李大山脸色铁青的走进来,指着电脑道:“你们脑袋被驴踢了,也不想想假洋鬼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美国一年赚几百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上千万,给东靖警察基金会一捐就是几十万,能收受十万块钱贿赂?”   周洪福将信将疑地问:“王队,你是说这上面都是捕风捉影,无稽之谈?”   “假洋鬼子是跟我有仇,但他一个堂堂的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堂堂的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嫌疑人,能主动把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聘书交还给崔局,能把姿态放这么低,凭这一点就值得我佩服。”   王思强顿了顿,接着道:“至于所谓的十万块钱贿赂,区纪委早调查清楚了,那是马万山等害群之马在他被羁押时变着法敲诈走的,也就是说钱本来就是人家的,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区里和分局一直没有透露。”   “这……这……这么说,这些都是诬陷?”   “八九不离十。”   李大山接过话茬,一脸严肃地说:“帖子是谁发的,我想大家伙心里有数,但假洋鬼子没数。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他肯定以为我们也有份儿,毕竟他在江城就我们这些仇家。”   周洪福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愁眉苦脸地问:“指导员,你说我们要帮他调查?”   “是的,而且必须立即行动。这件事越闹越大,如果惊动省里,不仅看守所窝案会被搞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甚至连两年前那事都可能会被翻出来,到时候我们谁有跑不了!”   城门一旦失火,必然会殃及池鱼。   周洪福再也没有了幸灾乐祸的心情,摸着下巴道:“现在的问题是一没人报案,二这也不归我们管,就算立案调查那也应该是网监大队,我们重案队插不上手啊。”   王思强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向丁局和政委请示一下,他们应该会支持我们调查。”   蒋小燕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道:“王队,李指,小姜不就是报案人吗,你们查你们的,我准备材料,明天再让她签个字,程序上应该没多大问题。”   “徒弟帮师傅报案,名正言顺,就这么办。老周,我们立即出发,先去网监大队查清第一个发帖人的ip地址,争取在天亮前有个结果。”   ……   一石激起千层浪,省法制办严主任同样被搞得焦头烂额。   帖子内容太恶毒,让几位有子女在国外留学或工作的省领导大为震怒,他一边让人整理韩均的个人履历和资料,准备由司法厅明天上班后上网公布,以正视听。一边联系省公安厅,要求公安厅网监总队查明帖子来源,搞清楚发帖人到底有什么意图。   一时间,省公安厅网监总队、司法厅警务督察总队、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重案队纷纷行动起来。   令公安和司法干警倍感意外的是,调查中发现居然有人通过各种渠道正在疯狂的删帖。几大门户网站和几大论坛已经撤下了相关新闻和帖子,然而**、微信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删得越多转发得越多,删得越快转发得越快,针对该事件的评论和观点越尖锐,简直火上浇油。   接到严主任电话,韩均感觉也很奇怪,哭笑不得地说:“严主任,我正在去东关县调研的路上,真什么都没做。而且这种事只会越抹越黑,我不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   “这就怪了,难不成发帖人后怕了,想做补救?”   “有这个可能,不过这跟我没关系,我脸厚得很,不怕别人说。”   他绝对是对仕途最不感兴趣的调研员,没事从来不登省法制办的门,就算有什么事也尽可能用电子邮件和传真沟通。如果所有正副处长和调研员都这么让人省心,不勾心斗角,不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这个法制办主任要好干多了。   严主任暗叹了一口气,握着手机笑道:“那你开慢点,到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另外尽量早去早回。上个月又发生那么多起贸易救济调查,余省长和康副省长还等你这个专家回来动员企业应诉呢。”   “严主任您放心,这些工作我的助理已经在干了,涉案金额最大的企业不是华盛瓷业吗,正义律师事务所出的面,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上午就能有消息。”   在美国一年赚几百万美元的人,司法厅不会当一般干部对待,省法制办同样不会当一般干部对待,严主任用很客气地口吻说:“律师事务所出面最好,毕竟企业才是应诉主体。韩调研员,今年的出口形势很严峻,总之麻烦你了。” 第四十九章 韩调研员的履历   路好车好,两个人换着开,凌晨四点便赶到了陈关县。   出发前从网上订了两个快捷酒店的房间,洗澡休息一觉醒来已是上午九点。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有十几个未接,姜怡急忙洗脸刷牙敲开他的房门。   “师傅,查到了查到了……”   韩均起得比她更早,已经看了近一个小时案卷,见她咋咋呼呼的,没好气地问:“查到凶手是谁了?”   “不是,我说得是发帖子诬陷您的人。”   “拜托,我们是来查案的,别把精力浪费在那上面好不好。”   好心好意来告诉你,居然一点不领情,姜怡气得银牙直咬,指着笔记本电脑问:“师傅,您一点都不想知道?”   韩均俯身看了一眼时间,皱着眉头说:“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难道真为这屁大点事把发帖子的人告上法庭?生姜,你师傅我时间非常宝贵,没功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算管也是白晓倩管,她是我的律师,拿我的薪水,就应该为我负责。”   比真正的大老板更像大老板,跟他这样的人真没法说,姜怡做了个鬼脸,气呼呼地说道:“好吧,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浪费了您老人家宝贵时间,现在九点多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直接去司法局?”   “严主任在开会,刚才电话没打通,再等会儿,肚子饿了你可以先下去找点吃的。”   “在车上吃了那么多零食,睡觉前又泡了一桶方便面,不饿。”   韩均坐到书桌前,指着堆得像小山似的案卷道:“不饿就干活,我总感觉王思强他们遗漏了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看看这一摞,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他出国的那段时间,姜怡几乎把这些案卷翻烂了,哪愿意再看,抱起笔记本电脑往床上一坐:“师傅,我没您那样的慧眼,再看也看不出个一二三四。您忙您的,我上网看看司法厅是怎么澄清的。”   “你是想了解我的**。”   姜怡吃吃笑道:“发布到网上就不是**了,您是正处级领导,在国内正处级领导是没有**的。”   “看吧看吧,反正那么多人知道了,不在乎多你一个。”   “韩均,男,汉族,1983年11月生,2013年4月参加工作,纽约法学院法律博士学位、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管理学学位,江省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教授……师傅,照片好帅耶,是在bj晋衔时拍的吗,不看不知道,原来你还有一个管理学学士学位。”   “本科阶段的,如果不拿个学位,那几年不是白上了,那么多钱不是白花了?”   “这倒是。”   姜怡点了点头,又念起下面的履历:“1983年11月,出生于如中县农村,父母均为农民,有一个姐姐;1997年3月,父母搭乘农用拖拉机去县城时遇交通事故,双亡。姐弟俩相依为命,时年13岁,上初一。”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摇头道:“别人履历都是从参加工作开始,到我这儿竟然从出生开始,搞得像悼词。”   这些资料重案队都有,姜怡早知道他父母不在,早知道他在国内只有姐姐和姐夫,所以极少提这个话题,见他不太高兴,连忙故作轻松地笑道:“师傅,您不是没在政府部门的工作经历吗,如果像人家一样从参加工作开始,那履历这一项就没必要存在了。”   “也是啊,算起来我真正参加工作还没半年,他们想编瞎话都没法编。”   “师傅,我感觉省领导这么公布有另一层意思,他们想通过履历告诉那些网民,您既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没他们想象中的那些黑幕。”   “有这个可能。”   姜怡笑了笑,接着念道:“1999年6月,被回国参加姐姐婚礼的堂祖父带至美国,入读新泽西州蒙哥马利市中学。2001年3月,转学至纽约市布鲁克林技术高中。2002年11月,以优异成绩被著名商学院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录取,攻读金融学。   2005年,以优异学分提前一年毕业,获得斯特恩商学院管理学学士学位,同年通过专利律师考试,获得美国专利律师执业资格。并于同年通过lsat考试,以优异的成绩被纽约法学院录取。”   韩均被省法制办整理的这份履历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回头道:“怎么都是优异呀,真要是有这么优异,我应该被排名更靠前的法学院录取,而不是排名一百六十多的纽约法学院。”   姜怡乐了,咯咯笑道:“师傅,您本来就很厉害嘛。21岁大学毕业,获得学士学位,还考到了专利律师资格。”   “此律师非彼律师,专利律师考试只有一百道选择题而已。只要理工本科毕业都可以报考,和通常说的美国律考没有内在关系。”   “啊!”   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韩均微笑着确认道:“真的,花一个星期恶补一下,你同样能考过。”   美国专利律师资格这么好拿,姜怡被搞的哭笑不得,添了舔嘴唇继续念道:“2008年,以优异的成绩顺利毕业,获得纽约法学院法律博士学位。同年通过美国律师资格全国联考及纽约州和新泽西州律师资格考试,获得纽约州及新泽西州律师执业资格。2009年,通过美国加州律师资格考试,获得加州律师执业资格。”   想说服网民没这么容易,韩均疑惑地问:“完了?”   “没呢,看点全在下面,我的妈呀!”   姜怡紧抱着笔记本电脑惊呼道:“师傅,您还参加过‘中美执法合作联合联络小组’的谈判,为中美两国顺利签署《中国公安部与美国联邦调查局关于反恐情报信息交流与合作的谅解备忘录》、《中国公安部与美国联邦调查局关于打击网络犯罪的谅解备忘录》、《关于加强中国国家禁毒委员会与美国白宫国家禁毒政策办公室合作的意向备忘录》作出了杰出贡献!”   “是参加过,但说杰出贡献就不是一点两点过了。”   “跟我说说呗,您什么时候跟高层打上交道的?”   韩均放下案卷,耐心地解释道:“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在美国念法学院是一种投资,如果成绩单不好看,毕业后就进不了大律所,赚不到大钱,也就没法收回几十万美元的投资。公安部和美国司法部谈判的那会儿,我们学院正好放假。有人脉有本事的同学都去地方法院、联邦法院、检察官办公室或者大律所实习了,我没人脉没本事只能向导师求助。   而我那位导师在获得终身教职前又正好在司法部干过,担任过助理检察官。莱温斯基听说过没有,白宫都有实习生,司法部同样有。听说那边招实习生,就写了一封推荐信让我去了。面试官见我懂中文,又是老朋友推荐的,就让我给谈判双方打杂。”   “那您有没有参加具体谈判?”   “参加了,端茶倒水,打扫会议室,帮着复印复印文件,要不能叫打杂。”   姜怡忍俊不禁地笑道:“师傅,您的贡献还真不小,至少听上去轰轰烈烈。”   韩均重重点了下头,煞有介事地说:“是不小,记得有一位参加谈判的公安部领导,转晕了找不着洗手间,是我带他去的!可能忘了给我小费,感觉有些过意不去,谈判结束后还专门跟我合了个影。哎呦,就是这张,怎么样,我那时很帅吧?”   姜怡看了一眼照片,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   “您带刘副部长去洗手间?”   “真的,不信你打电话问问,不过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印象,毕竟在人家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就是见到小老乡感觉亲切。有句话怎么说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人家那么大领导,我有资格给他打电话吗?”   姜怡给了他个白眼,指着液晶屏又问道:“这个肯定是真的,‘中国教授诉纽约市政府案’。师傅,那位教授应该就是白姐的老师,施律师的外公吧?”   韩均点头笑道:“是的,许教授当时刚退休,去纽约探望儿子,经常搭乘属于市政府运送老年人的公车,那段时间车上的残障升降机正好坏了,有一个九十多岁坐轮椅的白人老头也经常坐那辆车,上下车不方便,都是由同车老人自发协助搀扶轮椅。   纽约时间2009年10月7号下午3点,65岁的许教授和同车老人一起上前协助,司机坐在驾驶座上没动。在协助过程中,许教授摔倒,颈椎两处骨折,造成高位截瘫,3个月后选择了回国。”   听白晓倩说这是他的成名案,可惜一直没机会打听,姜怡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急切地问:“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他不起诉有两个原因,一是签证期到了,要回国。二是他儿子正在申请绿卡,他担心美国和中国一样,如果起诉政府会影响到儿子。其实完全没必要,因为移民局是移民局,纽约市政府是纽约市政府,各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韩均喝了一矿泉水,继续说道:“我那时候刚执业,接不到赚大钱的案子,又特别缺钱,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回国动员他,白晓倩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我一边请白晓倩帮我做他工作,一边为了打消他的顾虑,不要律师费帮他儿子成功申请到了绿卡。   许教授最终被我感动了,全权委托我起诉纽约市政府,甚至说输了也没关系。不过你想想,我那会想钱都想疯了,怎么可能允许输?况且这个案子赢得几率非常高,后来跟这上面说得一样,正式起诉纽约市政府。   老人专车没有配备适当设备协助残障者,损坏设备拖延修理,没有配备受过专门训练的驾驶人员,驾驶人员没有尽职协助,市政府忽略公共安全,违反《残障者法案》。政府律师看到快要败诉,就跟我达成庭外和解,同意向许教授支付320万美元赔偿,由政府投伤害保险的两家保险公司共同承担。”   姜怡情不自禁地问道:“师傅,那这个案子您赚了多少律师费?”   韩大律师很不好意思地笑道:“一半,160万美元,但到手的没这么多,因为要交税,而且税率很高。”   “我的妈呀,您赚了人家这么多钱,真应该对施律师好点。”   “我对她很好啊,不然能让她当我的助理兼秘书?”   “中国教师诉纽约市政府案”只是韩大律师所有案例中的一个,省法制办在公告上不仅大书特书更具影响力的“东江集团反倾销调查应诉案”,甚至把韩大律师参加过中国驻纽约总领馆各种活动的照片,把韩大律师历年来给国内捐献的款项清单,一张一张的附在履历下面。   他不知道的是,今天出版的《江省日报》上还刊登了一篇附有照片的文章,照片是一年前国务院副总理赴美访问接见华人华侨代表时拍的,副总理亲切的握着他手。   按照文章中的描述,副总理当时非常疑惑地问华人华侨代表:这些年出国留学的人才越来越多,回国的也不少,为什么进入政府部门的却不多?   言外之意很清楚,韩大律师就是积极响应国家领导人号召,放弃在美国的事业像“两弹一星”的老科学家们一样回国效力的,很崇高、很伟大、很爱国、很能干、很值得学习,国内很需要,没有萝卜招聘,更没有任何黑幕! 第五十章 司法局总动员   九点四十五分,江城市公安局官方微博“平安江城”公布调查结果,确认该事件是由一个十九岁的女大学生,由于其父亲在省司法厅政策法规处调研员韩均去他所属单位调研期间,被西郊区纪委立案调查、实施双规,心中不满而迁怒于韩调研员引起的。   鉴于该女大学生是一时冲动,且发帖后有悔改表现,通过各种渠道删除她发的和网友转发的不实消息,试图挽回负面影响。江城警方在该事件受害人韩调研员的建议下,只对其进行批评教育,不追究其法律责任。   九点五十分,司法厅官方微博宣布厅纪检组调查结果,明确表示该女大学生在帖子中所提及的十万元贿赂纯属子虚乌有,感谢广大网民的监督,并真诚地希望广大网民文明理性上网,不信谣、不传谣!   ……   省法制办严主任考虑得很全面,直到一切大局已定,才通知陈关县司法局正处于舆论风口浪尖的韩调研员已到陈关的消息。   “韩调研员,欢迎欢迎,要不是接到省政府办公厅和省厅通知,我真不敢相信您已经到了我们陈关。网上那些帖子我们留意到了,今天的《江省日报》我们也学习过,那孩子太无法无天,这是您的,换作别人非追究她的法律责任不可。”   辛局长五十多岁,矮矮胖胖,非常热情。   为了让接下来的调查更方便一些,韩均很难得的穿上“白衬衫”,紧握着他手笑道:“幸局长,贸然前来,打扰你们工作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学生姜怡。”   同样身着警服的姜怡,英姿飒爽地上前立正敬礼:“幸局长好,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民警姜怡,认识您很荣幸。”   既然是教授哪能没学生,幸局长并没有因为她是公安系统的感到奇怪,用一口口音很重的陈关普通话说道:“原来是韩调研员的学生,姜警官,名师出高徒,你是师出名门啊!”   韩均同他身后的几位司法局干部微微点了下头,不无自嘲地笑道:“确实出名了,可惜是臭名。辛局长,要不是厅里和江城市公安局还我一个清白,我今天都不好意思登您门。”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韩调研员,国内不比国外,这种事别往心里去。”   辛局长把二人请进会议室,热情洋溢地介绍道:“韩调研员,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陈长清同志,我们局的副局长。这位是申光辉同志,也是副局长,分管基层工作科和法制宣传科。这位是社区矫正科长金自应同志,也是我们局矫正执法大队大队长……”   “大家好,大家好,认识大家很高兴。”   韩均没兴趣听什么汇报,见他们一人面前摆着一堆厚厚的材料,开门见山地说:“幸局长、陈副局长、申副局长,金科长,我不知道省政府办公厅和司法厅里是怎么通知的,但事实上我今天是以个人身份来的,并且有件事想请各位帮忙。”   眼前这位可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是业务主管部门省司法厅的正处级调研员,很可能还是全省乃至全国最年轻的专业技术三级警监。前途无量,省领导非常器重,不然绝不会这么快出面帮他辟谣。   辛局长才正科级,哪能和他谈什么帮忙,连忙道:“韩调研员,您是省厅来检查指导我们工作的领导,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您的话就是指示,说帮忙不是打我们脸吗?”   “是啊是啊,韩调研员,有什么指示您尽管下达,我们坚决不折不扣的执行。”   “指示真谈不上,我们直入正题。”   韩均从姜怡手上接过几张照片,往众人面前一推:“去年11月6日下午1时许,东湖镇中心小学教师江振兴的爱人马春兰,在江城西郊服装批发市场进货时遇害,迄今为止案件仍未侦破。我翻看了所有案卷材料,认为负责该案的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重案队,最开始的推测非常有道理,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   分管东湖镇司法所申副局长放下照片道:“这个案子我知道,江老师和他被害的爱人马春兰我也认识,凶手到现在都没落网。可是韩调研员,破案是公安的事,我们能做些什么。”   韩均环视着众人,一脸认真地说:“刚才介绍得不是很清楚,我学生姜怡就在负责该案的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重案队工作,这个案子现在由她负责。作为她的老师,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所以想请各位帮帮忙,帮我调查一下被害人马春兰的社会关系,通过各村的村干部和党员摸一下底,搞清楚全镇有多少成年男性在外务工。”   老师帮学生,的确是私事。   幸局长可不管公事还是私事,毫不犹豫地说道:“韩调研员,这个工作量不小,但问题也不是很大。给我两天时间,保证帮您查个一清二楚。”   “那就拜托了,另外我们想去镇上看看,找江老师谈谈,毕竟很多情况通过案卷材料是看不出来的。”   “快到饭点了,韩调研员,我们是不是先吃个饭再去?”   韩均摇头苦笑道:“幸局长,陈副局长、申副局长,实不相瞒,省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回去处理,真没那么多时间耽误,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等案子破了,抓到凶手,我和我学生做东,感谢诸位。”   “韩调研员,您大老远从省里跑来帮我们东湖小学江老师伸冤,怎么能让您请客?好吧,既然您时间宝贵,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幸局长顿了顿,又回头道:“老申,老陈,我们分工一下,我陪同韩调研员和姜警官先去东湖。老申,你认识江老师和他爱人,社会关系这一块你负责;老陈,摸底工作交给你,执法大队人手不够从各乡镇司法所抽调,要保证每个村有两个干部,要全力发动群众,只要是在外务工的成年男子一个都不能漏掉。”   “局长,韩调研员,您二位尽管放心,别的我不敢保证,这件事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   随着幸局长一声令下,陈关县司法局迅速行动起来。   社区矫正执法大队紧急集合,分乘两辆面包车随韩均和局长先出发。申副局长给各科室的干部作动员,留两个人值班,其他人等面包车回来再出发。陈副局长则通知各乡镇司法所,要求各所干部放下手头上的工作,下午两点前赶到东湖镇司法所报到。   东湖镇距县城20多公里,路况好,十一点前便赶到了。   幸局长让等候已久的镇司法所干部通知各村村长和治保主任下午一点来镇政府开会,让他们给一起抵达的社区矫正执法大队干部准备午饭,又马不停蹄地陪韩均二人赶到镇北的中心小学。   自从妻子在江城不明不白被人杀了之后,江振兴再也没回家吃过午饭,刚和在本校上五年级的女儿走进食堂,就见门卫老吴兴冲冲地跑来喊道:“江老师,江老师,省里来人啦!来了个大官,穿白衬衫的警察!”   难道案子破了,江振兴神情恍惚,像是做梦一样,陶瓷饭盆“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老吴捡起饭盆催促道:“愣着干什么,人家在办公室等你,快去啊。”   “哦哦,我这就去。”   “爸,等等我!”家里出这么大事,孩子不懂都懂事了,小丫头把饭盆往大圆桌上一扔,飞奔着追了出去。   校长、教导主任、几个在学校吃饭的班主任都来了,把办公室挤得水泄不通。   看着眼巴巴盯着他,脸色憔悴无比的江振兴,看着泪流满面的孩子,韩均心情格外沉重,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低声道:“江老师,我姓韩,叫韩均,在省司法警官学院任教,算起来跟您是同行。这位是西郊分局重案队的姜警官,也是我学生,您爱人的案子现在就由她负责。很抱歉,我们这次没给您带来好消息,但我们保证会想方设法破案,抓到凶手,给您一个交代。”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江振兴悲痛欲绝地闭上双眼,泪水潸潸而流。   对于他爱人的死,校长很痛心,对江城警方很失望,禁不住说道:“人死了,店关了,殡仪馆那边一个月要好几千,真正的家破人亡!韩老师,姜警官,想方设法破案,想方设法破案,每次都这么说,你们要想方设法到什么时候?”   “是啊,你们江城公安局破不了,就把案子移交给我们陈关公安局,把春兰的遗体送到我们陈关殡仪馆。”   群情激奋,幸局长连忙介绍道:“各位,各位,别激动。韩教授不仅是省司法警官学院的教授,同时也是省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是省法律顾问团的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工作日理万机,破案本来就不归他管,可他还是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了,甚至到现在连饭都没顾上吃,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再说公安机关办案有公安机关的程序,不是想移交就移交的。就算江城公安局愿意移交,我们县公安局也不会接手。毕竟破案这种事谁也不敢打保票,万一县公安局同样破不了,他们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正处级调研员,岂不是同县长一样大!   校长和老师们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白衬衫”来头不小,急忙道:“韩调研员,我们也是心急,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不过春兰这案子江城公安局真太不负责任,江老师每次去问都是敷衍,从来没给句准话,您是省里来的领导,您可要替他做主啊。” 第五十一章 声势浩大   江振兴中师毕业,分配到东湖中心小学后又通过自学考试先后获得大专和本科文凭,小高职称。在市优课评比中获过二等奖,常年辅导学生参加奥赛,十几人获省级奖,有多篇教学反思在省级杂志上发表,是东湖县教育局的骨干教师、优秀教师。   用校长的话说他有很多机会调到县城教学,甚至可以去更大的城市发展,但他却一直留在这个偏僻的小乡镇。   作为“祖国的园丁”,他非常称职。但从正常男人的角度上看,他这个丈夫当得实在有些……有些……有些“窝囊”。   每月工资准时上交,不仅店里的事从来不问,连来人客去、门面开支都不管。什么都听老婆的,家里不管什么事都老婆说了算,如假包换的“妻管严”,以至于同事们经常开玩笑说他们家“家教”好。   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平时上上课,节假日要么钓钓鱼,要么带孩子去县城逛逛,没有不良嗜好,更从来没有跟老婆吵过架拌过嘴。问了半天,他知道的甚至没有跟马春兰关系较好的一个女教师多。   一无所获,韩均再次安慰了一下,在小学食堂里随便吃了几口饭,便在幸局长的陪同下赶到镇政府。   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面包车和警车停满了镇政府大院,一楼走廊和二楼走廊站满了人,几个看上去像领导的干部和一个一级警督正守在司法所门口翘首以待。   见他流露出一丝惊诧的神情,幸局长连忙解释道:“韩调研员,省政府办公厅的通知是先发到县政府办,然后才转到我们司法局的。黄县长肯定是去局里扑了个空,又马不停蹄地追到这里来欢迎您。”   “韩调研员,韩调研员!”   正说着,身材高大的一级警督快步迎上来,举手敬礼道:“陈关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兼县公安局局长黄庆根,热烈欢迎韩调研员来我县检查指导工作。韩调研员,您效率太高、速度太快,我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听说您来了东湖,我只能追到这儿来向您汇报工作。”   人家以一个警察的身份举手敬礼,韩均可不想给人家留下高高在上的印象,抬起胳膊回了个礼,紧握着他手一脸歉意地说:“黄县长,您兼任公安局长,工作那么忙,我来东湖办的又是私事,您这又是何必呢?另外千万别说汇报两个字,我真当不起,更不敢当。”   黄庆根显然是个爽快人,一边陪着他往一楼的司法所走去,一边说道:“韩调研员,您的来意我听司法局同志说了。江振兴同志是我们县教育系统的模范,他爱人被害我们很痛心,案子迟迟未破我们也很焦急。不管作为分管公安、司法、安全的副县长,还是作为县公安局长,我都应该来跟您碰个面。”   韩均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尴尬地说道:“黄县长,我之所以直接奔司法局,请辛局长帮忙,就是不想麻烦您。一是名不正言不顺,二来因为前段时间在江城公安系统的调研,惹了一身麻烦,网上搞得沸沸扬扬,想必您应该有所耳闻。”   “不是已经澄清了嘛。”   黄局长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韩调研员,这个热闹不管您同不同意,我们县公安局都要凑一凑。一是责职所在,责无旁贷。二来东湖镇两万多老百姓可不懂什么叫案件管辖权,他们要是看见司法局在想方设法破案,我们公安局却坐在一边看热闹,到时候会怎么想怎么看?”   他说得非常有道理,韩均连连点头道:“黄局,真不好意思,是我欠考虑,是我欠考虑。”   “理解万岁。”   人家以黄局相称,没有再称呼黄县长,表明他非常愿意交个朋友,同时又没一点架子,黄庆根对他这个在网上被炒得沸沸扬扬,能跟省领导说上话的三级警监多了几分好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接着道:“韩调研员,我已经让刑警大队抽调精兵强将,最迟两点前就能到位,派出所这边更不用说了。总之,我们会全力协助您调查,只要凶手是陈关人,只要他仍在陈关,我保证他插翅难飞。”   这是好事,可因为某个人而动用这么多资源就不一定是好事。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黄局,你们公安机关有公安机关的办案程序,我既不是公安系统的人,案发地又不在您的辖区,这么做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换作其他什么人,黄庆根绝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但眼前这位不是其他什么人,而是国家副总理亲切接见过、参加过公安部与美国司法部谈判的人。   来的路上向省里朋友打听过,据说为了查清谁在网上诬陷他,省领导亲自作出批示,公安厅、司法厅和江城市公安局全部参与了调查,连夜搞清楚真相。来头这么大、背景这么深,只能交好,绝不能得罪。   “韩调研员,程序方面您大可放心,我们有江城市公安局的协查通报。去年收到的,案子没破,仍然有效。就算没协查通报又怎么样,只要把案子破了,什么都好说。”   各村村长和治保主任几乎都到了,司法局干部仍在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往这儿赶,阵仗已经搞这么大了,不在乎再大一点。何况正如他所言,一白遮百丑,只要把案子破了就行   韩均再次握着他的手,一脸诚恳真挚地说:“黄局,谢谢,非常感谢,既然您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今天就违反一次原则。”   “韩调研员,您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能顶着方方面面压力过来查,我们配合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呢?来,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东湖镇党委书记葛兰娟同志,我们县唯一的女书记,办事雷厉风行,非常能干……”   镇党委书记、镇长、副书记、副镇长、人大主任,派出所所长、派出所指导员……院子里站着全镇近一半的公务员。连中心小学校长都追过来了,想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大动作。   下午两点二十五分,别开生面的动员大会在镇会堂兼食堂正式召开。   陈关人民政府副县长、县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黄庆根,陈关县司法局长辛建华、东湖镇党委书记葛兰娟、东湖镇人民政府镇长叶辉等副处和正科级领导,同韩均一起在饭桌拼起来的主席台就座。   刑警大队干警、派出所民警、东湖镇干部、司法局干部、各村村长、各村治保主任近两百多人黑压压的坐在台下。   镇党委书记葛兰娟主持会议,黄副县长和辛局长发表重要讲话。   紧接着,派出所长按照韩均的意图分派任务,一个村进驻一支由一名公安民警、一名协警、两名镇政府干部和两名司法局干部组成的工作组,组织村干部和党员展开拉网式排查。20至45岁之间,只要去年在外打工或做生意的成年男子一个不许漏掉,哪一组出了问题哪一组负责!   声势浩大,季校长激动不已,主动上台代表被害人家属江振华表示感谢。   他一上台,姜怡的日子难过了,只能在韩均的示意下硬着头皮上台代表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表示感谢,因为案发地在西郊分局辖区,破案本应该是她们的工作。   县里下午有个会议,黄庆根只能先走一步,送走他和下村排查的公安干警、镇政府干部和司法局干部。   韩均让姜怡把所有案卷材料搬进食堂,对和他一起坐镇的县公安局刑警们说:“各位,上次是协查,我想你们对案情不是很了解,等排查结果需要时间,不妨先坐下来看看。你们对本地情况远比江城同行熟,或许能发现上次的调查中有什么遗漏。”   陈关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秦自强接过材料道:“韩调研员,其实我们现在的排查就有遗漏,只考虑到被害人这些年生活和做生意的东湖,没考虑到她娘家所在的同庆乡。如果您认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我建议把被害人生活了二十年的同庆乡也纳入进排查范围。”   他话音刚落,一个刑警若有所思地说道:“韩调研员,秦大,被害人丈夫江振兴好像也不是东湖人,中师毕业后才分到东湖小学的,娘家要排查,婆家同样要排查。”   总感觉王思强的调查有遗漏,没想到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两个方向给漏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当时是大老远的跑来求人家协助调查,又不是在自己辖区办案,更不是上上下下最敏感的枪案,想动用这么多警力和人力无异于痴人说梦。   韩均摸了一把脸,淡淡地说:“先排查完东湖再说,如果没收获那只能扩大排查范围。”   他要是没有七八成把握肯定不会搞出这么大阵仗,秦自强建议道:“韩调研员,我们可以早做准备,毕竟东湖就这么大,动用这么多警力和人力拉网式排查,最迟今晚十点前就能有结果。而动作一大又很容易打草惊蛇,如果动作不够迅速,如果凶手确实在陈关,那让他闻风而逃就得不偿失了。”   韩均摇头道:“其实我认为凶手不在陈关,但他应该是陈关人,并且认识死者。当然,不能排除知情人通风报信的可能性,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行凶者只要不傻,就不会轻易告诉别人他杀过人。” 第五十二章 灯下黑   三天过去了,战场从东湖镇转移到被害人娘家所在的同庆乡,再转移到婆家所在的丁莫镇。指挥部一搬再搬,一直搬到现在的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动用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却一无所获。   连曾经那么盲目信任他的姜怡都近乎绝望了,拿着王思强刚从江城发来的传真,走进会议室小心翼翼地说道:“师傅,这是最后六份,王队和周探长可以确认他们都没有作案时间。”   只要是外出务工或做生意的成年男子,都要确认其去年11月6日的行踪,尤其在江城或距江城不远的。   这个工作量非常大,从最开始的3000多人,慢慢缩小到200多人,陈关县公安局和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做了大量工作,给兄弟公安机关发出不下于六十份协查通报。尽管已经从户籍资料里早看出他们都不是凶手,但为了让一切说得通韩均还是咬着牙做了。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三个乡镇那么多外出务工和做生意的人中,居然没一个是凶手,难道之前的推测真错了?   马春兰认识凶手,她们应该很熟,虽然她是服装店老板,接触的人比较多,但活动范围就这么大。除了去江城进货几乎从未离开过东湖,毕竟开店做生意要有耐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生意肯定好不了,并且在调查中又确认了这一点。   凶手肯定是陈关人,韩均对此深信不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秦大队拉来一根网线,坐在会议室慢慢调看户籍资料。   “师傅,师傅。”   他点了点鼠标,一声不吭,姜怡以为他心情不好,低声劝慰道:“师傅,我们已经尽力了,况且丢人又没丢在江城。刚才在外面时秦大还说您的推测非常有道理,也认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只是我们运气不好没查到。”   韩均盯着电脑显示器,淡淡地问:“既然是熟人作案,那为什么查不到?”   “有可能凶手不是陈关人,只是在陈关呆过,和被害人打过交道。也可能搬家了,不在我们排查的那三个乡镇,现在农村进城买房子的越来越多,或许连户口都一起迁走了。”   凶手穿得很普通,甚至很寒酸,不像是一个能买得起房子的人。但姜怡无意中的这番句话,还是让韩均眼前一亮,指着电脑问:“生姜,你说除了正常的买房和就学之外,还有什么情况会迁移或注销户口?”   姜怡说道:“三种情况,一种是黑户,比如违反计划生育规定超生,怕交罚款一直没上户口;第二种是人死了,死了自然要把户口注销掉;第三种是被判刑入狱,不过刑满释放回来后会重新给他上户口。”   凶手年龄不小,肯定不是超生儿。凶手看上去很健康,这才过了几个月应该死得没这么快。   正在服刑的犯人同样不太可能作案,除非他越狱潜逃到江城,或者作案后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被抓,而且公检法部门要在短短的几个月内走完所有程序,把他投进监狱并注销其户口。但如果真有这两种可能,那么凶手的作案动机就好解释了。   韩均眼前一亮,蓦地起身道:“生姜,请秦大队过来一下。”   “是。”   司法局已经收了兵,协助他调查的干警也被打发回各自中队,秦自强很直接地以为他也准备打道回府,一进门就笑容满面地说道:“韩调研员,黄局刚给我打过电话,说前几天排查没时间聚一聚,今天不忙,您无论如何都要赏个光,让他尽一下地主之谊。”   韩均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微笑着说:“动用那么多警力和人力,搞那么大阵仗,案子不破没脸吃啊。秦大队,请你过来是想了解一个情况,作为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你应该对全县半年来所有的刑事案件了若指掌,比如移交检察机关起诉判刑的,比如监狱劳教部门请你们协助抓捕逃犯的。”   秦自强反应过来,微皱着眉头问:“韩调研员,您是说在逃犯作案,或者是已落网判刑的人犯避重就轻,隐瞒了犯罪事实?”   韩均重重点了下头,一脸严肃地确认道:“我们就差挖地三尺了,除此之外我想象不出还有其它可能性。”   他想破案真想疯了,居然会冒出这种荒诞的想法。   不过也可以理解,雄心勃勃的跑过来,想帮他徒弟破个案露个脸,动用那么多人力财力,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就差挖地三尺,怎么能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   秦自强暗叹了一口气,沉吟道:“逃犯没有,至少我们陈关籍逃犯没有,移送检察院起诉的不少。但正常情况下走完程序要大半年,如果来来回回搞几次补充侦查,那会拖得更久,所以这半年里落网并走完程序的好像只有七个。   一个诈骗,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四个半月就搞完了;一个是六年前犯得案,涉嫌盗窃和故意伤人,一直潜逃,同案犯早落网了,其中好像有一个已经放出来了。事实清楚,程序走得也比较快……”   这七个人没户籍资料,人又已经坐了牢,拉网式排查时自然不会被列入外出务工和做生意的人员名单。   韩均急切地问道:“他们中有没有家住东湖镇、同庆乡或丁莫镇的?”   秦自强回想了一下,开口道:“还真有一个,姓左,叫左建华,就是六年前盗窃和故意伤人的通缉犯。家住同庆乡,不过他是在徽省落网的,不是在江城。”   “落网时间?”   “好像是元旦前不久,对,就是元旦前,我亲自安排人去接受的。怕赶上元旦运输高峰期坐火车不安全,专门让三中队的老王、小吴和老张开了辆车。”   韩均又问道:“怎么落网的?”   “干我们这一行的都一样,元旦前、春节前、两会前都会对辖区进行一次整治,他就是在当地公安部门整治时落网的。据说是在一个城中村开了家小饭店,不仅没暂住证,连身份证都已经过期了,并且同本人不太像,被盘问时又支支吾吾,派出所民警感觉可疑,就把他带到派出所一查,果然是网上通缉的逃犯,身份证是真的,但不是他本人的。”   韩均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半开玩笑地说:“秦大队,你这儿有没有他照片,江城那边有服装批发市场及周边的监控记录,有嫌疑人的dna样本,如果都能比对上,那我们可就撞大运了。”   “照片有,不过我感觉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当他让人把照片翻出来放到会议桌时,韩均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灿烂。秦自强以为他真看过监控记录,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韩调研员,不会真这么巧吧?”   韩均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起身笑道:“秦大队,请帮我转告你们黄局,顺便帮我转告下司法局辛局长、申副局长、陈副局长,以及东湖镇葛书记、同庆乡王书记、丁莫镇刘书记,就说今天晚上我请客。”   姜怡惊问道:“师傅,真是他?”   “比对一下dna不就知道了,反正他在监狱服刑,想跑也跑不掉。”   秦自强“啪”地猛拍了下额头,喃喃地说道:“有作案时间,有作案动机,讯问时对在逃六年的经历又东拉西扯说不清,肯定隐瞒了什么。韩调研员,我们大意了,要不是您提醒,差点让他得逞。”   韩均拍了拍他胳膊,笑道:“找到他服刑的监狱,采集dna样本比对需要时间,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但我们可以从侧面展开调查,比如他家离死者娘家有多远,认不认识,关系怎么样,如果都能对上,我想应该八九不离十。”   这几天已经够丢人了,姜怡生怕他判断再错误,情不自禁地问道:“师傅,秦大队所说的作案动机,是不是说他被去江城进货的马春兰无意中遇上并认出来了,生怕她举报就杀人灭口?”   “是的。”   不等韩均开口,秦自强便脱口而出道:“我们在审讯时发现,他到落网前还一直以为六年前和同伙一起砍伤的那个人死了,畏罪潜逃这么多年又不敢乱打听,甚至不敢同带有陈关口音的人接触,所以他有足够的理由杀马春兰。”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惋惜地说道:“或许马春兰还劝他自首,告诉他当年那些人有的已经放出来了,但他不会相信。表面上当然不会流露出来,甚至主动帮马春兰看货送货,事实上却已经起了杀心。”   侧面调查的结果令人倍感鼓舞,同庆乡派出所汇报,左建华与马春兰娘不仅家住同一个村同一个组,而且两家关系一直比较好。也就是说马春兰很容易相信他,毕竟左邻右舍、乡里乡亲的,他再坏也是对外面人坏,犯得又不是大罪,怎可能伤害她那个出嫁前一直处得非常好的邻居。 第五十三章 面子里子都没了!   韩均虽然是个“白衬衫”,但肩章底子是灰色的,专业技术警衔,没执法权,并且不属于公安系统,所以只破案不办案。当然,就算属于公安系统,就算有执法权,他对后续工作也不感兴趣。   他想尽办法、劳师动众联系上真凶,后续查证工作陈关县公安局责无旁贷。因为自确定嫌疑人早在六年前就被陈关警方立了案的那一刻,按照公安部的相关规定,案件管辖权已经悄然发生了转移。   专业的事有专业的人去干,宴请完帮了大忙的陈关县公安局、司法局和三个乡镇的主要领导,二人便马不停蹄地连夜返回了江城。   回家真好,一觉醒来就有香喷喷的爱情早餐。   张琳像小媳妇似的一边收拾着他昨晚换下的脏衣服,一边忍俊不禁地笑道:“韩大神探,白主任打好几个电话来催了。为了挣点伙食费,她比谁都积极,估计连外交辞令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下去她好狐假虎威。”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是上午九点多。   如果不出意外,同他一样连夜出发的陈关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秦自强,这会儿已经到了嫌疑人左建华服刑的省第四监狱,随同他一起去的法医或许已经采完样正在往江城赶。   韩均喝了两口绿豆粥,放下碗笑道:“是要抓点紧,必须抢在陈关公安局的人来之前好好收拾下崔判官。机不可失啊,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们这么搞,生姜的日子又难过了。”   “有得必有失,她过了破案瘾,当然要付出点代价。”   张琳坐到床边,搂着他胳膊笑问道:“亲爱的,你就不担心她吃里扒外,偷偷摸摸的给王思强通风报信?”   “她敢!”   韩均放下筷子,不无得意地说道:“再说我有防范的,昨天下午一确定嫌疑人就没收了她手机,除了去洗手间就没离开过我视线。回来之后更不用说了,为了下半年的伙食费,白主任和你表妹肯定会不折不扣执行我的命令,寸步不离,洗澡都会有人跟着,不会给她接触电子产品的机会。”   “防火防盗防生姜,哪有你这么做师傅的。”   “我这是保护她,你想想,如果她知情不报,王思强李大山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但如果被我们控制住,没有通风报信的机会,那他们也就没有了责怪生姜的理由。处处为她着想,我这个师傅还要怎么做。”   张琳咯咯笑道:“道理不错,不过人家不一定会信。”   “信不信是他们的事,白主任帮我接了个大案子,接下来有得忙,没时间管他们怎么想。”   渐渐平息的网上风波,让他这个受害者变成了受益者。   被美国发起贸易救济调查的华盛瓷业刚开始有些犹豫不决,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去应诉,毕竟像这样的案子胜诉率太低,生怕竹篮打水一场空,生怕到最后既要被加征高额关税,又白白贴进去上百万的律师费。   省里在辟谣时,着重强调了“东江集团反倾销调查应诉”案例,这让华盛瓷业多了一点点信心。而刚成立的省“公平贸易领导小组”又明确表示,只要企业积极应诉,就会从专项基金里拿出一部分作为补贴。   虽然不多,但至少不用全部由自己掏,董事会几经权衡,决定赌一把,全权委托韩大律师代理华盛瓷业应诉。   有涉案金额最多的一家带头,剩下的就好办了。正义律师事务所四处出击,短短三天里一连签下四份委托,光应诉第一阶段的律师费就高达三百多万元。   想到只要能争取到较低的加征税率,最后支付的一笔律师费就会按加征比例上浮,想到要是胜诉之后总律师费会在原来的基础上翻番,张琳禁不住打趣道:“亲爱的,这次一定要好好干,多赚点钱。如果能存上一两千万,我就把工作辞掉,回家给你当全职太太。”   韩均摇头苦笑道:“不确定因素太多,胜诉可能性不大。法官大人,您就别做白日梦了。”   张琳给了他个白眼,起身道:“还是白主任说得对,女人一定要有经济来源,不然在家没地位。不赚钱养我拉倒,我自己养自己,上班去了,下楼时记得把空调关掉。”   吃完爱情早餐,换上干净衣服,来到二楼律所,会议室里已经坐着几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姜怡仍像贼一样被防着,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坐在白晓倩身边。   正主儿没到,韩均懒得跟王思强、李大山和周洪福这些说不了算的谈,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走进开放式办公区,从施玲稚手上接过刚签下的四份委托书,坐到一边仔仔细细的研究起来。   白晓倩一大早给钱政委打了个电话,声称她及她的当事人发现了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线索,西郊分局想侦破去年的服装市场凶杀案,就请崔副局长和负责该案的重案队干警来一趟。   她所谓的当事人和姜怡到底在做什么,王思强知道得一清二楚,为了破案他甚至不计前嫌听他们使唤,按照他们提供的名单,这三天几乎跑遍了全市的大街小巷。   要不是他们在陈关搞得太夸张,动用了那么多警力和人力,担心到时候无法收场,王思强早追过去了。毕竟只要他人在,那不管这个案子是谁破的,到底是怎么破的,嫌疑人都要按照相关规定移交给重案队。   没想到一个犹豫,先机又被假洋鬼子给占了。早知道就应该听指导员的,给他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在这一次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指名道姓要崔副局长亲自过来,摆明了想报钟海俊那个案子的一箭之仇。想到这些,王思强忍不住凑上去低声问:“白骨精,今天把新仇旧恨都召集过来,是不是想跟我们算总账?”   白晓倩装模作样的戴上眼镜,笑吟吟地反问道:“王八蛋,你认为你的帐能有这么容易还清吗?在本主任地盘上别嚣张,等你们崔判官把聘书还给本主任,看本主任怎么收拾你。”   “白骨精,我们给你们面子,不等于谁都会给你们面子。现在九点四十五,我最多再等一刻钟,一刻钟之后你再不亮牌,看我会不会拍屁股走人。”   “走,现在就走,大门在那边,请便。”   看着她有恃无恐的样子,王思强冷哼道:“有本事你们永远藏在掖着,有本事就让凶手逍遥法外。”   “这我们倒不会,不过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潜逃。王八蛋,你不是挺会抓人吗,慢慢抓,不着急,总有一天能抓住,就算抓不住谁还能剥了你这身皮。”   在这个问题上王思强真不敢开玩笑,侧头看了一眼隔壁的韩律师,神神叨叨地说:“白骨精,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你把线索给我,我告诉你是谁在网上发帖的。我知道你们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交易归交易,一码归一码,以后有账照算。”   白晓倩毫不犹豫地摇头道:“抱歉,我们很忙,对这些不感兴趣。”   这时候,崔云海在前台接待的陪同下走了进来,远远地就听见他朝韩大律师笑道:“韩调研员,韩调研员,您这地方真不错,风景好又清静,像个桃花源,正适合您这样做学问的教授。”   韩均放下委托书起身相迎,紧握着他手明知故问道:“崔副局长,您今天怎么有时间亲自登门,真让我受宠若惊,让这里蓬荜生辉啊。”   丁承友和钱良争说得很清楚,眼前这位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逍遥法外,但有的是办法利用这个案子把分局搞得很难堪。上次是自首,天知道这次他又会耍出什么花招,必须认真对待。   听上去冠冕堂皇,其实是在暗示他谁惹的麻烦谁解决。   输了,输得很惨,崔云海暗叹了一口气,从包里取出两份聘书:“韩调研员,上次不是说过嘛,丁局和政委不一定能同意。这不,我特地把聘书给您送来,请您无论如何都要从百忙之中抽出那么一点点时间和精力,继续关心关心我们西郊分局队伍建设。”   “这丁局和钱政委也真是的,算了,我也不让您为难,等哪天有时间再亲手交到他们手上。”   韩均顺手接过聘书,热情的把他请进会议室。   白晓倩落落大方地轻握了下他的手,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笑道:“崔副局长,王队长,李指导员,周警官,我们这儿条件艰苦,没食堂,中午不管饭,时间不早了,我们正式开始。”   崔云海头一次参加这样的谈判,不明所以,竟嘿嘿笑道:“行,我们先谈案子。白主任,您这儿没食堂没关系,刚才停车时见对面开了家饭店,看样子应该不错,中午我做东,代表西郊分局好好感谢下韩调研员和您对我们的帮助。”   他们是一顿饭能打发掉的吗?   王思强真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暗想等白骨精左一个“我们注意到”、右一个“我们注意到”的时候,你就知道她有多么难缠了。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白晓倩居然直言不讳地说道:“崔副局长,虽然贵局并没有就去年的‘11.6案’发布悬赏,但鉴于我们为协助贵局破案投入了大量的时间、精力、人力和财力,我认为贵局应该以悬赏金的方式给予我们一定的经济补偿,毕竟你们自己办案同样需要经费,您说是不是?”   管公安机关要钱,开什么玩笑,尽管一百个不情愿,但崔云海依然笑道:“白主任,您的诉求合情合理,不过我们有我们的财务报销制度。姜怡同志以前就干过内勤,我看这件事干脆由她负责,整理下发票,把出差补助什么的都算上,刑警大队不好报销就交给我,我去找丁局签字。”   “崔局真爽快,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姜怡头顿时大了,一个劲地给王思强使眼色,崔云海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似笑非笑地问道:“小姜,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姜怡回头看了一眼笑而不语的韩均,欲言又止地说:“崔……崔……崔局,崔局,这个帐……这个帐真不好做,也不能做,就算做了丁局也不会签字。”   “为什么?”   “因为太多。”   “有多少?”   正如王思强预料的一样,姜怡一脸苦笑着帮他算道:“崔局,为了排查凶手,陈关县公安局、司法局和东湖、同庆及丁莫三个乡镇,共出动两百多警力、四百多司法局和乡镇干部,如果算上参加排查的村干部和党员,光动员的警力和人力就超过一千人。我们一共查了三天,以每人一天100元误工费计算就三十万,这还不算伙食费、交通费、电话费。”   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白晓倩嫣然一笑道:“崔局,天下公安是一家,陈关县公安局有协助破案的义务,但陈关县司法局和几个乡镇却没有,这笔账人家可都算在我们身上,案子是西郊分局的,作为西郊分局领导,您多多少少要有点表示吧。”   三五千他能做主,三十万那就要请示丁局了,就这么一边打电话一边讨价还价,最后代表西郊分局认了十五万的帐。   五万给陈关县公安局,五万给陈关县司法局,三个乡镇一家一万,剩下两万当伙食费,白晓倩乐得心花怒放,韩大律师同样满意到极点,起身下起逐客令:“崔副局长,我就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中午这顿饭您也没必要请,有时间常来坐坐,我家就在楼上。”   “韩调研员,那案子呢?”   “什么案子?”   “11.6杀人案。”   “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韩均从白晓倩手里接过档案袋,往崔云海手里一塞,一脸严肃地说:“崔局,嫌疑人的资料基本上都在里面,出了岔子我负责。”   他的信誉还是比较好的,崔云海打开封口看看一眼,酸溜溜地说道:“韩调研员,三张纸十五万,请您帮忙真不便宜,如果您再帮这么几次,我们西郊分局可真要破产了。”   “说笑说笑,崔副局长就是会说笑,不早了,我送送诸位。”   从二楼下去不用乘电梯,走楼梯穿过马路来到植物园停车场,崔云海迫不及待地抽出材料。   不看没关系,一看顿时怒火中烧,花了十五万,低头把聘书还给他,到最后“11.6案”居然很可要并案侦查,要让六年前就立了案的陈关县公安局摘桃子。   吃这么大一哑巴亏,回去怎么跟丁承友和钱良争交代,崔云海再也忍不住住了,指着悬马路对面挂着“正义律师事务所西郊分所”灯箱的二楼咆哮道:“韩均,你个假洋鬼子,你竟然敢耍我!”   不应该啊,假洋鬼子不应该在这么严肃的问题上开玩笑。   王思强急忙接过材料,看完之后哭笑不得地说道:“上当了,上大当了!老李,我们又被假洋鬼子给耍了,而且这次比上次更惨,面子里子全没了,连个自首都没捞着。” 第五十四章 下战书!   听完汇报,看完材料,丁承友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微笑着说:“人家相信我们的信誉,我们也要痛快点。说多少就多少,现金支付,不打折扣。政委,你盯一下,争取下班前落实。”   按照《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十五条,刑事案件由犯罪地的公安机关管辖。但如果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的公安机关管辖更为适宜,则可以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的公安机关管辖。   此外,第十八条也规定几个公安机关都有权管辖的刑事案件,应由最初受理的公安机关管辖。只有在必要时,才由主要犯罪地的公安机关管辖。   该案嫌疑人最初是陈关县公安局受理的,嫌疑人和被害人户籍所在地又都在陈关县,连主要侦破工作都是在陈关进行的,不管引用哪一条哪一款,陈关县公安局都有足够理由要求由他们并案侦查。   这意味着西郊分局之前的工作全白做了,意味着陈关县公安局不管投入多少人力财力都应该由他们自己承担,也就意味着这十五万白花了。   枉作小人把聘书要回来,为了破案又灰头土脸的给人家送回去。十五万扔进水里还能听声响,扔给假洋鬼子连声响都听不见。   钱是国家的,不用自己掏,关键这个人丢不起。崔云海发现他已经成了全分局上下的笑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坐在会议桌边一声不吭。   作为“11.6案”的主要侦办人,王思强同样很郁闷,冷不丁冒出句:“案子不是没破吗,就算给也用不着这么急。”   “破了。”   丁承友点上根香烟,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回来前,我刚接到陈关县公安局黄庆根局长电话,他给我通报了一个消息。为快侦快破,他们抽调精兵强将赶赴东华,在第四监狱狱侦科协助下连夜提审嫌疑人,并采集dna样本。嫌疑人左建华意识到再抗拒下去也于事无补,于今天上午10点43分向陈关县公安局办案人员交代了犯罪事实。   另外,送dna样本来比对的法医马上就到,嫌疑人左建华隐姓埋名躲在江城期间的经历也要全部查实。思强,小周,这些后续工作交给你们了,天下公安是一家,该并案就并案,该协助就协助,不要有什么想法。”   “丁局,我说得是假洋鬼子,他明明知道要并案,还以破案要挟我们,管我们要钱!”   丁承友脸色一变,紧盯着他的双眼冷冷地问:“想不通?不服气?”   “我是有点想不通。”   “你想不通,我更想不通!”   丁承友敲了敲桌子,声色俱厉地说道:“各位,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做什么的?这里是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我们是打击犯罪维护社会治安的公安干警。可是短短的两个月里,母子猝死案、杀人抛尸案、服装批发市场凶杀案,一而再再而三,全是人家破的,丢人啊!   再这么下去把刑警大队撤销算了,要么把牌子挂到西郊植物园去,我们自己没本事破请人家破。跟人家签合同,一起命案十五万,看上去挺多,细算起来还赚了。不要再养这么多闲人,不用养那么多辆警车,替国家节约经费,破案率又能得到保证,一举几得,多好啊!”   局长大发雷霆,刑侦副局长张宜亮、刑警大队长刘义朋、王思强和周洪福脸火辣辣的,谁也不敢吭声。   这些事越想越憋屈,钱政委暗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同志们,俗话说事不过三,现在是一而再再而三,丁局上火,我也窝火,实在想不通啊,为什么韩均能破我们却破不了。要反思,要总结,要查找原因,要接受教训。”   丁承友夹着香烟,指着王思强道:“王思强,你最了解情况,从你开始,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总结一下为什么我们自己破不了?”   见他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钱政委催促道:“从母子猝死案开始,别耽误时间。”   躲不过去了,王思强只能硬着头皮道:“母子猝死案,我们有责任,是我们疏忽了。药材仓库就在隔壁,却没有好好查一查。另外这跟我们办案人员的经历和阅历有很大关系,包括老周在内,我们都是在市里长大的,从来没见过熏蒸,甚至听都没听说过,自然就不会往那方面想。”   丁承友微微点了下头,面无表情地说:“要加强学习,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懂一点,因为我们的工作本来就是要与各行各业、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作为局长,忽视学习的重要性,我有责任。回头研究一下,怎样加强学习,同时不能流于形式,更不能影响工作。”   见他示意接着往下说,王思强继续道:“杀人抛尸案的情况和母子猝死案差不多,在此之前,我们从来不敢想象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检验出漆斑属于哪种漆、什么用途、是哪家公司生产的。至于让假洋鬼子抢在我们前面动员钟海俊自首,那只能说明他运气比我们好。我们从前往后查,他从后往前查,就差这么一点儿!”   “马春兰这个案子呢?”   “这个案子我们负有很大责任,因为最初的推测并没有错,可以说他是顺着我们的方向查的。只是他官比我大,决心也比我大,不仅可以动用那么多人力财力,甚至在挖地三尺几乎一无所获的情况下仍坚持调查,他坚持到最后,所以也笑到最后。”   正如他所说,马春兰的案子西郊分局做不到韩均那一步,毕竟不在自己辖区,有多大劲儿也使不上。   反思来反思去,丁承友赫然发现韩大律师在破案上似乎并没有太多过人之处,只是学历高和身份地位高一些,运气比西郊分局好一点而已。   想到这些,他作出一个决定:“同志们,去年还有两起命案没破,我们就拿这两起命案做个试验,从各中队抽调精兵强将,成立专案组,其他事情都不用干,一心一意破案。同时发布悬赏,一个案子五万。韩均不在乎钱,但他不会错过这个让我们颜面扫地的机会。我们就比一比,瞧一瞧,比谁先把案子破了,瞧谁笑到最后。”   钱政委为了调动办案人员积极性,不失时机地补充道:“悬赏对韩均有效,对我们专案组同样有效,只不过对外叫悬赏,对内叫奖金。除此之外,该立功立功,该授奖授奖。”   有这么容易破能拖到今天?   激将法没起到应有效果,刘义朋和王思强等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会傻到挺身而出接这个烫手山芋。   丁承友可不会放过他们,不容置疑地说:“刘义朋、王思强,两个专案组你们一人负责一个。我和政委给你们当后勤,也是一人负责一个。要钱给钱,要人给人,需要我们出面我们就出面,保证不会拖你们后腿。”   刑警大队长刘义朋退无可退,只能起身道:“坚决服从命令,散会后我就从各中队抽调人手。”   马春兰的案子下手晚了,没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思强可不想自己当那个螳螂,忍不住说道:“丁局,我们重案队人手足够了,我只想请您把小姜调走。她是假洋鬼子的徒弟,只要她在我们就没法一心一意侦破。”   丁承友很矛盾,既想打个翻身仗把去年那两起命案一起破了,又不想让韩均又抢在分局前面,同时内心深处对刘义朋和王思强又没什么信心,总感觉韩均破获的可能性较大,毕竟他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他在这方面的能力和天赋。   并且在刚刚平息的网上风波中,他丁承友是有责任的。   当时为了减轻压力,没有像韩均为举报人保密那样为韩均保密,把他拉下了水,推到了风口浪尖。虽然一切都平息了,虽然韩均什么都没说,但这笔账他肯定记在心里,所以他要求的十五万才会给这么痛快。   旧恨未解,新仇又起。   同时又想借助他的破案能力,剪不断理还乱,再加上夹在中间的姜怡,丁承友头都大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道:“王思强,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姜我是了解的,她不是那种没原则的人。韩均不管对你有多大意见,也不会干出那种偷鸡摸狗的事。保持现状吧,实在不放心就换个地方办案。”   就知道他们同样怕麻烦,王思强悻悻地应道:“是!”   旧案重侦的消息传得很快,生怕韩均不知道还专门给姜怡发了条短信,韩均乐了,放下手机笑道:“生姜,你们丁局长和钱政委这是给我们下战书,好啊,既然他们嫌钱多,那我们就不客气,把明年的伙食费一起挣回来。”   上午又摆了分局一道,姜怡连单位都不敢回,躺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地说:“师傅,您不是在最后关头让嫌疑人自首,就是把案子办到人家手里,把分局往死里得罪,这么下去我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韩均把手机往她身上一扔,没好气地说:“什么叫把案子办到人家手里,难道你师傅我能穿越时空,回到六年前让左建华先在陈关犯个案,为现在的并案侦查创造条件,真是不可理喻。”   “但您也不能在明明知道要并案的情况下管分局要钱。”   “生姜,这件事要一分为二的看。首先,我们动用了那么多人力财力,人家付出了自然要有回报,我们付出了同样要有回报,这个钱不管谁出总要有人出。其次,这个案子最开始是西郊分局的,如果我们不帮他们破,他们的命案侦破率就会很难看。我们帮了忙,他们给我们钱,这很公平。”   姜怡撅着小嘴埋怨道:“师傅,您是律师,我说不过您,但这次您老人家真把我给害惨了。”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呢,韩均坐到她身边,循循善诱地说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别人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怎么看,就像这个案子,我们努力了,也把它破了。   凶手落网,死者之冤得雪。   江老师再也不用每个星期风雨无阻地往江城跑,再也不用每个月支付那么多停尸费。痛苦会随着时间渐渐淡去,他和孩子可以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迎接新的生活。我认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非常有意义,再加上一点点本应该属于我们的回报,这已经足够了,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第五十五章 不要钱的律师不是好律师   在大超市上班有一个好处,总能买到最新鲜的菜,并且不用一大早起床去逛菜场。   有足够的经费保障,小萍把每天的晚餐搞得极为丰盛。一半上桌,一半晾凉进冰箱,以便韩均、白晓倩、姜怡和施玲稚第二天中午在家时一样有饭吃。   分局真把十五万送来了,姜怡食不甘味,怎么都吃不下。   张琳知道她心情不好,吃完之后提议一起上天台来乘凉。吹吹风、荡荡秋千、看看夜景,看看孩子们嬉笑打闹,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只要是社交场合,白晓倩从来不会错过推销她自己的机会,看着她同几位教授谈笑风生的样子,姜怡撅着小嘴嘀咕道:“钱疯子,就知道赚钱。”   她最小,又是韩均的徒弟,也确实受了一些委屈,大家伙把她当一孩子,总是迁就她。张琳顺着她目光侧身看了一眼,笑骂道:“说什么呢生姜,白主任这是敬业,是有上进心。你以为都像你师傅,好好的律师和教授不干,整天就知道不务正业。”   作为一个律师,施玲稚比谁都清楚师姐有多么不容易,禁不住辩解道:“生姜,晓倩姐是爱钱,有时候甚至斤斤计较,但你不能因此而看不起她,因为你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你师傅。”   “施律师,我没看不起白姐,更不会看不起你和我师傅。”   嘴里这么说,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   隔行如隔山,不干律师不知道律师的真实生存状态,韩均暗叹了一口气,深有感触地说:“生姜,小萍,在你们眼里律师很光鲜,社会地位似乎很高,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但那是以前,那是在国外。说出来你们或许不相信,中国律师的平均收入不如出租车司机,年毛收入不足10万元人民币,70%以上的律师生活艰难,以至于很多年轻律师不得不改行。”   小萍不敢相信,将信将疑地问:“姐夫,您没开玩笑吧?”   韩均摇摇头,异常认真地确认道:“没开玩笑,不信你明天可以问问二楼那些实习律师,他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不用问他们,问我就行了。”   施玲稚接过话茬,一脸苦笑着解释道:“别人大学毕业后就能赚钱,不管工作好赖至少可以养活自己。而我们毕业之后不仅要参加最难的‘天下第一考’,还要经过一年的实习期才能转为正式律师,才能独立执业。所以每个实习律师都必须无条件接受律所开出的条件,否则没办法转正。   实习没工资,社保医保要自己缴,甚至要给律所交钱。我还可以啃老,那些家在农村的实习律师日子怎么过?房租、水电、交通、吃饭,什么不要钱,另外还要给律协交几千块的注册费。   就算是一根小草,也需要点阳光和水才能活吧?可是现实就是一分钱都没有,衣食住行开销只能靠父母接济。拿着父母的钱,心都在流血。而立之年,还要父母帮助,想想就惭愧。这就是我们这些实习律师的真实生存状态,我们是替人维权的,可自己的权益都无法维护,你们说悲不悲哀,讽不讽刺?”   姜怡真没想到实习律师这么艰难,忍不住问:“师傅,白姐不会也管施律师收钱吧?”   “没有,但也不发工资。”   韩均顿了顿,从另外一个角度解释道:“这不是她心黑,而是律所对于实习生也有说不明道不白的苦痛。一方面,实习律师希望律所开点工资。另一方面,律所认为实习律师什么都不会,是律所的累赘。更重要的是,律师事务所是靠自己养活自己的地方,没有一分钱的财政拨款。   你作为一个实习律师不能为律所创造效益,律所凭什么要给你钱?还很多实习律师,在实习的时候说得信誓旦旦,可一拿到执业证就跳槽了,这就使得律所不愿意为实习律师投资,毕竟律所的生存也是非常坎坷的。”   张琳同样很惊讶,挽着他胳膊问:“韩均,你在美国一样吗?”   “我们要比国内同行好一些,如果在法学院成绩好,能进入前十,律所就会提前签约提供资助,另外实习律师和律师助理都有薪水,但不管在哪个国家新人想出头都非常难,所以我特别感激玲稚的外公,因为他给我一个出头的机会。”   “韩律师,我外公同样很感激您,要不是您帮忙,我舅舅的绿卡没那么容易办下来。更不用说那场诉讼您打得干净利落,非常精彩。”   施玲稚笑了笑,一脸崇敬地继续说道:“张教授,生姜,小萍,韩律师就是我们这些实习律师的榜样,高铭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就是二楼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本来都打算改行,听说韩律师担任我们分所顾问,今后可以跟韩律师学习,硬是坚持留下来了。   为了生计,他白天带着盒饭到分所等案子,用分所电话联系案源。晚上用自行车驮着货去夜市摆地摊,卖皮带、棒球帽。有一部电影叫《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律师界也有一句话叫律师不相信眼泪。想成为一个中国的执业律师,那就要先从如何渡过生存关开始。”   真不容易,张琳很感动,看着不远处的白晓倩问:“玲稚,你师姐也是这么过来的?”   “是啊,好不容易熬过实习期,正式执业大半年也没接到一个案子,要不是遇上韩律师,她可能早改行了。”   看着姜怡目瞪口呆的样子,韩均接着道:“生姜,白主任没你想得那么有钱,很多看上去很光鲜的律师也没表面上那么风光,这都是面子惹的祸。因为她要获得别人信任,就必须要让别人相信她‘很成功’。   要让别人相信她‘很成功’,就必须装面子,没钱也要装做有钱样,吃饭抢着买单。我认识好多国内律师,根本无力买房买车,却也得想尽办法去买,或者哪怕没房,也要有车。在当事人面前,哪怕身上只有几块几十块钱,也要张口百万十万的聊,还要显得毫不在意、见多不怪的样子。”   姜怡真像犯了错了孩子,低头道:“师傅,我真不知道白姐这么不容易,我真不应该什么都跟她争。”   “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再说她现在虽然没表面上那么成功,但也算苦尽甘来。正义律师事务所执行合伙人、西郊分所主任,从分所的人员结构上能看出,她是真想干一番事业。玲稚,你要好好帮帮她,争取把那几个实习生留下来,尤其刚才说的那个高铭。”   施玲稚嫣然一笑道:“韩律师,都知道接下来有大案子,现在赶他们走他们都不会走。”   不就是带了几个实习生吗,手下一个执业律师都没有,张琳糊涂了,好奇地问:“韩均,晓倩真的想干一番大事业?”   “嗯。”   韩均重重点了下头,很欣慰地笑道:“所以那些挂靠的老油条她一个都不要,只要可塑性强的新人。我下午随便翻看了一下简历,发现其中有好几个是半路出家,有市场营销背景的,有财务背景的,并且英语程度都比较高。再加上玲稚这个持美国律师执照的海归,我想用不了几年,她就会拉起一支真正的反倾销调查应诉律师团队。”   真是靠山吃山,张琳忍俊不禁地笑道:“这不是抢你饭碗吗?”   不等韩均开口,施玲稚便吃吃笑道:“张教授,抢韩律师饭碗,哪有您想得这么容易。不怕您笑话,我虽然有纽约律师执照,可我从来没上过庭,甚至连j.d.的很多课程都不懂,干干助理还行,指望我上庭真不知道会输成什么样。”   “有竞争才有进步,况且案子那么多,国内真正能打这种官司的又很少。据我所知江省一个都没有,以前那些企业要应诉,只能去bj或sh请律师。”   韩均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生姜,你一定要记住,不会赚钱,不会管人要钱的律师不是好律师。除了法律援助之外,你千万别信那些说得冠冕堂皇,整天跑这跑那帮人维权的律师。因为真有两下子的律师,不会去出那个风头,另外他们真收起钱来,也一点不会手软。”   分局下了战书,韩均接下战书却没时间去侦破,想到他以前的助理艾琳,明天下午就会带着反倾销调查应诉团队过来跟他汇合,姜怡急切地问:“师傅,您在美国找的律师明天就到,我们的案子还破不破了?”   韩均沉思了片刻,轻描淡写地说道:“老狐狸这个激将法不但在激刘义朋和王思强,同时也是在激我们,说心里话我真不想上他这个当,不过人命关天,又不能真袖手旁观,所以我只有让他等一等,等我把手头上的事忙完了再去给他帮忙。”   “那我怎么办。”   “你先调查,你已经和我一起破了三起命案,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对你有信心。”   姜怡连连摇头道:“师傅,您别开玩笑了,我对自己真没信心,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着手。”   “说说案情,我看看能不能给你点建设性意见。”   “那一起的?”   “案发时间最近的那一起。”   破案多有意思啊,小萍催促道:“说说嘛,我们也想听。”   案卷材料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姜怡不假思索地介绍道:“去年9月26日上午8点,两个在江边钓鱼的老人发现一辆被烧毁的轿车,驾驶座里有人的残骸,当即报警。经调查,被害人姓谭,叫谭慧,女,二十九岁,大学文化,高级会计师,三年前与前夫离异,没有孩子。遇害前在江城最大的民营企业东华集团担任审计督察部副主管,家住滨江小区26栋301室。”   韩均在手机地图上迅速找到案发现场的位置,淡淡地问:“死因呢?”   “由于轿车烧毁的不是很严重,尸体并没有被烧成灰烬,法医鉴定窒息才是真正的死因,并且在解剖中发现颈部有明显勒伤。同时经省厅消防专家鉴定,油箱为着火点。”   小萍脱口而出道:“既然油箱着火,那汽车不就应该爆炸了!”   “那是电影。”   韩均收起手机,耐心地解释道:“汽车油箱材质有两种,一种是金属的,一种是树脂的。现在大多数车型都是树脂油箱,金属油箱只有在旧车型上比较多见。树脂油箱优点很多,重量轻、不会生锈、易塑型、碰撞不容易变形,只是成本略高。   如果点燃油箱里的汽油,火势会迅速扩散,覆盖整个油箱,油箱会很快被熔化。里面的油漏出来之后,会助长火势燃烧,这个过程很快,同时也不会太长,一般情况下5分钟左右火势就会逐渐减小,我在美国遇到两起这样的案子,都没有发生爆炸。”   “师傅说得对,车没爆炸。”   姜怡喝了一小口水,接着道:“凶手很狡猾,作案现场选择得很偏僻,平时人迹罕至,最近的监控都在三公里之外。不仅试图毁尸灭迹,还把现场收拾得很干净,脚印车印什么都没留下,不像马春兰的案子还能提取到dna样本。”   “车是死者的?”   “是的,事实上就是通过车查到死者身份的。她不同于马春兰,社交圈很大,担任审计督察部副主管期间又得罪过很多人,又是单身,离异之后谈过好几个男友。据审计督察部同事私下里透露,她与好几位分公司副总关系暧昧。可不管王队顺着情杀和仇杀的方向怎么查,都没能查出眉目。” 第五十六章 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女人?   “案发现场不远处有一个垃圾堆,周边企业和工地经常往那儿非法倾倒垃圾。为了不让城管和环保部门追查,倾倒完之后经常点火焚烧,周边村民和企业职工习以为常,以至于凶手点火烧车谁都没在意。   两个钓鱼的老人发现时,已是案发后的第五天。江边风那么大,那五天里又下过两场雷阵雨,别说凶手很狡猾没留下什么痕迹,就算留下了技侦人员也很难从现场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家里有两个警察和两个律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张琳都对破案感兴趣了,托着下巴分析道:“凶手肯定对那一片很熟悉,不然不会选择在那儿杀人烧车。”   韩均深情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有这个可能,就算不是当地人,也至少去过,或者专门去勘察过。”   对他们这个推测姜怡没发表任何意见,接着介绍道:“几个关键点的监控王队全调看了,能大概勾勒出死者遇害前的活动轨迹。下午五点,准时下班,开车离开集团总部,路上行驶了四十多分钟,五点四十六回到滨江小区。小区保安确认是她一个人驾车回去的,小区监控也证实了这一点。   六点二十三分,开车离开小区。出发前接过一个电话,通话时长两分四十八秒。这个神秘的号码在她通话记录里频频出现,时间跨度达四个半月,累计通话六十六次。让王队他们一筹莫展的是,这个电话号码居然是她自己办理的,并且除了她自己的手机之外,这个号码从未与第三个人联系过。”   “单线联系,搞得挺神秘。”   韩均胳膊肘支在塑料桌上,一边掐着鼻梁,一边闭着双眼道:“这个神秘的电话肯定与凶手有关系,凶手反侦察意识很强,估计从那之后再没打通过,甚至无法定位其大概位置。”   “是的。”   姜怡重重点了下头,确认道:“案发之后再也打不通,亲朋好友和同事都不熟悉这个号码,就像您说得单线联系。王队把能用的技术手段都用上了,可以确定每次主叫的大概位置。但江城市光户籍人口就高达七百多万,居全国第八位。要是算上外来人口,可能近千万,靠这个锁定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韩均睁开双眼,一脸疑惑地问:“她的社交圈子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为什么不把网撒大一点,只要接触过的,有嫌疑的,一个一个的查。比如她前夫,比如传言与她有暧昧关系的那些副总,比如她担任审计督察部副主管期间得罪过的那些人,怎么可能一筹莫展?”   “该查的都查了,要么在外地,要么有不在场证明,不然能拖到现在。”   “我是说用六十六次主叫和被叫的大概位置套,四个半月时间不算长,她接触的和交往的那些人在此期间去哪儿没去哪儿肯定有印象,只要能套上不就找到那个神秘人了。”   姜怡摇头道:“师傅,这还用您说?王队都试过了,把东华集团从老总到门卫搞得鸡犬不宁,连她经常去的酒吧夜店都在调查范围之内,就是一个都没对上。”   “这就怪了,她已经离了婚,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与男人交往,为什么还要像那些养小白脸的富婆一样搞得鬼鬼祟祟,生怕被别人知道?”   “姐夫,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小萍扑闪扑闪着大眼睛,一脸鄙夷地说:“她跟那么多副总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又离过婚,肯定不是什么好女人。虽然没丈夫,但有男人啊,甚至同时有好几个,左右逢源,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怎么能让这个知道那个,让那个知道另外那个?说不准跟您说得一样,就是在外面养的小白脸。”   “你见过哪个小白脸杀自己摇钱树的?”   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想了想之后说道:“这个推测不靠谱,我想她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而且很可能是工作上的,毕竟她是审计督察部副主管,手里多多少少有点权。”   姜怡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师傅,您跟王队想一块儿去了。可惜在调查中发现她私生活虽然不是很检点,但工作非常称职,没有以权谋私,没有侵占集团财产。要不是这样董事长和总经理能那么信任她,能让她担任审计督察部副主管?”   神秘人啊神秘人,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凭空想不出个所以然,晚上去殡仪馆也不太合适,韩均干脆把案卷材料从十六楼捧到张琳家,坐在客厅里专心致志的研究起来。   也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身后传来一声门响。   回过头去,只见明艳动人的张琳正笑盈盈地站在卧室边,穿着一件粉白色绣花睡衣,睡衣质地极好,如绸缎般光滑,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不时荡漾出水样波纹。在柔和灯光的下,整个人就如丽日晴空之上的一朵白云,高洁而令人向往。   “真抱歉,太投入了,让你等这么久。”韩均意识已经很晚了,急忙收拾起案卷。   张琳依偎在门边,轻声问:“亲爱的,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女人?”   “说什么呢,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我更不可能伤害你。”他的手又不老实了,悄悄探到她睡衣下沿,如蛇般钻进去,贴着滑腻平坦的小腹,直接往上摸。   “我说得是那个谭慧,还有马春兰,还有苏容梅,她们都是女人。”张琳小鸟依人般地钻到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像是一下子有了安全感。   原来是这么回事,韩均紧搂她娇小的身躯,慢声细语地说道:“针对女性被害人的犯罪,确实是刑事案件中的一大突出现象。强奸、强迫卖淫、抢劫、抢夺、盗窃、家暴、诈骗……类型多种多样。尤其在抢劫、抢夺类的案件中,被害人为女性的可能要占到百分之五十以上。   所以你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不要佩带显眼的金银首饰,不要穿得太华丽光鲜,那会给犯罪分子以‘有钱’的感觉,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境地。有时间有兴趣的话,可以跟白晓倩一起去健健身,学两招防身术。包里也可以备上一瓶防狼剂,看谁不对劲就喷,不管他是不是坏人,喷完再说,大不了我去派出所保你。”   张琳扑哧一笑道:“外面哪有你说得这么可怕,我就是有感而发罢了。”   韩均用脸颊磨蹭着她的秀发,很是内疚地说:“对不起,我不务正业,天天多管闲事破案,让你都跟着总接触社会阴暗面,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再把案卷往家里带。”   “没关系,我没那么脆弱,我就是忍不住地想,女性这么容易受伤害是不是与女性的社会地位有关。”   韩均打趣道:“法官大人,没想到您还是个女权主义者。在外面怎么样我不敢说,但在家里我保证您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别打岔,我是在跟你这个律师探讨这个很现实的问题。”   “亲爱的,你是化学家,不是政治家,也不是活动家。居里夫人是你的榜样,诺贝尔化学奖才是你的目标,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去斯德哥尔摩呢,别改行好不好?”   张琳被逗乐了,仰头笑问道:“那我领奖时是不是要改个名字叫韩均夫人,或者叫韩张琳女士?”   “这个主意不错,必须改,一定要改,不然谁知道我是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的老公?”   张琳蓦地挣开他的怀抱,捏着他鼻子娇笑道:“还说我在家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露陷了吧,居然让我随夫姓,这就是大男子主义的具体表现。”   “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这上面去了,行,我就跟你好好探讨探讨,让你知道所谓的女权主义者纯属扯淡。男主外女主内,谁占主导地位老天早安排好了,所谓的女权主义,其实是男权意识引领的一种潮流。”   “根据呢?”   韩均指了指门边的一双鞋,眉飞色舞地说道:“知道高跟鞋是怎么来的吗,那是中世纪的时候,意大利有很多商人常年在外经商,他们为了防止女人到处乱跑出轨,所以就给她们设计了一种高跟的鞋。   那时候的女人傻呀,居然把穿高跟鞋当做时尚,不知道她们穿上高跟鞋之后行动不便,接触男人的机会也就少了。我们的老祖宗更狠,他们干脆把女人的脚弄残废,让女人永远只能待在家里。而在当时,三寸金莲也被冠上了时尚和美的名称,没裹脚的女孩子还嫁不出去呢。”   张琳很喜欢听他信口开河,竟煞有介事地问道:“这么说你认为男人把自己的意志掺入到了服饰之中,美观倒成其次的了?”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韩均举一反三地笑道:“又比如欧洲妇女穿的那种拖地长裙,除了显示华丽和富贵之外,男人还想把她们包裹在布料之中,束缚她们的自由。”   “可是现在女性可以穿得很暴露,难道这不是女权胜利的象征?”   “得了吧,‘暴露’这个词往往和‘性感’联系在一起,而‘性感’这个词绝对是针对男人的心理而产生的。并且大部分的服装设计师也都是男性,男人会从男性的审美观点去包装女人。虽然服饰艺术主要受各个时期的文化思潮影响,但文化思潮也都是男人做主的。”   张琳故作沉思了片刻,突然冒出句:“辩方律师,我知道你打官司为什么总能赢了,因为你特别能胡扯,没理都能说出番道理来。” 第五十七章 现代版的大观园   律师事务所听上去似乎很神秘,其实就是“搭帮过日子”的地方。   几个最早或最有贡献的合伙人分摊房租、水电、广告等运营成本,再不断招聘挂靠律师收点管理费或小比例业务收入款。但不管合伙人还是挂靠律师,想在这个行业里生存下去都必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自己去找案源。   中国是人情社会,想通过市场寻找案源太难。   大多业务一般是通过家人、朋友、客户等关系介绍或转介绍而来的。这就决定了那些资历深、人际关系广、办案经验丰富、社会知名度高的律师往往能掌握大量案源。   新入行的则因为资历浅、人际关系窄、社会资源不丰富、办案经验缺乏等原因接不到案子。再加上个人的经济条件、谈吐和阅历等因素,决定了新人在这个行业里举步维艰。   白晓倩感觉自己很幸运,短短几年的执业生涯中不但遇到了韩律师那个慷慨的贵人,并且遇上赏识她、支持她、信任她和不断鼓励她的主任。   二楼虽然挂着“正义律师事务所西郊分所”的牌子,事实上真正的合伙人就两个,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主任。所有投资都是她们两个出的,同市区的那些合伙人没任何关系,并且主任只投资不干涉运营。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房租、水电、管理费像大山一般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   好在几个实习律师很得力,在西郊分局接的那些刑辩活儿可以放心交给他们,只要上庭时露个面。但想要马儿跑就要给马儿草,不能真让人家白干。   他们现在正经历的她几乎都经历过,非常清楚想熬过这听上去很短暂,事实上却很漫长的“生存关”有多难。从天台下来她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给多少合适?以工资形式发还是以补贴的名义给?主任愿不愿意出一部分?毕竟正义律师事务所之前从来没有过给实习律师钱的先例。   房贷可以用房租低,车贷还得差不多了,楼下房租已经付过,最后一笔装修款可以延缓到明年三月份。她想了又想,算了又算,打开网上银行看了又看,最终咬咬牙,作出每人每月补贴一千五百元的决定。   整天挂在心里的事得到解决,整个人都轻松了。   明天要迎接美国同行,想赚大钱全靠这会儿正睡在张琳床上的那位和他那些美国马仔。时间不早了,白晓倩不敢再熬夜,连忙收拾好东西走进卫生间洗澡。   韩均和张琳公开同居那一天,她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搬进了他的房间,水花飞溅,轻轻地敲打在她白皙而娇嫩的肌肤上,拿起沐浴球,忽然想起这球曾经在他身上温柔地刷过,不由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   拿起毛巾,又情不自禁地放到鼻边轻轻地闻了闻,仿佛毛巾上依旧残留着他的体味。她抚摸着这里的一切……是的,这是他曾经洗过澡的洗手间,每一寸地方都有他的痕迹,每一缕空气都有他的味道。   沐浴球刷着涂满沐浴露的身体,摩擦出许多雪白的泡沫,她和他的故事至今仍和这泡沫一般纯洁干净。   一想到韩均这会儿正不知道在跟张琳做什么,白晓倩心里便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儿,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再主动一些,如果辞掉他这份工,如果没有张琳,她和他那种纯洁干净的关系会不会像这泡沫一样轻易破灭?   以前聚少离多,眼不见为净,不会去想,也不敢去想。现在看得见摸得着,天天在眼前晃悠,由不得她不去想。   她暗暗地告诫下自己,白晓倩啊白晓倩,你跟他不是一路人,别胡思乱想,别犯花痴,他已经有张琳了,虽然不会跟她结婚,但以张琳那好的不能再好的脾气,肯定不会像以前那些狐狸精一样玩几天就散。   然而人的潜意识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海洋,理性只是露出水面的一个小岛。清醒的时候可以不让自己想,梦里却挡不住他的身影。   没出息,真没出息!   他有什么好的,没人家帅,没祁教授有钱,风流成性,在美国还有个**烦。现在连精神都出了问题,整天喜欢跟死人打交道……   一觉醒转,白晓倩又告诫了下自己,翻身下床走进洗手间,再次出来时已容光焕发,换上一袭波西米兰菜叶长裙,画了淡妆,整个人显得个高、苗条、淑女。   “起床了起床了,别卿卿我我了,给你们五分钟收拾房间。”乘电梯来到六楼,她生猛无比地开始砸门,反正隔壁没人住,玩笑怎么开都没关系。   张琳穿着睡衣打开门,哈欠连天地说:“好不容易盼到周末,本想睡个自然醒,你又不让人安生,早知道这样就应该给你张房卡。想吃早饭自己弄,冰箱里什么都有。”   白晓倩走进客厅,一边鬼鬼祟祟地朝卧室里张望,一边吃吃笑道:“早饭我不会自己下楼买啊,我是来找宝玉的。”   “宝玉?”张琳又打了个哈欠,靠在墙上没精打采地问:“黄金有价玉无价,白主任,您什么时候对玉感兴趣了。”   “我是找韩宝玉,跟你同床共枕的那位,不是你说得那个玉。”   “韩宝玉,他什么时候有这绰号了?”   白晓倩诡秘一笑道:“刚刚有的,你想想他一个大男人,整天被我们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伺候着,不就是现代版的贾宝玉嘛。”   张琳乐了,禁不住笑问道:“晓倩,那我俩谁是薛宝钗,谁是林妹妹?”   “您张教授我不知道,反正我白晓倩既不是薛宝钗也不是林妹妹,顶多只能算半个袭人。”   “袭人就袭人吧,怎么还半个。”   白晓倩故意大声道:“作为您家小丫鬟小保姆,未经您这位少奶奶同意,我不敢像袭人一样给大少爷伺寝啊。少奶奶,要不您再给我加点薪水,我给您当通房丫头算了。我帮您固宠,省得他在外面招蜂引蝶、沾花惹草。”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彻底搞清楚了,张琳对自己的“辩方证人”非常有信心,扑哧一笑道:“恩准了,每月给你加一百块钱月例,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本少奶奶倒茶。”   “少奶奶,茶等会儿再倒,我先找他有点正事。”白晓倩笑的花枝乱颤,刹那间风情万种。   张琳大大方方的推开卧室门,指着空荡荡的大床笑道:“袭人妹妹,你来晚了,今天上午真伺寝不成,他一大早就和他宝贝徒弟去了殡仪馆。”   “这个生姜,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白晓倩气得咬牙切齿,掏出手机喋喋不休地说:“完了完了,彻底完了,本想叫你们一起去庙里上个香许个愿,给华盛瓷业反倾销调查应诉图个好意头。他倒好,居然跟生姜一起去那么晦气的地方。   他财大气粗输得起,我刚开始创业输不起呀!上帝保佑,佛主显灵,真主在上,天灵灵地灵灵,不管中国的外国还是中东的,请各路神仙帮个忙,保佑我现在叫他们回来还来得及!”   想到下午要开车去机场帮他接人,张琳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摇头苦笑道:“我的白主任,别祈祷了,他们走得早,这会儿肯定到了,各路神仙想帮都帮不上。”   白晓倩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气呼呼地说:“这个生姜,要是官司输了,我非……我非……我非收拾她不可!”   韩均刚接手的大案子对被调查企业很重要,对她这个刚正儿八经创业的西郊分所主任同样重要,张琳岂能不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连忙劝慰道:“晓倩,他们是去破案,是去帮死者伸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帮死者伸冤同样是功德。善有善报,各路神仙肯定会帮忙的,实在不行我陪你一起去庙里上香许愿,顺便给各路神仙解释解释。”   “也只能这样了。”   白晓倩暗叹了一口气,搂着她胳膊可怜兮兮地说:“张琳,你千万别笑话我,我真没那么迷信,就是刚搞分所压力有点大,又是头一次接那么大案子,心里七上八下,总想找个寄托。”   “怎么会呢,其实我也想去帮他祈祷祈祷,冰箱里有吃的,你去热一下,我进去换衣服,吃完早饭我们一起去。”   正如张琳所预料的一样,韩均和姜怡早到了殡仪馆。   遗留几年的问题终于有望得到解决,又破天荒地喊了一声“欢迎”,柯主任心情很愉快,竟追到更衣室里陪正换防护服的韩均说话。   “……有时候不闹闹真解决不了问题,要不是我们几个区的殡仪馆不断向上面反应,要不是我们下了起诉市公安局的最后通牒,省高法、省高检、省公安厅和司法厅肯定不会这么快联合发出《关于刑事案件被害人遗体处理问题的通知》。”   尸体能不能保存对破案至关重要,韩均心里咯噔一了下,不动声色地问:“柯主任,联合通知中具体是怎么规定的,那些法医鉴定过的尸体以后一般会保存多长时间?”   那些规定直接关系着殡仪馆的利益,柯主任是倒背如流:“公安机关的办案部门在收到鉴定结论之日起10日内,把鉴定结论告知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的近亲属,如果他们对鉴定结论没异议,就由办案部门签发《被害人遗体火化通知书》,通知被害人近亲属在10日内将被害人遗体火化。   逾期无正当理由拒不火化的,经公安机关负责人批准,由办案部门在期限届满后的10日内强制执行火化。强制火化后,办案部门通知被害人近亲属在10日内领取骨灰。逾期无正当理由拒不领取的,骨灰不予保存。   不过这只是规定,那些无人认领的强制执行就强制执行了,没什么问题。那些案子没破,凶手没落网的,亲属肯定不会同意。国内就这样,认为尸体在案子就会被重视,尸体火化了案子就不会被重视。公安局呢,案子没破,底气不足,也拉不脸真强制执行,不然让亲属闹到公安局去多难看?”   生命本身就是一场修行,当亲人遭遇意外逝去,能做的就是让其入土为安。让那些无法火化的尸体,冰冷的停留在停尸房,等着时间来结束时间的纠缠,实在不人道。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柯主任,我上次大概数了一下,您这儿存放三个月以上的非正常死亡尸体大概有六十多具。我破案又有个习惯,要亲眼看一下,总感觉看一下心里才有底。那么多尸体一天看不完,下午又有事,您能不能通融一下,先火化我等会儿看过的,那些没看过的稍缓两天。”   柯主任毫不犹豫地答应道:“韩调研员,其他人提这个要求我肯定不会答应,要么火化,要么他掏钱。您不是其他人,您是真想破案也真能破案。别的不说,就江老师爱人这案子,公安局查了大半年没查出个一二三四,您一出马,四天就查了个水落石出。   天大地大,死者为大,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冤死。别说两天,就算一个月我也要想方设法帮您争取。别担心,下午有事您尽管去忙。另外以后只要发现不对劲的尸体,我第一个给您打电话,总之,您这个朋友我老柯交定了。” 第五十八章 又要得罪人!   “这一具时间最长,已经有九年了,光知道这孩子死亡时才十岁,叫陈刚,是从市第二人民医院送来的,没其他联系方式。我们之前去市二院了解过,但由于当时记录不规范,医院里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就这么放着一直无法处理。”   西郊该殡仪馆共100个单体冰柜,其中有60多个是存放超过三个月的逝者,只有不到30个供市区市民日常丧事使用。   这些存放超过3个月的尸体,多数属于非正常死亡,多年没有处理的原因也是多种多样,有的是公安部门送来的,有的是无名尸体,有的有名字却无法联系到死者亲属,有的是亲属不来处理,还有的是因为产生纠纷亲属之间扯皮或亲属与他人争执不下无法处理。   对于这些存放数年的尸体,殡仪馆工作人员每一个都是心中有数,因为他们需要每天拉开冰柜检查制冷效果,检查尸体是否腐烂。   为保证制冷效果,夏天每隔一个月都要为冰柜除一次霜。先把尸体抬出来,用鼓风机对着冰柜猛吹,加快除霜速度,然后再把尸体抬进去。   在大门边就放着一个直径五十公分的鼓风机,冰柜上用黑笔写着“除霜1”、“除霜2”这样的符号,这是已经完成除霜的标志。除了频繁除霜,保证冰柜正常运行之外,天气特别热的时还要对压缩机进行淋水降温。   对于殡仪馆来说,每天检查这几十具非正常死亡的尸体,不仅占用大量的人力,而且这些无法正常火化的尸体还挤占了大量的公共资源,浪费了大量财力。因为每六个冰柜是一个机组,一个机组的额定功率是3.7千瓦,这几十个冰柜就是十几个机组,按照商业用电每度电1元钱计算,每天电费就要一千多,每月超过4万元。   死在医院的,没什么可疑,或许是家长支付不起医药费,才不管不问拖到今天。韩均缓了缓神,拍了下冰柜道:“好了。”   柯主任示意工作人员把冰柜推进去,有些无奈地说:“这些不愿来处理尸体的亲属,也不写个自愿放弃的保证书。如果写了,我们也好进行火化,哪怕免掉他所有费用,至少以后不用再为他负担。”   穿防护服太热,不知道出了几身汗,韩均已顾不上尸臭,摘下口罩道:“现在不是有政策吗,早点让这孩子安息吧。”   柯主任笑了笑,回头道:“小刘,下一具。”   自从看过一次尸体解剖之后,姜怡自认为对死人已经没那么恐惧了,自认为心理素质还可以,甚至为此沾沾自喜。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以前那些都是小儿科。   刚刚过去的一个多小时,简直是在挑战人的神经。看完一具又一具,不仅要看,要用手机拍照,还要做记录。她相信正常人一辈子见过的尸体,也没有她刚才一会儿见得多,并且仍要继续看下去。   柯主任侧头看了一眼,如数家珍地介绍道:“他是东山人,在江城遭遇意外车祸死亡,当时才28岁,尚未结婚成家,在江城只有一个女朋友,在东山老家有一个亲哥哥。不过女朋友和哥哥因为他留下的财产和车祸赔偿金分割产生了矛盾,双方无法达成协议,公安部门也就无法把死亡通知书交予任何一个,没有死亡通知书也就没法火化。”   活着的人不安生,让死了的人都不安宁,韩均暗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下一具。”   他没说要拍照就不用拍,不用拍就意味着不用去看,姜怡如释重负,跟着他们走到第二排冰柜前。   “这一具放了一年多,是从百联商场楼顶坠亡的,据说是因为跟老婆吵架跳的楼,死亡时42岁,生前承包工程,挺有钱的。”   韩均没急着伸手,而是淡淡地问:“一年多,为什么没火化?”   只要是存放过腐尸的冰柜,尸臭怎么都清除不掉,工作人员一拉开冰柜,臭气便裹挟着冷气往外弥漫。   柯主任连忙点上根香烟,吞云吐雾地解释道:“跟刚才那个争赔偿金的差不多,他父母和他老婆因为财产纠纷正在打官司,并且对公安局鉴定的死因不认可。两个老人又不给停尸费,又不让火化,七老八十了,风一吹就倒,遇上他们这样的,估计有政策也强制执行不了。”   不认可死因,这具尸体要好好检查一下。   为了掩饰感受死亡时痛苦的表情,韩均戴上口罩,先背对着众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翻身,看了大约五六分钟才不动声色地伸出右手,抚摸死者的额头。   果然有问题,商场楼顶并非空荡荡的,死者面前竟有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高大,长着络腮胡子。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中等身材,长得黝黑黝黑,二人看上去很愤怒,正指着他咆哮。   他挡开中年人的胳膊,用一口听不懂的方言骂骂咧咧,小伙子更火了,冲上来一推,他失去重心一个踉跄往后倒去。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韩均当机立断地收回右手,转身道:“柯主任,这具尸体死因可疑,暂时不能火化。”   柯主任惊问道:“您是说他不是自杀?”   “我认为他杀的可能性较大,联系送尸体过来的公安部门,请他们让法医再鉴定一次,最好再勘察一下坠亡现场。”   柯主任猛吸了一口烟,愁眉苦脸地说:“百联商场在陈淮分局辖区,当时也是陈淮分局打电话让我们派车去拉的。韩调研员,案子已经结了,我人微言轻,我怕我说了他们不信。”   自己的案子都没头绪,哪有时间管人家的案子,再说你又不是法医,光凭尸体就能断定死因可疑?   姜怡忍不住提醒道:“师傅,陈淮分局肯定调查过,我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我感觉有问题。”   韩均一边示意工作人员把冰柜推进去,一边接着道:“今天就到这儿,剩下的过几天再来看。柯主任,他们不信你,我跟他们去说,人命关天,不能就这么草率地结案。”   早打听过了,眼前这位可是省法律顾问团成员、省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司法系统最年轻的“白衬衫”,最难得的是还这么平易近人,从来没拿过架子。   虽然从未想过求他帮什么忙,求他办什么事,但多个领导朋友总归是件好事,柯主任信誓旦旦地保证道:“韩调研员,您放心,没您的电话,这具尸体绝不会火化,直到您查个水落石出为止。”   “那就麻烦你了,另外也请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不会让你太难做。”   “师傅!”   “不说了,去换衣服,换完衣服我们去陈淮分局。”   得罪完西郊分局,又要去得罪陈淮分局。   姜怡彻底无语了,暗想得罪就得罪吧,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大不了全得罪完之后去找他那个常务副市长朋友,请朱副市长帮帮忙把她调到东靖市公安局去。   有过一次去陈关县破案的经历,韩均知道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要先打个电话。市局古副局长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不知道把人家名片扔哪儿去了。这种事找市委副秘书长不太合适,想来想去只能找最熟悉的严主任。   他的档案关系虽然挂在司法厅,事实上却是省法制办法律顾问处的人。他这个让人很省心的部下不仅把本职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并且不动声色地帮公安部门一连侦破了三起命案。   严主任很高兴,很有面子,在电话那头热情洋溢地说道:“陈关县法制办和陈关县司法局的材料就在我手边,真没想到你搞刑侦也有一套。四天破案,干净利落,而且侦破的是让公安部门束手无策的悬案。上午向余省长汇报时他还不信,回头让李秘书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已是第三起,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业余爱好,业余爱好,让严主任您和余省长见笑了。”   “你这个业余爱好还真跟别人不太一样,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又对哪个案子感兴趣了。”   韩均握着手机道:“严主任,又被您猜中了,我这会儿正在西郊殡仪馆,本来是帮我徒弟查西郊分局另一个案子的,无意中发现一具一年多前坠亡的尸体死因很可疑,感觉有必要重新调查一下。”   他干得越漂亮,越能证明省领导引进他这个海外高层次人才的决策有多么英明,越能有力地回击那些争议,严主任爽朗地笑道:“韩均,早知道你对侦破这么感兴趣,当初就应该安排你去公安厅。可惜刚出了那档子事,现在调动不太合适,暂时先在司法厅挂着吧。需要我帮你跟哪个部门打招呼尽管开口,又不是为了你自己,又不是办什么私事,别不好意思。”   “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据殡仪馆工作人员介绍,尸体是陈淮分局打电话让他们去拉的,也就是说案件管辖权在陈淮分局。”   “行,我现在就帮你跟江城市局打招呼,还是以调研的名义去。”   洗完澡,换上衣服走出行政楼,姜怡急切地问道:“师傅,您又给自己找了个案子,那我们原来的案子怎么办?”   谭慧的案子很麻烦,凶手是坐在后座上用皮带之类的东西把她勒死的,只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半张脸。凶手很狡猾,几乎没留下蛛丝马迹,时间又过了那么久,就算找到他也不一定能把他绳之以法。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生姜,不是师傅说丧气话,而是那个案子侦破希望真不大。不过你放心,你师傅我不会轻易放弃的,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就算证据不足没法把他送上法庭也要让他身败名裂,也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第五十九章 市局刑侦局   不知道是严主任在联系时提过案情,还是江城市局出于其他什么考虑,车刚开进市区,韩均就接到了一个来自江城市公安局刑侦局的电话,一位姓吴的副局长在电话里热情地欢迎他去刑侦局调研,而不是他本想去的陈淮分局。   刑警中队、刑警大队、刑侦支队,现在又冒出个什么刑侦局,韩均感觉有些乱,放下手机疑惑地问:“生姜,刑侦局不是公安部和公安厅才有吗,怎么市局也有?”   别看他也算半个体制中人,但他绝对可以称之为“体制白痴”。   经常冒出经管局、经信局、经贸局到底是做什么的,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之类的问题,姜怡早见怪不怪了,扶着方向盘笑道:“师傅,正如您所说,正常情况下地级市公安局只设刑侦支队,不设刑侦局,只有公安部和公安厅才有。但江城是副省级城市,级别要比一般地级市高,前些年又搞过警务机制改革,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江城市公安局刑侦局。”   “那县区公安局的刑侦大队和市局的刑侦局又是什么业务关系,是指导还是领导?”   “县区公安局的刑侦大队归县区公安局管,刑侦局当然是指导。市局刑侦局和地级市的刑侦支队,一般是负责掌握、分析全市刑事犯罪情况,指导刑事侦察工作。组织、指挥侦破跨区严重刑事犯罪案件,参与并协调严重暴力犯罪案件及特大刑事案件侦破的。此外负责全市重大、特大刑事案件现场勘查、痕迹检验等工作,涉外案件好像也归市局管。”   姜怡抬头看了看后视镜,见他仍似懂非懂,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给您举个极端的例子吧,我一个同学被分到一个市的责任区刑警中队,接到群众报警和师傅一起出现场,到现场一看见门口死了个人,他师傅说不归他们管了,因为命案一起,死亡一人,要由分局刑侦负责。”   “就像你们重案队?”   “是的。”   姜怡笑了笑,接着道:“然后继续往里走,主要是看有没有受伤的,发现里面一死一伤,立即叫120。救护车和分局刑警大队一起到的,结果那个受伤的救护车刚到就没呼吸了,刑警大队的人就说,市局现在有事做了。因为死亡3人及以上的,要由市局刑侦支队管。   这个就是分工,不同程度的案件由不同的人负责。不过对于复杂案件,派出所、分局都会有人参加,毕竟情况熟悉。公安厅主要是业务指导和跨省、跨警种协调,只有遇到重特大案件才会从厅里和其他市局抽调人员直接组织侦破。”   韩均沉吟道:“这么说刑侦局才是破大案要案的?”   “可以这么认为,但每个省市和每个省市都不太相同。比如bj市公安局,不设刑侦局,而是刑侦总队,总队下面的重案支队负责全市故意杀人、伤害致死等八类严重暴力案件和涉外刑事案件。也就是说像谭慧这样的案子要是发生在bj,根本轮不着我们重案队侦查。”   “市局刑侦局也有重案队?”   “人家是重案大队,而且好几个,重案一大队、重案二大队、重案三大队、重案四大队、重案五大队、图侦大队、情报大队、技术一大队、技术二大队,另外还有警犬训导队。”   姜怡顿了顿,又补充道:“刚才给您打电话的吴局很年轻很有名,今年好像才37岁,牵头侦破过南山街系列猥亵幼女案、江滨杀人碎尸案、站前街爆炸案等一系列重特大案件。您不是参与过公安部和美国司法部谈判吗,美国联邦调查局与公安部合作,在泰国国际执法学院搞的培训他就参加过,全国就六个名额,他是其中之一。”   “来头不小啊!”   姜怡扑哧一笑道:“师傅,他再大也没您大,级别才副处,警衔才一级警督,想象您一样穿‘白衬衫’估计还得再熬几年。”   “这倒是,”韩大警监不无得意地笑了笑,拍着座椅道:“不过听上去他应该有两下子,把那个坠亡案交给他我放心。”   姜怡疑惑地问:“师傅,您不打算自己查?”   “生姜,要搞清楚破案是你们公安的事,如果我把什么都做了要你们这些刑警做什么?况且你师傅我只对疑难命案感兴趣,上午那个坠亡的案子只是没被重视,如果得到重视侦破起来应该不难,我可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您是说谭慧案才是我们调查的重点?”   “嗯,那个凶手很狡猾,找到他,把他绳之以法,我们才能有点成就感嘛。”   “那我们接下来从哪个方向着手?”   韩均回想了下案卷,说道:“从谭慧工作的东华集团着手,跟那位吴局见完面之后,我们就去东华集团,搞清楚谭慧在集团里主要做哪些工作,审计督察过哪些子集团和子公司。如果有需要,我还想让白晓倩找个会计师事务所,重新审计下她审计过的所有账目。”   东华集团不仅是江城最大的民营企业,不仅是纳税大户,还是江城为数不多的上市公司之一,姜怡忧心忡忡地问:“师傅,人家能同意我们查帐吗?”   韩均胸有成竹地笑道:“生姜,你们丁局和钱政委既然对我使激将法,肯定会为我们侦破创造有利条件,所以东华集团高层同不同意、配不配合,我一点都不担心。”   路上塞车,赶到刑侦局已是下午一点多。   分管重案一大队和二大队的刑侦局副局长吴卓羲果然很年轻,身材高大,言谈举止似乎都打上了刑警的烙印,刚劲有力。但鼻梁上却架着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如此强烈反差,让他的神态看上去像电视剧《潜伏》中的余则成。   “韩调研员,省法制办通知您要来调研时我正好在市局,是我向局领导主动请缨邀请您来的,您不会见怪吧?”   他很热情,也很坦率,韩均紧握了下他的手,一边跟着他往会议室走去,一边坦诚相告道:“吴局长,实不相瞒,调研只是个幌子,向你们公安部门反应一个情况才是此行的目的。向您反应和向陈淮分局反应都一样,怎么会见怪呢。”   作为负责掌握、分析全市刑事犯罪情况,指导刑事侦察工作的刑侦局副局长,吴卓羲对全市各分局县局的命案了如指掌。   西郊分局一连侦破三起命案,尤其那起“母子猝死案”他非常重视,不仅去西郊分局参加过案情分析会,甚至不止一次地想由他分管的重案一大队来牵头侦破。只是丁承友一直不开口,他不太好强势介入。   后来案子破了,他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属于安全事故,并非暴力犯罪。   直到杀人抛尸案和去年的西郊服装市场凶杀案一一告破,他才注意到这一切与前几天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的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政策法规处调研员、省司法警官学院教授韩均有关。   破一起是运气,连续侦破三起就不能用运气来解释了。   虽然从来没见过面,从来没打过交道,但吴卓羲对素未谋面的韩大律师已惺惺相惜,上午在市局一听说韩律师要去陈淮分局调研,便主动向局领导请示由他接待,把调研的第一站放在刑侦局。   吴卓羲也不客套,直言不讳地问:“韩调研员,您说的情况是不是与西郊分局某起未破的命案有关?”   韩均从姜怡手里接过手机,翻出死者照片,一脸严肃地说:“这是上午在西郊殡仪馆见到的一具尸体,陈淮分局认为是跳楼自杀身亡,但我感觉他杀的可能性较大。吴局,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组织法医重新解剖,组织技术人员到现场再勘察一下。”   吴卓羲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对他这个人更感兴趣,接过手机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抬头笑问道:“韩调研员,我想冒昧的问一下,您是基于什么判断其死因可疑的?”   “直觉!”   “直觉?”   韩均重重点了下头,紧盯着他的双眼道:“如果这让吴局感觉为难,认为光凭这一点立案太荒谬,那我只能和我徒弟独立展开调查,相信对死因一直表示怀疑的死者父母会给我们一个机会,会授权我们请法医重新进行解剖的。”   事关公安部门声誉,如果他们委托的司法鉴定机构确认其死因有问题,陈淮分局乃至市局到时候可就被动了,吴卓羲权衡了一番,毅然道:“韩调研员,您能亲自来跟我说这些,是对我个人和对我们刑侦局的信任,这个案子我接手了,并且会尽快给您和死者亲属一个回复。”   “谢谢。”   “不用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吴卓羲话锋一转,饶有兴趣地问道:“韩调研员,据我所知您和小姜同志正在调查西郊分局去年未破的那两起命案,我对那两起命案也非常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透露一下有没有什么进展?”   “吴局,您消息真灵通,坦率地说我们师徒只对其中一起感兴趣,另一起嫌疑人失踪的我们就算感兴趣也无能为力。毕竟中国这么大,人口那么多,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嫌疑人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需要更高级别的公安部门协调。”   “9.26案,被害人谭慧,东华集团审计督察部副主管?”   “是的,”韩均微笑着确认道:“今天上午才看过尸体,刚开始调查,暂时没什么进展。不过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完美犯罪’,只要不放弃调查,应该能找到与死者单线联系的那个神秘人。”   他肯定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如此自信,吴卓羲一脸诚恳真挚地说:“韩调研员,案件管辖权在西郊分局,这个案子又很蹊跷,我们刑侦局想帮也帮不上,既然您和小姜同志有这个决心,那我能做的就是支持。我电话您有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毕竟我们这儿的技术条件要比分局强很多。”   是个爽快人,韩均伸出右手道:“吴局,如果有需要,我不会跟您客气的。” 第六十章 韩律师的女同学女朋友!   白晓倩一个劲儿打电话,东华集团实在去不成。   赶回西郊人才公寓二楼律所,姜怡终于知道白晓倩为什么总说韩大律师风流成性了,他从美国叫来的四个助手竟全是女的。   一个身材火辣的金发女郎,一个深褐色头发看上去很像美国甜妞赛琳娜戈麦斯,一个身材同样性感无比的黑人,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留着披肩长发一听那嗲声嗲气的口音就知道在台湾呆过的华人女孩。   “嗨,艾琳,想我了吗?”   一见到金发女郎,他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抱就抱吧,搂那么紧还在原地转两圈。姜怡忍不住侧头望去,张琳似乎一点都不吃醋,正笑盈盈的用英语不知道跟那个黑人女孩说些什么。   “韩,这里太棒了!我喜欢中国,喜欢你的新律所,喜欢你漂亮的新女朋友。天啦,真难以置信,她居然是常春藤名校博士,甚至是一位大学教授。”   “艾琳,我也是教授。”   金发女郎用极其夸张的语气娇笑道:“算了吧韩,我宁愿相信你被马萨诸塞州提名为地方**官,也不相信你能获得终身教职。”   施玲稚的英语非常好,低声给白晓倩和姜怡翻译并解释道:“马萨诸塞州的法官只需要州长提名,州议会通过,就能一直干到老。被提名人只要是律师,对有没有担任过地方检察官或联邦检察官等工作经历没任何要求。美国大学的教授就不一样了,要经过遴选委员会重重遴选,条件非常苛刻。哪怕是助理教授,哪怕招聘启事刊登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都会有几百人报名应聘,总之,想在美国获得终身教职非常难。”   “布兰琪,听说你甩了那个混蛋,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要不要帮你介绍一个和我一样出色的中国男友?”   深褐色头发的甜妞很不端庄地坐在办公桌上,双手撑着桌沿,晃荡着两条长腿笑道:“韩,你知道的,我和你一样期待艳遇,事实上在飞机上已经遇到一个,看上去应该不错。”   “交换名片了?”   “嗯哼。”   韩均凑上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一脸坏笑着道:“宝贝儿,你的动作总是这么迅速,看来不需要我再费心了。”   黑人女孩见他转过身来,抱起双臂摇头道:“韩,别打听我的**,在你女朋友身边也别试图约我,我对你没兴趣,只对你的钱感兴趣。”   “贝蒂,别这么贪财好不好,况且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韩均指了指她鼻子,旋即转身来一脸遗憾地叹道:“婷婷,艾琳说你快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一夜没睡好,你可是我们华埠的小公主,如果他不够帅、不够有钱,我想我一定会打爆他的头。”   华人女孩吃吃笑道:“看来我需要重新考虑下婚礼宾客名单,我可不想你在我的婚礼上对我的新郎大打出手。”   “别这样好不好,我是说如果他不够出色,并且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曾经的小女孩要穿上洁白的婚纱,走进婚姻的殿堂,那么浪漫的场合怎么能少了我?”   陈婷婷和白晓倩绝对是同一类人,指了指桌上的一堆材料,咯咯笑道:“韩律师,韩大哥,婚礼预算还有一些缺口,所以一接到艾琳电话我就来了。另外有必要提醒下你,我已经考过了uscpa(美国注册会计师),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打发我。”   “我也非常缺钱。”   布兰琪从包里掏出副眼镜,一边翻看着施玲稚翻译好的材料,一边振振有词地说:“韩,自从你来中国之后,我再也没去过米其林餐厅,甚至没添置过新衣服,连去洛杉矶看安娜都只能坐廉价航班,你要对此负责。”   “好吧,姑娘们,我们说正事。”   她们都有各自的工作,现在干得是私活,来一趟不容易,韩均拍了拍手,抑扬顿挫地说道:“相比上一次应诉,这次应诉要容易一些。厨具不是制药原料,我们的客户没有接受政府投资,没有参加中国特色的行业协会。除了享受中国政府正常的退税之外,交易过程中也没有得到政府的其它补贴。   换言之,我们的客户在生产、制造和销售等方面基本上具备了市场经济条件,调查时无需使用第三国替代价格。但如何证明被它是不是市场经济地位,整个涉案行业是不是市场经济地位,则需要非常庞大的数据进行论证,而这就是你们接下来要干的活儿。”   艾琳若有所思地问:“韩,要是客户的市场经济地位得不到贸易委员会认同,必须根据第三替代国来确定产品的销售价格呢?”   陈婷婷点点头,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是啊,要知道这样的调查是不会非常公正的,他们会找一个对客户非常不利的替代国,确定一个较高的价格作为正常的销售价格。”   “那是备用方案,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极力争取。”   韩均拿起一叠计划书,一边分发着一边接着道:“艾琳负责法律事务,与贸易委员会保持沟通,随时提供他们所需的文件。贝蒂,问卷调查交给你,这个工作量非常大,涉及到客户的基本架构、关联、股权,还有出口和内销价格及流程,财务体系和生产成本等等,白律师和施律师会给你当助手。   婷婷,你负责财务和价格审计,我会给你加薪,让你拥有一个既浪漫又奢华的婚礼,但这些工作千万不能给我出错,否则不管他有多出色我一样会在婚礼上打爆他的头!”   “我非常期待那一刻,”布兰琪给陈婷婷做了个鬼脸,从他手上抢过最后一份计划书:“不用说了,我负责产业分析,不过这里面怎么没有夹上一张支票?”   “我这份也没有。”贝蒂举起计划书笑道。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善意地提醒道:“薪水会打入你们各自账户,不过一定要记得申报,要是被irs(美国国内收入署)盯上,到时候你们就要给我开支票了。”   黑人女孩贝蒂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放心,我不会忘了申报的,并且我有自己的律师。”   “真遗憾,你应该请我。”   “如果你的收费降九十九个百分点,我想我会考虑的。”   “贝蒂,你不会看到那一天的,我发誓。”   韩均走到张琳身边,又拍了拍手:“姑娘们,今天就到这儿,该倒时差的去酒店倒时差,该约会的去约会,该找艳遇的去找艳遇。有其他需要找白律师和施律师,除了男人和钱我想她们什么都可以给你们提供。”   贝蒂把计划书塞进包里,凑到张琳耳边诡秘地笑道:“教授,看好他,他比你想象中坏一百倍。”   布兰琪装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艾琳,你的估计太保守了,应该是一千倍。我深受其害,我非常清楚这一点!”   兔子不吃窝边草,他是有原则的,艾琳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的,但仍装出一副很惊诧地样子问:“我的上帝,什么时候的事?”   布兰琪掏出钱包,指着里面的照片反问道:“很多人都认为安娜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难道你没注意到吗?”   施玲稚不明所以,凑上去想看个究竟,发现照片上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白人女孩,可爱到极点,哪里有什么四分之一中国血统,和张琳一样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总共才四个人,两辆车完全坐得下,开了一会儿玩笑,韩均便让白晓倩和施玲稚送她们去酒店吃饭休息。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张琳忍不住笑问道:“韩均,你的助手怎么全是美女啊?”   韩均挽着她胳膊,耐心地解释道:“艾琳是我法学院同学,一个学习小组的,别看长得很漂亮,身材很火辣,性格却很内向。当然,这仅相对于美国女孩。在法学院的模拟法庭放得开,可是真上庭就结结巴巴容易卡壳,后来就跟我了,给我当助理。   布兰琪是未婚妈妈,在华尔街一家财务公司做分析师,花钱如流水又要支付孩子的赡养费,离婚官司是我没出名时帮她打的,欠我一大笔律师费,后来有分析活儿就找她,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姜怡一脸好奇地问:“贝蒂呢?”   “贝蒂是我在商学院时的同学,她很厉害,毕业时是第二名,在一家非常有名的大律所工作,专门从事反垄断和反倾销应诉问卷调查。记得以前跟你提过,在纽约念书是很贵的,她最困难的时候我帮过她,所以我遇到麻烦她也会帮我。”   “陈婷婷呢?”   “婷婷是我堂爷爷一个老朋友的孙女,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家开了一个中餐馆,难吃死了,价格还死贵死贵。”   张琳想了想,忧心忡忡地问:“韩均,她们帮你干私活儿,要是被她们的律师事务所和财务公司知道了怎么办?”   韩均抚摸着她那白皙细腻的小手,不无得意地笑道:“艾琳不需要考虑,她现在在社区服务。我研究过布兰琪和贝蒂的合约,上面并没有不允许兼职之类的条款。再说我们也不会让她们上司知道,这次来江城都是正常休假,又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谁会注意?”   “那以后怎么办,她们不能总休假吧?”   “反倾销调查应诉是一场持久战,至少需要十五个月时间跟他们耗,她们当然不能请一年多的假,但我们这边有白晓倩和施玲稚,有好几个英语程度还可以的实习律师。她们利用这几天时间把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全交代下去,就可以回美国遥控指挥了。”   姜怡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师傅,工作全人家做,那您做什么?”   她不懂很正常,事实上很多人都不懂,韩均耐心地解释道:“反倾销反垄断业务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诉讼,而是一个涉及多个国家多个企业的贸易救助问题,是一个法律框架内的会计问题,以至于很多被调查的企业都认为就是一个调查表,用不着花那么多钱。   其实法律层面上的意义,远远超过会计领域的影响,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我的作用就是组织协调她们做好那张调查表,确保没任何漏洞,并且以此说服发起调查的美国贸易委员会,不要对我的客户加征关税或少加征关税。”   看着似懂非懂的样子,张琳嫣然一笑道:“生姜,反倾销律师属于复合型人才,他们与一般律师的不同之处在于反倾销律师不光需要熟练运用相关国际法律知识,更需要有较强的外语水平、财务知识及经济学知识。   你师傅十五岁就去了美国,在那儿生活十几年,英语说得比我不知道好多少倍。上法学院之前又念过著名商学院,前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和台湾领导人马英九都是他校友,财务和经济学都懂一些,又有这么多经验丰富的女同学女朋友帮忙,干起来肯定得心应手。” 第六十一章 卧底调查   酒店里住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客人,昨天她们旅途劳顿没请她们好好吃顿饭,今天大家起得特别早。为了见识见识教授姐夫的美国女同学女朋友到底有没有姜怡说得那么漂亮,小萍专门跟单位请了半天假,跟大家伙一起来到市中心的东江假日酒店自助餐厅。   五星级酒店,早餐真的很丰盛。   几个又高又帅又年轻的大厨,戴着高高的帽子,给客人们现场制作。铁板料理、各式煎蛋、特色砂锅、炸春卷、炸脆皮香蕉、炸麻花、烤披萨、白灼时蔬、豆腐脑、下水饺馄饨……琳琅满目几十种,只要在外面能见到的小吃这里几乎都有。   餐厅东南角是寿司档,三层木隔架上摆着蛋皮寿司、紫菜寿司、三文鱼握寿司、豆腐皮寿司、蟹籽寿司、黄瓜卷寿司和各种水果寿司。冷拼区是西式火腿、酱牛肉、中式火腿以及叫得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各种烤肠和冷切肠。   小菜更多了,小葱拌菜心、酒店自制咸菜、油焖黄瓜、秘制尖椒、韩国泡菜、西芹拌花生米、王致和大块红豆腐乳、八宝豆豉、拌海带丝、茴香豆……五颜六色,令人食欲大开。   散发出浓郁香味的面包档、五彩缤纷的水果档、设在冰池里的酸奶档、时蔬色拉档、西式色拉档、大锅电磁炉档、中式粥点档以及甜品区、干果区、饮品区围成一大圈,整个一吃货的天堂。   或许来得太早,餐厅里客人并不多。   韩均、白晓倩、施玲稚和艾琳她们竟把自助餐厅当成了会议室,一边吃一边专心致志地听陈婷婷发言。   她拥有一张精雕细琢的鹅蛋脸,眉眼之间勾画着淡紫,小巧诱人的唇上也勾勒迷人的粉紫色彩,手上戴了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戒指,颈项上挂着一串细而雅致的白金项链,每当她口中边说着英文,手里边比划着表达她的意思时,姜怡总会看到她身上璀璨流光似乎不断地在闪烁着。   长得漂亮又能干,绝对是男人眼中的绝代佳人。对女人而言,她也是个百分之百会引起莫名敌意的发光体,那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叫——嫉妒。   姜怡从不认为自己是那种会嫉妒的女人,但当她看见师傅对陈婷婷说话的那份专注神情,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她们说得她一句都听不懂,她们身上穿的和戴的她不吃不喝一年工资都买不起,她们干几天私活就顶她干几年,她发现自己真没用,她从未像今天这么自卑、这么失落过。   “琳琳,外面那么热,姐夫今天怎么穿西装了?”   住酒店的人吃饭不要掏钱,不住酒店的人进来就是88元每位,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小萍认为她有必要把88块钱吃回去,盘子里堆得满满的,吃一会儿还起身运动一下。   张琳侧头看了一眼,莞尔一笑道:“吃完早饭他要去见一个亿万富豪,当然要穿正式一点。”   “亿万富豪?”   “他是这么说的,别问我那个人是谁,因为我也不知道。”   小萍坐下身,一边招呼心不在焉的姜怡吃,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姐夫穿西服真帅,那么挺,那么合身,也不知道什么牌子,回头一定要问问他从哪儿买的,我想给我家忠民也买一件。”   他男朋友在一家中资机构工作,被派驻到海外,工资不高,回国还不方便,张琳忍不住笑问道:“小萍,想忠民了?”   小萍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蚊子般地声音嘀咕道:“年头出去年尾回来,换作你你也想,什么工程师啊,跟发配差不多。”   “想就让他回来呗,二级建造师,在哪找不到工作?”   张琳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你姐夫穿的那身西服,你就别想了。萨维尔街定制,最便宜的都要2000英镑以上,如果在英国的话等12个周应该能拿到。他身上这套是在萨维尔顶级裁缝访美时定制的,缝制期间人家从英国坐飞机去纽约让他试穿、调整了三次,从量尺寸到拿到衣服整整等了一年。”   杰尼亚、卡纳利、阿玛尼等耳熟能详的男装品牌已经够高档了,没想到居然有更高档更夸张的,连姜怡都感觉不可思议,回头看看他那身西服,将信将疑地问:“一套衣服几千英镑,一套衣服要等一年,师娘,您没开玩笑吧?”   “没跟你们开玩笑。”   张琳微微摇摇头,笑吟吟地解释道:“给他做这身西服的那家店,是萨维尔街上最昂贵的一家裁缝店。持有英国王室颁发的多种皇室供货许可证,有上千种款式供客人选择,并且有自己专有的面料。每年三次美国法国巡回,专门做华尔街投资商、大公司大集团高管和大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的生意。”   “他真舍得。”   “白主任在国内要装面子,他在国外同样要装面子,要让客户认为他‘很成功’。连马克吐温都说过,穿着不得体的男性,很难对社会施加影响力。所以不是他真舍得、真奢侈,而是他干这一行不得不舍得,不得不奢侈。”   履历上写得很清楚,他在美国出名之后主要打公司官司,自从帮那个80多岁的剪纸老太太成功办成特殊人才之后,他再没接过移民案子。据白晓倩说刑辩案接得更少,只有在回国前的一年多时间里才打过六场,并且无一败诉。   整天跟大公司大集团高层打交道,是应该穿像样点。   正胡思乱想,那边饭吃完了,会也开完了,韩均提着路易威登皮包,风度翩翩的走了过来,跟张琳耳语了几句,随即转身道:“生姜,跟我们去楼下专柜转一圈,给你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   酒店二楼有一个名牌专柜,卖得全是奢侈品,姜怡懵了,愁眉苦脸地问:“给我?”   张琳吃吃笑道:“不给你难道给我?”   “可是……可是我没带多少钱,而且那么贵我也买不起。”   张琳挽着她胳膊娇笑道:“你师傅就你一个宝贝徒弟,能让你自己掏钱?别傻站着了,我还要上班呢,快下去挑。”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小萍立马扔下刀叉,可怜兮兮地说:“姐夫,我……我也想要,我也想挑。”   钱赚来就是花的,韩均欣然同意道:“没问题,但只能挑一套。”   “姐夫,你真是我的好姐夫,生姜,走,血拼去!”   师娘和师傅一样大方,只帮她挑好看合身的,从不看价格标签,一件一件的拿下来让姜怡进去试,试了近半个小时,最终给她选了一套lv女装。刷卡付账,买完衣服买包,买完包买鞋,买完鞋带她去洗手间化妆,化完妆去楼下的商场买首饰。   当她再次钻进奥迪q7时,身上的行头已超过四万。   人靠衣装马靠鞍,那么多钱不是白花的,拉下遮阳板,姜怡几乎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了。灰姑娘摇身一变为美丽的公主,虽然不能跟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娘相比,但如果站到陈婷婷身边她绝不会再相形见惭。   原来穿的衣服和鞋被师娘带走了,穿着高跟鞋不能开车,她坐在副驾驶上忐忑不安地问:“师傅,您今天这是做什么,是不是中彩票了?”   韩均侧头看了她一眼,扶着方向盘笑道:“你师傅我运气一向很好,不过还没好到中彩票的程度。之所以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是因为我们要去见一个特别有钱的人。”   “谁?”   “东华集团董事局主席李再坤。”   “师傅,您认识他?”   “我不认识,但我的客户东江集团段总认识,他们都是全国政协委员,关系非常好,经常在一起吃饭,一起去打高尔夫球。”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生姜,艾琳她们的到来给我提了个醒,让我意识到我们之前的行为有多么出格。尤其在陈关县的所作所为,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我是一个律师,应该遵守并捍卫法律,而不是去践踏它、去破坏它。   如果在美国,别说查东华集团的账目,就算调看东华集团的员工资料都要有法官授权。人家是上市公司,人家提供了几千个就业岗位,我们要给人家应有的尊重,不能因为破案影响到人家的声誉,更不能影响到人家的正常运营。”   他是一个律师,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乃至财富都是法律带给他的,并且去美国之后就一直在律师家庭里生活,据说他从中学到法学院期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通过给律师事务所打工赚的,法律已经深深烙进他的骨子里,有这种想法并不令人奇怪。   姜怡像犯了错的孩子,耷拉着脑袋轻声道:“师傅,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我以后也会注意的。”   韩均满意的点点头,不无得意地笑道:“我们不能像王思强那样蛮干,李总虽然没跟我打过交道,但也听说过我,又有段总作保,他同意我以刚聘请的常年法律顾问身份进驻集团法务部,并为我们接下来的调查提供一切便利。”   卧底调查,太有意思了,姜怡兴奋地问:“师傅,您的身份是集团常年法律顾问,我呢,我该不是您秘书吧?”   “两个人在一个部门太浪费资源,我去法务部,你去审计督察部,我调查谭慧生前审计过的账目,你调查她在集团的人际关系,我们兵分两路,齐头并进,争取早点把这个案子破了。”   “可是我不懂财务,更不懂审计。”   “你以实习生身份去,而且是有背景的实习生,审计督察部同事巴结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给你安排具体工作?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哪怕一问三不知都没关系。”   姜怡乐了,又问道:“师傅,那我到底是什么背景?”   韩均拍了拍方向盘,哈哈笑道:“一位领导家的千金,实习期间月薪五千,至少工资表上会这么写。本来就是一个吃空饷的闲人,八卦一点,问这问那,别人也不会起疑。”   “可是我不能总坐您的车上下班,我应该有自己的车。”   “听你这话的意思,我刚给你置办了一身行头,还要再给你买一辆车?”   姜怡连忙解释道:“师傅,我是说演戏要演逼真一点,没想过再让您破费。”   “听上去是有些道理,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开你师娘的车,让白主任和玲稚送她上下班。红色小mini,不张扬又有个性,正好符合你大小姐的身份。” 第六十二章 “里应外合”   丁局长破案心切是有原因的。   这边刚成立专案组开始“旧案重侦”,市局就召开专门工作会议,专题部署以“六大专项”行动案件和抢劫、抢夺、入屋盗窃、诈骗等多发性违法犯罪为重点,保持对各类突出违法犯罪严打高态势,提升全市刑事案件破案率的“百日会战”行动!   刑警、治安、便衣、经侦、毒侦等警种全部出动,重拳打击地缘性、流窜型犯罪团伙和社会影响较大的刑事案件,力争“大案快破”。并以系列案、团伙案为主攻方向,做到“小案多破”。   “百日会战”同时也是“百日破案竞赛”,你小案多破,兄弟分局县局或许破得更多,能不能侦破大案尤其命案才是硬指标。   丁局长虽然没说什么,但王思强却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急。   案卷材料从头到尾不知道翻看了多少遍,案发现场、被害人家及被害人常去的那些娱乐场所这些天又去过好几次,依然没能查出任何眉目,他不得不把调查重点再次转移到去年已被他搞得鸡犬不宁的东华集团。   这年头能被称之为“集团”的企业几乎都在搞多元化,几乎都涉足房地产和酒店业。东华集团和东江集团一样,有自己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有自己的酒店,集团总部就设在东华大酒店12至16楼。   “王队,那不是假洋鬼子的车吗。”   钻出警车,周洪福就注意到韩均那辆尾号86的黑色奥迪。王思强绕车转了一圈,抬头望了望酒店主楼,皱着眉头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看来他是跟我们耗上了。”   刚把车锁好,又看见一辆个性十足的红色mini停在不远处,周洪福忍不住在停车场来回走转一圈,自言自语地说道:“还有一辆呢,宝马去哪儿了,他不是喜欢全家总动员吗?”   王思强被搞得啼笑皆非,回头笑道:“上去一问不就知道了,反正车在这儿,人肯定也在这儿。”   每一次见面都没好果子吃,周洪福真有些怕韩大律师,悻悻地说:“王队,要不我们把车开车去转一圈,等假洋鬼子走了再上去。”   王思强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他又摇身一变为分局的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想什么时候敲打我们就什么时候敲打我们。老周,我们是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都已经这样了,有什么好怕的。”   “好吧,那就上去看看。”   先乘电梯上15楼,找到负责集团日常事务的王总,再在王总的陪同下乘电梯来到12楼,一走出电梯就见审计督察部的格子间里,居然坐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和几个同事在说说笑笑。   王总不明所以,一边陪着二人往里面走,一边很不耐烦地说:“王警官、周警官,那个女孩是新来的实习生,叫姜怡,才上几天班。其他人你们都认识,我就不一一介绍了。”   这丫头,下手挺快。   王思强乐了,放缓脚步不动声色地说道:“刚才在楼下看见一辆全新的黑色奥迪suv,王总,你们集团真是财大气粗啊,这才过了几天又添置新车。”   “那是韩律师的私家车,不是我们集团的。”   “韩律师?”   “我们李总刚高薪聘请的常年法律顾问,办公室在16楼,跟集团副总一个级别,为了让他休息好,楼下还给他留了一个客房,不过好像从来没去住过。”   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有各的门道,王思强彻底服了,停住脚步道:“王总,我们想先跟那个刚来的实习生谈谈,不知道方不方便。”   都快一年了,案子没本事破,就知道来骚扰,王总可不会给他好脸色,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王警官,人家刚来没几天,大学才毕业,老家在东北,从来没见过谭慧,那个案子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你们就别打扰人家工作了。”   周洪福差点爆笑出来,指着正和一个眼镜聊得火热的姜怡说:“王总,她这会儿好像不在工作,我们就问几个问题,不会耽误她多长时间。”   太难缠了,不让他们问问别想安生,王总推开会客室门,没好气地说:“好吧,就一会儿,态度好点,别吓着我们员工。”   “王总,您放一百个心,我们绝对不会吓着她的。”   姜怡这几天虽然没查出什么眉目,但也打听到一些案卷材料上没有的情况,比如谭慧有一些私人物品仍放在集团里,她父母去年过来时只顾着催公安局破案,只顾着处理她在江城的房产,一直没来拿走;又比如谭慧生前曾去过江南大学附近的酒吧,认识好几个江南大学的外国留学生。   这些都是线索,正准备顺着话头接着往下问,本应该在楼上办公的王总突然告诉她有人找。   老板打过招呼,王总对她很关心,不仅没批评她上班时间聊天,反而慢声细语地安慰道:“小姜,他们疑神疑鬼,不去应付一下不太好,有什么说什么,千万别怕,我就坐这儿,他们要是敢吓唬你,你就跟我招手。”   大水冲到龙王庙,居然会这么巧。   姜怡也感觉很是好笑,像大小姐似的一脸不屑地说:“不就是公安嘛,我才不怕呢!王总,您坐,我去看看他们到底想问什么。”   来头果然很大,背景果然很深,王总连连点头道:“不怕就好,不怕就好。”   一走进会客室,周洪福便关上玻璃门,一边强忍着笑示意她坐下,一边煞有介事地说:“姜怡是吧,听王总说你是刚来的实习生,感觉怎么样,实习有没有工资?”   姜怡回头看了一眼,背对着隔壁的王总笑道:“感觉挺好,至于实习有没有工资,那是我的个人**,你们想知道只有去对面的财务部或楼上的人力资源部。”   王思强掏出小本子,一边装模作样的做记录,一边低声问:“来几天了?”   “三天。”   “怎么事先不跟我打个招呼。”   姜怡撅着小嘴嘀咕道:“打招呼,我去哪儿找您啊!再说我们现在是竞争对手,我和我师傅不干涉您,我甚至想方设法不让我师傅和白晓倩去找您麻烦,您就别干涉我了。毕竟我又不是来玩的,同样是为了查案。”   “谢谢啊。”   这个谢谢无疑是指不让师傅和白晓倩找他麻烦的事,姜怡嫣然一笑道:“没什么,谁让您是我领导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王思强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你师傅也来三天了?”   “嗯,我们一起来的,他在楼上法务部,除了李总之外这里没人知道我们是警察,也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周洪福忍不住笑问道:“小姜,查出点什么没有。”   姜怡摇了摇手指,吃吃笑道:“周头儿,您犯规了,别让我为难好不好,想知道什么上去问我师傅。”   “吃里扒外。”   “算了吧,我师傅还说我吃里扒外呢。”   她夹在中间是挺为难的,王思强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道:“小姜,你说我们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我们在明,你们在暗,我们里应外合,一起把这个案子破了。”   “这要问问我师傅,他说合作就合作,他不愿意合作我也无能为力。”   王思强把手机往她面前一推,一脸诚恳地说:“你打电话问问,就说我投降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要能让他出那口恶气,只要能把这个案子破了,让我和老周做什么都行。”   “王队,不管您信不信,我师傅真没想过要把您和周头怎么样,白晓倩也是,他们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哪有时间找你们麻烦。”   周洪福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我师傅什么人,他能跟你们一般见识?错了错了,反正他肚量大着呢,不会跟你们计较,不会找你们麻烦。”   电话通了,结果令人倍感意外,韩均竟然让他去楼下宾馆8008房间等。这是愿意冰释前嫌的信号,姜怡欣喜若狂,放下手机道:“我没骗你们吧,我师傅真不是那种人,快去,别让他等你们。”   “那你继续潜伏,”王思强站起身,捂着嘴巴调侃道:“另外工作要有个工作的样子,一进门就见你在跟人家说笑,小心集团领导开除你。”   “说笑那是工作,集团领导也不可能开除我,连批评都不会。哪像您和李指,又是批评又是要我写检查的,我真想假戏真做,实习完就在这儿干算了,连工资都比队里高。”   “有个好师傅就是不一样啊,随你了。”   王思强笑了笑,又转身道:“老周,我们不能刚来就全走,不然人家会起疑。我下去等韩调研员,你留在这儿继续了解情况,完了我给你打电话。”   “好的。”   乘电梯下八楼,在8008房间门口等了大约三分钟,韩均拿着房卡来了。走进房间,二人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坐下来交流起案情。   “坦率地说,这个案子我越查越糊涂,至少凶手是集团内部人员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谭慧在担任审计督察部副主管期间不管得罪过多少人,甚至把好几个人送进了监狱,但她只是副主管,真正说了算的是李总夫人,那些人要报复也只会报复李总和他夫人。”   韩均顿了顿,接着说道:“案卷材料里提及的那些传言,基本上可以确定是空穴来风,一是集团里比她年轻漂亮女孩的不知道有多少,二来她所担任的职务很敏感,可以说是这个家族企业的反职务犯罪部门,只要想在集团干的副总都会避嫌,不会傻到和她眉来眼去。”   他坦诚布公,王思强也不能藏着掖着,紧锁着眉头道:“韩调研员,这几天我们再次调查了她在集团外的社会关系,她老家在农村,在江城就一个远房亲戚和两个同学,平时极少走动,对她的私生活几乎一无所知。   她经常去的那几个娱乐场所我们也调查过,酒吧老板对她没什么印象,换句话说她不是玩得特别疯的那种。另外小区物业和邻居们再次确认,从未见过她把男人往家带,至少表面上看生活作风没什么问题。”   集团董事局主席李再坤很配合,不仅让他查账,并且让集团网管给了他非常高的oa(办公系统)权限。刚刚过去的三天,他调看了集团上下包括保安在内的所有员工资料,都没有发现与凶手相似的那半张脸。   案子很棘手,否则不会这么轻易地同意与王思强合作,韩均从头到尾回想了一下,抬头问:“王队长,你们有没有查过宾馆酒店记录。”   “查过,没有她开房的记录。”   “生姜发现她有一些私人物品在集团总部,我准备晚上好好看看。另外还发现她生前曾去过南方大学附近的酒吧,认识一些外国留学生,你们可以查一查。”   “行,一有消息我就向您汇报。”破案是第一位的,王思强把姿态放得很低。   韩均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起身道:“就这样吧,我和生姜再在这儿呆三天,搞清楚她被害前那半年里都去过哪些地方,都审计过哪些具体项目,都接触过哪些人,如果没发现那我们也只能撤。”   东华集团有三大业务,一是茧丝绸,一是染整和服装生产,三是房地产。旗下的十几个缫丝厂、绢纺厂、织绸厂、纺织厂和服装厂,分布在全省十几个县市,房地产更是做到了外省。   集团一大,难免顾此失彼,所以李总才设立审计督察部,由他太太担任主管,由谭慧担任副主管,带着一帮会计到处查账。连供应商都查,并且真揪出几个吃里扒外的采购人员,反腐力度堪比纪委监察部门。   想到每次来审计督察部都在查账,半年时间不知道要查多少个分厂和项目,王思强不禁问道:“韩调研员,您三天时间够吗?”   韩均拉开房门,淡淡地说道:“李总会派人协助我的,事实上他比我们更想知道谭慧为什么被杀,毕竟这直接关系到他的利益,如果真是集团内部人员所为,那就意味着集团有一个很大的漏洞,要么不出事,要么一出就是大事。” 第六十三章 “他疯了!”   同时代理四家公司应诉,白晓倩的西郊分所上上下下忙得焦头烂额。   通知客户提供艾琳等四位专业人士所需的各种材料和数据,收集到材料和数据后要全部翻译成英文,要把艾琳、贝蒂、布兰琪和陈婷婷从材料和数据中发现的问题反馈给客户,要求他们立即整改,并要利用一切机会偷师学艺。   五天时间一逝即过,第一阶段工作接近尾声,明天下午人家就要回美国。   作为东道主,白晓倩认为有必要搞一个party,让这几天非常辛苦的艾琳她们好好放松放松。何况她两年前应韩均邀请去美国旅游时,艾琳也非常热情地接待过她。   请四个人是请,请四十个人也是请,人越多越热闹,越能体现她尽到了地主之谊。   作为人才公寓业主,张琳同样认为不能光占人家便宜,不仅欣然同意她顺便邀请祁教授、徐主任、许教授等邻居们的提议,而且极力要求承担聚会一半的花销。   有钱好办事,同一家关系比较好的三星级酒店打了个招呼,挨个儿敲门给邻居们发了下请柬,剩下的事就不用她们再操心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台上再次热闹起来。   所邀请的陪客几乎都是毕业于欧美各国著名大学的博士,几乎都拥有终身教职,其中甚至有一位中国工程院院士。他们英语说得非常好,交流没任何障碍,一个个都很风趣,如此高规格的款待,真让艾琳、贝蒂、布兰琪和陈婷婷受宠若惊。   “肖,这个party棒极了,我真怀疑这个城市一半的科学家都在这里。”   “肖”是艾琳帮白晓倩取的英文名,灵感可能来自于晓倩的“晓”,说起来很顺口,听起来也很顺耳。   想到如此重要的场合,韩大律师那个正主儿和他宝贝徒弟居然赖在楼下不上来,白晓倩放下啤酒,一脸歉意地说:“艾琳,非常抱歉,我已经问过三次了,可他心思全在我跟你提过的那桩凶杀案上,总是找各种借口不上来,甚至托辞他不喝酒精饮料,上来会扫我们的兴。”   作为半个女主人,张琳也被他搞得很尴尬,苦笑着道:“艾琳,你同他认识和相处的时间最长,或许你的意见他能听进去。”   艾琳和陈婷婷对视了一眼,把她们拉到一边,凝重地说:“教授,肖,对于他的怪异举动我们并不意外,事实上发现得比你们更早,我们很担心,韩先生更担心。来之前特别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请我帮他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要知道他从成年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为我们都知道的那起诉讼做准备,整整准备了十年!可是他竟然在向法院提交诉状的最后一刻放弃了,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我不知道,韩先生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放弃,到底为什么作出回中国的决定。”   陈婷婷紧盯着白晓倩的双眼,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韩爷爷非常担心,认为这一切应该与他两年前的那次入狱有关,只是身体不好,行动不方便,才没有和我们一样来这里。肖,你是他在中国的律师,你知道的比我们所有人都多。”   白晓倩暗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地说道:“我……我……我认为他在被羁押期间,遭到了一些不公正对待,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对待,不公正到什么程度,他始终守口如瓶,不愿意跟我提,更不愿意跟我去看心理医生。”   “肖,我不想跟你讨论人权问题,我只想提醒你,作为他在中国的律师,你应该给韩爷爷打个电话。”   “我不会打这个电话的,因为他在合约里明确要求我不得向任何人泄露他的**。婷婷,非常抱歉,不仅你们美国的律师要恪守职业道德,我们中国律师也一样要有自己的职业操守。”   艾琳耸了耸肩,提议道:“好吧,我们一起下去问问,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琳很想一起下楼,可是天台上这么多客人,不能一个主人都没有,只好端起杯子道:“你们去吧,我在这儿招呼客人,他愿意上来就上来,不愿意上来也不要强求,因为我总感觉那个案子不破他不会罢休。”   艾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笑道:“教授,遇到您这样的女友,他真走运,祝你们幸福。”   “谢谢。”   二楼律所顾问办公室里,小山似的堆满了一摞摞案卷材料,韩均席地而坐,托着下巴紧盯着白黑板上的一张张照片若有所思。姜怡则坐在他那张又大又软的老板椅上,一本一本、一页一页地翻看谭慧留在东华集团的那些书。   艾琳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像他一样托起下巴,看着中间那张被害人发髻高高绾起,显得雍容典雅,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低胸晚礼服,半个酥胸都露在外面的照片,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女人很漂亮,可惜我判断不出东方女性的年龄,30岁,或许没这么大,可能25,也许26。”   “29,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韩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声音略显疲惫。   “上帝保佑。”陈婷婷情不自禁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也甩掉高跟鞋坐到他身边。   天台搞聚会,六楼没做晚饭,白晓倩把两盘从天台带下来的食物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提醒道:“韩大律师,生姜,先吃点,吃完了再研究。”   “谢谢白姐,师傅,我真饿了,我先吃了。”   韩均瞄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刚才让你上去你不上去,这会儿喊肚子饿,吃吧,不够就上去。”   艾琳不无好奇地看了一眼姜怡,回头笑道:“韩,我想你应该请一个侧写师帮忙,记得威廉奥尔比吗,他就是犯罪心理学家。”   如果你是一个侦探、犯罪、悬疑剧迷,或者稍关注一下好莱坞大片或美剧,就会发现近几年一个职业正渐渐成为好莱坞大片及大热美国都在表现的明星宠儿,这个职业就是在世界上最闻名遐迩的执法工作之一——侧写师。   艾琳说的那个威廉奥尔比,在念法学院之前就是心理学博士,法学院毕业之后既没干律师,也没去检察官办公室当助理,而是进入纽约市警察局,专门从事犯罪现场重建和对犯罪嫌疑人心理的分析,被称为“能够进入罪犯脑子的人”。   “得了艾琳。”   韩大律师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说道:“我们是律师,我们只相信事实和证据,并且他也没你想象中那么高明。我记得曾经问过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   “伙计,心理学又不是超能力,我们只是研究‘人类行为’而已。”   他把威廉奥尔比那一口美国南方口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土”得犹如黄沙扑面般地赶脚,艾琳忍俊不禁地笑道:“我以为你已经忘了他呢,另外我认为我们应该相信他的专业水准。”   可能是心理真有些问题,韩均最忌讳别人谈什么心理学家,振振有词地说道:“犯罪心理学破解微表情密码?能够进入罪犯的脑子?别逗了艾琳,那是好莱坞编剧和导演骗票房的把戏,并且千篇一律,没有任何新意。总是在‘归罪个人’和‘归罪社会’之间毫不动摇地坚持后者,所以每个罪犯都有个阴暗的童年,破裂的家庭,卑微的生活,失衡的内心……总是让社会成为唯一的幕后黑手。”   “你真应该去给影评杂志撰稿,而不该干律师,更不应该像警察一样干这个。”   “我会考虑的,谢谢的你建议。”   艾琳乘热打铁地问:“韩,我亲爱的同学、朋友兼雇主,您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对这些感兴趣?”   白晓倩放下随手拿起的书回过头来,陈婷婷扑闪扑闪在大眼睛盯着他,只有听不懂他们对话的姜怡仍在大快朵颐。   韩均头都大了,很不耐烦地说:“兴趣,兴趣知道吗,就像你一有机会便趴在窗口,花痴加白痴的看那些华尔街投资商一样,让人无可自拔。这种兴趣,这种感觉异乎寻常,从脑子里,从内心深处奔涌而出,刺激超乎想像,随便你怎样称呼那种感觉,反正我没什么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喜欢这么做,我没法解释这一切。”   疯了,他肯定疯了!   艾琳暗叹一口气,一脸诚恳地说道:“韩,请相信我,你现在需要帮助。”   韩均那里知道她在想什么,很直接地认为指得是案子,摇头道:“暂时不需要,我感觉我离真相已经很近了,中间只隔着薄薄的一层纸,只要捅破它,只要找到捅破它的方法,那这个女人被杀的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陈婷婷再也忍不住了,急切地说道:“韩哥哥,我们和韩爷爷都很担心你,你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你应该振作起来,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难道你忘了吗?”   “再重要也没一条生命重要。”   韩均摸了摸鼻子,又煞有介事地补充道:“况且我很好,不信你问白律师,我现在是中国政府官员,是中国司法机构的高级警务人员,另外还兼任一所学院的教授,不颓废,不需要所谓的振作,更不需要你们担心。”   “可是……可是……”   他的精神状态很怕人,艾琳不想她再继续这个话题,一把拉起她胳膊:“婷,别可是了,我们上去接着喝酒,多棒的聚会,不要让那些绅士们失望。”   见她使了个眼色,白晓倩连忙道:“韩大律师,韩大警监,我上去招呼客人了,您继续,继续捅您那层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窗户纸。”   三人回到天台,张琳连忙迎上去,担心地问:“怎么样,他没事吧?”   艾琳紧皱着眉头,一脸遗憾地说:“教授,我想他疯了,真疯了。”   陈婷婷重重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附和道:“而且疯得不轻。”   除了对破案执着一些之外,张琳实在感觉不出她的“辩方证人”有什么异常,不禁回头道:“晓倩,你说呢?”   尽管不想承认,可鉴于她和韩均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白晓倩只能硬着头皮确认道:“张琳,在你看来他或许很正常,甚至很风趣、很幽默、很浪漫、很有情调,但如果你早认识他两年就会发现他变化太大了,大到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知道他以前的事,也知道他准备了十年的那个诉讼。”   “仅仅知道这些是不够的,总之,我感觉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有问题,不能再这么下去。”   想到姜怡说前几天在殡仪馆,他一个上午连续看了几十具尸体,张琳心里咯噔了一下,大惊失色地问:“那……那……那我能做些什么?”   艾琳沉吟道:“教授,我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我知道疯子和天才之间唯一的区别是成功!想让他好起来,只有先想方设法帮他查清那桩凶杀案,然后让他远离那些刑事案件,比如一起出去旅旅游,或者帮他找一个更有益身心的兴趣。”   “你是说这个案子不破他会发疯?”   “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事实上在我看来他现在已经疯了。”   张琳不想他出任何事,对她们这些夸张的说法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谭慧这个案子又不同于苏容梅那个案子,她想帮也帮不上忙,看祁教授、徐主任和许教授他们和贝蒂、布兰琪谈笑风生的样子,她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女士们,先生们。”   她快步走到众人中间,用叉子敲了敲酒杯,笑盈盈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就像大家所知道的那样,我已经深深爱上了今晚并没有出席聚会的韩均教授,而他也像我爱他一样深深爱上了我,作为一个女人,我感觉我很幸福。”   好大胆的真情告白,众人不约而同地送上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教授夫人们更是争先恐后地问道:“张博士,你们打算什么结婚?”   “是啊张教授,我们什么时候有喜糖吃,这栋楼里什么喜事都有,就是没举办过婚礼,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   “真不好意思,由于我们的工作都很忙,结婚暂时没提上日程,之所以跟大家说这些,就是想解释一下他今天没能出席的原因。”   “我知道。”   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样子,消息很灵通的祁教授端着酒杯走到众人面前,介绍起韩均回国以来不务正业忙得那些事。得知前段时间发生在人才公寓不远处的杀人抛尸案,就是韩大律师侦破的,几十位来自江城各大学的教授们倍感意外。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眼前这些可不是什么臭皮匠,而是江省费劲脑汁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张琳也不管他们到底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趁热打铁地笑道:“我很高兴,能在那起命案的侦破中,发挥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作用,现在他又遇到了一起命案,如果各位感兴趣的话,完全可以像我一样参与进来,共同分享死者之冤得雪、凶手被绳之以法的成就感。” 第六十四章 “集体智慧”   “韩教授,我说你要防护服做什么,原来是检验被害人尸体。下次遇上一定要记得给我电话,国内不像国外,搞具像样的尸体太难了,学生们非常需要这样的机会,尤其法医系。”   “韩教授,我们实验室的条件比警方好多了,dna自动工作站、3130遗传分析仪、5993n型气质联用仪、三维视频显微镜、多波段文检仪,他们有的我们都有,甚至比他们更先进。”   “我和张教授一样,都是搞高分子研究的。韩教授,下次要检验分析什么化学品尽管找我。”   ……   在张琳的鼓动下,博士楼里的科学家、医学家、数学家和计算机专家们,对协助警方破案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一个个都变成了侦探家,争先恐后地毛遂自荐起来。   年轻有为、财大气粗的祁教授,更是兴高采烈地提议道:“各位,各位,既然我们对此非常感兴趣,并且有这个能力和条件,那为什么不搞一个非官方的‘业余侦探俱乐部’,建立一个类似于csi(美国热播电视剧《犯罪现场调查》)那样的犯罪实验室。   验血、化学、dna、3d成像、人工取样、机器人取样、激光分析、**识别、毒品鉴定、酒测、血样色谱分析、血红蛋白粉色反应、尿检、药检、细胞和精子检测、光谱测定……李昌钰实验室能做的我们几乎都能做到,想想就让人兴奋,我感觉这比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研讨会,比在天台吃吃喝喝有意思多了!”   又是业余侦探俱乐部,又是什么犯罪实验室,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一边示意白晓倩和施玲稚去叫实习律师们搬椅子,一边笑道:“祁教授、徐主任、许教授,各位高邻,真没想到诸位对命案调查和我一样感兴趣,只是我和我学生现在手头上的这个案子,真不需要那些高科技手段。如果以后有这方面的需要,我一定不会跟诸位客气。”   祁教授回头看了一眼白黑板上的照片,一脸不高兴地说:“韩教授,我们来都来了,你可不能不带我们玩儿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准我们真能帮上忙。”   楼主的话激起了众人的共鸣,徐主任指着那张尸体被烧得很恐怖的照片,一脸严肃地说道:“我虽然不是法医,但我至少有100个以上的法医学生,上次校庆时才知道其中最出色的已经被调到了公安部。韩教授,让你学生说说案情,别让我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工程院院士、千人学者、百人学者、长江学者……这个阵容也太强大了,韩均真怀疑省公安厅能不能组织起如此强大的专家阵容,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兴高采烈的脸,不得不点头道:“好吧,既然诸位这么想帮忙,那我和我学生就给大家介绍下案情,不过这里太挤,我们到外面去,把投影机支上,搞正式点。”   见白晓倩和张琳又要把刚搬进来的椅子往外搬,祁教授立马招呼道:“怎么能让女士们动手?大家伙都动起来,自己拿椅子,自己找位置。”   一时间,桌椅板凳磕磕碰碰的声音不绝于耳,趁他们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韩均把张琳拉到一边:“法官大人,您这是搞得哪一出,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张琳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注意自己,才垫起脚尖凑到他耳边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或许他们真能帮上忙,况且你都这样了,我可不想你发疯。”   “发疯?”   “你精神都快崩溃了你知不知道?听话,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别什么事总是自己一个人扛,要相信大家,要相信集体智慧,要有一个好的心态,不然我真不放心。”   想到艾琳和陈婷婷刚才说得那些话,韩均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苦笑着问:“亲爱的,难道连你都认为我精神有问题?”   张琳紧抓着他的手,一脸认真地说:“没有最好,就算有也没关系,因为我爱的是现在的韩均,不是两年前的韩均。”   “亲爱的,我也爱你。”韩均心中一暖,忍不住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然后牵着她的小手走进开放式办公区。   三十多位来自江城各大学的专家教授,一人问一个问题就会把人搞得焦头烂额,韩均权衡了一番,拿起一份案卷材料道:“有人恨透了男人,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个开场白太逗了,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道:“有人恨透了女人,说女人都很下贱;有人恨透了自己,说要去自杀;有人恨透了这个城市,说这个城市太残酷;还有人恨透这个世界,说这个世界是座疯人院。”   一个教授起身道:“那人肯定是疯子,因为在疯子看来只有他自己才不疯。”   “包教授,您只猜对一半,除了在疯子看来只有他自己不疯之外,还有心理学家和心理医生,他们看谁都有心理疾病,认为只要是人都有心理问题。”   韩均意味深长地看了张琳和白晓倩一眼,继续说道:“张琳和白晓倩律师虽然不是心理学家,但她们非常认同这个观点,认为我精神有问题,认为我有心理疾病,认为我疯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祁教授更是笑得上气接不上下气。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衡量,她们的判断没错,不过这是正在发展中的中国,许多人由于经济上的原因,连身体上的疾病都不能得到很好治疗,哪顾得上什么心理疾病。”   说到这里,韩均话锋一转:“玩笑开完,请允许我再次感谢诸位的无私帮助,但在正式开始之前,我认为有必要给诸位提个醒,本案公安部门仍在侦破阶段,接下来介绍的所有细节均不能对外泄露,诸位都是国内各研究领域的权威,我想我就不用和诸位签保密协议了。”   “放心吧,案子没破,凶手仍逍遥法外,我们知道轻重。”   “那我们正式开始,生姜,也就是我学生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重案队刑警姜怡,负责给大家介绍案情及被害人的个人资料和社会背景。然后由我给大家介绍被害人的工作情况。全部介绍完之后,每人可以提出一个问题,然后分组讨论,最后把讨论结果写在纸上交给我。”   这里是人家的主场,想跟人家一起玩就要守人家规矩,祁教授认为这个主意不错,带头响应他的号召。   “被害人谭慧,女,29岁,大学学历,注册会计师,身高164厘米,体重大约51公斤……在老家的亲戚和老师们眼里,她是一个可爱、活泼、健谈、好学的姑娘;在大学同学和老师眼里她是谦恭的、文静的、好学的女大学生;在上司和同事们眼里,她是一个精明、能干、负责任的好职员。”   案卷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姜怡连草稿都不用打,就把案情和被害人的情况如数家珍地介绍了一遍。   韩均给她递上一瓶矿泉水,接过话茬道:“被害人所服务的东华集团非常有名,但并非通常意义上的上市公司,因为所有业务中只有茧丝绸业务打包上市,他们与本省的几个县市合作,形成了蚕种繁育、栽桑养蚕、蚕茧收烘、缫丝、绢纺、织绸等一条龙的茧丝绸产业化经营体系。   除此之外还有扎染、服装、房地产和酒店等业务。换言之,其本质上仍然一个家族企业。所以东华集团有一套与众不同的内控机制,被害人生前所工作的审计督察部,就是这套机制中最核心的部门。据我所了解,迄今为止已为东华集团挽回了至少3000万以上的损失……”   就像姜怡介绍时他通过笔记本电脑放投影一样,姜怡也非常默契地把东华集团的组织架构、股权结构,用投影机呈现在众人眼前。   谭慧生前都审计过哪些项目,都去过哪些地方,都参加过什么活动,都接触过哪些人……既然人家真想帮忙,韩均也不隐瞒,事无巨细一点都没遗漏,事实上他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捋一下思路。   提问时间到了,徐主任第一个举手问道:“姜警官,我想知道你刚才提及的同学聚会,都有哪些同学参加?相比被害人谭慧,他(她)们的经济实力或成就如何?”   与王思强合作的好处就在于此,姜怡很快从笔记本电脑里调查一份笔录,指着投影介绍道:“一共十三人参加,聚会安排在花园酒店,这是聚会组织者和参与者的个人资料。相比谭慧,其中六人的经济状况可能要好一些,其中四人婚姻比较美满,另外二人在政府部门工作,无法用收入多少来对比。”   一个教授紧接着问:“她为什么离婚?”   “谭慧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她前夫不仅工作没她好,收入没她高,并且背着她炒股赔了好几万,二人就是因为这个离婚的。”   许教授不像他们这样提问,而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去南方大学周围的酒吧,并不意味着她生活作风不好。那些酒吧为招揽顾客,为提升档次,对女孩子和外国留学生免门费,我就有好几个学生经常去那找老外锻炼口语。”   想起自己出国前的那些经历,站在一边的施玲稚不禁脱口而出道:“我感觉她想出国,不然不会买那么多英语资料!”   他们的话让韩均眼前一亮,因为谭慧留下的那些英语补习资料,他以前一直认为她是想学好英语,调到更有发展前途,薪水更高的国际贸易部。毕竟姜怡在审计督察部卧底期间,同事们提过谭慧有这个意愿,并且不止一次的对国际贸易部同事拿高薪表示羡慕。   想到这些,韩均立即抓起鼠标,点开她遇害前半年的工作日程表,仔仔细细地研究起她受集团委派,去美国加州进行为期一周的考察项目来。   专家教授们兴致勃勃,你一问题我一个问题,问完之后一直讨论到深夜十一点,最后给他留下了二十几份诸如被害人发现集团关联交易黑幕,集团老总雇凶杀人灭口;被害人爱上已婚同学,成为第三者,相互之间纠缠不清等充斥着各种阴谋论的设想和判断。   把意犹未尽的“福尔摩斯”们送走,张琳挽着他胳膊笑问道:“亲爱的,有没有收获。”   韩均看着英文网页上的一张图片,由衷地说:“有,而且非常大。”   “真的?”   “真的,不过有收获不等于能破案。如果我猜测没错,不仅凶手没那么容易落网,恐怕连东华集团都要遇上**烦。”   师傅有发现,姜怡欣喜若狂,急切地问:“师傅,您发现什么了?”   “现在只是推测,”韩均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若无其事地说道:“太晚了,都早点上去休息,战场留着明天再收拾。” 第六十五章 律师对律师   “百日会战”轰轰烈烈拉开帷幕,重案一大队作为全局刑侦系统拳头中的拳头单位必须首战告捷。经过秘密调查、周密部署,昨夜在市区三个分局的配合下,一连打掉三个涉嫌抢劫、抢夺的犯罪团伙。   只是在抓捕最后两个嫌疑人时,参与行动的一个年轻干警慌了,没按照抓捕方案执行,让一大队二中队探长老万不得不一个人面对一个嫌疑人,那个嫌疑人比他高半头,有他两个胖,手里还有刀,以至于在抓捕过程中手被砍伤了。   吴卓羲坐镇指挥了一夜,凌晨又去医院看望下老万,回到刑侦局已是上午七点。   今天是周末,但在“会战”期间技术大队的刑事技术民警同样不能正常休息,三分之一上班,三分之一备勤,只有三分之一可以轮休。   他前脚走进办公室,重案一大队副大队长汪会炎和法医鉴定中心的齐科长后脚便跟了进来。   “吴局,老万怎么样?”   “缝了7针,医生说差点切断神经,不幸中的万幸,休息几天就好,没什么大碍。”吴卓羲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问道:“老汪,老齐,是不是韩调研员提的那具尸体真有问题?”   刑事技术部门和刑事技术民警在局里的地位很尴尬,要在侦查主导下开展工作,没有独立性,只是个“工具”。用像前辈们的话说,就是个夜壶,着急了很需要,用完了就扔一边。   尽管司法系统提高了对证据的要求,各方也一致认同刑事技术的重要性,但在整个公安系统中刑事技术仍难改整体地位低下的囧况。在侦查压力下,刑事技术做着最低层的活儿,承担着破不了案的巨大压力,可不管他们怎么累死累活,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往往“靠边站”。   无数重特大案件的破获,都有技术民警的辛劳努力,并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结果却令人遗憾。在吴卓羲担任副局长之前的那五年里,刑侦局两个技术大队只有在一起重大案子的侦破中,一个技术员受到过嘉奖表彰。   “为侦查服务”,“在侦查的主持下开展现场勘查工作”,因此,在案情汇报时,局领导一般直接听取侦查部门同志的汇报,而侦查同志对于现场的信息来源,却是由技术民警反馈的,真正的地位较低,上不了台面。   吴卓羲被称之为江城市公安局的“少壮派”,受刑侦局刑事技术民警尊敬是有原因,他上任之后便指出刑侦局工作中的许多不足,比如刑侦民警不到现场,道听途说了解案情;又比如案件侦破“等靠要”,刑技、技侦没有结果,传统侦查方法嫌费时费力不愿意去做等等。   并且对刑事技术非常重视,要求案情汇报时刑事技术民警必须在场,现场勘察和尸检等第一手情况也要由刑事技术人员汇报。大大提高了技术大队在刑侦局的地位,这两年立功受奖的技术民警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齐科长很敬佩这个他“年轻”的副局长,掏出尸检报告汇报道:“吴局,接到您的命令后,我们立即组织尸检,死者右肘、右膝有表皮剥落,推测为掉落时造成的擦伤。鼻腔、口腔内没异常,眼睑结膜内没有溢血点,跟骨、胫骨、椎骨,颅骨下枕骨大孔骨折……”   强大的撞击力一直向上传导,造成死者一系列骨折,尤其颅骨底下枕骨大孔骨折,可以说是跳楼身亡最显著的特征。吴卓羲虽然不是法医,但干这么多年刑警,非常清楚跳楼自杀大多是脚着地,极少有人头着地的。   “在解剖钟海俊杀人抛尸案被害人尸体时,我和韩调研员打过一次交道,感觉他是个行家,至少懂一点,所以在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我们开颅了,结果让我非常意外,在死者头颅左侧竟然没有发现出血迹象,这很奇怪。”   吴卓羲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想抽烟,掏出烟盒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好从烟灰缸里翻出一截烟蒂,点燃之后面无表情地问:“什么意思?”   齐科长站起身,指着自己的右脚演示道:“从陈淮分局技术中队提供的现场照片和骨折情况上看,死者先是右脚着地,然后包括头在内的整个身体,从右侧撞向地面的。而头部撞到地面,会由于撞击的冲击导致脑部振荡,会在反方向产生脑挫伤。但这具尸体没有,反方向并没有损伤。”   “死因可疑?”   “是的。”   汪会炎接过话茬,简明扼要地汇报道:“拿到尸检报告,我就和齐科长一起去了现场,经过仔细勘察,发现死者坠落位置上空,有一根不走近光凭肉眼很难注意到的钢丝,是商场固定广告牌用的,并且拉了已有两年。结合死者右肘、右膝表皮的擦伤,基本上可以确定他在坠落过程中蹭到过。”   汇报完之后,他又拿起空烟盒比划了一下。   高中物理说h=1/2gt2,6层楼一般在20米左右,20米的高度如果把空气阻力忽略不计,整个坠落过程大约需要两秒钟。两秒钟的流逝一般人几乎不会察觉到,但一根不起眼的钢丝足以在这两秒钟内改变死者坠落时的姿态。   吴卓羲意思到问题的严重性,皱着眉头问:“陈淮分局当时是怎么勘察现场的?”   齐科长暗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吴局,法医有两大难,一个是水中尸体,另一个就是高处坠落尸体,因为这两种尸体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很难判断。偏偏这两类案子在我们江城又很常见,城市水道纵横,一年水漂的至少有100多具,高坠每年也有好几例,如果不开颅,如果不是汪大队系着安全带一层一层的检查,基本上很难发现。”   汪会炎从包里掏出一叠案卷,补充道:“从案卷材料上看当时的情况又比较特殊,死者唐庆功带小三儿逛商场,被老婆逮了个正着。监控记录很清晰,两个女人在服装区大打出手,他怕丢人跑进了没有监控的消防通道,从楼梯上的楼顶,商场外面没有群众注意到整个坠落过程,尸检又没检出什么,只能以跳楼处理。”   “现在不能了。”   吴卓羲权衡了一番,毅然道:“老汪,这个案子你负责,监控记录不是都在吗,应该不是很难查。陈淮分局那边我打招呼,必要时请他们派人协助。”   “是!”   他肯定是从死者右肘、右膝表皮擦伤中发现异常的,吴卓羲困意全无,打发走两个部下便拨通了韩均的手机。   “韩调研员,我刑侦局吴卓羲啊,您现在说话方不方便。”   正在和东华集团董事局主席李再坤夫妇喝茶的韩大律师,连忙同富豪和富豪夫人道了个歉,走到门外道:“方便,吴局,您说吧。”   “韩调研员,您法眼如炬,上次提及的那具坠亡尸体,死因确实可疑,我已安排重案一大队着手调查,相信很快就能给您一个回复。”   果然有两下子,果然雷厉风行,韩均暗赞了一个,微笑着道:“吴局,我多管闲事,给您添麻烦了。另外我也非常相信,这个案子在您手里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吴卓羲从电脑里调出谭慧案,接着道:“韩调研员,冒昧的问一下,您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有没有需要我效劳的地方。”   韩均回头看了一眼李再坤夫妇,不动声色地说道:“有了点眉目,并且真有件事想请您帮忙,稍后我给您发一个短信,您帮我查一下短信中那个人的出入境记录。”   谭慧在国内的关系,西郊分局基本上全掌握了,不管老家的亲朋好友,大学的同学,还是集团的领导和同事,都在西郊分局重案队的调查范围之内,查来查去都没能查出任何眉目,原来问题出在国外。   这就好解释那个神秘的手机号码了,只有回国的人才需要国内的朋友帮着办一个电话卡,如果出入境记录和通话记录的时间全能对上,那这个谜团很快就能解开。   案件管辖权虽然在西郊分局,吴卓羲却同样兴奋不已:“韩调研员,您这次可又帮了我们公安部门大忙,出入境记录我来查,一有消息立即向您汇报。”   “什么汇报,说一声就行了。”   挂断电话,韩均再次回到餐厅,端起茶杯笑道:“李总,李太太,让二位久等了,真不好意思。”   “韩律师,你可是大忙人,在省里有兼职,在司法厅有职务,又要帮华盛瓷业等四家企业打反倾销官司,现在又帮学生破案,害得我有很多法律上的问题想咨询都不好意思开口。”   李再坤很谦和,很节俭,一点不像亿万富豪,生怕他那口音很重的普通话韩均听不懂,语速特别慢。   韩均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餐厅里的免费wifi,点开集团官网笑道:“李总,李太太,事实上这几天我已经注意到贵集团有‘走出去’的战略,海外投资有风险,是要谨慎啊。”   “所以才说要向你这位专业人士咨询嘛。”   李太太低头看了一眼网页,不失风趣地笑道:“韩律师,既然你已经注意到了,并且又是我们集团的常年法律顾问,那就给我们点专业意见。”   李再坤深以为然,满是期待地说:“这个收购案谈了一年多,要不是谭慧出事,要不是我们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可能早签了。韩律师,你是省法律顾问团专门负责涉外事务的顾问,今年的外销形势你是知道的,再像以前那样坐在家里等订单不行啊,企业想生存,必须走出去,必须有自己的品牌,必要有自己的销售尤其零售渠道。”   收购美国加州的一家服装连锁销售公司,以及该公司拥有的一个服装品牌,对于一直给国外服装公司和服装销售商代工的东华集团而言,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战略。毕竟他们的产业链很长,产品覆盖面很广,从内衣到睡衣,从睡衣到时装,从时装到西服,身上穿得除了鞋袜和皮带不生产之外其它全生产。   尤其在利润上,国外客户把价格压得非常低,如果有自己的品牌和销售渠道,那么东华集团的利润会呈倍增涨。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慢条斯理地说道:“李总,李太太,几千万美元的跨国收购,别说在国内不多见,在国外也不多见,谨慎一些,从长计议,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要对被并购方所在国的外资准入制度、公司法律框架、税务体制、劳动法律制度、环保要求、外汇管制要求等与企业运营和收益密切相关的法律法规要做到详尽的调查和确认。   我认为最好聘请一个专业的国际化中介团队,比如投行、会计师、律师和评估师等等,同时集团内部也要培养、组建熟悉相关业务的团队,与中介机构紧密合作,确定交易细节。”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如果早认识他两年,也不会犹豫不决拖到今天,李再坤点头道:“这些我们都在做,前前后后去加州考察了不下十次,在美国请的那位田律师也很得力,如果不出意外,过几天就能签。不过在正式签约之前,韩律师你一定要帮我们把把关。”   律师对律师,韩均看着网页图片上那半张脸,欣然笑道:“没问题,就像李太太刚才说得一样,我是贵集团的常年法律顾问,不能光顾不问。”   “韩律师,你也有加州律师执照,有你把关我们放心。”   “应该的应该的,”韩均话锋一转,指着图片笑问道:“李总,这位穿西服的应该就是田律师吧,你们认识多久了?”   “对,就是他。”   李再坤对那位姓田的华人律师显然很信任,托着下巴笑道:“认识好几年了,我家老大的留学和移民就是他帮着办的,知道我们有并购意向,他一直很上心,好多信息都是他帮着收集的,这次并购的中介机构也是他帮着联系的。”   “他常回国吗?”   李太太接口道:“人家在美国有事业,哪能天天往国内跑,去年为了我们并购回来勤一点,以前极少回来。”   韩均不动声色地问:“他是江城人?”   “是啊,他和我家老李一样都在省纺织集团干过,后来出国留学上法学院,考律师执照,开律师事务所。有这层关系在,有什么事当然找他,他也没让我们失望过。”   几千万美元的收购,光律师费就能拿几十万,如果收购过程中有什么猫腻,那干完这一单他就可以提前退休了。并购案绕不过审计督察部,谭慧又去美国考察过,肯定发现了什么,或者二人就该并购案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然不会搞得那么神秘,鬼鬼祟祟的单线联系。   他人在美国,韩均不想打草惊蛇,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第六十六章 冰释前嫌   韩律师一言九鼎,说帮东华集团正在进行的跨国并购把关,就要求把与并购有关的文件资料全部送到他在16楼的大办公室。   陆陆续续谈了一年多时间,集团商务部、法务部、国际贸易部、财务部和审计督察部都参与过,各种文件资料、谈判纪要和备忘录整理起来有几大箱,随着董事局主席李再坤一声令下,各部门连忙整理文件,让文员们络绎不绝地往他那儿送。   一起创业的童总感觉有些小题大做,跟进总裁办公室问道:“李总,韩律师真比小田厉害?”   如果政商关系处理不好,东华集团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   李再坤不仅很留意省里和市里的一举一动,而且和省属国有企业东江集团段总关系非同一般,对韩均非常了解,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不无感慨地说:“老童,律师和律师也有高下之分的,小田跟人家不是一个档次。就拿律师执照说吧,小田上得是加利福利亚的法学院,不是美国律师协会认证的法学院,考得是加利福利亚的律师执照,只能在加利福利亚的地方法院打官司,没资格代理联邦法院管辖的案子,更不能去其它州执业。”   童总还是头一次听说,喃喃地道:“原来小田上的学校不行。”   “半路出家能跟人家科班的比吗?”   李再坤给他递上根烟,接着道:“东江集团老段佩服他,敢把那么大的反倾销调查案子委托给他是有道理的。他和小田不一样,在美国不接离婚、遗产和刑事诉讼这些小案子,专门在华尔街告那些大集团大公司。   哪家公司股价跌了,让股民遭受损失,他就征召纽约和新泽西州的华人股民对上市公司发起集体诉讼。别看他年轻,起诉过的大集团大公司说出来吓死你,加拿大帝国银行、诺基亚、北电网络、壳牌石油都被他告过,而且胜诉率很高。”   东华集团也是上市公司,股价起伏不定,如果跌一次就被股民告一次,那集团运不运营了?   童总感觉很不可思议,一脸疑惑地说:“李总,我就不明白了,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美国股市也是股市,哪家公司敢保证自己的股价不跌。按照投资风险自负的原则,不应该为股民因为市场风险遭受的损失兜底啊。”   “说你老外你就老外了,美国证券法跟国内的不同,他们有保护投资者的理念。再说人家起诉的理由也不是股价下跌,而是没有准确及时全面的披露企业经营和财务信息,存在误导作假,损害到投资者利益。   只要证据确凿,一告一个准,你没看报纸吗,这几年赴美上市的那些国内企业,动不动就被美国律师提起集体诉讼。所以当时我们选择在国内上市,没去美国上市是对的,不然真不知道哪天稀里糊涂的就被告上了法庭。”   老板心有余悸,童总也感觉很庆幸,回头看了韩律师的办公室一眼,低声道:“李总,照你这么说他收费肯定很高。”   “这还用说!”   李再坤弹了弹烟灰,一脸严肃地说:“东江那个反倾销案子你知道的,四十万,美金!现在他回国了,一年顾问费六十万人民币,不用天天去东江上班,只要在签订重要合同前去把一下关。”   “那……那……那我们呢?”   “我们这是关系,不过也不能让他白帮忙,你那儿不是有直营店的白金卡嘛,挑一张额度十万的等会给他送去。”   东华集团旗下有六个服装厂,每年给美、日、韩等十几个国家的客户,代工上百批次的各种服装。有质量不过关被打回来的,有客户毁约积压的,有打样多下来,只能出口转内销。   以前低价批发给人家卖,后来算算不合算,干脆在市里开了六家直营店。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由于出口产品款式新颖,质量再不过关也比一般企业的好,东华集团在江城又有点名气,生意还不错。   额度十万的代金卡,成本也就两三万,不伤筋动骨,给人感觉又很大方,童总连连点头道:“行,我等会就去办。”   正如李再坤所说,韩均在美国的执业生涯有一大半时间都用在对付大公司大集团上,虽然从来没参与过跨国并购,但这些并购文件对他而言并非什么看不懂的天书。   看完一份又一份,专心致志,午饭都在办公室吃的,不知不觉一直看到下班时间。   要不是一条短信,或许会继续看下去,因为他发现这些文件并不全面,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遗漏了诸如“人力资源相关的财务风险”、“重组机会”、“员工保留问题”、“公司面对的潜在法规风险”等重要内容。   肯定有鬼,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没看完的文件,用箱子装上搬到车里打算回去再看。吴卓羲在短信里约的见面地点从来没去过,他按照导航提示,在下班高峰期的车流里左拐右拐,来到了一个紧邻体育馆的露天大排档前。   吴卓羲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边,点了一份水煮花生米,一份炒田螺和一堆烤串,看着他对面那张熟悉的面孔,韩均坐下笑道:“丁局,您也在。”   丁承友递上一瓶矿泉水,热情地笑道:“韩调研员,我一直想请你吃顿饭,你一直都不赏脸,所以一听说你和吴局要来这吃露天烧烤,我就跟来了。”   出入境记录和通话记录肯定对上了,不然吴卓羲绝不会把丁承友也约出来,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拿起一根烤羊肉串问道:“吴局,丁局,您二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别您来您去搞这么客气好不好?”   丁承友深吸了一口气,一脸诚恳地说:“韩均,该出的气你已经出得差不多了,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真不能再纠缠下去,不但刘义朋、王思强和小周被你搞得提心吊胆,连你徒弟小姜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好做人,当着吴局面你能不能给句痛快话,怎么才能不用再这么横眉冷对下去。”   吴卓羲是真心想当这个和事老,点上根香烟道:“韩调研员,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不打不成交!打出来的交情才铁呢,我是真想交你这个朋友,才把丁局也约出来,才能跟你说这些。”   “你们多想了。”   韩均咬了一口烤得焦黄的肉串,边吃边笑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从来没想过要把王思强、周洪福他们怎么样。至于之后发生的一切,既不是针对他们,更不是针对丁局你。尤其服装批发市场凶杀案,我是身不由己,欠陈关司法局和几个乡镇那么大人情,不从丁局这儿找回点我没法做人啊。”   “爽快。”丁承友终于松下口气,举起矿泉水道:“以水代酒,我敬你,给你赔罪。”   “赔什么罪,都说已经过去了。”   “那我们说正事。”   吴卓羲接过话茬,压低声音道:“韩调研员,那家伙的狐狸尾巴真被你抓住了,现在的问题是证据不足,人又不在国内,而且就算在国内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很棘手啊,我向局领导汇报了,他们让我和丁局先听听你的意见。”   韩均沉吟道:“人会回来的,现在所缺的就是证据。他不是那些笨贼,几乎没留下蛛丝马迹,你们想以故意杀人罪把他送上法庭很难,只能想其它办法。”   先把人控制住是最重要的,丁承友急切地问:“他真会回来?”   “东华集团有那么大一块肥肉等着他吃,他肯定会回来的,但回来之后呢?就凭通话记录和出入境记录能对上这个间接证据,你们最多只能羁押他一个月。他不是我,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别到时候弄巧成拙,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只要是涉外的案子都很敏感,丁承友倍感无奈地叹道:“如果测谎结果能作为证据就好了。”   吴卓羲若有所思地问:“韩调研员,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韩均放下竹签,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看了一天他帮东华集团牵线搭桥的跨国并购预案,发现里面存在很多问题,如果能查实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先以诈骗罪把他拿下,然后再想其它办法。”   丁承友又问道:“能不能查实?”   “丁局,这要看你们西郊分局有多大决心,舍得在这个案子上花多少经费。如果实在有困难,或许还有另一个办法把他暂时留在国内,不过要亲眼看到他的护照我才能确定。”   “百日会战,花钱如流水,经费真有些紧张,就算不紧张我们也没外汇。韩均,帮帮忙,帮我们想想另一个办法。”   见二人满是期待的看着他,韩均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我今天了解了一下,他在美国专门接国内投资移民之类的业务,过去五年的离境时间应该不会少于180天,这就意味着他没达到入籍条件,仍然是中国公民。也就意味着他回来之后,你们可以找一个理由限制他出境。如果理由不够充分,如果真像我所预料的一样他仍持中国护照,那我只能想方设法让他永远回不了美国。”   吴卓羲好奇地问:“什么办法?”   “在美国,律师是很难申请到绿卡的,因为美国律师太多了,多到很多律师都没饭吃,移民局不会给他居留权。我有理由相信,他肯定是通过其它方式申请到的绿卡,只要能查到他在申请过程中有违反美国法律的行为,那我们就能让美国海关拒绝他入境。”   “他不会去其他国家?”   “放心吧,如果这一切都成立,他只能老老实实回来,最多在香港滞留几天。”   这个案子太棘手,只能以他为主,丁承友凝重地说道:“那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韩均沉思了片刻,抬头道:“让王思强别再查了,以免打草惊蛇,至于美国那边我会想办法,幸好认识几个人,不然真拿他没办法。” 第六十七章 “心灵鸡汤”   “快快快,快把门关好,它又要去洗手间了!”   “宝玉,我的拖鞋,谁让你叼我拖鞋的!”   承诺过就要兑现,韩均说不把工作往家带就不往家带,把东华集团并购资料先送到二楼律所,然后乘电梯上六楼,一进门赫然发现本应该饭菜飘香的家里已经乱了套。   一只黑白相间,长着一对长耳朵的小狗,摇摆着短小的尾巴,在客厅里横冲直撞,为所欲为。一会儿咬沙发,一会儿叼拖鞋,惹得白晓倩和姜怡阵阵尖叫。   “可卡,看上去品相不错。从哪儿搞的,打防疫了没有?”   韩均乐了,蹲下身来逗起小狗。姜怡显然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一把抱到怀里,让它添着自己的手笑道:“师傅,它是史宾格,不是可卡。”   “史宾格就史宾格吧,只要可爱,管它什么品种。”   白晓倩搂着抱枕吃吃笑道:“什么史宾格,它名字叫宝玉!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第六个成员,也是第二个雄性动物。”   “我是第一个?”   “难道不是吗?”白晓倩从姜怡手里抱过小家伙,往他手里一塞:“两位男士好好亲近亲近吧,以后要好好待它,要知道它可是老板娘绞尽脑汁为你准备的‘心灵鸡汤’,没事帮它梳梳毛,洗洗澡,带它去对面植物园遛遛弯,别整天光顾着跟死人打交道。”   张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盈盈地问:“喜欢吗?”   问题肯定出在笔记本电脑的桌面上,如果不用一只可爱的小狗做背景,她肯定不会想到送这个礼物。   韩均是喜欢狗,但仅仅是喜欢而已,从未想过也从未养过宠物,考虑到这个特殊的礼物有另一层含义,她是真紧张、真担心他,韩均立马笑道:“喜欢,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谁不喜欢,其实我早想养一只,就是一直没时间。”   “真的?”张琳将信将疑。   “真的,”为了证明真喜欢,他干脆抱高一点,让一点都不老实的小畜生添他脸。   心上人喜欢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张琳心里甜滋滋的,一边抚摸着小家伙的头,一边解释道:“中午去我们学院高教授家抱的,人家不但不要钱,反而送了好几袋狗粮,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它血统很纯的,高教授回国时为了把它父母带回来,费了老大劲。”   把狗从国外带回来是挺麻烦的,要先去有资质的宠物医院接种狂犬病疫苗,办理狂犬病免疫证书。要提前7天向美国农业部动植物卫生检验局的宠物移民中心申请并接受出口检疫。   入境时更麻烦,在美国官方证明原件齐备的情况下,要接受现场检疫,然后要将宠物交付指定的动植物隔离场圃,接受隔离检疫。如果入境宠物数量多于一只,还要被作为进境活动物进行检疫,要补办《进境动植物检疫许可证》。   “那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   韩均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小畜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这是我在东华集团担任常年法律顾问的酬劳,可以去他们旗下的六家直营店消费,有时间去逛逛,买些蚕丝被、真丝睡衣之类的给人家当回礼。”   张琳好奇地问:“可以打折?”   “这是代金卡,不是打折卡,十万额度,店里商品随便买,就是不找零,不折现。”   可以不花钱去东华集团的直营店买衣服,这样的好事白晓倩岂能错过,凑到张琳身边一脸坏笑地说:“十万的代金卡,韩律师,您腐化得也太快了。不义之财,见者有份,我也要****,帮你分担点罪恶。”   姜怡撅着小嘴嘀咕道:“这太不公平,都是去卧底,凭什么您有我没有?”   韩均几乎可以断定东华集团并购案有问题,收这张价值十万的代金卡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若无其事地笑:“这不是什么受贿,跟**扯不边儿,可以说是我的劳动所得,想要买什么衣服尽管去挑,十万块钱刷完了他们还得给我送。”   “为什么?”   “因为我的付出远不止十万人民币,今天真正给他们干了一天活,并且接下来几天要加班,以每小时400美元计算,东华集团至少要给我支付5万美元。如果把潜在的效益算上,他们还要在后面加个零。”   “师傅,您太厉害了!”   姜怡恭维了一句,旋即搂着持卡人的胳膊,用近乎撒娇的语气哀求道:“师娘,您和白姐逛直营店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我不贪心的,就想帮我爸和我妈买两床蚕丝被,买两套像样的真丝内衣。”   不等张琳开口,白晓倩就笑骂道:“生姜,拿你师傅的钱孝敬你爸你妈,这种事你居然干得出来!”   “我这不是没钱嘛,要是有你那么有钱,我才不占师傅便宜呢。”   “晓倩,别总欺负生姜。”   张琳把卡随手放到一边,一边催韩均去洗手准备吃饭,一边笑道:“你也不想想她多不容易啊,老家在东北,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江城工作,公安局作息时间又不正常,年都没能回家过,多可伶啊。”   姜怡点点头,一脸可怜兮兮地确认道:“是啊,我无依无靠,真的很可伶。”   白晓倩扑哧一笑道:“装,你就给我装,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韩均很喜欢这种嬉笑打骂的氛围,把一个劲儿咬他裤子的小畜生踢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生姜,回来前跟刑侦局吴卓羲和你们丁局碰了面,鉴于谭慧案的案情比较复杂,你们丁局同意把案子移交给刑侦局。你对情况很熟悉,吴卓羲想把你借调过去,丁承友也同意了,现在就看你自己的意思。”   姜怡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把我借调到刑侦局?”   “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而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的妈呀,这不是在做梦吧,我还有机会去刑侦局!”   她在西郊分局的处境很尴尬,白晓倩意识到韩均肯定与丁承友和刑侦局吴卓羲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禁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先借调,然后再找个机会顺理成章的把档案关系调过去。生姜,别辜负了你师傅的一番良苦用心。”   虽然都在江城,虽然离得并不远,但一个普通民警想从分局调到市局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姜怡反应过来,扑闪着大眼睛问:“师傅,是真的吗?”   “差不多,不过只是调动,想升职晋衔那还要靠你自己。”   姜怡欣喜若狂,像假小子般地立正敬礼道:“报告韩警监,到新的单位后我一定努力工作,好好表现,决不给您丢脸。”   韩均推开她的手,装出一副老气横秋地样子说:“姜怡同志,工作重要,个人问题同样重要,我们虽然一直把你当孩子看,但你已经不再是孩子。23岁,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你父母不在江城,作为师傅我不能不管不问,该交男朋友就交男朋友,该去约会就去约会,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白晓倩幸灾乐祸地笑道:“是啊,不早点把你打发走,这个家经不起你祸害。”   张琳更是挽着她胳膊笑问道:“生姜,有没有合适的,跟我们说说,我们帮你参谋参谋。”   姜怡羞得面红耳赤,连连摇头道:“没有,真没有!”   小萍把做好的菜放到桌上,一脸疑惑地问:“不可能吧,难道在大学没谈过。”   不跟她们说清楚晚上别想安生,姜怡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上的警校,不是普通高校,男女生比例7比1,都是好朋友好哥们儿,跟谁谈都不合适,而且管得严。到分局报到后领导介绍过几个,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谈不到一块去。”   “你完了。”   白晓倩抱着双臂,咯咯笑道:“只要是女孩子都会有恋父情节,你跟你师傅相处久了,就会自然而然地拿你师傅做参照。天底下就一个韩均,不会有第二个,除非你想跟你师娘争,否则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心仪的男人。”   躺着中枪,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笑道:“白晓倩,别光顾着说生姜,也不想想你自己到现在还是个女光棍儿。我已经是有女朋友有家的人了,不可能再给你当挡箭牌,回头一定要跟你爸你妈念叨念叨,不能让你拖来拖去拖成大龄剩女。”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韩均伸出手臂,轻搂着张琳的小蛮腰,一脸坏笑地说:“为了能过上幸福的二人生活,我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想方设法把你们一个个全打发掉。”   张琳心里甜滋滋的,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他怀里娇笑道:“惹不起难道躲不起,如果你们赖着不走,那我们走。今天回来看到一个楼盘真的很不错,我们又不是负担不起,完全可以买一套搬进去过二人生活。”   白晓倩岂能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开玩笑,肆无忌惮地笑道:“搬吧,都搬走,等你们都搬走了我就当二房东,一套留着我、生姜和小萍住,一套挂到网上出租,一到饭点还去你们那儿白吃白喝。”   姜怡没她这么生猛,楚楚可怜地问:“师傅,师娘,你们真不要我,真不管我了?”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循循善诱地说:“不是不要你不管你,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么拖下去。小萍名花有主,没什么好担心的。白主任雄心万丈,要做律政女强人,男人对她来说不是必需品。你和她俩不一样,可不能再耽误,没合适的让你师娘帮着介绍介绍,科大那么多研究生我就不信你一个都看不上。” 第六十八章 “特大跨国诈骗案”   吃完晚饭,韩均把姜怡叫到二楼律所,关上门透露已经掌握的所有线索。   “……根据最高法、最高检《关于办理诈骗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題的解释》,诈骗公私财物价值三千元至一万元以上、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上的,就应当分别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的‘数额较大’、‘数额巨大’和‘数额特别巨大’,而东华集团并购案总标的折合人民币竟高达五亿六千两百万元!   换言之,我们正在调查的不仅是一宗凶杀案,还有可能是一起特大跨国诈骗案。案件现在虽然移交给了市局刑侦局,但丁承友和吴卓羲说美国那边的情况一旦查实,诈骗金额这么大,又是涉外案件,按规定要上报省厅。或许用不了多久,省厅刑侦局和经侦局都会介入。”   一起凶杀案引出了一起跨国诈骗案,案中有案,姜怡听得目瞪口呆。   韩均翻看着东华集团并购预案,接着说道:“不管案件管辖权最终落到哪一级办案部门手里,接下来的调查取证工作都会始终以我们为主。我给加州那边的朋友打过电话,他们会从侧面调查对被并购方的底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姓田的底细也在摸,他住在旧金山港湾区,那边华人非常多,我让韩老头给那边的几个社团打过招呼,应该不是很难查。”   他堂爷爷的身份,姜怡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些。   那些历史悠久的华人商会,表面上是合法的商业组织,是商业共同体,是扶助新移民的慈善机构,甚至是提供贷款的公司。实际上却是唐人街最大的“堂口”,是那些帮派的智囊。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随着当地警方的打压,渐渐式微、渐渐洗白、渐渐退出历史舞台罢了。   作为那些商会的法律顾问,他堂爷爷可以称之为纽约唐人街那些帮派智囊的智囊,虽然影响力大不如以前,帮着查一个华人律师的底细还是没问题的。   姜怡一边消化着他刚才说的这番话,一边低声问:“师傅,那我们接下来怎么查?”   “正式签约之前,我依然是东华集团常年法律顾问,会每天按时去集团总部上班,只有这样才能实时掌握并购进展。你也一样,继续去审计督察部实习,从侧面调查谭慧与我那位美国同行到底是合作还是其它什么关系,只有搞清楚他们之间的真正关系,才能找到他痛下杀手的动机。”   “不要去刑侦局报到?”   “不用了,有什么事吴卓羲会给你打电话,王思强和周洪福也不会再去骚扰你。”   一个安全事故,一个嫌疑人在最后关头投案自首,一个被陈关警方并案调查,现在这个案子的管辖权又到了刑侦局手里,姜怡自言自语地说道:“师傅,您说我们查的这几个案子怎么都这么巧呢!重案队做了那么多前期工作,承受那么大压力,到头来全要靠边站,不是批评就是要他们总结,立功受奖却从来没他们的份儿。”   仔细想想王思强是挺倒霉的,韩均抬头笑道:“把案子破了才是第一位的,至于立功受奖,我不也没份儿吗。”   姜怡摇摇头,凝重地说:“师傅,您跟他们不一样,您不在乎他们在乎。他们工资就那么点,工作又那么危险,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饭,一年到头最多能休半个月假,老婆孩子根本顾不上,如果连点荣誉都没有,让不让人寒心?”   “你很同情他们?”   姜怡深吸了一口气,哽咽地说:“我是警察,我们全家都是警察,与其说同情他们,不如说是同情我自己。再说我在重案队虽然没呆几天,但他们对我真的非常好。”   人是感情动物,尤其多愁善感的女人,即将调到一个新单位,韩均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想了想之后笑道:“既然舍不得他们,舍不得离开重案队,那就在临别前给他们送上一份礼物。我帮你跟吴卓羲说说,让王思强和周洪福继续参与调查,省得你总感觉愧对他们。”   这可是“特大跨国诈骗案”,只要能顺利告破,参与侦查的人员几乎都能立功受奖,姜怡欣喜若狂,紧抓住他手道:“师傅,您真是我的好师傅,不管吴局同不同意,我都要先替他们谢谢您。”   “拉拉扯扯像什么,被你师娘看见肯定不高兴。”   姜怡俏脸一红,撅着小嘴道:“我是您徒弟,拉一下手怎么了,师娘才不会不高兴呢,她脾气那么好。”   韩均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生姜,你是我徒弟,同时也是一个漂亮的大姑娘,我现在真有些后悔那会儿死拉硬扯的做你师傅,毕竟国内不是国外,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我脸皮厚无所谓,甚至很喜欢和漂亮女孩一起生活一起工作,很享受你喊我师傅的那种感觉,但这么下去很可能会给你带来一系列困扰。”   整天出双入对,知道的是师徒关系,不知道的指不定怎么想呢。   不知道是不是白晓倩说得那种恋父情节,姜怡对他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感,像犯了错的孩子,耷拉着脑袋,几分担心、几分羞于出口似地一般轻声道:“可是……可是……可是分局从来没人说过什么闲话,重案队更没有,连玩笑都很少开。”   “那是因为他们非常了解我,知道我身边有张琳和白晓倩,甚至误认为收你这个徒弟是我报复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不会往男男女女方面想。换一个新环境就不一样了,除了吴卓羲谁知道我们之间的真正关系。”   她像个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女生,泪水夺眶突然而出,顺着精致的脸颊潸潸而流,梨花带雨地抽泣道:“吃饭前我就感觉不对劲,原来您……原来您真后悔、真烦我这个总让您花钱的徒弟,师傅,我真不贪钱,更不贪慕虚荣,不然我也不会干警察,就是……就是……就是看白晓倩总占您便宜就忍不住跟她争。”   怎么说哭就哭了,韩均急忙抽出一张纸巾,慢声细语地哄道:“你个丫头你想什么呢,我没后悔,更不会烦你,你师娘也不会。至于钱,钱算什么,真要是为钱我也不会回国,我就是想给你提个醒,要有个心理准备。并且你确实老大不小了,应该谈谈恋爱,交交男朋友。”   “真的?”   “我骗做什么?”   韩均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交过不下于50个女友。不恋爱几次,不失恋几次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青春是做什么的,就是用来挥霍的,不挥霍个多姿多彩点,你会后悔一辈子。”   姜怡被逗乐了,扑哧一笑道:“您都说国内不是国外,哪您这样教徒弟的。”   “爱情无国界,国内国外都一样。这么下去不行,回头一定要给你找个情感导师,把你从黑暗的深渊里拯救出来,让你张开双臂去迎接阳光灿烂的美好生活。”   看着他那副振振有词的样子,姜怡鬼使神差地冒出句:“别费那个劲儿了,我感觉您就是最好的情感导师。”   “不行的。”   韩均摇摇头,假作严肃地说:“我虽然没学过心理学,但我知道这种情感辅导很可能会产生移情效应。我是你师傅,你真要是移情到我身上,万一我又把持不住,那不仅对不起你师娘,而且还是乱伦,太可怕了,这种玩笑不能开。”   “师傅,别这么自恋好不好,说出来怕伤您自尊,其实像您这样的大叔对我真没什么吸引力。”姜怡笑得花枝乱颤,刹那间风情万种。   “大叔,我有这么老吗?”韩均用极其夸张的语气问。   “真的,在小女生眼里您就是大叔,也就是师娘和白晓倩对您感兴趣。”   韩均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突然跳起来,跑到门边用玻璃门当镜子,一边摸着脸,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生姜,这一说真提醒了我,过去四年里,居然没交过23岁以下的女友。审美观没问题,人也没老,可能是穿得太老气了。明天要换个发型,再买几身很休闲很运动的衣服,我可不想再被小姑娘当成大叔。”   姜怡看着玻璃门吃吃笑道:“师傅,别总想着骗小姑娘,别这么花心好不好?”   “我没想过骗小姑娘,但非常在意小姑娘对我的看法。”   “小姑娘对你的看法很重要吗?师傅,你不但有师娘,还有白晓倩那个眼巴巴等着你俩散的候补委员,不能见异思迁,不能对不起她们。”   韩均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回头道:“什么候补委员,别跟我扯白晓倩,且不说我跟你师娘不会散,就算散了也不会跟她滚床单,这是原则。九点了,明天还要准时去东华集团上班,回去休息吧。”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姜怡可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边帮着收拾并购资料,一边坏笑着道:“师傅,我知道您是情场高手,可您和师娘发展得也太快了。才认识两天,才一起吃过两顿饭,你们就……就……就好上了。”   “我们一见钟情行不行?”   韩均反问了一句,振振有词地说:“况且我们跟你不一样,都奔三十的人啦,工作又都很忙,没那么多时间卿卿我我,只有速战速决。想不通上去看《罗马假日》,我就是那个记者,你师娘就是那个公主,生活这个导演又给了我们一个完美的大结局。代入进去,多看几遍,看懂了你就想通了。” 第六十九章 浮出水面   “宝玉”很可爱,也很讨厌。   逮什么咬什么,一不留神就会把家里搞得一片狼藉。最可恶的是随地大小便,这儿一泡尿,那儿一堆屎,女士们唯恐避之不及,打扫卫生这种恶心事只能由韩均动手。   同时又特别粘人,折腾累了就往人脚下一趴,你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不理睬它时甚至会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洗澡,梳毛,遛弯,去宠物店美容、驱虫、打防疫针……占用很多时间,张琳的良苦用心没白费,用一只既讨厌又可爱的小畜生就把韩大律师搞得焦头烂额,以至于白天都舍不得把它单独关在家里,只能带上它及它的狗粮和玩具去东华集团上班。   “宝玉,老实点!”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小畜生很色,一看见漂亮女孩就摇着尾巴上去添人家脚,韩均顺手拿起狗链警告了一下,或许真被拴怕了,它立马灰溜溜的跑回角落里,继续啃它的漏食球。   “宝玉真乖。”参与过并购谈判的财务总监乐了,蹲下身去摸了下它的头,才拉开椅子坐到办公桌前。   作为东华集团的“常年法律顾问”,韩均很专业也很敬业,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清单道:“刘小姐,我发现前期的尽职调查不是很全面,尤其‘人力资源相关的财务风险’、‘重组机会’、‘员工保留问题’和‘公司面对的潜在法规风险’等重要事项非常模糊,我建议你尽快与田律师及中介方联系,请他们补充这方面的内容。”   那次尽职调查是由审计督察部牵头的,财务部只是配合,况且让她们这帮中国的财务人员去调查美国公司也很难调查出什么,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一切几乎都以田律师帮着联系的中介方为主。   想到谭慧出事之后,审计督察部一团乱麻,这种打电话联系的事又不能去找老板娘,刘总监只能答应道:“没问题,我这就去给田律师发邮件。”   韩均并不担心这会引起那位美国同行的警觉,毕竟天高皇帝远,他不管怎么自说自话都没问题,于是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问道:“刘总监,我在oa上注意到茧丝绸集团与日本、美国和法国的四十多个客户有合约,交割期大多在11月初至明年1月底,如果该并购案的股权出让方能接受银行承兑,那我们是不是能把这个时间差利用起来,尽可能为集团节约财务成本?”   九千多万美元的现金收购,折合人民币高达五亿多。开承兑汇票,拖几个月支付,就算按活期利率算,也可以替集团节约二十多万元。   刘总监反应过来,嫣然一笑道:“韩律师,关键是对方会不会接受这个条件。”   “谈谈嘛,不谈怎么知道对方会不会接受?”   韩均紧盯着她的双眼,又补充道:“在并购这一问题上,李总给了我足够权限,作为集团常年法律顾问,我认为我有责任有义务为集团争取最大利益。”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与田律师沟通。”   “接下来的谈判以你为主,一切就看你的了。”   付款环节非常重要,在不能打草惊蛇的前提下,韩均只有想方设法给那个美国同行设置障碍。打发走一肚子不快的财务总监,他若无其事的走出来,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韩律师,我正想去找你呢,坐,快请坐。”   李再坤一如既往的热情,知道他不抽烟不喝茶,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手忙脚乱地翻找起速溶咖啡。   “李总,别忙了,刚吃完午饭,什么都不想喝。”   “那我们就说正事。”   李再坤从桌上拿起一份传真,兴奋不已地笑道:“刚收的,cfius(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于美国时间昨天下午三点,正式批准了我们的并购案。国内国外整整审查了一年,真不容易啊!”   根据美国财政部的调查委员会规定,任何针对美国国内企业的重大外资收购,都可以被看做是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cfius的并购批准可以说是外国资本接管美国企业之前的一个重要关卡。   韩均接过通知函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是不容易,不过在我看来一项海外并购交易的交割,只是交易成功的第一步。企业一旦迈出国门,还将面临全方位的生存考验,只有具备较高运营管理及抗风险能力的投资者,才能幸存并得到投资回报。”   过去20年里,全球大型企业兼并案中取得预期效果的比例低于50%。具体到中国,海外投资不成功例子的更多。比如目标公司失控、合资纠纷、劳资纠纷甚至暴力冲突,这些均已被以往的真实案例反复验证过。   李再坤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深以为然地说道:“是啊,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冷静,九千多万美元投资不是小数字,真要是经营不善,必然会拖累整个集团。”   “所以说一项成功的海外并购,必须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统一,而不是仅仅由一放的购买力决定的。”   韩均顿了顿,接着道:“李总,‘天时’和‘地利’您都占了,现在所欠缺的就是‘人和’,我感觉交割细节应该作一些调整。比如签约仪式,最好放在国内进行,一是可以借这个利好消息消除谭慧案带来的不良影响,提振股民对茧丝绸集团的信心。   二来可以借这个机会组织被并购方的管理层和优秀雇员来集团总部看一看。我们的产业链这么长,实力如此雄厚,不是那些搞资本运作的皮包公司。请他们来参观一下,不仅能安定人心,同时能让他们对集团多多少少产生一点归属感。”   花近亿美元收购的不仅仅是股权、门店和品牌,还有宝贵的人力资源。李再坤岂让那些经验丰富的管理层和优秀雇员流失掉,毫不犹豫地同意道:“韩律师,你这个提议好,哪怕额外费用由我们承担,都要把签约仪式放在国内,而不是美国。”   把钱和人都控制住,剩下的事就好办。   不出韩均所料,尽管东华集团提出这样或那样的条件,对并购细节作出了好几次调整,对方为了顺利并购最终还是作出了妥协。   有明确的调查方向,吴卓羲、王思强和姜怡也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突破性发现,随着调查的深入,随着签约仪式的临近,谭慧被杀案的真相也随之而渐渐浮出了水面。   9月26日下午5点,韩均像往常一样带着“宝玉”下班,车刚拐上中山路主干道,一辆熟悉的黑色帕萨特轿车就打着双闪超到前面,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跟着走,一直跟到紧邻平安公园的市委招待所。   吴卓羲钻出轿车道:“韩调研员,就等你了。”   韩均锁好车门,飞快地环顾下四周,不动声色地问:“王思强和生姜呢?”   “在里面,丁局也在。”   “都有哪些人。”   吴卓羲一边陪着他往会议室走去,一边低声道:“彭厅长非常重视,亲自来了。除了彭厅长和我们陈局、古局之外,还有省厅刑侦局、经侦局和国际合作局的领导。估计会开完之后,我这个专案组长也该让贤了。”   韩均摸着鼻子问:“搞这么劳师动众,有这个必要吗?”   “谁让我们拿不出过硬证据,想让你那位美国同行认罪,只能采用你那套方案。而采用你那套方案,又必须和省高检、省高法沟通,甚至要获得最高检和最高法的默许,没有省厅支持我们根本干不成事。”   “也只能这样了。”   电梯口和走道里站着好几个人,不用问就知道是刑侦局的便衣,韩均跟着吴卓羲走进会议室,只见在省法律顾问团成立仪式上曾见过一面的省人民政府副省长、省公安厅党委书记、厅长彭向远,正和一位五十多岁的领导在低声交谈。   在去重案队调研时曾见过一面的市局古副局长坐在那位领导身边,看样子他应该是江城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陈斌。   “韩律师,我们又见面了。”   彭厅长很热情,一看见他便打起招呼,都没穿警服,韩均也不用敬礼,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迎上去笑道:“彭厅长好,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似乎为了给他树立威信,彭向远紧握着他手,抑扬顿挫地说:“韩律师,你可是省里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不仅为我省的经济建设作出了杰出贡献,还帮我们公安系统破了好几起命案,想不记得都不行啊!前天在省长办公会上,余省长和康副省长还提过你,说当时就应该把你安排到我们公安厅。”   陈斌不仅是江城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还是省公安厅党委成员,与彭厅长说话比较随意,插进来打趣道:“彭厅长,您可不能挖我们墙角。韩律师不但是省法律顾问团成员,也是我们市局的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就算愿意调到公安系统,也应该是我们市局而不是省厅。”   师傅真厉害,认识这么多大领导。   姜怡激动不已,恨不得掏出手机给他们来几张合影。   王思强则五味杂陈,不知道将来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跟省厅和市局领导谈笑风生的“假洋鬼子”。要不是他帮忙,别说他王思强没资格走进这间会议室,恐怕连丁局都会被排除在外。   “刑侦局韦乐山,韩律师,认识您荣幸。”   “经侦局郑元,韩律师,久仰大名。”   ……   简单介绍完,主持会议的市公安局局长陈斌宣布进入正题,从西郊分局王思强开始,一个接一个汇报案情。   姜怡排在第三个,面对这么多平时只能从电视新闻里见到的省厅和市局领导,紧张得差点说不出话。彭厅长开了几句“名师出高徒”的玩笑,她才放松了许多。   “谭慧这个人很要强,她之所以和前夫结婚,很大程度上是出于留在江城考虑,在同审计督察部同事的闲谈中她自己不止一次承认过。她对现状不是很满意,因为和她一起进入东华集团的人,包括那些外语没她好的,有好几个都被分到国际贸易部。   东华集团作为一家外向型企业,对出口贸易非常重视,只要能为集团拿到订单,提成从来不会打折扣,连那些从事电子商务的新人,年薪加提成都不低于60万,集团甚至想方设法帮他们合理避税。”   姜怡下意识看了师傅一眼,继续汇报道:“之所以不让她去国际贸易部,并非因为她能力不行、英语不好,而是因为董事局主席李再坤先生的夫人莫欣对她非常信任。都在审计督察部上班,一个担任主管一个担任副主管,配合得非常默契,私交也非常好,经常一起出去做美容,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唯独忘了给她加薪。   她的年薪不仅没国际贸易部那些同事多,连财务部的注册会计师都不如,或许在东华集团的管理层眼里,她们这些并没有给集团创造效益的财务审计人员,就应该拿相对较低的薪水。”   经侦局郑局长冷不丁问了句:“内外勾结?”   “是的。”   姜怡重重点了下头,用肯定的语气确认道:“她薪水和职位虽然不高,但却扮演着整个并购案中最核心的角色,从调查中介机构的资质,到后来去美国的尽职调查,几乎都是由她这个审计督察部副主管牵头的,也就是说嫌疑人想成功交易必须先过她这一关。   王队的发现,给我和我师傅提了醒。这么大金额的交易,光凭一个美国律师和一个审计督察部副主管是不可能完成的。从那个更高层的内鬼进入我们视线,所有疑团几乎都解开了,很典型的内外勾结,之所以杀人灭口,是因为担心她立场不够坚定,让整个计划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刑侦局韦局长脱口而出道:“那辆车?”   “我们是这么推测的,不然没法解释老板娘刚送她一辆车,没开几天她就被杀了。并且据审计督察部同事透露,她被杀前的一段时间,莫欣似乎意识到给她的待遇太低,说找到合适的副主管人选就调她去国际贸易部,或者把她派到美国去担任被并购公司的财务总监。” 第七十章 一锅夹生饭   吴卓羲排在第四个,他并没有直接汇报,而是先放了一段监听录音。   看着各位领导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关掉录音简明扼要地汇报道:“西郊分局重案队在韩调研员提醒下,通过嫌疑人去年回国时的酒店入住记录展开调查。可惜酒店监控只保存两个月,没能掌握到第一手情况。不过嫌疑人出手阔绰,可能在美国呆久了又有给小费的习惯,给酒店服务生留下了深刻印象。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酒店服务生没见过他与被害人接触,但清楚的记得有一个五十多岁男子曾去找过他。由于刚才录音中的这个内鬼体型较胖,嘴角边又有一颗黑痣,在王思强同志拿出的二十多张集团高管人员照片中,一眼就认出来了。”   刚才那段录音很有意思,从他们的通话中可以确认,为了维持这个跨国并购骗局,内鬼和嫌疑人几乎倾家荡产,甚至因为后续费用发生了争执。   彭厅长和陈局长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快到饭点了,跃建同志,请你带同志们去下面餐厅吃点饭,我们和韩律师商量一下随后就到。”   古副局长立马起身道:“是!”   听完案情汇报,领导们要开小会,要决定案件最终管辖权,丁承友不等古副局长开口,就招呼王思强、姜怡走出了会议室。吴卓羲自认为没留在这里的资格,也放下手中的纸笔跟了出去。   门被最后出去的省厅刑侦局领导顺手带上,偌大的会议室里就剩彭厅长、陈局长和韩均三个人。   陈局长不无感慨地叹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李再坤打死都不会相信,同他一起打江山的元老居然会吃里扒外,要么不下手,一下手就是近亿美元。”   “陈局,这也是有原因的。”   韩均合上笔记本电脑,抽丝剥茧地分析道:“一般公司上市,很多高管都能跟着一夜暴富。东华集团茧丝绸业务打包上市,获益得只有以李再坤为首的家族成员,没有血缘关系的几乎都没沾到光,不管是不是元老。   内鬼这个人呢,又特别好赌,据刑侦局调查,因为聚众赌博被公安部门处理过不下十次,曾经有一次还挪用过公款。从这个角度上看,李再坤对他也算不错,虽然没委以重任,但也没把他扫地出门。”   “可他还心怀不满。”   彭厅长轻叹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说道:“韩律师,在你的大力协助下,事实基本上搞清楚了,至少诈骗这一条他们跑不掉。陈斌同志,鉴于案情比较复杂,涉及到中美两个国家,在取证和法律条款适用上存在很多困难。   我认为最好成立两个专案组,一个以江城市局为主,负责接下来的抓捕及国内取证。一个以省厅为主,负责与高检、高法及美国司法机构协调,负责国外取证及相关法律条款的适用。我们双管齐下,争取把它办成铁案。”   省厅吃相不算很难看,至少给江城市局留了一半,陈斌岂能不答应:“彭厅长考虑的很周密,这样安排最好,我没意见。”   “韩律师,你的意见呢?”   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彭厅长,这是你们公安系统的内部事务,我能有什么意见。”   彭厅长紧盯着他双眼,一脸认真地说道:“小韩,这里没外人我托大叫你一声小韩。情况我都了解,这个案子要是没有你的协助,根本无法取得这些突破性进展,并且接下来的行动还要以你为主,你的意见非常重要。”   “正如陈局所说,您考虑得很周密,我没意见。”   “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上看,抓捕嫌疑人不成问题,关键是抓捕之后以什么罪名移交检察院起诉。由于涉及两个国家,案件管辖权太模糊,没有现成的法律条款可以套,许多证据法庭不敢轻易采信,认定其诈骗都很勉强,更不用说证据更不足的故意杀人罪了。   彭厅长权衡了一番,接着说道:“小韩,你提出的辩诉交易很敏感,以前铁路运输法院曾试用这种方式审结过一个案子,后来被上级机关叫停了。所以收网之后我们要做工作,你也要帮着做工作,不能煮成一锅夹生饭,让本应该真相大白的一起命案变成悬案。”   这可把韩均给难住了:“彭厅长,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在司法厅挂了个名,这个工作您让我怎么做?”   “我说得是省里,田书记、余省长,他们的意见很重要。”   彭厅长顿了顿,又强调道:“小韩,你是专业人士,同样的一件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和从我们嘴里说出来效果肯定不同。况且你对这个案子最了解,你的话有说服力。”   韩均可不想因为一宗案子卷入国内的司法实践,沉吟道:“彭厅长,陈局长,我们可不可以迂回一下,借鉴引渡赖c星的先例,跟上级机关说清楚,这个案子很麻烦,如果坚持适用死刑,那会带来一系列外交纠纷。如果签约仪式在国外举行,甚至连抓捕的机会都没有,就算美国司法部愿意协助,最终结果还是一样,甚至比我们预想的更糟糕。”   这样的跨国诈骗案,省公安厅很想与美国司法机关来一次完美的合作,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   两国法律的差异决定了实践中会出现一系列问题,真要是现在通报,美国执法机构会由于大部分欺诈行为发生在美国,拥有无可争议的管辖权,只要证据足够充分,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起诉嫌疑人。   结果可想而知,他们会通过辩诉交易很快结案,让嫌疑人在美国大牢蹲几年再遣返。国家信誉比什么都重要,像这样的案件在通报时不可能有什么隐瞒,考虑到嫌疑人在中国还涉嫌杀人,遣返回中国后有可能被判死刑,又会陷入两难境地,最后只有把他扔进到移民局的监狱里不管不问。   这个结果彭厅长显然不想看到,略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小韩,给我交个底,你有几分把握能让他认罪?”   “想方设法把老婆孩子弄到美国,他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至少对家人不是。只要承诺不判他死刑,我想应该有七八分把握。”   用老婆孩子要挟嫌疑人认罪,韩均打心眼里不想这么干,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们不一定非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承兑汇票交割和信用证支付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完全可以往金融诈骗上套,让他知道就算不认罪一样有可能被判死刑。”   陈斌点头道:“彭厅长,这是一条思路。况且内鬼对杀人灭口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只要动作够快,不让他们有机会串通,以内鬼为突破口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不等彭厅长开口,韩均便摇头苦笑道:“陈局长,别忘了他跟我是同行,甚至比我更厉害,有国内律师执照。他既然敢杀人,就不会给内鬼指证他的机会,事实上他也确实没留下多少证据。”   “小韩说得对,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内鬼身上。他身份那么敏感,在美国有那么多客户和朋友,光凭口供和间接证据定罪,鬼知道会引起多大争议。如果让美国那些**政客知道了,说不准又会被炒作成什么人权事件,我们必须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那我们该怎么办?”   彭厅长再次权衡了一番,斩钉截铁地说道:“先想方设法把诈骗办成铁案,至于故意杀人,我们努力争取。我想上级机关应该能考虑到案件的复杂性,跟小韩说得一样,总会拿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涉及到命案,涉及到金额如此巨大的跨国诈骗,夹生饭也要吃。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研究了半天,最终拿出了一套方案和一套备用方案。谈完正事,彭厅长半开玩笑地问:“小韩,你破案有一手,有没有兴趣调到公安厅来?”   “彭厅长,您知道的,对我来说调公安厅和在司法厅一个样。因为不管调哪儿严主任都不会放过我,只要他一个电话,我就要随叫随到。”   “两个月破四起命案,公安部刑侦专家也不一定能做到。小韩,我真希望你能调到省厅刑侦局,专门帮我们调查那些积案。”   “应该是四起半!”   陈斌不失时机地补充道:“彭厅长,您有所不知,韩律师前段时间在西郊殡仪馆无意中发现一具坠亡尸体死因可疑,给我们市局提了个醒,不查不知道,一查果然有问题,两个嫌疑人已经落网了,并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是吗?”   “是啊,他这双利眼,连我们市局经验最丰富的法医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些天光顾着调查东华集团并购案,韩均真不知道坠亡案已经破了,好奇地问:“陈局,那两个嫌疑人为什么杀人?”   令他和彭厅长倍感意外的是,陈局长居然摇头道:“韩律师,实不相瞒,吴卓羲跟我说了又说,求了又求,具体案情不能跟你透露。但我可以保证,我们既不会放过坏人,更不会冤枉好人。”   联想到那两个嫌疑人的衣着,联想到被害人生前是承包工程的,韩均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不禁叹道:“我想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死者推下楼了。这个吴卓羲,我心理承受能力没他想的那么不堪。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知道真比知道好。”   彭厅长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问:“陈局长,小韩,你们二位到底打得什么哑谜?”   “被害人是个包工头,两个嫌疑人是从农村出来的小包工头,他恶意拖欠人家两百多万工程款,一拖就是几年,把人家搞得倾家荡产。据说嫌疑人交代,是双方发生争执在推搡中无意把他推下楼的,毕竟人死了钱一样要不回去,对他们同样没好处。是故意杀人还是过失致人死亡,就看法庭采不采信他们的口供了。”   嫌疑人要是被判死刑,他一定会非常内疚,彭厅长拍了拍他肩膀,劝慰道:“小韩,同情归同情,法律是法律。你没做错什么,毕竟那个被害人不管有多坏也罪不至死,他们既然做了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肯定会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彭厅长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问题是没有如果,而且就算有如果有选择,我相信你也不会真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第七十一章 签字仪式   十月一日,国庆节。   为了庆祝伟大祖国的生日,为了预祝收购成功,东华集团董事局主席李再坤特别要求旗下酒店多插几面国旗。酒店门口那一排旗杆上,除了国旗和集团旗帜之外还升起一面星条旗。似乎想以此告诉路人,东华集团从今天开始就国际化了,已成为一家名副其实的跨国公司。   被并购方总裁、被并购方第一大股东、被并购方管理层、优秀雇员代表以及由律师、会计师组成的中介方,林林总总四十多人,昨天晚上就搭乘飞机赶到了江城,并全部下榻在总部楼下的东华大酒店。   签约仪式定在上午九点,李再坤等集团高层八点钟就来到宴会厅,听着工作人员播放的轻音乐,心情格外激动。   负责行政事务的王总最忙,要在酒店大堂门口接待前来观礼的领导和各界嘉宾。把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证这一历史时刻的区委书记送上楼,又迎来市政协的领导,接待好市政协领导,市工商联的朋友又到了。   高朋满座,忙得不亦乐乎。   他擦了擦汗,正准备找个镜子照照看领带有没有歪,三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在一个身材高大,戴着眼镜的客人带领下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是哪位老总请的客人,王总热情无比地招呼问:“请问几位是?”   吴卓羲非常潇洒地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在他眼前晃了晃,边往里面走边笑问道:“韩律师请我们过来,有问题吗?”   韩律师可是李总的红人,王总不敢怠慢:“原来是韩律师的客人,请请请,里面请。”   “仪式开始了吗?”   “没呢,九点才开始。”   “没迟到就好,您忙您的,别管我们了。”   四个不速之客刚走进电梯,三个风格各异,长得都很漂亮的女士又迎面而来,不等他开口,中间那位戴眼镜的就掏出请柬娇笑道:“王总吧,我正义律师事务西郊分所主任白晓倩,韩律师不仅是贵集团的顾问,也是我们所的涉外法律顾问。”   “原来是白主任,失敬失敬。”   白晓倩依然戴着她那副没度数的眼镜,笑靥如花地介绍道:“王总,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韩律师的女朋友张琳教授,这位是韩律师的助理兼秘书施玲稚小姐,我们拖拖拉拉来晚了,您不见怪吧?”   很多嘉宾都是带夫人来的,今天又正好是国庆节,有人甚至连孩子都带来了。中午准备了几十桌,不在乎多一两个蹭吃蹭喝的,王总立马笑道:“韩律师的朋友就是我们东华集团的朋友,何况张教授和施小姐又不是外人,欢迎欢迎,三位里面请。”   把这一拨送进电梯,又来了一拨韩律师的客人,这次是几个男的,身材都很魁梧,身上的西装都很廉价,有一个连袖子上的标签都不知道拆掉,看上去更像保镖,不像什么有身份的人。   今天是集团的大日子,不管专门说来得都是客,何况人家手里有请柬。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韩律师的客人比想象中更多,迎来一拨又一拨,前前后后加起来起码有三十位。王总无可奈何,暗想不管他们了,谁惹的麻烦谁解决,吃饭时万一坐不下,让他们找姓韩的去。   中国银行开具的承兑汇票也是钱,只是早一点到手和晚一点到手罢了,实在不行还可以贴息取现。   为了这一刻,整整策划了两年,把身家全部压了上去,眼看就能得到回报,田立辉自然不会像那帮从没来过中国的洋鬼子们一样姗姗来迟,起得特别早,连早饭都没顾上吃。   “田律师,田太太,我们也来一张合影。”   昨晚在接风宴上见过一面,之前也曾听说过他的大名,田立辉对比他年轻十几岁的韩均并不陌生,暗骂了一句多管闲事的混蛋,拉着太太的手笑容满面地问道:“韩律师,您太太呢?”   “说曹操曹操到,张琳,这儿呢。”   签约台前黑压压的都是人,谈笑风生的谈笑风生,合影的合影,张琳和白晓倩找了半天才找到他。   田夫人由衷地叹道:“韩太太真漂亮。”   韩均把张琳等人喊到身边,一边招呼集团商务部的职员帮着拍照,一边笑道:“让田太太见笑了,我不像您家田律师,能接到这么大业务,混到今天就这么点成就。”   “韩律师真风趣。”   田立辉又暗骂了一句,酸溜溜地说道:“说起来都是律师,可跟您一比我就是个要饭的。韩律师,您的大名我早有耳闻,真是年轻有为啊。”   韩均朝遥望着这边的抓捕组组长吴卓羲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田律师,别恭维来恭维去了,今天您才是主角,而且李总对您那么信任,我这个法律顾问拍马也赶不上啊。”   说话间,被并购方人员进场了,宴会厅里顿时响起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正如韩均所说,他今天才上主角,田立辉给张琳三人致了个歉,连忙同一帮高鼻子蓝眼睛的走上签约台。   童总主持签约仪式,李再坤和被并购方总裁马丁莱维特先后致辞,双方对并购前景非常乐观,致辞中“强强联合”、“双赢”等字眼不知道用了多少次。紧接着,两位总裁坐到签字台前拿起纸,在各自律师和助理的指点下,开始在一份又一份文件上签字。   田立辉的心在颤抖,只要他们把签好的合约交换一下,在原来位置补签上大名,再盖上并购双方的印章,下一个环节就是掏承兑汇票交割了。   就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总,为了贵集团的九千多万美元不至于打水漂,我建议已签好的合约不用交换,签约仪式到此为止。”   这是搞得哪一出,所有人都懵了,连听不懂中文的美方管理层和优秀雇员代表都面面相窥。田立辉心里咯噔了一下,正准备回头看看谁在捣乱,不知道什么时站到他身边的两个男人已咔嚓一声,给他戴上冰凉的手铐。   李再坤气得咬牙切齿,指着两个架着田立辉的公安干警,声色俱厉地问:“你……你……你们哪个单位的,你们这是做什么?”   吴卓羲走出人群,亮出警官证,“李总,我是江城市公安局刑侦局副局长吴卓羲,很抱歉打断了贵集团的海外并购签约仪式,同时您也应该感觉很庆幸,因为不是我们公安机关及时发现,您的九千多万美元不仅会打水漂,甚至还会倒贴。”   “什么意思?”   “童总,田律师,请二位给李总解释一下吧。”   李再坤这才注意到他的老伙计童副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像田立辉一样被戴上了一副手铐,正面如死灰的傻站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美国人意识到出问题了,顿时骚动起来,有的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有的大声抗议,宴会厅里顿时乱成一团。   省厅计划得很周密,不会让局势恶化下去,更不会引起外交纠纷。   一个来自公安厅国际合作局的警官走上台,拿起话筒用一口流利的英语,抑扬顿挫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来自美国的朋友,请不要紧张,我们是江城刑警,我们正在调查一起跨国诈骗案,我们要请涉嫌诈骗的中国籍公民童明安、田立辉,美国籍公民马丁莱维特、迈克尔卡普拉斯跟我们一起去警局协助调查。我们承诺在调查中尊重他们的个人权利,并会及时向贵国驻sh总领馆通报。”   白晓倩和施玲稚终于知道韩大律师为什么让她们来了,不失时机地掏出名片,走到两个吓得大汗淋漓的老外身边,用英语自我介绍道:“总裁先生,迈克尔先生,我想二位非常需要我们的帮助。我是律师,我这位朋友也是律师,并且持中美两国律师执照,拥有在中美两国执业的资格。”   美国的**宣传搞得很好,马丁莱维特不想蹲中国的大狱,更不想尝尝传说中那些酷刑,毫不犹豫地说道:“美丽的小姐,您来得太及时了,我们非常需要,只要能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我愿意支付双倍律师费。”   “恐怕您暂时还不能去机场,但我保证您去警局之后能受到人道和公正的对待。”   “好吧,我想我没有更好的选择,律师小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施玲稚出示了一下中美两国的律师执业证书,一脸诚恳地说:“这一点您大可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会寸步不离的跟在您身边,尽一切可能维护您的利益。”   田太太终于缓过神来,紧抓住韩均胳膊哀求道:“韩律师,韩律师,请您帮帮我先生,这肯定是误会,绝对是误会,我也需要一个律师。”   张琳也意识到“辩方证人”为什么要她来了,连忙挽着她胳膊劝慰道:“田太太,您先别急,公安局的人只说请田律师去协助调查,并不是逮捕,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走到李再坤身边低声解释道:“李总,吴副局长并没有危言耸听,您准备收购的这家ccd公司事实存在,九家门店也确实在正常运营,但他们在过去十年里陆续欠下十六个供应商至少六千万美元。为了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您,他们先后解雇了两个财务主管。换句话说,您准备收购的是一家即将破产的公司。”   童明安如丧考妣,田立辉铁青着脸一声不吭,李再坤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不用想都知道他落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圈套,侧头狠瞪了二人一眼,低声问:“韩律师,你早就知道了?”   “也是前不久,为了不至于打草惊蛇,才一直瞒着您,因为除了诈骗之外,我们有足够理由相信,谭慧的死与他们有关。”   “现在你让我怎么收场?”   韩均看着惶惶不安的一群美国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李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事可以变成坏事,坏事同样可以变成好事。ccd不破产您哪有机会花更少钱收购一家已有90年历史的服装连锁销售公司,就算收购不成您完全可以在美国开一个,他们都是您未来的雇员,我想您应该非常清楚他们的价值。   因为我的美国朋友们在调查中发现,ccd之所以走到破产边缘,并非什么决策失误,更不能把责任归咎于管理层和员工,完全是第一大股东迈克尔卡普拉斯毫无节制的挥霍所致,马丁莱维特这个总裁只是一个傀儡,根本没发挥出总裁应有的作用。”   他是隐瞒了真相,可他也让集团避免了重大损失,甚至连怎么善后都考虑到了,李再坤轻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说道:“谢谢。”   “不用谢,因为稍后我会给您一张14万美元的账单。”   生怕他往别处想,韩均又补充道:“其中6万美元要支付给加州的一家私家侦探事务所,另外8万美元要支付给一家律师事务所。您完全可以利用他们提供的证据,同那些被拖欠货款的供应商们一起把ccd告上法庭,毕竟他们涉嫌商业欺诈是不争的事实。” 第七十二章 溜之大吉   根据属地管辖原则,除有外交豁免权的外国人,只要是在中国境内的犯罪或违法行为,中国政府都有管辖权,且按中国法律处理,这是一个国家的司法主权。   但商业欺诈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刑事案件,因涉嫌跨国诈骗同时羁押迈克尔卡普拉斯和马丁莱维特两个美国公民,在江省自改革开放以来尚属首次。   敬爱的周总理曾经说过“外事无小事”,省里和市里对此非常重视,早在实施抓捕前,就制定了一套相应的善后方案。   四个嫌疑人刚被抓捕组押上警车,由省外事办、省公安厅国际合作局、省商务厅、市外事办及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三十多个干部和干警组成的工作组,在省外事办冯副主任率领下进驻东华大酒店,协助东华集团做好安抚其他美国客人的工作。   为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为消除他们的恐慌,省厅专案组在向美国驻sh总领馆通报的同时,请司法厅联系那几家国外律所设在江城的分支机构,请他们派精通英语的律师过来给那些不知所措的美国人提供法律服务,解释清楚,消除误会。   签了一半的并购合约,差点交割的承兑汇票,之前谈判的所有纪要和备忘录……只要与并购案有关的文件材料都是证物,只要参与过并购谈判和尽职调查的职员都是证人,姜怡刚配合完市局专案组抓捕,又要协助省厅经侦局办案人员取证,忙得不亦乐乎。   帮东华集团挽回近亿美元经济损失,该露脸的时候就要露脸,不然谁知道你有什么成绩,都做过哪些工作?   省公安厅新闻发言人在省委宣传部的大力支持和省政府新闻办公室的安排下,邀请常驻江城的国内外记者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大概案情。   这么大金额的跨国诈骗案,还案中有案,后续工作比前期工作更重,韩均可没兴趣掺和,外事工作组一进驻就和张琳一起开溜了。   带着宝玉,“一家三口”驱车几十公里,在午饭前正好赶到老丈人家,陪张爸张妈吃了顿午饭,把没人管的“宝玉”请二老代为照看几天,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机场,准备搭乘南方航空公司的航班,陪张琳去改革开放的窗口sz市参加她一个同学的婚礼。   背上旅行包,走出停车场,韩均忍不住笑道:“亲爱的,你爸真逗,居然跟我说养狗有什么意思,要养就养一个孩子玩。还说知道你工作忙,不可能像普通女性一样那么早生小孩,强烈建议我们领养一个。”   张琳扑哧一笑道:“我爸就那样,什么都想得出来,什么都敢说。”   韩均由衷地赞道:“你爸挺开明的,像他这样的父亲真不多。”   提及父亲,张琳感觉很骄傲,紧搂着他胳膊吃吃笑道:“那是,要不能有我这么优秀的女儿?”   “你妈也挺好的,总是笑,不怎么说话,不像白晓倩她妈总是问这问那,家里有哪些人啊,收入怎么样,打算什么结婚,结婚之后要不要小孩……一个问题接着一个,把我问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是现在!”   张琳乐了,眉飞色舞地爆料道:“以前我们家是我妈当家,我爸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他不是牙医吗,那会儿谁去医院看牙?要拔要补要装假牙全去找外面的江湖游医,我爸在医院里十天半个月都碰不上一个病人,没病人就没效益,没效益在医院里就地位,连工资都没我妈护士长的工资高。   后来人们生活水平越来越高,有什么病敢进医院。再加上卫生局管得严,江湖游医越来越少,我爸病人越来越多,工资待遇也跟着水涨船高。医生是越老越好,护士就不一样了,是越年轻越漂亮越好。我妈从护士长变成护士,后来连护士都没得干,被人家赶到药房,工资只有我爸三分之一,说话也没以前那么有底气,渐渐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韩均紧了紧背包,煞有介事地说道:“看来我要多赚点钱,不然将来在家没地位。”   “这就对了吗,做点正事,别整天跟尸体打交道。”   “你们坐哪个航班?”   她正笑的合不拢嘴,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冷冰冰的吼声,真是吼声,连韩均都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两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察站身后,其中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挺斯文的一小伙子,但问话的就是他。   韩均侧看了一眼标示牌,不动声色地问:“南航的,去sz,有问题吗?”   戴眼镜的警察指着入口道:“去sz怎么从这个口进?这是国际出发口!”   南航出发口距离国际出发口并不远,在同一个候机厅,韩均经常从这儿出发,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警察同志,从这儿进和从那边进有区别吗?里面都是相通的,并且周围也没有任何禁止国内旅客从这儿进的标识。”   “男女厕所也是相通的,你怎么不走?”   韩均给问住了,张琳很惊异看着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会从一个警察嘴里说出来,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心目中警察不是这样的,应该先敬礼,然后非常礼貌的开口说话。   “抱歉,我没注意。”   韩均不想跟他计较,更不想坏了女友的心情,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牵着张琳的手转身往另一入口走去。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这两个警察居然不依不饶,刚转过身就不客气的喊道:“谁让你们走了,把你们身份证拿出来!”   没有敬礼,没有寒喧,脸拉得老长,态度极不友善,连脾气这么好的张琳都忍不住说道:“警察同志,我们的航班四点起飞,现在三点零五,还没去换登机牌,您能不能通融通融?毕竟进去之后同样需要安检,同样需要出示身份证。”   “安检是安检,抽查是抽查。”   “有必要这么严吗?”   “人民警察正常盘问公民,必须配合!”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身边突然又围上两个警察,其中一个更是用“我们江城,查得就严”八个字轻松化解了她的诸多想不通。   国庆节,查严点可以理解,韩均拉了拉她的手,从怀里掏出身份证和机票:“警察同志,我们配合,不过请您快点,不要耽误我们登机。”   他们连警务通都没有,接过身份证后居然用对讲机请其他同事帮着查,看着张琳那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戴眼镜的警察竟变本加厉地说:“箱包也要检查。”   韩均回头环顾了下四周,冷冷地问:“在这里?”   “难道你想跟我们去派出所?”   地上虽然不是特别脏,但在这里开箱检查真不合适,这不是胡搅蛮缠吗,韩均和张琳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去派出所就去派出所,不过要是耽误我们登机你要负责。”   “同志,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好不好?”   张琳愤愤不平地说:“不是我们的口气不好,是你们的口气不好!”   戴眼镜的警察马上质问道:“我们口气怎么了?我们口气怎么了?想去所里是吧,走,提上行李跟我们走。”   同学婚礼定在明天晚上,赶不上这趟航班可以改签,张琳抢过韩均手中的拉杆箱,气呼呼地说:“走就走,不就是警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跟他们来到航站楼派出所,让他们开箱检查,没想到真被检查出“违禁品”。韩均让白晓倩帮她买的防狼剂忘了从小包里拿出来,喷一下就是一股刺激性的瓦斯味,如果带上飞机将会威胁到航空安全。   要是在平时,要是在其它机场,一般会像打火机一样处理,留在安检口,不带进去就行。但今天不是平时,这里也不是其它机场,几个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他们的小警察,居然上纲上线,要二人坐在这儿等候处理。   张琳气得银牙直咬,依偎在他身边嘀咕道:“罚款就罚款呗,让我们干坐这儿算什么?亲爱的,我听说东山警察查出一个女人是被通辑的通缉犯,准备抓她那一天刚好赶上她的婚礼,见她穿着婚纱光彩照人,警察立即悄悄撤了,让婚礼继续进行,第二天才抓。同样是警察,你说人家多人性化,哪有像他们这样的。”   韩均不想惹麻烦,更不想因为这屁大的事找人打招呼,抚摸着她的小手安慰道:“法官大人,别生气,他们也不容易,工作很复杂,压力很大,在查我们之前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合眼,不知道有多久没回家吃过一顿饭。希望他们对待我们像春风一样温暖,像空姐笑得那么灿烂,是对他们的强求。再说我们包里是有违禁品,我们是理亏嘛。”   “我现在真有些怀念美国警察,人家多客气呀。”   “美国警察拿多少薪水,刚入行的月薪都3500美元起,15天带薪年假,家庭所有成员保险买完。他们呢,不吃不喝三个多月也攒不下那么多,没有可比性。”   张琳从未受过这么大委屈,突然翻起他的口袋:“你警官证呢,你警衔比他们高,拿出来好好批评批评他们。”   迄今为止“白衬衫”就穿过两次,一次是晋衔,一次是陈关县查马春兰的案子。至于警官证,既不能当身份证用,去旅游景点又不像军官证可以免费,早不知道被随手放哪儿了,怎么会带在身上。   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摇头道:“法官大人,白主任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是‘假警察’,是‘二警察’,不是正规军。别说没带身上,就算在身上也没资格对人家指手画脚。” 第七十三章 国际刑警   那俩小子绝对够狠,故意晾了近半个小时,才回来进行批评教育。   能早走谁也不会去改签,谁也不会坐在机场里傻等,害得二人不得不以百米冲刺般地速度去换登机牌,去安检。一路之上跌跌撞撞,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对不起”,总算在最后一刻赶上飞机。   张琳跑得香汗淋漓,一坐下就气喘吁吁地问:“小姐,能不能先……先……先给我杯水?”   “好的,请稍等。”   与刚才那两个机场警察相比,空姐这服务态度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韩均替她道了一声谢,一边用湿巾擦汗,一边自嘲道:“亲爱的,下次出门前一定要先上注香,不然又会像今天这样诸事不顺。”   虽然受了点委屈,但想想也挺刺激,挺有意思的。张琳脾气就是这么好,不管遇到什么事总会往好处想,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回头嗔怪道:“快起飞了,别瞎说!”   “对对对,坐飞机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张琳系上安全带,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今天这些事是挺巧的,你上午把人家害成那样,田太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都快哭晕过去了,好可怜啊,这或许真是报应。”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韩均轻叹道:“幸好他没把孩子带回来,不然看到那一幕,孩子心里肯定会留下阴影。”   “你们为什么不能像东山警察一样,等他们签完约或者在签约之前抓人。选择那个时机动手,不仅把田太太搞得悲痛欲绝,把ccd公司管理层和员工代表搞得人心惶惶,甚至把东华集团都搞得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看着她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韩均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法官大人,从人性化执法的角度上看,抓捕时机选择得确实不好。但想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想把那几个家伙送上法庭,就必须这么干。因为这样我们才有足够证据,才能用铁一般的事实堵上美方的嘴。”   “这不是钓鱼执法吗?”   到底是省里想方设法引进的海外高层次人才,她思维很跳跃,居然能一下子联想到钓鱼执法,韩均乐了:“我的法官大人,在如何界定‘钓鱼执法’这一问题上,鱼饵是谁下的是一个非常重要指标。整个行动我们是有诱捕之嫌,但鱼饵不是我们下的,甚至不是东华集团下的,而是他们自己下的,他们像贪食蛇一样贪得无厌,最终作茧自缚,咬到了自己的尾巴。”   张琳又低声问:“那两个美国人呢,他们会不会像童总和田律师一样被判刑?”   韩均之所以溜之大吉是有原因的,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旅客注意这边,才凑到她耳边道:“对我和生姜来说,这是一锅夹生饭,毕竟姓田的认不认罪,谭慧案能不能真相大白还两说。但对上面而言这是一个同美方讨价还价的机会,昨天夜里开会时,彭厅长私下给了我一份通缉名单,问我有没有同美方交换的可能性,并且暗示我是上面的意思。”   让美国司法部门把那两个美国人引渡回去,然后从美国引渡两个逃犯回来,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一个好主意,张琳好奇地问:“你是怎么说的,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可能性有,但要有两个前提,一是那两个美国佬受不受重视,美国那边有没有国会议员之类的大人物帮他们给司法部施压;二是通缉名单中的人在美国有没有违法行为,不管是在申请绿卡的过程中弄虚作假,还是偷税漏税,哪怕有几张交通罚单没去交,都有可能把他们引渡回来。如果他们在那边遵纪守法,法官肯定不会同意,司法部再急都没用。”   “不是有国际刑警,不是可以发红色通缉令吗?”   “拜托,国际刑警组织只是一个情报交流机构,工作人员都是文职,没有统一制服,主要功能是协调。另外执法权是国家主权的一部分,根本没有电视电影中那些所谓的国际刑警,更不可能出现在其他国家掏枪抓人的情况。”   韩均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红色通缉令’,很多媒体夸大其词,又把它称之为什么‘临时拘留证书’,说什么成员国接到通缉令之后会立即布置本国警力予以查证,如发现下落可迅速组织逮捕。   事实上‘红色通缉令’并没有法律约束力,仅起到信息传递和公告作用,连国际刑警组织迄今为止都是一个非政府机构。各成员国基本上不会直接根据‘红色通缉令’实施缉捕,想跨国追逃,想引渡通缉犯,最终还是要与其他国家的司法部门协商,合作。”   “骗人的?”张琳将信将疑。   “你以为呢,所以说电影电视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   韩均笑了笑,顺手拿起一本杂志继续道:“如果不出意外,美国驻sh总领馆政治处领事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省外事办,公安部国际合作局就是你说得那个国际刑警中国中心局好像也来了一个领导,他们接下来要讨价还价,我不想掺和进去,等他们达成协议再回来。”   “上面这么重视?”   “关键是他们手里底牌不多,想引渡那些逃到美国的经济犯,只有利用一切机会。”   张琳嫣然一笑道:“亲爱的,其实我感觉你去做那个比同生姜一起破案更在行。你上过美国的法学院,有美国律师执照,有丰富的执业经验,又参加过中美执法合作联合联络小组谈判,能给出很多建设性意见,能帮国家作出更大贡献。”   韩律师重重点了下头,大言不惭地说道:“从专业角度而言,干那个是比破案在行。问题是我不喜欢谈判,不喜欢和官僚打交道。”   ……   就在他们这对恋人乘坐的飞机冲上蓝天之时,公安厅彭厅长正坐在省长办公室里向余省长汇报。   “整个抓捕行动干净利落,善后工作也衔接的非常好。在外事工作组的安抚下,那三十多个美国人情绪比较稳定。李再坤在小韩的提议下也做了很多工作,告诉ccd的管理层和雇员代表,虽然出了一些问题,但他们东华集团不会放弃并购。那些美国人关心的是工作能不能保住,老板怎么样他们才不管,有好几个甚至已经被他说动了。”   余省长很高兴,和颜悦色地说:“向远同志,前期工作做得不错,后续工作也要跟上。要把这锅夹生饭煮熟,不能给人以口舌。”   “余省长,这一点您尽管放心。”   彭厅长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不无兴奋地汇报道:“抓捕完之后,专案组同志立即组织审讯,涉案的东华集团副总童明安,在铁的证据面前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那两个美国人为了自保,在小韩推荐的两个律师建议下,也交代了与田立辉串通欺诈东华集团的事实。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田立辉是主犯,童明安和去年被灭口的谭慧是从犯,两个美国人只是在巨大利益诱惑下协从。另外在并购谈判期间产生的所有费用,也全部是田立辉和童明安二人承担的。我们接下来准备顺藤摸瓜,再接再厉,打掉帮童明安往境外转钱的那个地下钱庄。”   这绝对是江省公安系统今年侦办的涉案金额最高、影响力最大的一起案件,收益的不仅仅是东华集团,还有持东华集团股票的广大股民。   余省长看了一眼汇报材料,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小子,不声不响,不务正业,居然放了这么大一颗卫星。”   “余省长,提起小韩,我不得不佩服您慧眼识珠。要不是有您这位伯乐,要不是您力排众议把他引进回来,别说东华集团这次要吃大亏,恐怕连江城市局的那几起命案都要变成悬案,其中就包括案中有案的谭慧案。”   余省长轻描淡写地笑道:“他在美国干过地方检察官,破案那一套他基本上都懂。说真的,把他挂在司法厅是有些屈才了。”   “我正想跟您请示这件事。”   全国这么多省市,每年几乎都相互攀比着命案破获率。江省治安在全国算是非常好的,命案发生率并不高,如果破获率根本上,那现在的名次将很难保住。   韩均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他自己,彭厅长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乘热打铁地说道:“余省长,小韩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天赋,对刑侦又感兴趣,总挂在司法厅是太屈才了。而且总这么下去名不正言不顺,连评功评奖都不好操作,我建议把他调到我们公安厅,让他人尽其才,尽情发挥。”   经济建设才是第一位的,公安工作再重要那也是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余省长没一口回绝,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向远同志,法制办更很需要他这样的人才,东江集团在美国的那场官司,他帮全省开了反垄断反倾销应诉的好头。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华盛瓷业等四家厨房餐具企业的积极应诉。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场洋官司要是能打得同样漂亮,那我们江省在贸易救助调查这方面的局面就彻底打开了。毕竟企业才是应诉主体,我们政府只能起到推动作用。另外据我所知,他正在帮江城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培养我省的第一支反垄断反倾销应诉团队,这个意义也很重大。”   不放人,意料之中的事。   彭厅长早有对策,连连点头道:“余省长,我知道您的良苦用心,知道小韩对我省经济建设尤其出口贸易的重要性,从未奢望过能像使用其他干部一样使用他。我就是想先把他的关系转到我们公安厅,等这个案子办完之后好名正言顺的参与评功评奖,其它一切萧规曹随,严主任那边该怎么使用就怎么使用。”   余省长岂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忍不住打趣道:“向远同志,你这是在曲线救国啊!”   “我这是求贤若渴,您高抬贵手,我保证调动之后一切照旧,绝不会影响到我省经济建设的大局。”   人挂在公安厅和挂在司法厅并没有什么区别,余省长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他有没有这个意向?向远同志,你刚才也说过,他不同于一般干部,在美国有事业有前途,并且很成功,能回国效力已经很不容易了,在工作调动这个问题上,我们应该尊重他的个人意见。”   “他说了,没问题。”   “真的?”   “真的,他收了一个我们公安系统的徒弟,做得是我们公安干警的工作,那天我征求过他的意见,他说没问题。”   既然他对破案如此感兴趣,那就随他了,反正法制办那边的工作同样要做,余省长权衡了一番,一锤定音地同意道:“既然你们私下都谈好了,那就这么办吧。”   “谢谢余省长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保证一定安排好。”   看着他得偿所愿的样子,余省长饶有兴趣地问:“向远同志,你打算怎么安排他?”   彭厅长笑道:“本打算把他挂到刑侦局,担任正处级侦查员,后来想想不太合适,一是这么调动太突兀,二来不利于队伍管理。想到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要在我省设立联络处,计划同现在的省厅国际合作局实行‘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合署办公,我发现把他安排到联络处担任享受正处级待遇的副处长最合适,真正的人尽其才,又不会引起什么争议。” 第七十四章 司法厅有事   “萨瓦蒂卡!”   为了心上人不至于“发疯”,张琳从善如流,全盘接受了艾琳的建议。“宝玉”只是拯救计划中的一环,刚结束的七天国庆长假才是大戏,一参加完同学婚礼,就拉着他一起去泰国旅游。二人英语都很好,没必要跟团,像度蜜月似的玩得很爽很开心。   从泰国回来怎么能不带礼物,白晓倩兴高采烈地跑到门边,像泰国女人一样双手合什,左膝微曲,吃吃笑道:“萨瓦蒂卡!我的鸽子蛋红宝石,我的欧莱雅,我的娜莱雅(泰国名包品牌),我的包包,我的化妆品,欢迎回家!”   这种好事姜怡从来是不甘人后的,很乖巧地接过拉杆箱,跟着起哄道:“萨瓦蒂卡!师傅师娘,鸽子蛋红宝石我也想要。”   “姐夫,琳琳,我给你们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我那份不能少!”   真是一帮讨债鬼,韩均放下肩上的旅行包,摇头道:“不好意思,让三位失望了。娜莱雅没有,欧莱雅也没有,鸽子蛋更没有,喜糖倒有几盒。”   张琳笑得花枝乱颤,举起手中的塑料袋调侃道:“还有一大包泰国方便面,mama的,椰汁酸辣鲜虾味,奶香里带着一股非常独特的冬阴功味道,很好吃的。”   白晓倩不乐意了,抢过拉杆箱道:“老板娘,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好不容易去趟泰国,那么多特产不带,居然买一堆方便面。不行,我要开箱检查。”   姜怡也装出一副失望到极点的样子,撅着小嘴嘀咕道:“是啊,方便面哪儿买不到,我上大学时都吃腻了。”   折腾了一周张琳真累了,软软的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鸽子蛋真没有,一是贵,二来不知道真假,我们自己都没买,想要你们自己去泰国。”   “小气!”   白晓倩笑骂了一句,从皮箱里取出一个包装盒,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这是什么,看上去像药材,又有点像调料。”   韩均躺在张琳身边,嘿嘿笑道:“猜对了,就是调料,做汤、煮面、火锅都能用上,好多人都买,我们也买了点,下面还有椰子粉。”   “小萍,你是大厨,这些全归你了。”   白主任对这些不感兴趣,像扔垃圾一般全部扔到一边,又翻出几个包装盒问:“这些呢,这几盒是做什么的?”   张琳笑得前仰后合,就是不解释。   韩均强忍着笑,煞有介事地说道:“泰国有三宝,红宝石、鳄鱼皮具和蛇药,用你的话说我们好不容易去一趟不能什么都不买,于是就给你们一人买了两盒含有蛇药成分的补血调经丸。跟我们住同一间酒店的台湾大姐亲自服用,她说服用之后大姨妈来的好准,肚子也没之前那么疼了。气血不好的都可以吃,非大姨妈期间也ok!”   白晓倩被搞得啼笑皆非,把补血调经丸往他身上一扔:“本主任气血很好,大姨妈也很准时,不用你操心,还是留着老板娘慢慢补吧。”   “晓倩,你不要我要。”小萍抢过盒子,又红着脸补充了一句:“我妈贫血,她肯定喜欢这个礼物。”   想到过几天老妈就要来江城,姜怡深以为然,“萍姐说得对,这种补品送给我妈最好了。白姐,你不要把你那一份给我,我不嫌弃。”   “想得倒美,搞得像就你一个人有妈。放那,给我放好,明天回去时正好给我妈捎上。”   不得不承认,这次的礼物实在令人失望到极点。   翻来翻去,居然翻出一堆“皇家牧场奶片”和一大袋“小浣熊海苔片”,韩律师给出的理由是这个奶片浓、很浓、相当浓!海苔片很鲜、很香、相当香,还带有一股浓浓的烤鱿鱼味道。   白主任兴致全无,坐到二人面前愁眉苦脸地问:“韩大律师,老板娘,泰国的大商场和免税店是不是都关门了?我怎么感觉你俩是从泰国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回来的,去过那边的朋友都说欧莱雅、娜莱雅很便宜,尤其娜莱雅的包包,质量超好,超便宜,一个才几十块钱人民币,你们为什么不去看看?”   看着她这副失望到极点的样子,张琳于心不忍,把所谓的方便面袋子往她面前一推,咯咯娇笑道:“逗你们呢,那么便宜为什么不买?”   原来埋伏打在这里,白晓倩喜笑颜开,忙不迭地打开袋子,一边翻看着一边马屁如潮:“我就知道老板娘不会那么小气,欧莱雅彩盘,我早就想要了!防晒霜、眼线液……都是我喜欢的。”   这些化妆品警察用不上,姜怡暗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跟她争。   在飞机上吃过,韩均一点都不饿,进去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回到客厅,若无其事地问:“生姜,吴卓羲审得怎么样,童明安有没有交代?”   姜怡连忙放下碗筷,回头道:“童明安交代了,对里外勾结的诈骗事实供认不讳,但拒不承认与田立辉共谋杀害谭慧。说他是事后才知道的,并且是猜测。人命关天,他不敢问田立辉,田立辉也从来没跟他提过。”   “果然狡猾,都很狡猾。”   “是啊,一个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一点口风都不漏,把吴局搞得很头疼。”   “杀人动机呢,他的猜测与我们的推测是不是一样?”   姜怡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干脆坐到他身边一五一十地说道:“从他的口供上看,田立辉杀人灭口有几个原因。一是在维持这个大骗局的费用上,谭慧一分钱都没出,并且要求并购成功之后要分500万美元,他们之间早有矛盾。二是谭慧在谈判过程中不止一次的动摇过,前怕狼后怕虎,集团一有个风吹草动,她就吓得要退缩。   莫欣突然送她一辆轿车,声称要把她调到国际贸易部或调到被并购公司当财务总监,可以说是压倒天平的最后一块砝码。田立辉把身家全部压上去了,他不会允许计划失败,所以才痛下杀手。另外谭慧并不知道童明安也有参与,一直以为就她和田立辉两个人。”   韩均沉吟道:“这么说童明安一直在暗处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老板娘送车,老板娘作出过的那些承诺,也都是童明安告诉远在美国的田立辉的。”   “嗯,除了监视她之外,还要留意李再坤的反应,毕竟最终拍板的是李再坤,不是谭慧。”   “田立辉死不开口,死不承认?”   对专案组把案子办成普通诈骗还是金融诈骗,那两个美国佬到底是先被判个缓刑再遣返还是直接让美国司法部门引渡,韩均并不关心,他只想让命案真相大白,因为在他看谋杀是最不能让人容忍的。   “不开口,不管诈骗案还是谭慧案。”姜怡偷看了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师傅,吴局说他不止一次的提出要见您。”   “想见我?”   “是的,除了要见您之外,他什么都不说。”   “那张底牌吴卓羲没打?   “没有,吴局说同样一张底牌,由您打出来的效果要比由他打出来好,他托我请您回来后去见一见,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韩均摇头道:“生姜,我不能骗人,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姜怡连忙道:“师傅,上面默许了,只要他认罪,只要他交代杀害谭慧所有的细节,在定罪量刑时会有所考虑。”   有所考虑,话没说死,但能作出这样的承诺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国内可没有辩诉交易。   “好吧,我明白抽个时间去见见他。”韩均一边示意她去吃饭,一边起身问道:“白主任,严主任这几天没找我吧?”   白晓倩和张琳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吃吃笑道:“知道你俩去度蜜月,又是国庆长假,别说没事,就算有事人家也不会找你。”   “没事就好。”   “法制办没事,不过司法厅有事。”   “什么事。”   “大事!”   她喝完碗里的汤,很不淑女的擦了一下嘴,似笑非笑地说:“你拿司法警官学院的薪水,穿司法厅想方设法帮你争取到的‘白衬衫’,现在司法厅遇到点麻烦,你作为司法厅的一员,我认为你不能坐视不理。”   韩均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别拐弯抹角好不好,有什么事快说。”   “这件事说来话长。”   白晓倩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干脆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点开一个网页道:“现在不是要推行社区矫正吗,可社区矫这个职能正又是个舶来品,用新词儿叫什么‘社会管理创新’,没有先例可循,一个省一个做法,全在摸石头过河,法律法规、制度、人员和经费都没落实。   而社区矫正的对象又多是些刑满释放人员或假释犯,外面那些无法无天的人连公安都敢打,司法矫正干部既没枪又没什么权其处境可想而知,打骂、侮辱、威胁都有可能发生。司法厅为了方便开展社区矫正工作,为了给下面那些做社区矫正工作的干部增加点权威性,就来了个曲线救国。   在东靖市搞了个试点,先把基层司法所的干部转到监狱和戒毒所,转完警、授完衔之后再转回司法所,给他们配上几辆警车,专门从事社区矫正工作。就这么让警察序列里产生了一个新的警种——社区矫正警察,或者叫‘司法行政干警’。”   相比美国五花八门的执法机构,国内的警种实在算不上多。   光司法部一家就有联邦调查局、联邦法警署、禁毒署、烟酒火器管理局……要不是冒出来个国土安全部,连移民局都归司法部管。更不用说相互之间没有任何隶属关系,在各自地盘上都拥有执法权的市警、州警、郡警、校警、高速巡警、公园警察、邮政警察、税务警察……等连很多美国人都搞不清楚的执法机构。 第七十五章 卑鄙无耻!   “公检法司的职责分工很明确,侦查、起诉、审判、执行,司法厅负责执行部分,社区矫正能节约宝贵的社会资源,多一个社区矫正警察没什么不好的,要知道法治进程的发展是不能阻挠的。”   韩均百思不得其解,白晓倩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问题出在个人形象上,那些转警的司法所干部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宣誓仪式的照片爆出来之后,很多年轻的公安干警,或许连公安都不是,总之让很多人不高兴,认为他们影响了人民警察的形象。   并且翻出《人民警察法》,说里面压根就没有这个警察,指责东靖市司法局知法犯法。外面人不高兴也就算了,司法系统内部也有不同意见,监狱民警认为这么做不对,甚至翻出老黄历,问司法局有什么资格配警车,开车的是不是人民警察?”   下面不用她解释了,网上的这些帖子足以说明一切。   “不得了啊,为什么啊,人民警察法真的被搞乱了,谁是警察都搞不明白了!”   “你们觉得那身警服好看就来吧,我是监狱的,来我们换,我去你们那上班,你来监狱呆两天看看那身警服的担子子有多重,别以为自己沾点司法的边,就搞身警服穿起,搞个警车开起,记住一不会有人看得起你的,就连我是监狱的我都看不起你们这些保安。”   “司法所工作人员穿警服,简直就是没道理。”   “我强烈要求我们人民警察改制服,现在警察制服泛滥,怎么什么单位都模仿我们警察啊???连司法局也模仿,我郁闷。”   下面这一条评论应该是兵哥哥发的,他幸灾乐祸地认为:“说来说去,就是两群人,一群是想穿警服想耍威风的人;一群是怕别人穿了警服怕被砸了饭碗的人。咱当兵的人有一句经常说的话:是驴是马,拿出来溜溜!”   最后还来了个“哈哈!”   这个哥们更逗,居然说:“司法所转什么狗p警察啊,去他nnd,没事找事。司法所转警察干什么?我从检察院调司法局不是白调了?”   总得来说是极尽讽刺之词,诸如“司法所转警?明天带儿子去动物园看‘四不像’去”之类的评论占上风。   连姜怡都认为这不对,只有公安、国安、监狱、检察院和法院的司法警察,以及铁路、森林、民航和海关缉私局等行业警察可以穿警服,不能这么泛滥下去。   “韩大警监,现在明白了?”   白晓倩抱着双臂一脸坏笑着总结道:“有这批转警干部的个人形象问题,但更多的是更深层次的问题,涉及到权力和利益分配,总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阻力,只是厅里没想到阻力如此之大,下面的反对声如此之高。”   张琳深以为然地附和道:“归根结底还是司法厅没地位。”   韩均可不管司法厅有没有地位,一脸疑惑地问:“可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能帮厅里什么忙。”   “厅里现在被搞得很被动,许厅长和唐副厅长想在社区矫正工作上有所突破,干几件出彩的事回应下这些质疑。你不是会破案吗,想请你去东靖帮着破几个案子,像在陈关县一样,但不能再带上公安局。”   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白晓倩又补充道:“许厅长说了,经费没问题,警力也没问题。人事警务处是你的坚强后盾,司法警官学院的司法鉴定中心提供技术支持,警务督察总队二十四小时待命,人手不够可以从监狱调。总之,一切以你为主,但把嫌疑人移交给公安的时候,你不能露面。”   姜怡撅着小嘴嘀咕道:“弄虚作假?”   白晓倩显然收了业务主管部门的主管部门的好处,没好气地说:“生姜,你要搞清楚,你师傅本来就是一名光荣的司法警察,维护司法行政系统的声誉,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司法警察破的案子,把荣誉让给司法警察,算什么弄虚作假?   况且厅里真没想过跟你们公安争权夺利,要不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他们有他们的难处,想搞个试点露个脸,没想到把屁股露出来了,上上下下都在盯着,很多人都在看笑话,他们不能没一点作为。”   “可司法厅没有侦查权!”   “在社区矫正工作中发现一些线索很正常,为了防止嫌疑人脱逃,暂时控制住再移交给你们公安难道错了?再说司法系统也不像你说得没侦查权,至少有狱内侦查权,不然监狱系统设狱侦处、狱侦科做什么。”   “那也只能在监狱里侦查。”   平心而论,司法厅对他真不错,韩均合上笔记本电脑,若有所思地说:“生姜,白主任说得对,我穿得是司法系统的警服,就要维护司法警察的声誉。这个忙一定要帮,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毕竟没有公安局协助,没有公安局的案卷材料,甚至连要查什么案子都不知道,想做点事没那么容易啊。”   “这一点你放心。”   白晓倩乘热打铁地笑道:“东靖市司法局王局长是从公安局调过去的,以前就分管刑侦,对东靖市近年来未破的命案了如指掌,他就是个活案卷。更不用说在公安局有那么多老战友老部下,想看个什么材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正好可以去看看朱俊风。”   “对对对,你在那还有个常务副市长朋友,正好可以聚聚。”   韩均紧盯着她双眼,似笑非笑地问道:“白主任,你对司法厅的事这么上心,跟我说说,你到底收了人家什么好处?”   张琳乐了,忍不住笑道:“晓倩,老实交代吧,别想着一个人占便宜。”   白晓倩连连摇头道:“没有,真没有!厅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这是给我白晓倩,给我们正义律师事务所西郊分所面子,哪能管人家要什么好处?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律所,毕竟吃这碗饭要受人家管嘛。”   别看她生猛无比,要说敲诈厅长她真没这个胆,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你给他回个电话,就说我明天下午去东靖司法局,尽力而为,争取不让他失望。”   “有你这句话我就好交差了。”   姜怡急切地问:“师傅,那我呢?”   “你正常上班,有吴卓羲罩着,在刑侦局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离这么近,又不是不回来,又不是工作调动,只是临时去帮个忙,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三五天就能回来。”   之前所有的努力全白费了,一提起破案他又来了精神,张琳倍感无奈地说:“去吧,早去早回,如果下班早我就开车去看你。”   司法厅的忙要帮,但在帮之前必须先把谭慧案结了。   第二天一早,韩均像刚开始去重案队调研时一样,让姜怡开着车来到西郊分局看守所。市局刑侦局副局长吴卓羲来得更早,二人简单寒暄了一下,在新任看守所长陪同下拿着提讯证走进了提讯室。   “韩律师,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不希望有人监听。”这才被羁押一个星期,田立辉已瘦得不成人形,脸色很憔悴,连说话声音都带着疲惫。   韩均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摘下手表放到一边,淡淡地说道:“田律师,你想见我,我来了,看在你太太面子上来的。现在8点25,我时间很宝贵,只能给你20分钟。有什么话快说,时间一到你想说我也不会听。”   田立辉添了舔发干的嘴唇,满是期待地说:“我会让我太太给你支付律师费。”   “抱歉,这里是中国,不是美国,别说我没有在国内执业的资格,就算有也不会接受你的委托。另外据我所知,你现在很麻烦,你太太同样很麻烦,她支付不起雇我的费用。”   田立辉似乎被击中了要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韩律师,以前的事我不怨你,你是李再坤的法律顾问,就应该维护他的利益。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看在我太太和我两个孩子的份上,请你帮帮我。”   “怎么帮?”   “你应该知道国内的一般诈骗和金融诈骗有什么区别,一个最高判无期,一个可判死刑。他们想置我于死地,他们不能这样,因为这完全不符合事实。”   “你对国内法律比我熟悉,你可以为自己辩护。”韩均看了一眼手表,暗示他时间不多,尽可能给他施加压力。   田立辉用愤怒的目光瞄了吴卓羲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没用的,这里太黑暗,这里没人权,没法治!他们会罔顾事实,会把我往死里整。”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也把你往死里整?”   “因为你是韩均,你是全美收费最贵的华人律师,你不会见死不救,你不会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道德绑架?”   “不是道德绑架,是我现在只能信任你,也只有你才能帮到我。”   “抱歉,我帮不了你。”   韩均从吴卓羲面前的档案袋里取出田立辉的签证,直言不讳地说道:“田立辉,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并非李再坤先生聘请的什么常年法律顾问,之所以去东华集团,完全是为了调查去年的谭慧案。可以说你落地如此田地,与我有很大关系。”   “时间不多,我不跟你绕圈子。”   田立辉彻底懵了,看着他一脸震惊的样子,韩均举起签证道:“这个世界上啊,有很多东西是见不得人的。在国内爱国热情如此高涨的今天,如果你说你通过损害国家形象捏造不实迫害来谋求个人私利,估计那些爱国人士的口水都能把你淹死。所以大多数人都藏着捂着,光炫耀着自己光鲜的绿卡,而那些看着羡慕的人却不会知道这个as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想生第二个被发现,被强迫流产?传统观念觉得光生一个不够,为了保住生育能力与计生部门做殊死卓绝的斗争?为了不让你太太上环、打胎、催产,与计生部门发生冲突被打、被关、被虐待、被迫害?田立辉,你和你太太申请政治庇护的理由太没新意了,典型的‘政府+物理伤害’,不过倒挺符合美国法官的口味。”   田立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冷冷地问道:“韩均,你想做什么?”   “我在研究你的出入境记录。”   韩均放下绿卡拿起另一份资料,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得不承认,你非常谨慎,先去领事馆办香港通行证,然后拿着通行证去香港,再拿中国护照回国。回国后再办另一个通行证,拿新的通行证去香港,然后再拿着旧的通行证和绿卡上飞机回美国。   嗯,通行证比什么签证都好办又快,并且不用担心什么团签走动不便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海关移民执法局查不到你有回中国的纪录,以为你去香港玩了一圈,不会因此而取消你和你太太的政治庇护。”   政治庇护不是不可以回国,而是回国的话美国政府可能会找麻烦,问你当初是害怕被那个国家迫害才来的,你怎么又敢回去呢?你既然敢回去就说明你现在不怕了,所以我就要取消你的居留权。   韩均拿起手机,从里面翻出几张他太太在签约仪式上和区委领导一起的合影,在他眼前晃了晃:“如果我把这些照片发给海关移民执法局,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想你太太或许再也没机会踏上美国国土,鉴于你身陷囹圄,鉴于你太太无力独自抚养两个孩子,我想法官会帮你两个孩子指定一个甚至两个监护人。   国内的家早没了,加州的家也没了,自己孩子变成人家的,甚至连探望机会都没有。一夜之间不仅没了丈夫,连孩子、家庭和事业都没了,真正的一无所有,真正的家破人亡。田立辉,真要是走到那一步,我想你太太一定会发疯的!”   “你卑鄙无耻!”   “很多人都这么说,尤其那些被我起诉过的大集团总裁,但我不会杀人。”   田立辉怒不可遏地咆哮道:“谭慧不是我杀的!祸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儿,她们是无辜的,你不能用她们来要挟我。韩均,你要是敢这么做,你会遭报应的!”   “佛教里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怕遭报应。”   “你诬陷我。”   “诬陷?”   韩均冷哼了一声,起身道:“田立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你心里清楚,我心里清楚,公安也很清楚。要是在以前,光凭口供和间接证据就能把你送上刑场。时间到了,何去何从,你自己慢慢考虑吧。” 第七十六章 人为财死!   作为一个移民律师,田立辉非常清楚韩均并非在危言耸听。   他不想连累妻儿,不想愿意最终落到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韩均,你知道我一旦妥协就意味着什么。当然,就算我不妥协,他们一样不会放过我,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韩均和吴卓羲对视了一眼,再次坐到他面前,托着下巴道:“很显然,我们之间现在这种关系,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博弈论模型。我们都陷入进了囚徒困境,警方和检方没有足够证据指证你故意杀人,同时你也无法确定法院最终会不会认定你金融诈骗的罪名。不过在我看来你已经够麻烦了,再麻烦还能麻烦到哪儿去?为什么不痛快点,别连累老婆孩子!”   吴卓羲指了指他的签证和出入境记录,意味深长地说道:“田立辉,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你配合,我们就当这些都不存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是想把我逼上绝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是你自己走上了绝路,没人逼你。”   田立辉心乱如麻,思想斗争非常之激烈,一方面不想连累妻儿,一方面又不想死,如丧考妣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一个人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韩均既不能容忍那些夺去别人生命的人,同时又觉得死刑太残酷、太残忍。认为刑法的目的是为了改造人,而不是为了一味地去进行报应式的惩罚。   他不想再拖下去,拿起手表道:“我给你一个机会,可以代表警方给你一个承诺,但仅仅是承诺,不会存在于纸面上,你未来的律师问起来我也不会承认。”   田立辉一愣,下意识地问:“什么承诺?”   “你希望的那个承诺。”   “我凭什么相信你?”   韩均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就像你刚才说的,你只能相信我,也只有相信我。”   涉外案件很敏感,总这么拖下去会夜长梦多,吴卓羲趁热打铁地说道:“田立辉,韩律师不仅是专案组成员,还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政策法规处正处级调研员,在这个问题上他可以代表我们江城市公安局。”   田立辉真不敢拿生命去赌,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请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再考虑考虑。”   韩均敲了敲桌子,提醒道:“我没那么多时间等,并且机会只有一次。”   “好吧,我交代。”   田立辉的心里防线终于垮了,生怕韩均言而无信,又喋喋不休地说道:“韩律师,我太太认识你,早听说过你,她非常相信你,非常敬佩你。总跟我开玩笑说做律师做到你那个高度才算真正的律师,甚至让孩子们以你为榜样,要他们好好念书,将来考律师协会认证的法学院,当华人大律师,当华人检察官,当华人**官……”   韩均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抬头道:“我相信你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态度决定一切,别浪费时间了。”   他交代的情况让韩均倍感意外,虽然他是这个跨国并购骗局的主谋,虽然为了维持这个骗局他残忍地杀害了谭慧,但这一切居然全部是由谭慧而起。   她和老板娘莫欣是关系非同一般,在李再坤正式提出“走出去”战略之前就从莫欣那里听到了风声。她感觉怀才不遇,她认为集团对她不公,作为审计督察部副主管又深知在国内以权谋私很难、很危险,于是知道李再坤有这个意图后就主动联系田立辉。   二人一拍即合,她负责打探老板娘的口风,田立辉负责寻找有并购意向的美国公司。   刚开始只想赚点外快,没想过搞这么大骗局,直到联系上已陷入困境被供应商逼得要破产的ccd公司,二人胃口一下子大了,认为要么不干,要干就干一票大的,就这样一步一步走上犯罪道路,并且无法自拔。   杀人灭口的原因和另一个参与者童明安推测的差不多。   事情是她起头的,为此田立辉把在加州的房子都抵押给银行,她不仅一分钱不掏,在最后关头居然反悔了。他忍无可忍、退无可退,于是回国把她约到江边……而她为了谨慎起见,一直以来也搞得神神秘秘,见面都尽可能选择偏僻的地方,生怕被同事撞见,对田立辉约她去江边竟然一点都没起疑。   走出看守所,吴卓羲不无感慨地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用妻儿要挟人家认罪真不是一件人干的事,韩均心情格外沉重,扶着车门道:“吴局,我不想骗田立辉,更不希望别人骗我。”   “放心吧,上面真默认了,不会让你言而无信的。”   韩均终于松下口气,一脸诚恳真挚地说:“谢谢。”   “应该我谢谢你才是,这个案子,那个坠楼案,要不是你帮忙,要不是你提醒,真可能变成悬案。”   吴卓羲笑了笑,看着迎面而来的姜怡,接着道:“你们师徒为这事辛苦了近一个月,我穷得叮当响,也没什么好表示的,只能在职权范围内给小姜放一个星期假,休完假再去局里上班。”   姜怡怯生生的站在一边,连头都不敢抬,肯定又吃里扒外了,韩均笑问道:“吴局,这丫头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向上级汇报工作很正常,不过你放心,我就算知道点什么也会当着什么都不知道,相信厅里和东靖市公安局也一样。毕竟都是为了工作,公检法司就像一张桌子的四条腿,缺一不可,哪能相互拆台?”   吴卓羲说得冠冕堂皇,语气和神情却出卖了他,显然对司法局干部转警不太认同,韩均拍了拍他胳膊,心照不宣地笑道:“吴局,如果谁都像你这么顾全大局就好了。”   给姜怡放假可不仅仅是她辛苦了一个月那么简单,因为在办调到手续时突然接到省厅通知,这丫头已经被省厅刑侦局大案要案处预定了,市局别想打她或通过她打眼前这位调研员的主意。   吴卓羲是从省厅调到市局的,消息比较灵通,似笑非笑地说道:“韩处长,顾全大局那是领导的事,我只知道端谁饭碗就要替谁干活,东靖司法局遇到点麻烦,作为司法厅政策法规处调研员,你于公于私都要去看看。”   “韩处长?这个处长你给我封的?”   吴卓羲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解释道:“调研员是非领导职务,为了对你们这些非领导的领导表示尊重,正常情况下一般以处长相称,极少称呼某某调研员的。习惯了,别见怪。”   韩均乐了,不禁笑道:“这么说丁承友、刘义朋和王思强他们一口一个韩调研员,是对我不尊重?”   “你磨刀霍霍,来势汹汹,把西郊分局搞得人心惶惶,躲都来不及,哪顾得上什么尊重?现在好了,冰释前嫌,相逢一笑泯恩仇,下次见面时他们肯定称呼你韩处长或韩教授,而不再是韩调研员。”   “原来一个称呼里面居然有这么多道道。”   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正式挂牌,吴卓羲不想给他留下一个“民间组织部长”的印象,帮他拉开车门道:“不耽误你宝贵时间了,现在出发或许能赶上吃午饭。还是那句话,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开口,只要在我吴卓羲职权范围之内,决不会让你韩处长失望。”   “行,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第七十七章 韩律师的光荣历史   二人并没有直接上高速,而是先去张琳父母家接上宝玉。这小家伙是张琳为他精心准备的“心灵鸡汤”,不带在身边她肯定不高兴。   跟吴卓羲透露了不应该透露的事情,姜怡像犯了多大错似地忐忑不安,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逗了会儿宝玉,然后像以前一样拿出本书坐在后面看。   姜怡再也忍不住了,扶着方向盘喊道:“师傅。”   “嗯。”   “您……您……您在看什么?”   “《现代刑事侦查学》,你拉在车上的。”   “哦。”   韩均感觉很是好笑,明知故问道:“生姜,支支吾吾的,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怡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愁眉苦脸地说:“师傅,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而且这不关我的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有话快说。”   “师娘不放心您,怕您一办案就会精神崩溃,非要我跟我们领导请几天假,陪您一起去东靖,说我不在您身边她不放心。您知道的,我才被借调到刑侦局,刚到一个新单位就请假不好,一紧张,一紧张,一紧张就说漏了嘴。”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她准备得这么充分,连换洗衣服全带上了,韩均放下书笑道:“我没怪你,再说我又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真不生气?”   “你这孩子怎么净胡思乱想,好好开车,注意安全。”   “不生气就好。”   姜怡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想了想之后好奇地问:“师傅,如果美国移民局取消田太太的绿卡,美国法官难道真会像您在提讯时说得那样夺走她的两个孩子,真会让她们骨肉分离?”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韩均,像是被问起什么伤心事一般皱起眉头,淡淡地说道:“对我们这些中国人而言,子女是父母身上的肉,父母抚养子女天经地义。但美国法律不这么认为,美国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律伦理是孩子是未来的总统,不承认父母对子女监护权的绝对性。生下来之后,如果抚养不好,轻则会被警告,重则当不成父母,儿童福利机构就会替不称职的父母来养育孩子。”   姜怡不明所以,自言自语地说道:“听上去有些残酷。”   “是啊,新泽西就有一对夫妇,因为给三个孩子分别取名为阿道夫希特勒、雅利安国、希姆莱等与纳粹分子有关的名字,法官认为这是一种对孩子的‘精神虐待’,因此而失去了子女的监护权。因为他们有‘前科’,当他们生下第四个孩子的时候,出生不到17个小时又被强行抱走了,并且不准他们靠近。”   “法院应该判父母更改孩子的名字,不应该直接剥夺人家的监护权,这太残忍了!”   “他们有一套完善的社会化儿童福利体系,真正把关心孩子的话语,体现在行动里、体现在司法里、体现在价值观里。我们很难接受,但在人家看来很正常。   不仅仅美国,欧洲国家也有类似的条款,连大洋洲的新西兰,家庭法院都通过一项判决,不允许家长给自己孩子取古怪诡异的名字。认为那些炸鱼、薯条、玩呼拉圈等令人发指的名字,会给孩子们的童年带来巨大痛苦,要么立即改名,要么失去监护权。”   说到这里,韩均话锋一转:“生姜,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刚去美国时惹得那个麻烦吗,其实我是一个父亲,一个失去监护权的未婚爸爸,女儿的监护权被法官判给别人,不允许探望,甚至不允许我出现在她五百米范围之内。”   姜怡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师傅,您有一个女儿?”   “她叫韩瑶瑶,名字是韩老头取的,不过只有我和韩老头两个人叫。她外公和她外婆叫她蜜雪儿,米迦列天使,并且真把她当成天使,对她非常非常好,生怕哪一天我会把她从他们身边夺走。”   “瑶……瑶瑶今年多大了,她……她……她妈妈呢?”   “今年13岁,大姑娘了,个子有我肩膀高。她妈妈在洛杉矶,跟一个好像是搞计算机的家伙结了婚,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瑶瑶不跟她在一起,一直住在蒙哥马利。”   姜怡被震撼到了,干脆把车缓开到紧急停车道上,打开危险警报灯,扶着坐椅回头道:“师傅,您今年才29岁,怎么……怎么可能有一个13岁的女儿!”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解释道:“唐人街风气不好,韩老头怕我呆在唐人街会学坏,把我寄养在新泽西的一个朋友家里,让我在蒙哥马利上中学。那是一个大家庭,很热闹,主人是一个律师,女主人在一所大学担任教授,懂中文,曾应邀去香港任过教。   他家小女儿比我大一岁,对中国、对我这个中国人很好奇,她妈妈就让她教我英语,让我教她中文。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们……我们……我们就好上了,确切地说应该是青春期对异性的那种……那种相互吸引,不能算爱情。”   师傅就是师傅,姜怡彻底服了,禁不住笑道:“师傅,您……您……您真给我们中国人长脸,后来呢?”   “其实那会儿我们什么都懂,刚开始也很注意,只是有一次没采取措施,她一下子就怀上了。”   韩大律师很难得地不好意思了一回,挠了挠头,一脸尴尬地接着道:“美国人把第一次妊娠后的胎儿视为人,认为堕胎是谋杀行为,她父母本来就坚决反对堕胎,就让她休学,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姜怡紧盯着他这个罪魁祸首,吃吃笑道:“师傅,她父母是不是很生气。”   “换了我我也会生气,所以把我赶回纽约,不让我再见瑶瑶妈妈,认为我是一个下流坯子,是一个小坏蛋,就应该呆在唐人街那种肮脏的地方。同时跟韩老头绝交,不让他进门,不接他电话,不让他看瑶瑶妈妈,不要他送去的钱。”   “后来呢?”   “韩老头认为这不对,认为孩子生下来应该姓韩,应该由他代我抚养,于是和瑶瑶外公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可他只有纽约律师执业资格,只能请新泽西的律师,为了帮我争取监护权,他花了很多钱。   他有他的优势,他比瑶瑶外公家有钱,可以给瑶瑶提供更好的成长环境,甚至为此在蒙哥马利买了一套别墅,并请新泽西的几个华人团体给法官施加压力,确保不会因为种族歧视作出对我们不利的判决。”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刚开始相持不下,最后瑶瑶外公不知道从哪儿找去一个证人,在法庭上指控韩老头有帮派背景,说他与唐人街的几个帮派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法官不想瑶瑶生活在帮派环境里,毫不犹豫地把监护权判给了他们,同时给我和韩老头下了禁制令。”   毫无疑问,他那会儿欠的一屁股债就是打这场官司打的。   姜怡拍了拍他胳膊,很同情地说:“师傅,别难过,瑶瑶都13了,你再坚持几年,等她一成年你们父女就能团聚了。”   “现在是这么想的,以前可不是。”   韩均一边示意她开车,一边不无感慨地说:“过去十年,我一直在为夺回本应该属于我的监护权做准备。所以法学院毕业考到新泽西律师资格后,我就从纽约搬到韩老头在蒙哥马利买的那栋别墅,在可以远远看见瑶瑶的同时,收集一切有利于我的证据。   他外公知道我来者不善,不止一次警告我,说什么他会奉陪到底,甚至有意无意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为社区服务,一年只拿两千美元兼任蒙哥马利市的检察官,他干脆一分钱不要,毛遂自荐兼任法官,并且在法庭上吹胡子瞪眼,净挑我的刺儿。”   想想真挺搞笑的,姜怡笑问道:“那瑶瑶知道你的存在吗?”   “知道,老家伙不仅告诉她我和她妈妈的事,还让她上中文补习班,大前年还带她来中国旅游。只是不认我靠近她,并没有不让她接我电话。他也知道他老了,根本上时代,只要我们想,我们有的是办法联系。”   “他对瑶瑶挺好的。”   “是啊,所以我心软了,在回国前把他约出来谈判,承诺放弃通过法律途径要回本应该属于我的监护权,不跟他对簿公堂。但他必须接受我给瑶瑶准备的生前信托基金,并且不能干涉我们父女的通信和通话自由。”   “哎呀呀,真没想到我还有一个那么大的美国小师妹,师傅,您太厉害了!”   韩均遥望着窗外的景色,五味杂陈地说:“厉害什么,失败差不多。正因为有这种经历,承受过这种骨肉分离的痛苦,所以上午跟田立辉摊牌时我心里很难受很不是滋味儿。就算他负隅顽抗,拒不交代,我也不会真向美国海关移民局举报他太太庇护作假。” 第七十八章 入室杀人案!   下高速,进市区。   先找了个小饭店吃完午饭,然后在离司法局不远的一家快捷酒店开了两个房间,休息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下午上班时间,韩均才同姜怡一起来到东靖市司法局。   “韩教授,您终于到了,早上接到厅里通知,我哪儿都没敢去,在局里等了您一个上午,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王局长五十多岁,国字脸,身材魁梧,说话声音很响亮,连握手都握得非常有力,看上去更像军人而不像一个官员。   “王局长,让您久等了,真不好意思。”来前白晓倩提醒过,他是正处级局长,不管他有多大实权,级别是一样的,韩均没穿“白衬衫”,没有敬礼,就算穿了也无需敬礼。   作为前东靖市公安局刑侦副局长,王昌彪非常清楚侦破悬案有多难,并没有因为他的年龄而有哪怕一丝轻视,一边招呼他进办公室,一边发自内心地感叹道:“韩教授,‘10.01特大跨国诈骗案’我听说了,涉案金额高达五亿多,要不是您力挽狂澜,东华集团这次肯定要吃大亏。”   “主要工作都是公安厅和江城市局做的,我就是协助了一下,力挽狂澜真谈不上。”   王昌彪脸色一正,像是打包不平般地摇头道:“韩教授,我是从公安系统出来的,厅里和江城市局有好多朋友,您在这个案子里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我一清二楚,说力挽狂澜一点都不过,可以说省厅和江城市局这次是捡了个大便宜。”   韩均侧头看了一眼正在外面和一个女干部聊天的姜怡,放下矿泉水笑道:“王局长,您过誉了,让您等了一个上午,不能再耽误您宝贵时间,我们说正事,接下来该怎么做,我能帮上什么忙,您尽管开口。”   “韩教授,大概情况您厅领导肯定跟您沟通过。”   王昌彪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为了贯彻落实上级关于‘社会管理创新’的意图,为了维持社会稳定,为了给全省乃至全国司法系统在社区矫正工作上摸索出一条路子,我们司法局在省厅和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下做了很多工作。   我们把靖东区司法局作为试点的试点,加大政法经费专项转移支付力度,并与区财政和各乡镇协调,让十四个基层司法所经费保障有了明显改善。有了自己的办公场所,配备了现代化的办公设备,给十四基层司法所各配了一辆昌河面包警车……”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昨晚上网了解了一下,虽然都被称之为所,司法所和派出所却有着天壤之别。   以前一直是乡镇的内设机构,这几年才慢慢变成司法局的派出机构,工资和主要经费由司法局出,福利和津贴什么的依然靠各乡镇。   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地位甚至没土管所和兽医站高,被乡镇干部戏称为“五保户”。编制又得不到落实,人多的有两三个,人少的基层司法所只有一个人,普法、调解、社区矫正……全由所长一个人“孤军奋战”,小马拉大车。   韩均对这些不感兴趣,抬头道:“王局长,我们还是谈谈社区矫正工作吧,比如靖东区有多少矫正对象,又比如靖东区的总体治安情况如何,有没有公安部门到现在仍没能侦破的命案。”   开门见山,这样最好。   王昌彪干脆从书柜里捧来一叠案卷,煞有介事地说:“韩教授,靖东区的治安状况确实不容乐观,直接影响到我们的社区矫正工作。您看看,这是去年底发生的一起入室杀人案,公安部门到现在都没查出眉目,甚至连被害人身份都没搞清楚。”   公安局的案卷,应该很全面,接下来的工作要好做得多。韩均一边翻看着,一边若无其事地问:“王局长,案发现场在哪个司法所的辖区?”   “在团结街道司法所,那里属城乡结合部,外来人口很多,情况比较复杂。”   “被害人遗体呢?”   “案子没破,尸体暂时没火化,仍停放在江滨殡仪馆。”王昌彪打听过,知道他不像那些所谓的刑侦专家听汇报看案卷材料破案,不会“等靠要”,在调查每起命案前都要去看看尸体,都要去案发现场转转,所以早有准备。   张琳正眼巴巴等着呢,早点把活儿干完好早点回去,韩均合上案卷,起身道:“王局长,您工作忙,就不用再管我们了,安排个人给我们开车,送我们去殡仪馆,然后直接去团结街道司法所。查到眉目之前我都会东靖,您有什么事可以给您安排帮我们开车的同志打电话。”   许厅长在电话里说过,他习惯我行我素。王昌彪也不客气,直接安排正跟姜怡说话的那位女同志给他们当向导。   同姜怡刚开始给他开车一样,去年刚通过公务员考试考进东靖市司法局的徐小霞也非常紧张。这么好的车,不能给省厅领导磕着碰着,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在姜怡的指点下,把车缓缓开出大院儿。   刚熟练了一点儿,她便小心翼翼地问:“韩教授,姜警官,我们局里有定点酒店,签过协议的,我们是不是先把行李搬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也不用你们局里破费,那个快捷酒店我们感觉挺好。”   师傅有的是钱,怎么可能在乎那点住宿费。再说好不容易来一趟东靖,他肯定要跟朱副市长聚一聚,司法局定点的酒店人多眼杂,肯定不方便,姜怡附和道:“是啊,小霞,我们习惯自己管自己,吃饭住宿什么的你就别管了。”   “这怎么行,接待好你们是我的任务。”   “现在不是了。”   韩均把几张看完的案卷递给姜怡,若无其事地笑道:“你现在的任务是开好车,把我们送到我们要去的地方,必要时给我们当翻译,因为我和生姜听不懂东靖话。”   省厅领导的话就是指示,徐小霞不敢再强求,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去年12月17日中午12时15分左右,团结街道魏家巷居民李某做好午饭,前去邀请独自租居住在他家的房客潘某吃饭,当推开虚掩的房门进入房间时,发现门口里侧的地板上有大量血迹,看到潘某头朝南、脚朝北、脸朝东侧躺在房间东墙衣柜和床中间的空地上,且脸上及被子上、床上、立柜上全部都是血迹,李某被眼前的一幕吓的迅速跑出房间,并拨打‘110’报警。   接到报警后,东靖市公安局靖东分局迅速出警,立即成立‘12.17”故意杀人案专案组。根据案情,专案组分为视频分析、现场排查、线索查证、现场勘查四个小组同时开展工作。经民警现场勘查,现场未发现嫌疑人的任何足迹,房间里也没有明显翻动的痕迹,基本排除了侵财的可能。   据房东李某反映,死者姓潘,叫潘永前,来自本省长湖县,在东靖做土石方工程,于被害前一个月独自租住到他家的出租房,平时安分守己,与人为善。但在调查中发现,长湖县并没有他的户籍资料,在东靖市做土石方工程的老板也不认识他这个人……   看到这里,姜怡自言自语地说:“把房子租给没有身份证件的人,这不是违反治安管理规定嘛。”   韩均把尸检报告往她手里一塞,轻描淡写地说:“再看看这个。”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姜怡不禁惊呼道:“他身上有这么多旧伤,肋骨和腿骨都做过手术!”   “所以东靖警方认为仇杀的可能性较大。”   “这么说只要能查清他的真实身份,也就能顺藤摸瓜地找到凶手。”   “可惜他曾做过的那些手术,全省医院一天不知道要做多少例,身体里的钢板又都取出来了,很难从这个方向展开调查。”   交通事故,工伤事故和各种意外事故层出不穷,医院最忙的就属骨科,根本无从查起,只能从其它方向着手,姜怡提议道:“师傅,我们看完尸体,勘察完案发现场之后,或许可以去长湖县碰碰运气。”   韩均掐了着鼻梁,闭着眼睛道:“问题是死者跟房主说的话不能信,并且靖东分局已经去过了,不仅去过长湖,还去过长湖周边几个县市。另外我刚看完的这份材料很有意思,曾接触过他的几个居民声称,他应该能听懂一点东靖话。”   江省有很多种方言,一些闲得没事干的网友甚至搞了个排名。东靖话在最难懂的江省方言排行榜中排名第一。甚至有专家表示,作为一个存在了3000年的方言语种,东靖话其实很有研究意义。   尽管很多兄弟城市的网友表示不服,但谁也无法否认东靖话既难懂又难说的事实。姜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他就算不是本地人,也至少在本地呆过很长一段时间!”   尸检报告上说得很清楚,被害人系因头部被钝器及锐器打击,致失血休克死亡;附在报告里的照片很清晰,死者脸部被钝器及锐器击打得面目全非。姜怡翻看了一下报告和照片,又摇头苦笑道:“难怪查不到他身份,难怪没人去认尸呢,原来几乎被毁了容。” 第七十九章 国内没有黑社会   王局长打过招呼,殡仪馆工作人员很配合。   在徐小霞看来,这师徒二人绝对是怪胎,看尸体就看尸体吧,居然先找个地方换衣服,换上一身很厚很夸张的白色防护服。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能透过眼罩看见他们一双眼睛。   “小霞,不用跟我们进去了,不然你会三天吃不下饭,连觉都睡不着。”   在她这个司法局干部面前,姜怡有种莫名的优越感,用戴了两层手套的手拍了拍她胳膊,很潇洒的跟师傅走了进去。   殡仪馆停尸房的布局似乎都差不多,韩均环顾了下四周,走到工作人员刚拉开的冰柜前。   面目全非,甚是恐怖!   他没有急着触摸死者额头,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仔仔细细观察起死者身上的伤疤和手术伤痕,然后像法医一样掰开死者右手。   姜怡拍完照片,放下手机道:“师傅,手心没什么老茧,手背却有好几条伤疤,结合身上这些旧伤,我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人,被害前应该经常打架,这个案子也应该是仇杀。”   指纹比对技术很成熟,东靖警方却没能查到他身份,韩均自言自语地说道:“经常打架斗殴却没有案底,他的身份真神秘啊。”   “流窜,可能是从外省流窜过来的。”   “也许吧。”   韩均又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才背对着她和工作人员,伸出右手不动声色地抚摸起死者额头。   这绝对是最痛苦的一次体验!   一个三十多岁身材很魁梧的男人,戴着铁拳头一拳又一拳地往死者头上招呼。鲜血模糊了双眼,只能依稀看见他眉毛很浓,左脸上好像有一条伤疤。他怒不可遏,一边施虐一边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怒骂,死者抱头求饶,他不为所动。   紧接着,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了。   幸好左手死死抓住冰柜,不然真可能会倒下。韩均痛苦地睁开双眼,扶着冰柜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才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体验次数越多,体验时间就会变得越长,他并没有因为这次坚持了近两分钟而感到奇怪,甚至为此感到高兴,因为这让他知道了想知道的一切,比如死者为什么被杀,凶手为什么要杀他。   同前几次调查一样,接下来要做的是先找到凶手,然后再想方设法把他与死者联系上。至于剩下的事,东靖市司法局肯定会干得漂漂亮亮,根本不用他操心。   在没有公安部门配合的前提下,怎么才能找到凶手,怎么才能把两者联系起来绝不是一件容易事。去团结街司法所的路上,韩均一直为此愁眉不展。   姜怡不明所以,仍在研究案情,捧着一叠案卷材料说:“师傅,靖东分局判定犯罪嫌疑人为单独作案,应该距离案发地不远,熟人作案可能性较大。他们把侦查范围确定在团结街道的几个居委会和村,重点排查20至50岁男子,尤其重点关注有前科、案发后突然外出的人员。   并以案发现场为中心,重点围绕死者曾接触过的、尤其经常在一起打麻将、有前科劣迹的人员开展全面排查。对魏家巷及周边所有天网、民用监控进行提取,对案发时段内的录像进行筛查、制图。不过初定侦查范围内的人员被一一排除,没发现可疑情况。”   案卷在来殡仪馆的路上大概浏览了一下,为了侦破这起入室杀人案,东靖警方做了大量工作,一个个嫌疑人员浮出水面,又一个个被否定排除,否则案件也不会陷入僵局,也不会拖到今天没破。   “是吗?”韩均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   姜怡一脸认真地说道:“所以我感觉不但被害人是流窜过来的,凶手也可能是流窜过来的,就像电影里那些黑社会仇杀,追杀。”   仇杀、追杀的猜测没错,流窜倒未必。   死者不是她推测的那种人,韩均暗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国内哪有什么黑社会,生姜,你是不是香港电影看多了?”   这对师徒真有点意思,徐小霞忍不住插了一句:“韩教授,国内是没有像日本和香港那样的黑社会,但有带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   姜怡重重点了下头,一脸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是啊,真有的。”   没有身份证,手机没有通话记录,整个一移动上网的工具,除了看看小说之外,就是玩游戏,就是用qq聊天。好友倒不少,对他知根知底的却一个都没有……   被害人身份不明,凶手动机不明,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东靖警方和王思强刚开始接手“钟海俊杀人抛尸案”时一样,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着手。   正常情况下想侦破这样的案子全靠运气,想到东靖市司法局所拥有的资源,想到东靖市司法局所面临的困境,韩均打定注意,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你们都认为与黑社会有关,那我们就以这个方向展开调查。”   意见得到采纳,姜怡兴奋不已,可想了想之后又摇头道:“师傅,光确定调查方向有什么用,没有公安部门协助,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公安就破不了案了?”   韩均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道:“事实上我们现在拥有的资源一点不比公安少。小徐,团结街司法所同志带我们看完案发现场之后,你帮我给你们王局长打个电话,请他动员案发现场周边几个区县的基层司法所助理员和协理员,走访、询问所有在册的被矫正对象,对几个区县涉黄、涉毒、涉赌的所有团伙进行一次摸底。”   被矫正对象不是刑满释放人员就是假释犯,找他们打听的确是一个办法,只是这么做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不等姜怡质疑,不等徐小霞点头,韩均接着道:“外面要摸底,监狱和戒毒部门也要摸底,只要是东靖籍或在东靖被捕的罪犯及强制戒毒人员,都在询问范围之内。”   他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徐小霞不敢怠慢,急忙道:“是,韩教授,我会向我们局长如实汇报的。”   姜怡急切地问:“师傅,我们呢?”   “等,等摸底结果出来再说。”   “那我们看完案发现场之后不就可以回江城了吗,反正在哪儿等不是等。”   外面再好也没有自己家好,这丫头出来大半天就想家了,韩均点头笑道:“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我已经约了你朱大哥,要回也得吃完晚饭回。”   “对对对,都到门口了,哪能不见个面。”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团结街道司法所。   看着楼前那蓝白相间的标识,看着门口那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以及那六七个穿着警服的司法所干部,韩均意识到他们为什么招人忌了。如果把红色的司法徽章换成公安警徽,如果把警车上的“司法”字样换成“公安”,这就是一个派出所。   “报告韩调研员,东靖区司法局团结街道司法所全体人员集合完毕,请指示!”   矮矮胖胖,穿着一身警服看上去很滑稽的所长小跑着迎上来,毕恭毕敬的敬了个礼,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东靖区司法局团结街道司法所所长房永清。”   人家是公务员,转警是上级的要求,却稀里糊涂的惹来那么多麻烦,招来那么多非议,要承受那么大压力。   昨天晚上白晓倩给厅里回复后,许厅长特别打过一个电话,让他代表省厅慰问一下基层的同志,鼓舞鼓舞士气。说在这个风口浪尖,他们那些厅领导出面不太合适。   韩均深知自己现在代表着司法厅,紧握了下他的手,走到助理员和协理员们面前,抑扬顿挫地说道:“同志们,让你们受委屈了!许厅长和唐副厅长等省厅领导,特别委托我来看望大家,并委托我转告大家,司法体制改革和几十年前的改革开发一样,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有争议,有压力、有困难很正常,希望大家能够顶住压力,迎难而上……”   白姐真应该去给领导当秘书,帮师傅准备的这番演讲词像模像样,姜怡差点爆笑出来。   省厅领导没有忘了基层的同志,代表他们的韩调研员甚至把第一站放在团结街道司法所,房所长激动不已地保证道:“请韩调研员转告厅领导,我们一定会顶住压力,迎难而上,不折不扣地贯彻落实上级意图,确保司法体制改革试点成功!”   “好好,我会帮大家转告的。”   韩均一边握着众人的手,一边笑道:“同志们,自我介绍一下吧,介绍完之后带我去参观参观你们的新办公环境,感受一下司法体制改革的新气象。”   “司法助理员封俊,欢迎韩调研员来我所检查工作。”   “韩调研员好,我是司法助理员祖明惠。”   “戒毒民警罗雪梅。”   ……   劳教所变成强制戒毒所,可除了司法局的强制戒毒所之外,公安不仅有自己的强制戒毒所,还有一家安康医院。他们不给司法部门的强制戒毒所移交吸毒人员,司法部门就来了个戒毒民警“下沉”。进入社区开展戒毒管理工作,进一步延伸司法戒毒民警队伍的职能。   人民调解、社区矫正、安置帮教、法制宣传、戒毒管理,搞得很正规很正式。   尤其在人员配置上,简直颠覆了基层司法所的现状。行政编制、政法专项编制的司法助理员,编制外公开招聘的司法协理员(临时工),以及“下沉”到所里的戒毒民警,加起来达到七人,跟一个派出所的人员相当。   “我们并没有超编,按照司法部《关于加强司法所规范化建设的意见》,司法所需配备3名以上工作人员,编制不够的应从乡镇(街道)人员中调剂解决,并保持相对稳定。有条件的地方,应当配备5名以上工作人员……”   难怪称之为试点,因为其它地方想试也试不起。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听完房所长的介绍,韩均这才注意到几个司法协理员和公安的协警一样,虽然穿着警服但并没有佩戴警衔。   来这里是干正事的,扮演完省厅领导,韩均师徒在房所长和一名协理员的陪同下赶到案发现场。   正如案卷里所记录的一样,房主是个糊涂蛋。由于违反治安管理规定,把房屋出租给无身份证件的人居住,没按照相关规定登记,没有向公安机关报告,案发之后被团结街派出所处以500元罚款。要不是街道干部说情,差点被拘留。   看到两个穿警服的司法所干部,他吓得六神无主,再加上对被害人本来就一无所知,韩均和姜怡问了半天都没能问出了所以然。 第八十章 地位超然   “小徐,今天就这样,你把车开回去,明天早上8点准时去酒店接我们。生姜手机号码你有的,局里有什么消息给她打电话。”   局里正承受着方方面面压力,据说原计划月底前来视察的部领导,都因为试点单位被推到风口浪尖而取消了行程。   省厅领导和局领导想打个“翻身仗”,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他看完尸体,去案发现场转了转,儿戏般地给局里布置了一个摸底行动。然后来到滨江路上这家规模不大不小,装修看上去很普通的麻辣龙虾馆前,像没事人一样打发人家回去。   甚至像那些爱心泛滥的小女生一样带着一只宠物,走哪儿带到哪儿,这哪里是查案,电影电视里不是这么演的!   徐小霞对韩均师徒很失望,推开车门道:“韩调研员,不用这么麻烦。我家离这不远,我自己打车回去。明天上午8点我准时去酒店报到,有什么事我会及时给姜警官打电话,向您汇报。”   白晓倩说韩大律师风流成性是有原因的,他总喜欢往女人堆里钻,只有女性朋友和女同学,不像人家有那么多同性朋友,有那么多铁哥们。对女孩尤其漂亮女孩总是那么彬彬有礼、幽默风趣,不管是不是对人家真有那个意思。   徐小霞长得不错,被誉为司法局的一支花,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求。   为了接待好他这个省厅领导,早上还稍作打扮过,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真丝衬衫,配上一条黑色小脚裤,五厘米的中跟鞋,卷曲袖子露出白白葱藕似的手臂,再加上直直的长发、楚楚动人的眸子,简单而不失气质。   她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韩均不明所以,一脸歉意地解释道:“小徐,你千万别误会,我们真不是嫌你烦要赶你走,而是要上去参加一个很私人的聚会,客随主便,我们只能听主人安排。”   又给零花钱,又买奢侈的衣服和首饰,去泰国旅游又给带礼物,姜怡彻底被张琳收买了,很直接地认为师娘让她跟来肯定不光防止师傅精神崩溃那么简单,防止他招蜂引蝶、沾花惹草才是真正目的。   见他怜香惜玉的老毛病又犯了,抱着“宝玉”说道:“是啊小霞,我们真没有不带你上去的意思,只是私人聚会不太方便,要是带你一起去主人可能会不高兴的。”   徐小霞反而被他们说得很不好意思,急忙辩解道:“韩调研员,姜警官,你们多想了,我家真离这不远,回去很方便。而且小区没车位,这么好的车停马路上要是被刮了怎么办?”   “好吧,我给你拦车。”   送走东靖司法局大美女,姜怡撅着小嘴嘀咕道:“师傅,您怎么这么花心呢?碰着漂亮女孩就找不着北,不仅屁颠屁颠地跑到路边给人家拦出租车,还硬替人家付钱。她是替单位跑腿的,打车费可以报销,用不着您大献殷勤。”   韩均给“宝玉”系上狗绳,起身笑道:“什么大献殷勤,这是绅士风度,别这么小家子气。”   姜怡拿起狗粮,跟着他往里面走去,喋喋不休地嘟囔道:“体现风度也要看场合,也要看对什么人!师娘对您这么好,为您操碎了心,您不能对不起她。何况您还有瑶瑶,您已经是当爸爸的人了,不能看见漂亮姑娘就往前凑。”   “生姜,你管得倒挺多。”   “我是为您好,真是为您好,我可不想再莫名其妙地多个小师妹或小师弟。”   跟什么人学什么人,这丫头肯定是被白晓倩给带坏了,居然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韩均懒得跟她解释,事实上也没法解释,因为他的确喜欢跟漂亮女人打交道,干脆岔开话题道:“提起瑶瑶,我想你们是该见见了,明天早点起床,在我跟她视频时跟她打个招呼,省得将来见面不认识。”   姜怡真想看看美国小师妹长什么样,是不是一个像瓷娃娃般地混血儿,可想了想之后又愁眉苦脸地摇头道:“可是……可是……可是我英语不好,我怕我跟她没法交流。”   “她懂中文的,我们的话她几乎都能听懂,正常交流不会有什么障碍。”   姜怡兴奋不已地问:“真的?”   “真的,她外公和外婆在这方面还是很大度的,认为她应该了解中国,应该了解他父亲成长的地方。”   “太好了,如果明天早上我起不来,您一定要记得叫我。”   女儿是韩大律师的骄傲,居然得意洋洋地笑道:“明天起来不来还有后天,后天起不来还有大后天,我们几乎每天都有交流。她在学校里学了什么,参加什么活动,喜欢哪个男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偷吸大麻不敢让我知道,其它事从来不瞒我,对我很信任,把我当成很要好的朋友。”   姜怡瞪着双眼惊问道:“她偷吸大麻!”   “吸大麻在国内违法不等于在国外违法,我吸过,奥巴马也吸过,别少见多怪。孩子嘛,都很叛逆,对什么事都很好奇,都想尝试一下,这很正常。”   这父亲当得太不负责任了,姜怡急切地问:“要是上瘾了怎么办?”   韩均若无其事地笑道:“放心吧,瑶瑶很懂事,她知道轻重。况且她外公和外婆那么爱她,不会让她真吸毒的。”   “她才13岁,就偷吸大麻,就想交男朋友,您一点都不担心?”   “作为父亲,肯定会担心,但除了担心之外更要对她有信心,我相信我韩均的女儿不会堕落成吸毒者。另外她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孩子,虽然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但积极参加学校和社区组织的各种活动,非常有能力,非常前途。”   有什么样的父亲,就会有什么样的女儿,姜怡彻底无语了,正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一个熟悉的面孔从雅间里走了出来,很高兴地招呼道:“韩均,我选的这个地方怎么样,喜不喜欢吃麻辣小龙虾?”   韩均侧头看了一眼隔壁包厢桌上那一大盘摆得整整齐齐,很是有点霸气的小龙虾,摇头道:“不管你高不高兴,我都要如实地告诉你,我对小龙虾不是很喜欢,主要觉着那家伙头那么大、皮那么厚、没有什么肉,吃起来太费劲。”   朱俊风关上包厢门,一边招呼二人坐下,一笑骂道:“蹲在路边啃汉堡不费劲,早知道你小子这么不识抬举,我就应该去买两个汉堡包打发你们,根本用不着这么破费,这么麻烦。”   人家可是常务副市长,将来要是在江城混不下去还要求人家,姜怡嘴像抹了蜜似地嫣然一笑道:“朱大哥,他不喜欢吃,我喜欢吃。”   朱俊风摇摇头,假作严肃地说:“错了,你应该称呼我朱叔叔。生姜同志,上次不知道被你钻了个空子,这次不行,不能乱了辈分。”   韩均乐了,忍不住打趣道:“朱俊风,你想当长辈,想让人叫你叔叔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叫完之后总得有点见面礼,光想占便宜不吃亏,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一斤小龙虾,不够再加一斤。”   “不要脸,都当市长了还这么不要脸。生姜,别上他当,就叫他朱俊风朱大哥。”   朱俊风瞥了他一眼,笑骂道:“姓韩的,在小辈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真要是把我惹急了,小心我把你在纽约的那些丑事全抖出来,看你以后怎么人模狗样的为人师表。”   虽然这是第二次坐在一起吃饭,但关系已经发生了实质性变化,心态也与上次大不相同,姜怡不再那么拘束,竟一脸好奇地笑问道:“朱大哥,我师傅在美国都干过什么丑事?”   “想知道?”   “想知道。”姜怡扑闪着大眼睛,重重点了下头。   “想知道叫叔叔。”   “别信他,我能有什么丑事,”韩均显然做贼心虚,抓起一次性手套忙不迭地催促道:“动手动手快动手,消灭小龙虾,别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   玩笑点到为止,朱俊风微笑着招呼道:“生姜,动手,别不好意思。这家的小龙虾腮都清洗干净了,可以直接吃虾膏。虾背的虾线也处理掉了,很卫生,味道也很不错。”   皮儿薄、肉厚、满脑的虾黄,又香又辣,味道确实不错。扒去虾头、外壳、钳子,姜怡很没有形象的消灭掉一只又一只,不一会儿面前就堆满了虾壳。   一份尖椒土豆丝,一份水煮黑鱼片,一份炒腰花,一份苦瓜炒鸡蛋,一连要了三大不锈钢盆麻辣小龙虾麻,好吃到停不下来。   跟他们这对狼吞虎咽、毫无吃相可言的师徒不同,朱俊风吃得很慢很优雅,给杯子斟满啤酒,不无感慨地说:“韩均,跟你一起吃饭最没意思了,除了吃就是吃,像饿死鬼投胎。其实吃小龙虾就应该配上冰啤酒,这样才有味道。”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要保持清醒,不能喝酒精饮料。”   朱俊风似笑非笑地问:“帮司法局多少挣回点面子?”   “你怎么知道的?”   “东靖就这么大,能有什么秘密。”   姜怡不是外人,朱俊风没什么好担心的,直言不讳地说:“不仅我知道,常委们几乎都知道,但又很默契的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韩均,涉及到公安和司法系统的权力分配,涉及到那么多部门和个人利益,我们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你在江城呆好好的,干嘛跑来蹚这滩浑水?”   韩均对政治从来不感兴趣,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喜欢抓凶手,喜欢多管闲事行不行。”   “行,你多厉害啊!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帮东华集团挽回了几亿损失,帮公安厅破获一起特大跨国诈骗案。不但管公安的事,连纪委的工作都一肩挑了。”   “纪委?什么意思?”   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政治白痴是怎么在江省混得如鱼得水的,朱俊风暗叹了一口气,没好气地问道:“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看守所窝案你掺和了没有?”   “我没掺和,不过给西郊分局转交了一份举报材料。”   “跟你明说吧,西郊分局看守所窝案只是冰山一角,那个所长是省政法委一个领导的亲戚,他不仅把西郊看守所搞得乌烟瘴气,他老婆还把手伸进了全省二十多个县区看守所。在看守所里面开小店,开连锁店。不但不给看守所上交利润,甚至仗着有人撑腰不把人家放在眼里。据说在一次大检查中,他家的一个营业员居然敢跟武警叫板。”   “有这样的事?”   朱俊风微微点了下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包括江城市局在内的很多市县局一直敢怒不敢言,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跳出来点燃了这个炸药包,他们正中下怀,顺水推舟铲除了这个毒瘤,包括我们东靖市公安局。”   韩均似笑非笑地问:“这么说,我无意中得罪了一个级别很高的领导?”   “才知道啊。”   朱俊风忍不住笑道:“不得不承认,你运气真不是一般好,刚开始我真替你捏把汗,不敢告诉你,怕你有什么压力。没想到公安系统一行动,你居然被炒到网上,把省里搞的很被动。田书记亲自过问,得知这件事可能与看守所窝案有关,大为光火。而你得罪的那位领导也随之被调到政协,估计这只是开始,纪委应该会有进一步行动。”   真以为多大事呢,原来是这样,韩均很是不屑:“我奉公守法,别说他已经调到政协,就算没调他又能拿我怎么样?大不了拍屁股走人,回纽约继续打我的官司。”   “这倒是,对你这种根本无心仕途的人而言真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提醒你,以后做事尽量谨慎一些,别什么事都瞎掺和。”   “谢谢。”   “整个江省就你这一个朋友,有什么好谢的。”   朱俊风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市局也想把去年那起命案破了,宁副市长请我转告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你现在可了不得,一案成名,整个一刑侦专家,地位很超然啊!”   东靖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韩均拿起名片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问道:“他对我多管闲事没意见?”   朱俊风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摇头笑道:“都说剃头挑子一头热,司法局这档子事可以说是剃头挑子两头热,部里和厅里可能有什么想法,基层干警也可能有些不同意见,但县市这两级领导不会有。不管怎么样工作一样要干,忙得头晕脑胀,谁咸吃萝卜淡操心去管那些总理部长才应该操心的国家大事。   再说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部门之间的人员又经常流动,很多工作还要相互配合,没你想得那样横眉冷对。更何况东靖市司法局是接受司法厅和东靖市委市政府双重领导的单位,他们被人看笑话,市委市政府脸上也没光。” 第八十一章 走访排查   三天过去了,不是带着他那只“色狗”游山玩水,就是逛商场转小摊狂购土特产,要么上网查询本地有什么小吃美食,中午一家晚上去另一家,大有要吃遍东靖之势。   他们师徒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王局长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竟然说破案要讲究什么火候,火候没到再着急也没用。   徐小霞早早来到酒店,见基层同事忙活了三天准备的那些摸底材料,被一箱一箱的在角落里动都没动,禁不住问道:“韩调研员,姜警官,今天我们去哪儿玩?”   韩大律师刚跟“有想法、有前途”的宝贝女儿在网上聊了近一个小时,心情格外舒畅,毫不在意她那带着阴阳怪气的口气,也不在乎她称呼“韩调研员”而不是之前的“韩教授”,伸着懒腰笑道:“不能再玩了,要干正事。”   假期就剩下三天,玩得乐不思蜀的姜怡也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把“宝玉”踢到一边,“是应该干点正事,早点把正事干完才能早点回家。”   “那上午去什么地方,要不要给我们局长打个电话,请他帮着协调一下。”   韩均一边示意她坐下,一边安排道:“不用了,上午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研究案情。生姜,案卷材料你看过好几遍,你帮我从头捋一捋,看我们现在手头上都掌握哪些线索。”   师徒二人已联手破了四起命案,真正的“梦之队”。   姜怡非常有默契地捧出昨天买的白黑板,先贴上一张东靖警方从天网提取的很模糊的死者照片,然后拿起水笔,在上面写写画画道:“被害人虽身份不明,但在魏家巷租住了36天,与很多团结街道居民有过接触,留下了很多线索。首先,他应该能大概听懂东靖方言,我们由此可以判定他在东靖生活的时间不会低于两年。”   韩均翻出一张东靖地图,若有所思地说:“两年时间不可能一个熟人没有,但迄今为止仍没有市民提供有价值的线索,也没人去靖东分局认尸,这意味着之前的调查范围太小,不应该仅限于市区,而应该扩大至所有说东靖方言的县市。”   西郊分局调查“钟海俊杀人抛尸案”时,不仅把认尸公告贴满了全江城的大街小巷,并且在电视、电台和报纸上发布悬赏,向全社会征集有价值的线索。   从案卷材料上看,东靖分局可能由于经费方面的原因,调查力度远没有西郊分局那么大,不仅没到处贴认尸公告,不仅没发布悬赏,连调查范围都显得有些小。从最开始的团结街道,到最后的靖东区,只覆盖了小半个市区,下面的几个县及县级市或许只发了几张协查通报。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姜怡重重点了下头,接着说道:“被害人租住在魏家巷期间,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上跟房东谎称出去联系业务,事实上却是去一家麻将馆打麻将。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只有11月18日上午,11月22日下午和12月2日上午没去。”   这三个半天去哪儿了没法查实,韩均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被害人没有开伙,早饭一般在巷口的小摊吃,豆浆、油条、稀饭、包子,很简单,每顿消费不超过十元。中午一般在麻将馆对面的几个小吃店解决,有时候吃面,有时候点一个炒菜吃饭,很节俭。”   姜怡顿了顿,又补充道:“刚才忘了说,他在麻将馆玩得很小,不管糊多大都是20元封顶,跟他打麻将的也都是些妇女和老人。另外现场勘查人员确认,被害时他钱包里仅剩下800多元,也就是说他的经济状况并不好。”   他们要么不干正事,干起来居然有模有样,徐小霞鬼使神差地说:“三十多岁,没正经工作,整天游手好闲打麻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联想到死者求饶时的口音,韩均眼前一亮:“小徐,给团结街道司法所打电话,请他们调查一下被害人去过的那些早点摊和小吃店,请摊主和店主们回忆一下,被害人的口味偏咸、偏淡、偏甜还是偏辣,一个多月时间他几乎天天光顾,老板们应该有点印象。”   “好的。”   她走出打电话,姜怡继续说道:“技术人员从被害人头部提取到一个dna样本,基本可以断定是凶手留下的,非常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调查。只要能确定被害人身份,就能缩小排查范围,就能通过dna比对查到凶手。”   凶手为了泄愤,用戴着拳套的拳头狠揍,擦破点皮,留点血很正常。   整整拖了三天,火候应该差不多了,就算有什么怪异的想法别人也不会觉得太牵强,韩均权衡了一番,捧起司法局送来的材料道:“生姜,我们今天把这些全部看完,重点关注那些人员比较多、犯罪时间比较长、社会影响比较恶劣的团伙,然后我们拿着东靖警方的复原照给他们认,只要能碰上,那我们就可以收工了。”   破这种案子就是靠碰运气,姜怡当然不会反对,何况以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为突破口是她先提出来的。   社会影响真正恶劣的犯罪团伙,公安局早把他们连根拔起了。被矫正人员所提供的线索有一大半是捕风捉影,要甄别真伪,再确定调查范围,这个工作量不是一点两点大。徐小霞感觉不能干坐着,也参与进来,以一个本地人的身份给了不少建议。   其实韩均根本不在乎真伪,只要其中有一个团伙在东靖市辖下的南山市活动,只要能离真相近一点就行。   下午五点,所有材料全部看完,并拟出了一份疑似涉毒、涉赌、涉黄团伙清单。出来这么久,韩均一刻都不想耽误,又指着清单儿戏般地笑问道:“生姜,你说我们这次从头查还是从后查?”   “师傅,当然从后查,这还用问。”   徐小霞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为什么?”   想起“钟海俊杀人抛尸案”,姜怡吃吃笑道:“因为从后查可以给我们带来好运。”   “生姜说得对,运气非常重要。小徐,帮我们收拾东西,收拾完就出发。另外给你们局长打个电话,请他跟南山市司法局打个招呼,我们需要他们的协助。”   只要不再游山玩水,只要不再到处购物,让徐小霞做什么都行。东西太多,收拾起来很麻烦,鸡飞狗跳的忙活了近半个小时,三人才正式踏上征程。   南山市紧邻江城市的西霞区,是东靖市最西面的一个县级市,由于沿着长江又紧邻省会,经济比较发达,不止一次的被评为“全国十大财神县”。   南山人有什么事,要买什么东西,基本上都去更近的江城,只有达到一定级别的政府人员,才经常因为公务往东靖跑。   同在刚到东靖市时一样,韩大律师先自己找了家酒店,然后让徐小霞联系南山司法局,请司法局组织司法助理员和协理员拿着死者复原照和体貌特征,再次走访、询问那些有前科或游手好闲以及与疑似犯罪团伙有接触的人。   又是三天过去了,一无所获。   这次没坐等,而是和司法局干部一样走访,姜怡精疲力竭的躺在大床上,连逗“宝玉”的心情都没有,无精打采地嘀咕道:“师傅,这里那么多外来人口,我感觉我们像是在大海捞针。”   这个案子非同一般,要不是怕别人把自己当成怪胎,韩均早跑到南山公安局去了,他略作权衡了一番,起身道:“别说大海捞针,大洋捞针也要捞。别偷懒了,跟我去酒吧街碰碰运气,那里鱼龙混杂,说不准能有收获。”   “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姜怡爬起身,又说道:“小霞吃饭前说房所长来电话了,被害人口味不是偏辣,而是特别喜欢吃辣。吃油条要沾辣酱,吃面要放辣酱,炒菜要老板多放辣椒。他说东靖人口味偏甜,所以摊主和小吃店老板印象很深刻。”   韩均明知故问道:“什么地方人喜欢吃辣。”   “西川省、南云省、湘南省、湘北省,西南那一片都喜欢。”   “不管有没有用,至少又多了一条线索。”韩均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也不去隔壁叫徐小霞,就带着她下了楼。   长江路酒吧街在城区非常有名,二人乘出租车赶到时夜幕刚刚降临,星星点点的彩灯亮起来了,各类夜行生物开始神出鬼没,整条马路光怪陆离,显得那么地不真实。   或许不是周末,走进的第一家酒吧显得有点冷清,稀稀拉拉的几桌客人,人气并不旺,现场dj也显得无精打采,几场草草的钢管秀之后,就是不住地放歌,不过音乐还是蛮棒的。来不是玩的,见几个纹着身的年轻人围在吧台前喝酒,韩均径直走了过去。   “做什么?”   “警察!”   这次出来真带了警官证,韩均拿出来亮了亮,不等他们注意到“司法”字样,就揣进口袋,换上照片笑问道:“别紧张,我就是想跟你们打听个人,帮帮忙,看看有没有印象。”   警察的威慑力还是比较大的,姜怡刚掏出带有警徽的警官证,一个小伙子就拿起照片凑到灯光下看了起来。   “没什么印象,应该没见过。”   姜怡生怕他们糊弄师傅是个外地人,亮出她的正牌警官证提醒道:“再看看,看仔细点。”   “警察同志,我们又不是你们派出所的户籍警,哪能认识那么多人,而且这照片像是手画的,根本看不出来嘛。”   现场dj和酒吧保安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个把音乐尽可能放低,一个不动声色地走到吧台边维持秩序。在确保他们不受打扰的同时,尽量不引起客人们的恐慌。   “再看看这一张。”   韩均拿出东靖警方从天网截取的一张照片,描述道:“他个子一米七左右,三十岁左右,身材偏瘦,说普通话,可能是西川、湘南等西南几个省的人,但能听懂本地话。”   “没印象,真没有印象。”   “你呢?”   “我也没有。” 第八十二章 线人之死!   问完一个又一个,问完一家又一家,都没印象。   问到最后一家时已经很晚了,客人不断起身,匆匆离去。一直问到人家关门打烊,二人才走出酒吧。   夜色很美,风很凉,几个意犹未尽的男男女女追逐的打闹声,打破了空旷街道的寥寂。折腾了大半夜一无所获,姜怡灰心丧气说:“被害人穷成那样,都快吃完上顿没下顿了,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一张门票几十块,顶他一天生活费,想想也是。”韩均摸了一把脸,喃喃地说道:“被害人是外来人员,我们这边查不到很正常,问题是已经七天了,监狱和戒毒部门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姜怡被说糊涂了,微蹙起黛眉问:“师傅,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明天就要回江城市局刑侦局上班,韩均不想也不能再拖下去,放缓脚步循循善诱地说道:“一个在东靖呆了好几年的外地人,身上有那么多打斗留下的伤痕。我们几乎可以确定他起码进过两次以上医院,做过两次以上手术。   我跟东靖市局宁局长打听过,他告诉我东靖治安管理非常严,只要是打架斗殴受伤进医院的,医院都会及时报警。而一个多次因打斗进过医院的人,却没有案底!生姜,你是公安,并且在刑警大队警务室呆过大半年,你想想他能是什么人?”   看着她绞尽脑汁的样子,韩均提醒道:“想想你经手过的那些账目,有没有不太好入账又必须报销的。”   姜怡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惊呼道:“线人!”   韩均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接着道:“我问过你们吴局,他说国家层面没有立法,对线人的监控、赦免、报酬和保护等方面存在很多问题,没有国外那些‘证人保护计划’之类的措施,酬劳又不高,绝大数职业线人整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中,经常换电话号码,不停换住处,手机通讯录里从来不敢留真名,身份证也不敢带在身上,生怕连累家人。”   被害人机智、聪明、灵活,扮什么像什么,在魏家巷住了一个多月,房主和周围邻居都以为他真是做生意的。租住房周围有好几个棋牌室,可他却宁可每天步行20多分钟去更远的麻将馆,显得很谨慎。   对普通人而言“线人”似乎很遥远,或许以为只有电影和电视剧里才存在。姜怡则不然,她是警察,并且出生和成长在一个警察家庭。   她父亲就有一个线人,原来跟欺行霸市的托运站老大做事,后来偷偷摸摸地出来认识她父亲,给公安做起线人。那个具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接二连三地被警方打击,引起团伙成员的怀疑,结果脚筋全部被人挑断了。   这样的案例西郊分局也有,刑警大队长刘义朋的一个线人在举报一起贩毒案后就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看见过他,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   “师傅,您这一说我发现被害人真可能是线人,靖东分局查不到他身份很正常,毕竟线人大多是为钱卖命,办特情备案手续的很少,估计在公安局根本没档案,只是私下里跟某一个干警联系。但这一推测完全建立在他那些伤都是近年留下的基础之上,验尸报告里好像没说那些伤有了多长时间。”   “这跟个人的体质、恢复能力和营养有关,法医根本无法判断。”   这个推测很合理,同时又很大胆。   姜怡沉思了片刻,轻声提醒道:“师傅,想证实这个推测不难,市局不太可能,靖东分局更不可能,市区几个分局也不太可能,只要问一下南山等几个县市局不就成了。”   “但我们现在是在帮司法局办案。”   韩均遥着远处的出租车,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他真是线人,肯定得罪过很多人,肯定有很多人因他入狱。在社会上他很低调很难查,但监狱里应该很好查,或许是照片不够清晰,不然不会到现在都没消息。”   刚伸出胳膊,准备喊出租车,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回来一看,原来其中一个酒吧的dj。穿得花花绿绿,头发染得黄黄的,见他真是冲自己来的,韩均嘴角边勾起一丝笑意。   “这里人多眼杂,说话不方便,我带你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他似乎怕别人看见,很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故作不认识的走在前面。   姜怡欣喜若狂,禁不住拉了下师傅的手,韩均笑了笑,带着她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左拐右拐,拐到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dj突然回头问:“警察同志,小西川是不是出事了?”   韩均反问道:“你没看过我们手里的照片,怎么知道我们找的是谁?”   dj显得很紧张,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们在酒吧打听时我瞄了一眼,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当时人太多,而且什么人都有,我没敢说认识。”   姜怡激动不已,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立即掏出照片让他再认一次。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指着手机电筒照射下的照片,非常肯定地确认道:“就是小西川,虽然有点模糊,但我不会认错的,警察同志,他是不是出事了?”   韩均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紧盯着他双眼问:“小伙子,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dj不假思索地回道:“去年11月22号,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是21号发工资,他是第二天来借钱的。”   “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   “你借给他多少钱?”   “1000,我工资本来就不高,只能借给他这么多。”   时间对上了,钱基本上也能对上,韩均趁热打铁地问道:“你为什么借钱给他?”   dj忐忑不安地说:“我刚来南山打工的时候跟他住同一个院儿,我们都是外地人,我没钱时他帮过我,他走投无路,他没钱的时候我肯定也要帮他。警察同志,小西川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事了?”   “他死了,被人杀了。”   dj流露出一脸痛苦的神情,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知道会出事,就知道会出事,他是你们害死的!他为你们得罪过那么多人,办假证的、开赌场的、贩毒的、带小姐的,想报复他的人太多了,被打过那么多次,每次都被打成那样。可你们呢,不但言而无信,还当那么多人面出卖他!”   韩均紧抓着他胳膊,一脸诚恳地说:“小伙子,我们既然能找到这里,就意味着想把事情查清楚。就算你不说,我们也能从其他途径了解到。但如果你能帮助我们,那我们就能少走很多弯路,早点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人都死了,查有什么用。”dj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要走。   韩均一把拉着他,冷冷地问道:“你知道他很多事,而这些事他是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说明你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好。小伙子,他现在死了,死得很惨,难道你不想帮他报仇?”   dj被说动了,他不仅想帮好朋友报仇,还想报复那个出卖好朋友人。   他提供的情况令人震惊,韩均把他带到酒店,给他安排了个房间。叫醒徐小霞,让她和姜怡一起看住知情人,然后拿起徐小霞的手机拨通了东靖市司法局王昌彪局长的电话。   “韩教授,你判断的非常准!十点半的时候,监狱管理局陈副局长给我通报了一条线索,考虑到太晚了,怕影响你休息就没跟你打们电话。”   “王局长,被害人是不是有个绰号叫‘小西川’,老家在西川省,来东靖已经有了好几年,平时在南山活动,没个正经工作。”监狱管理局那边有了消息,王昌彪很兴奋,只是这个消息来得未免有些晚,韩均感觉很是好笑。   王昌彪感觉很不可思议,紧握着手机问:“韩教授,你查到了?”   “查到点眉目,先说说监狱管理局那边的情况。”   “是这样的,第三监狱由于前段时间接了一个大订单,交货期比较急,生产压力也就比较大。直到今天晚上,不,已经过十二点了,应该是昨天晚上收工,管教们才顾上帮我们排查。一个因组织卖淫入狱的南山籍服刑人员,认出了被害人,其他情况跟你刚才说得差不多。”   朱俊风那天说得很清楚,转警这件事被搞得沸沸扬扬,难受的是上面,不高兴的是下面。他们这些中间的本来就是一伙的,把这个案子破了,给忙活了这些天的社区矫正民警分点功劳,搞个什么表彰仪式,回应下质疑,事情就过去了。   被害人身份已经查明,有明确的调查方向,侦破这个案子应该不难。   韩均不想再掺和,更不想再拖下去,关上房门,直言不讳地说道:“王局长,我这边找到一个知情人,他提供情况比较全面,比较可信。我基本上可以确定,‘小西川’并不是什么游手好闲的外来人员,而是公安部门的线人。”   “线人?”   “您听我说完。”   都快天亮了,韩均可不想耽误时间,一五一十地解释道:“小西川这几年一直给南山市公安局中华街派出所的一个干警做线人,帮中华街派出所破获了不少大案。去年上半年,南山市局刑警大队三中队的一个副中队长找到派出所干警,请他帮忙提供点线索,想弄出点成绩。派出所干警禁不住他软磨硬泡,答应了,把小西川介绍给了他。   小西川正好不知从哪儿得到风声,知道一条涉毒线索,感觉危险性比较大,问那个副中队长要5000块钱,那个副中队长当时也答应了。于是他下大力气搞,真帮三中队摧毁了一个贩毒团伙,抓了6名案犯,缴获冰毒1000多克和两部作案用车,涉案金额几十万。   案子破了,办案单位却迟迟没跟小西川兑现那5000块钱。派出所干警只能充当黑脸去管三中队催要线人费。那个副中队长说给个2000吧,这对线人来说已经很多了。   派出所干警没办法,只能给小西川2000,并跟他说明情况。小西川是职业线人,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他气不过,自己跑去刑警队要。可能说话有些难听,那个副中队长火了,居然当着好多人面骂他是二五仔,小西川身份也就这么暴露了。”   作为一个老刑警,王昌彪比谁都清楚身份暴露对线人意味着什么,顿时怒骂道:“做事之前连蒙带骗,做事之后就把人踢一旁,这样下去谁还为他们做事!”   “是啊。”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涉毒案,两个首犯肯定要判死刑,其中一个首犯的弟弟刚好出狱。小西川身份暴露,钱不敢再要了,于是躲到东靖。去年11月22日,也就是案发前不久,他没钱了,只能回南山跟唯一的好朋友借,我认为他就是那次回南山被凶手盯上的。躲来躲去,始终没躲过去,死得那么惨,死得那么冤,就因为那3000块钱!” 第八十三章 迎刃而解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在短短的一个星期里查到这么多情况,前东靖市公安局刑侦副局长、现东靖市司法局长王昌彪自认为做不到。不是没有相应的调查资源,而是根本想不到往这方面去调查。   韩均在电话里的那番话太令人震惊,信息量太大。   公安部门的线人被杀,公安部门查了近一年居然不知道他是谁?如果一切属实,南山市公安局的一个责任区刑警队副中队长要对线人的死负一定责任,并且南山市司法局的工作也可能有漏洞。   他在电话里虽然没明说,但王昌彪相信那个毒贩刚出狱的弟弟很可能是凶手。如果是刑满释放还好一点,那只是需要司法局安置帮教的对象。如果是假释,如果杀人后畏罪潜逃,那他可就是脱管的社区服刑人员了!   社区矫正工作刚开始没几年,人员、编制、经费……都没能得到落实。从出狱尤其从案发到现在,嫌疑人有没有去司法所报到,外出有没有请销假,司法助理员有没有去他家走访,相应的监管制度有没有全部落实,王昌彪心里真没底。   搞这个案子是想挽回点面子的,不能搬石头砸自己脚,他权衡了一番,毅然拨通了市公安局宁局长的电话。   破案本来就是公安的事,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市公安局迅速行动起来。   凌晨2点25分,南山市公安局领导接到市局命令赶到酒店,同一起赶来的南山市司法局局长从韩均三人手里接管知情人。   凌晨3点48分,东靖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和东靖市公安局靖东分局办案人员赶到南山,并迅速成立专案组。   凌晨4点12分,分管安置帮教和社区矫正工作的东靖市司法局杨副局长赶到南山。   ……   被害人身份已经查明,排查范围已经缩这么小,技侦人员又从案发现场提取到了dna样本,只要凶手没潜逃,将他绳之以法并非难事。   术业有专攻,韩律师只破案不办案,更不会追捕逃犯。如果凶手真潜逃了,他想帮也帮不上。把知情人完好无损的交给他们之后,给吴卓羲打了个电话,帮宝贝徒弟续了一天假,然后两耳不闻外面事,关上房门睡大觉。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12点。   洗完脸,刷完牙,哈欠连天的走出房间,只见姜怡正站在走廊尽头眉飞色舞的跟徐小霞说些什么。   “师傅,您醒了,肚子饿不饿。”   “饿,就是饿醒的,你们吃了没有?”   这丫头越来越像白晓倩,居然很自然地挽着他胳膊,一边陪着他往餐厅走,一边吃吃笑道:“南山公安局和司法局都要请您吃饭,小霞从早上到现在接了十几个电话,知道您不喜欢跟陌生人一起吃,我就让小霞都帮您回了。”   “回得好,我们自己吃自己的,吃完之后收拾东西回家。”   她心情似乎从未像今天这么好过,竟很难道的大方的一回:“师傅,今天我请客,六菜一汤,既是庆功宴,也是散伙饭。”   在“法官大人”面前可不能这样,不过现在“法官大人”不在。况且当着徐小霞面,不能让这个或许真有些“恋父情节”的丫头难堪,韩均若无其事拍了拍她手,好奇地笑问:“庆功宴,庆什么功?”   姜怡松开双手,跑到他面前兴高采烈地说:“案子破了,凶手落网了,难道不应该庆祝一下吗?”   “破了?这么快?”   “破了!”   徐小霞同样很激动,忍不住笑盈盈地确认道:“韩教授,您和姜警官查明了被害人身份,剩下的工作迎刃而解。靖东分局和南山公安局办案人员,在市局刑侦支队胡支队长的指挥下,先找到发展小西川当线人的中华街派出所民警,然后按照他提供的情况圈定调查范围,制定行动方案。   今天一早,专案组兵分七路,在南山公安局刑警大队、治安大队、辖区派出所及南山司法局的配合下,同时传讯小西川当线人期间得罪过的那些假释人员、刑满释放人员及其男性家属。在传讯过程中,涉毒案主犯的弟弟见办案人员就跑,他是专案组锁定的主要目标,早布下天罗地网,想跑也跑不掉。”   “然后呢?”动作够迅速,韩均暗赞了一个。   刚开始的调查方向是自己确定的,就算师傅没想到被害人是线人,通过监狱管理局提供的线索,一样能确定被害人身份。   姜怡很开心很高兴,接过话茬道:“然后提取dna样本进行比对,南山公安局比我们西郊分局还有钱,检验设备齐全而且很先进,比对结果四个半小时就出来了,确认无误,就是他。”   “凶手没潜逃?”   她又挽着他的胳膊娇笑道:“师傅,说起来我们的运气真好,如果早一个月接手这个案子,想抓到他真没这么容易。因为案发后他真跑了,一躲就是好几个月。他是假释犯,是要接受监管的社区服刑人员,怎么能让他失联脱管?   南山司法局做了很多工作,先跟公安沟通,准备上网追逃。然后展开政治攻势,说服教育他家属,让家属想方设法劝他回来,让家属告诉他如果再藐视法律,再视矫正监管制度为儿戏,就要向法院提出撤销缓刑建议,执行原判刑罚。   大半年过去了,‘小西川’的案子一点风声都没有,他感觉应该没事,应该没怀疑到他,就在家属劝导下回了南山。考虑到他哥哥因贩毒被判死刑,家里就剩他一个成年男人,有老人和小孩要赡养,司法局网开一面,只对其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给了一个警告处分,并没有向法院提出收监执行的建议。”   朝夕相处了一个星期,虽然之前认为他们有些不务正业,但现在案子破了,并且是在他们的大力协助下破的,之前的那点小误会已荡然无存。   即将吃得是散伙饭,说散就散,徐小霞真有那么一点失落,情不自禁地说:“韩教授,就像姜警官说得一样,你们师徒真是专门侦破疑难命案的‘梦之队’。如果下次有机会再来东靖办案,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还给你们当向导。”   韩律师从来不会让女孩子不开心,尤其漂亮女孩,一口答应道:“行啊,如果有机会肯定给你打电话。”   和两个大美女吃饭,要比跟那些从没打过交道的大男人吃饭愉快多了,谈笑风生,吃得津津有味。   不知道是舍不得他们走,故意拖时间,还是司法局那边有交代,要尽可能留一下他们。吃饱喝足,徐小霞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托着下巴一脸好奇地问:“姜警官,你们刑警都有线人吗?”   师傅帮着续了一天假,南山离江城又这么近,早一会儿走晚一会儿走无所谓,姜怡干脆又要了一瓶饮料,微笑着道:“社会发展太快,现在的犯罪是多样化、隐蔽化,利用线人破案可以说是侦破涉毒、涉枪、涉赌、贩卖假钞、强迫卖淫等案子的重要手段。我们江城的刑警几乎都有,少的有两三个,多的有五六个。”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她是司法局干部,据说转了警,只是在她这个“真警察”面前不好意思穿警服。对她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姜怡耐心地解释道:“就我们江城而言,主要有三种类型的线人,一种是零工,也是最普通、人数最多的。分属各个派出所和便衣大队,对他们实行淘汰制,做得不行换人。主要让他们去娱乐场所看看有没有卖粉的,要么去赌场,要么去卖淫窝点,危险性不是特别大,酬劳也不多。   第二种线人是有档案的,都是零工中表现比较突出,比较机智、聪明、灵活的。做一次给几百上千,有些费用也给报销。他们要打入犯罪分子内部,危险性比较大,不能暴露身份。正因为危险性大,压力大,过得提心吊胆,人员流动性也很大,真正能一直做下去的不多。   第三种是破案留根,有一些明知有犯罪行为,但移交法院因为证据不足可能不能处理的,就把他留下,发展过来作为线人使用。当然,他们如果再犯罪,我们照样抓。”   韩均向吴卓羲打听过,对此并非一无所知,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补充道:“总得来说,有一些线人是出于朋友帮忙,有一些线人是出于正义感,另外有一些线人是被举报者的对立面,因为犯罪同行竞争或者内讧而举报对方。更多的线人纯粹是为了钱,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都是在为钱卖命。”   她又好奇地问:“小西川属于哪一种?”   姜怡沉吟道:“我不知道东靖是不是跟我们江城一样,但从知情人提供的情况看,他应该属于第一种线人,干得却是第二种的活。”   徐小霞虽然不是姜怡这样的“真警察”,但却是国内名牌大学毕业的法学学士,并且通过了司法考试,可以担任公职律师,想到小西川的遭遇,她不禁凝重地说:“小西川不是国家正式工作人员,却要在极度危险的环境里工作,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遇害之后,既不能被追认为烈士或见义勇为者,又不能认定工伤,我越想越感觉这对他不公平。”   线人被称为刀尖上的无间道,但是在中国法律上没名分,这个话题太沉重,韩均只能苦笑着道:“小徐,你是司法局干部,你又了解情况,你完全可以帮帮他,看能不能帮他家属争取到点国家救济。” 第八十四章 “有钱没钱”   “……他们举牌喊二十八万,我二十九万,他们喊二十九万五,我直接加到三十一万!我一掷千金,大杀四方,一直加到四十八万,把那些人杀得落花流水,谁也不敢跟我抬价!玲稚姐,小萍姐,我终于知道土豪是什么感觉了,爽,真爽!”   他们师徒是开着一辆车去东靖的,回来时居然变成两辆。张琳、白晓倩、施玲稚、小萍以及高铭等四个实习律师,全部围在一辆九成新的路虎前,兴高采烈地左看看右看看。   韩大律师给东靖公安局警察基金会一捐就是二十万,根本不差钱。   这次帮了大忙,请他吃饭他不去,想帮他报销住宿费、油钱和伙食费连自己都感觉有些小家子气,东靖市公安局宁局长和司法局王局长一合计,干脆让南山市公安局及司法局的同志,邀请他们师徒去车管所驾考中心参加刚好今天下午举办的车辆拍卖会。   拍卖的都是由东靖市公安交管部门在执法过程中查扣的违法、违规车辆,其中不乏路虎、汉兰达、宝马、途锐等越野车,凯迪拉克、蒙迪欧、凯美等高档车,也有爱丽舍、吉利、长安面包车等中低档车。   他自己有好车不需要,不等于他亲戚朋友不需要。   这辆路虎发现版,前置四驱,八挡手自一体,才跑了四万多公里,新车大概要一百万左右,考虑到参加拍卖的市民都是抱着图便宜的心理,起拍价定得比较低,从二十万开始起拍。   越好的车越难拍出去,市局已经做好了流拍准备,没想到韩大律师真感兴趣,听车管所同志介绍完车况,就让她宝贝频频举牌,以极为嚣张的气势唬住了所有人,居然以四十八万的价格被他拍下了。   几家媒体记者采访,纪委监察部门监督,整个过程公平公正,没有违背任何原则,做了个顺水人情,宁局长和王局长很高兴。花不到五十万买下一辆在国内价值百万的车,韩均也很高兴。   开拍之前在电话里通过气,张琳并没有感到意外。   白晓倩一直蒙在鼓里,猛一见霸气十足的黑色路虎,顿时乐得心花怒放,爬上驾驶座很不耐烦地催促道:“生姜,别吹牛啦,真要是土豪,能去拍二手车?钥匙拿来,让姐溜一圈,过把瘾。”   姜怡伸出右手,理直气壮地要道:“白姐,师傅说了,你想开路虎不是不行,但要把你的车给我,不能一个人占两辆。”   律所现在开始接涉外业务,没辆像样的车充门面真不行,他肯定是给自己准备的,白晓倩岂能不知道韩律师的良苦用心,扶着方向盘吃吃笑道:“我那是新车!”   “这也是新车,不信你看看里程表,才四万多公里。”   尽管有些舍不得,但为了事业,白晓倩还是忍痛掏出她那辆1系宝马的钥匙,一脸很不情愿地说:“生姜,那是我的血汗钱买的,为了还贷我省吃俭用,放在太阳下怕晒着,停在马路边怕刮着,你一定要爱惜,要对它好点,不然我跟你急。”   “知道了,不就是一辆车嘛,你实在舍不得,那就别换了。”   “换换换,说换就换。”   她把车一溜烟地开出了停车场,韩均和张琳对视了一眼,露出会心的笑容。   出了一个星期差,省法制办那边肯定有很多事,他拉开奥迪后备箱,留下几袋土特产,剩下的全部送给高铭等四位实习律师,然后同施玲稚一起上了二楼。   姜怡终于有了自己的车,尽管是白晓倩的二手车,尽管以前没少开,依然笑得合不拢嘴。白晓倩刚把路虎开走,她也跟着把红色宝马开去了,准备找个洗车店把它洗得干干净净,明天好开它上班。   不患寡而患不均。   人家有好车开,自己却要帮她们做饭,小萍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一边无精打采的摘菜,一边酸溜溜地嘀咕:“几十万的车说送就送,琳琳,姐夫对白晓倩也太大方了。”   张琳嫣然一笑道:“妒忌了?”   “有一点儿。”   “我看不止有一点。”   “琳琳,说了你千万别生气,我感觉姐夫对白晓倩比对你都好。”   “你知道什么?”   张琳坐到她对面,笑吟吟地解释道:“小萍,别这么小心眼,你姐夫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他跟正义律师事务所有协议,涉外业务他拿大头,西郊分所只拿小头,现在很多工作又都是西郊分所做的,他不能没一点表示。”   小萍这才反应过来,喃喃地叹道:“是这样啊。”   “你姐夫整天和生姜一起破案,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务正业,但他知道不能坐吃山空。白晓倩的律所,说白了就是他的律所,适当作出一些投资也是应该的。”   “那生姜呢,生姜也有车开了。”   “又妒忌了,小心眼,”张琳笑骂了一句,凑到她耳边窃笑道:“你姐夫早跟我商量好了,等你结婚时我们送你一辆新的当嫁妆,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小萍欣喜若狂,喜笑颜开地问:“真的?”   “骗你做什么,20万以下,喜欢那一款,喜欢什么颜色自己挑。”   “琳琳,姐夫太慷慨了,我爱死他了。”   想到他的那些经历,张琳不无感慨地叹道:“其实你姐夫能有今天真挺不容易的。从十六岁就开始打工,不但要给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还背着很沉重的债务。别得不会干,只能靠山吃山,一下课就往警局、法院和移民局跑,专门帮唐人街的那些律师拉业务。   别看他现在只接公司业务,其实他最擅长的是办移民。他没上法学院,没有律师资格的时候,就开始帮那些偷渡去的闽省人办居留了。他看得多,知道怎么办快,收费便宜,成功率又高,20岁的时候一年就能赚几十万美元,就把他堂爷爷帮他打官司的钱全还了。”   小萍知道瑶瑶,但对他的过去知道的却不多,禁不住问道:“后来呢?”   “后来出名了,有钱了,攒了两百万美元给瑶瑶立了个信托基金。也正因为没有了后顾之忧,现在才过得这么潇洒,才把钱不当钱。”   “那我姐夫现在有多少钱?”   “可能是以前过得太苦,有了钱之后就大手大脚,赚一万花两万,哪有什么钱。包括房子和车在内,现在所有资产加起来也就七八百万人民币,要不白晓倩能总笑话他是这栋楼里最穷的人。”   “七八百万还说穷,让不让人活了?”   张琳笑了笑,拿起一根豆角,“其实他能赚更多钱,只是他懒得去赚。另外他是他堂爷爷指定的财产继承人,不过他好像对韩老先生的财产不感兴趣,最后可能会全部捐给唐人街那几个商会。”   “为什么?”有财产不继承反而要捐出去,小萍一脸不可思议。   “因为继承是有条件的,一是要先赚一大笔钱给美国政府交遗产税。二是韩老先生在唐人街呆了很多年,对那几个历史悠久的商会有感情,希望他能同时继承他的事业,回纽约给商会当律师。”   张琳把豆角放进塑料筐,又笑道:“对了小萍,以后少买点肉,多买些蔬菜和瓜果,他昨晚打电话说回国之后体重增加了两公斤,必须要控制饮食,不能再这么毫无节制的胡吃海喝。”   想到自己居高不下的体重,小萍脱口而出道:“琳琳,姐夫已经很瘦了,用得着节食吗?既不抽烟,又不喝酒,如果连吃都省,他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张琳扑哧一笑道:“这不是省不省的问题,而是健康问题。在美国,大胖子特别多,有的胖得进不了车门。但是在富人区,你肯定看不见一个胖子。他们非常在意健康,在意体型,几乎家家都有健身房、游泳池,喜欢有氧运动,不出几身汗,不冲几次凉,都不算过一天。”   “这么说我也要减肥。”   “你减不减随你,但他肯定是要减的,他给自己重新拟了一张作息时间表,从明天开始6点准时起床,一边跑步一边溜‘宝玉’,中午只吃一颗煮鸡蛋和水果,晚上不吃肉不喝汤,外加有氧运动一小时。”   “你呢?”   “我当然陪他啦。”   张琳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起身笑道:“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跟那些领导吃饭吗,一是他不喜欢被人领导,二就是不喜欢看见那些长得肥头大耳的领导。”   小萍轻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说:“看来我要给自己订个减肥计划,不然姐夫看我也讨厌。” 第八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调动   依法治国不是口号,省法律顾问团更不是摆设。   为了切实规范政府行为,让政府依法决策、科学决策、民主决策,省政府研究决定今后开政府常务会议,要先学法半小时,邀请顾问团法律专家给省领导讲授法治。余省长甚至要求省政府的红头文件报送他签发之前,必须先送法律顾问附署意见。   作为公职人员,韩均不能总不务正业,偶尔也要干点正事;作为法律顾问团成员,该来给省领导当老师,就要来讲半个小时课。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包括余省长在内的省领导,对他是如何侦破“10.01特大跨国诈骗案”的更感兴趣,让一堂法治课变成了案情汇报。   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遍,把功劳全部归纳到“集体智慧”,事实上博士楼里的几十位专家教授邻居也确实给了他很大启发,不然调查方向不会那么快转移到国外。他越是说实话,领导们越是觉得他谦虚,30分钟不知不觉过去了,仍意犹未尽。   拖了十五分钟课,终于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走出会议室,韩均轻车熟路地来到他真正的单位江省人民政府法制办公室。   虽然被称之为“办公室”,级别却一点都不低,如假包换的正厅级机构。严主任是正厅级领导干部,同司法厅许厅长一样大,管包括法律顾问处在内的好几个处。   不过这个“办公室”里没他的办公室,所以他每次来都把严主任的办公室当他的办公室。   “四个月能办下来,速度算很快了,外事办的同志帮了大忙,等会儿去感谢一下人家。”   刚刚坐下来,严主任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pec商务旅行卡。   这可是好东西,刚回国时就请省里帮着办,有它去澳大利亚、文莱、智利、印度尼西亚、日本、韩国、马来西亚、新西兰、巴布亚新几内亚、秘鲁、菲律宾、新加坡、泰国、越南、墨西哥、俄罗斯等apec21个经济体免签证。美国和加拿大为过渡成员,去这两个国家不具有签证功能,但可享受通行及入出境通关便利。   韩均接过旅行卡看了看,嘿嘿笑道:“外事办我一个都不认识,严主任,您帮我谢一下就行了。   “一点都不会处事。”   严主任瞄了他一眼,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看看这个,看完之后就知道以后该去哪儿领工资了。不仅你如愿以偿的调到了公安厅,你那个徒弟也调到了公安厅,许厅长为这事差点跟我翻脸。韩均,你这事干得太不地道了,怎么着也要先跟我先打个招呼吧,搞得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许厅长打电话来问罪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副处长,括弧,正处级!   韩均被这份任免文件搞得一头雾水,“严主任,恐怕我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您能告诉这是怎么回事吗?”   看着他这一脸丝毫不作伪的表情,严主任将信将疑地问:“你真不知道?”   “知道我能问您?”   “那你有没有跟彭副省长说过你想去公安厅?”   韩均放下文件,非常肯定地说:“没有,真没有,我对现状非常满意,怎么可能没事找事给自己找麻烦。”   “那彭副省长有没有问过你想不想去公安厅?”   韩均猛地拍了下额头,一脸恍然大悟地说:“您这一提我想起来了,他真问过,我还半开玩笑地跟他说,我在司法厅和在公安厅一个样,都要听您使唤,您一个电话我就要随叫随到。”   严主任拍了下桌子,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要是你没这个意思,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管余省长要人。”   半个月前才跟张琳聊过国际刑警组织,没想到一转眼省里就要把他调到国际刑警组织中国中心局江省联络处担任副处长,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指着文件问:“严主任,这个副处长到底是做什么的,要不要我每天都去上班。”   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严主任轻叹了一口气,耐心地介绍道:“这个联络处将会在公安部的授权范围内开展工作,接受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业务指导,负责国际刑警组织框架内的联络工作,统筹全省公安机关涉外刑事案件的协调组织、犯罪信息搜集和国际警务交流合作。   听起来职能挺多,其实就是挂一块牌子。除了你这个副处长之外,人还是公安厅出入境管理局那班人,办公地点还是在出入境管理局。至于要不要每天去上班,你自己问彭副省长,他既然把你要过去,他肯定有所安排。”   开什么玩笑!   本律师可是一个自由职业者,只会领导别人,不喜欢被人领导,更不用说天天上班,朝九晚五了。韩均把文件往他面前一推,一脸坚决地说:“严主任,如果需要天天上班,那我想我只能选择辞职,辞去包括省法律顾问在内的所有职务。”   他不同于一般干部,他不是在开玩笑,他真干得出来。   严主任对这个一点不懂也一点不守官场规矩的部下是又爱又恨,托着下巴道:“放心吧,彭副省长说了,只是把关系调过去,跟挂在司法厅时一样,不要你天天上班,连办公室都没给你准备。”   “那我徒弟呢?”   “你是你,她是她,如果谁都跟你一样,那还不天下大乱啊。”   “我是问她调到哪个部门,是不是跟我一样,去那个什么联络处。”   彭副省长的如意算盘打得非常之漂亮,严主任不得不服,一边收拾着文件,一边似笑非笑地说:“你徒弟跟你不一个单位,她被调到省厅刑侦局一处,也就是大案要案侦查处。韩均,名师出高徒啊,据说她很有能力,很能干,政治觉悟很高。彭副省长对她很关心,很看好,准备给她压压担子,破格提一个副主任科员。”   韩均蓦地反应过来,终于明白彭厅长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了,对他而言只要有案子查就行,管那丫头被调哪个单位,竟一脸好奇地问:“严主任,副主任科员是做什么的,是领导吗?”   他刚回国那会也经常问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严主任和白晓倩一样见怪不怪,指了指对面的办公室,一脸不耐烦地说:“想知道去对面找一本《公务员法》,那上面全有。”   “好吧,我回头自己查。”   韩均收起apec商务旅行卡,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严主任,公安厅出入境管理局和国际合作局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要回答,因为他不知道很正常,事实上很多人都不知道,严主任摇头笑道:“没区别,就是在门口多挂了一块牌子。”   “这么说出入境管理局、国际合作局和国际刑警江省联络处是一家?”   “差不多吧,一些老同志还习惯称出入境总队,我知道你有点晕,习惯就好。”   “是搞得挺复杂的。”   韩均再次拿起任免文件看了看,愁眉苦脸地说道:“关系既然已经调到了公安厅,那司法警官学院的教授不就可以辞掉了?警服穿过两次,是不是要还给人家?严主任,我没调动过,没经验,你给点建议好不好。”   调动要有经验,真是头次听说,严主任忍不住调侃道:“我建议你最好别去司法厅,最好离许厅长远点儿,他现在很不高兴,甚至很气愤,你现在去只会自取其辱。”   “又不是我要调的,再说我从来没去上过班,有我这个人和没我这个人没什么两样,他生什么气呀?”   提起这个,严主任就想笑,“韩均,你是我法制办的人,你去哪儿,去做什么,我能不知道?难怪彭副省长要想方设法把你调到公安厅,搞刑侦真有两下子。一星期时间,又协助东靖市公安局破获一起命案,顺带着帮东靖司法局挣回了一点面子。如果我是许厅长,我也舍不得放你走。”   “您知道了?”   “听说了一些。”   严主任长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接着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司法行政工作确实很难出成绩,许厅长有许厅长的难处。韩均,这次你做得很好,通过这个案子,让上上下下意识到社区矫正和安置帮教工作的重要性,如果不是南山司法局坚决贯彻执行社区矫正制度,嫌疑人能不能落网真两说。   同时也让上上下下意识到社区矫正工作存在的诸多不足,经费、人员、编制、相应的法律法规……这些都要一一落实。不然社区服刑人员失联脱管之后,司法局尤其基层司法所很容易陷入束手无策的境地。”   “这是你们领导考虑的事,严主任,我现在想知道的是,那份教职能不能辞,那身警服要不要退。”   安排他去司法警官学院当教授,是担心省里给不了他足够的薪资待遇,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他在帮省内企业避免国际贸易摩擦和贸易救济调查的同时,省里也无意中帮他接了一单反倾销调查应诉业务。   他已经打响了第一炮,如果第二炮能够同样打响,这样的业务以后会越来越多,相比动辄上百万的律师费,教授那点工资实在不够看。   严主任权衡了一番,抬头笑道:“既然你对教书育人实在不感兴趣,就把它辞掉,司法厅那边我帮你说。至于那身警服,留着做纪念吧。估计公安厅很快会给你发新的,现在有了行政职务,专业技术警衔也可以换成行政警衔了。” 第八十六章 被害人是留学生   天气渐凉,上天台的人渐少。   物业为了节约用电,好久没开过灯光球场的灯,不过服务态度挺好,打个电话就送电,让偌大的天台变成韩均一家的健身场。   “坚持一下,再来一局。”   小萍累得满头大汗,一屁股瘫坐到球场边,把羽毛球拍往地上一扔,气喘吁吁地说:“不行了,姐夫,真不行了我,休息一下,等会儿再打。”   张琳已经下场了,韩均解开脖子里的毛巾擦了擦汗,笑道:“白主任,别穿着一身运动服假充锻炼,该你啦!”   白晓倩捡起球拍,一脸不屑地说:“手下败将,你水平太烂了,想找虐是吧,本小姐成全你,再打你个落花流水。”   羽毛球这种技巧要求强于体能要求的运动,跟乒乓球的情况类似,在美国处于边缘,几乎没人玩。去美国前又一直在农村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连个乒乓球拍都没钱买,更不用说“高大上”的羽毛球拍和羽毛球了。   回国之前从来没打过,韩律师水平确实非常菜,不仅是她的手下败将,甚至连张琳都打不过。   “生命在于运动,主要是锻炼身体,输赢并不重要。”韩均笑了笑,发了一个角度很刁钻的球。   “长本事了,居然敢偷袭!”   白晓倩动作十分之灵活,一连倒退几步,右手一勾,把球又抽了回来。正如她之前所说的一样,跟她打就是找虐,每局21个球,三局两胜只需要打两局,韩律师再次败下阵来。   “喝口水,坐下来歇一会儿。”虽输得很惨,张琳却像迎接奥运冠军一样兴高采烈地迎上来。   没人管没人问,白晓倩只有拿姜怡撒气:“生姜那个死丫头,竟敢不参加集体活动,晚上不给她留门,让她吃里扒外,让她开我车出去显摆!”   “重案队开欢送会,吃散伙儿饭,她是主角,不能不去。”   韩均喝了一口水,接着道:“再说生姜已经是大姑娘了,人家有人家的生活,要交朋友,要谈恋爱,哪能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转,整天听你使唤。”   “是啊,”张琳把刚打开的纯净水往她手里一塞,夫唱妇随地笑道:“晓倩,她跟你不同,她有单位有领导有同事,不是自由职业者,很多时候身不由己的。”   想起那丫头居然被调到公安厅,白晓倩就忍不住笑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没想到她那黄毛丫头也副主任科员了。韩大律师,我感觉是人家没法给你再升官了,只能给她升,让她占了个大便宜。”   韩均同样感觉很好笑,放下纯净水道:“副主任科员才刚刚开始,听吴卓羲说在侦破‘10.01特大跨国杀人诈骗案’中她表现突出,本来市局要给她一个三等功,现在调到省厅刑侦局只能由刑侦局报。不但立功没问题,甚至可能提前晋升一级警衔。”   白晓倩轻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23岁的副主任科员,二级警司,这升官速度够快的。”   “快什么?”   张琳挽着“辩方证人”胳膊,吃吃笑道:“也不看看她师傅是谁,29岁的正处级副处长,最年轻的三级警监。生姜只能算青出于蓝,离胜于蓝还有一定差距。”   小萍忍不住问:“姐夫,案子是你破的,他们怎么不给你升官,怎么还三级警监?”   白晓倩被这个问题搞得啼笑皆非,不等韩均开口,就一脸夸张地解释道:“小萍,算起来你姐夫升得比生姜更快,以前那个调研员是正处级非领导,有名无实!现在这个副处长是如假包换的领导职务,更不用说由之前的‘假警察’变成了现在的‘真警察’,由之前的专业技术警衔变成现在的行政警衔了。”   “我感觉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啊,又不用天天去上班,既不受人管,也不用去管别人。”   “区别大了,这么说吧,如果刚回国时进公安厅,你姐夫顶多能混个三级警督。现在却是三级警监,整整高出一轮。现在想想这条升迁路线真是捷径中的捷径,每个环节又符合相应的法律法规,要把那些眼红的人活活气死。”   司法警察变成了公安警察,专业技术警衔变成了行政警衔,彭厅长的意思又很明确,把生姜调到省厅刑侦局大案要案处就是为了方便他调查全省范围内的积案。   韩均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道:“张琳,晓倩,你们知道的,我回国是想找一些东西,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这个东西就是兴趣,破案的兴趣,破命案的兴趣,只要可以破命案,担不担公职真无所谓。不过有这个副处长的职务,有公安警察的身份,以后调查会方便很多,不再会像之前那样名不正言不顺。”   该想的办法都想了,张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对其它事情感兴趣,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我支持你,不拖你后腿。”   “别看我,老板娘都没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   “姐夫,我也支持你,破命案抓凶手都好啊,帮人伸冤,这是积德的好事。”   “谢谢。”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其实我要说得是,我已经兼任了东华集团的常年法律顾问,每年至少有60万人民币收入。如果律所这边能再接几单涉外业务,一年赚两三百万应该没什么问题。   相比之下,省法律顾问团的顾问费,省里的高层次人才补贴,正义律师事务所的那10万顾问费和公安厅的工资显得有些无足轻重。所以我想把省法律顾问团的顾问费和公安厅的工资全捐出去,省得将来又招来什么非议,毕竟我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天天去上班。   考虑到西郊分所事实上独立了,而我与分所又有密切合作,再拿正义律师事务所那10万顾问费显然不太合适,所以我想把那10万顾问费和省里的高层次人才补贴全退掉,一心一意过我的小日子,不想再招惹什么是非,不想再惹什么麻烦。”   省领导们知道他为江省作出了很大贡献,享受这些待遇一点都不为过,但下面人尤其老百姓却不知道,只会看见他光拿工资不去上班,整个一吃空饷的蛀虫。   张琳不想惹麻烦,不想他再被推到风口浪尖,嫣然一笑道:“这么安排最好啦,反正我们又不差那点钱。”   他已经把分所当成了自己的分所,不然不会拍那辆路虎,更不会说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有他这个涉外法律专家在,分所发展起来是早早晚晚的事,白晓倩当然不会有意见,一反常态地笑道:“既然你考虑得这么全面,那我也不能没一点表示,我们主任那边我去跟他说,另外你我之间的合约也没必要再履行。”   韩均笑问道:“白主任,那可能一年15万,你想清楚了。”   “我算明白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要150万,就必须放弃这15万。韩大律师,您说是不是?”   “算你聪明。”   韩均和张琳对视了一眼,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地说:“晓倩,我知道你想干一番事业,不管出于我的个人利益,还是鉴于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关系,我都要想方设法帮你,只要我能做到的,决不会让你失望。你呢,也要把目光放远点,术业有专攻,既然认定了涉外业务就一心一意地去做,以后尽量少接那些刑辩案子,在高铭他们身上多下点功夫,只有这样你才能出头。”   张琳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晓倩,韩均说得对,要做就做最专业的,太杂了不好。”   白晓倩暗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这些道理我懂,可是想出头至少要两三年,我怕我撑不下去。”   “不是有我吗?”   韩均笑了笑,循循善诱地说道:“人员贵在精不在多,一个团队五六个人足够了,培养起也不会太费劲。等手头上的案子全了了,跟高铭他们好好谈谈,想一起创业,想当合伙人,就签个十年协议。然后我轮流安排他们去美国培训,一个人半年,两年时间一支团队不就拉出来了?”   白晓倩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有你这句话就行,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吴卓羲。   “韩处长,休息了吗?”   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别人骚扰,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会打电话,韩均立马起身问:“吴局,是不是有什么事。”   “如果没休息,如果张教授没意见,我想请你跟我出一个现场。”   总得来说,国内公安的命案侦破率是比较高,超过美国在内的许多发达国家。江省公安部门即发即破,七日以内侦破的案件占79.78%以上,许多恶性命案均在三日以内成功侦破。   他居然请自己出现场,这意味着肯定是大案,韩均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案发现场在哪儿,我马上到。”   “我就在你楼下!”   吴卓羲用肩膀夹着手机,点上根香烟解释道:“这么晚,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可这是一起涉外案,被害人是外国留学生,案发现场在留学生租住的小区,报案人也是外国留学生,你英语好,又会破案,肯定能帮上大忙。” 第八十七章 现发命案   “打球出一身臭汗,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让你久等了。”   为了解案情,韩均没开车。吴卓羲打开警灯,扶着方向盘道:“西霞分局已经封锁了案发现场及周围所有路口,我们早几分钟晚几分钟没事。”   “到底什么情况?”   “我也才接到电话的,只知道被害人是个黑人留学生,男性,20多岁,到底是从哪个国家来的,到底是江城哪所大学的留学生还不清楚。”   “这个案子你管?”   吴卓羲侧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涉外案件,按规定应该由我们刑侦局管。不过像这样的案子,如果在排查和现场勘察中找不线索,感觉很难快侦快破,就要向省厅刑侦局和出入境管理局求助。韩处长,我吴卓羲责无旁贷,你同样责无旁贷啊。”   “什么责无旁贷,我又不是出入境管理局的人。”车里烟味太呛,韩均摁下车窗。   “都已经调过去了,怎么不是。”   韩均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我是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副处长,跟出入境管理局和那个什么国际合作局没任何关系。吴卓羲,你知道严主任把任免文件交给我,给我介绍完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时我是怎么想的吗?”   吴卓羲一脸好奇地问:“怎么想的?”   韩均关车窗,拿起他的警务通,“我想去出入境管理局把联络处的牌子搬回来,因为这个联络处真正的工作人员就我一个,其他人全兼职,甚至连兼职都算不上,只是挂了个头衔。不信你哪天去公安厅查查工资表,除了我韩均韩副处长之外,拿联络处工资的绝不会有第二。”   正如他所说,国际刑警江省联络处真是一个“不存在”的部门,只会出现在名片上和宣传中。不止他这个副处长没办公室,连联络处都没办公室,就一块牌子。   吴卓羲忍俊不禁地笑道:“听你这一说真有几分道理,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不拿联络处工资,不占联络处编制,算什么联络处的人?”   警灯闪烁,一路畅通无阻,说说笑笑,一会儿就到了案发现场。   市局刑侦局重案一大队、技术大队,市局特巡警六大队,西霞分局刑警大队和辖区派出所民警蜂拥而至,警车随处可见,周边所有路口全被封锁,经过的市民和大学生都要接受盘问,都要出示身份证。   公安厅对命案非常重视,要求领导挂帅,快速反应,上下联动,合成作战。   命案发生后,市级公安机关主要负责人、主管刑侦工作的局领导、县区级公安机关主要负责人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指挥破案。3日内不能破获的,市级公安机关主要负责人要亲自组织研究,部署侦查工作。   小区里发生的不仅仅是一起命案,而且是一起涉外命案。   古副局长和几个不认识的市局以西霞分局领导正在路边说些什么,早点看完早点回去睡觉,韩均顾不上去跟他们打招呼,管技侦人员要来一副手套,自顾自地走进小区。   不知道是吴卓羲安排的,还是下车时被古副局长看见了,刚跟维持秩序的民警出示完证件,一个四十多岁的民警就小跑着追了过来。   “韩处长,我是青川路派出所民警颜书诚,市局领导让我来给您介绍情况。”   韩均环顾了下四周,面无表情地问:“颜警官,你对这一片很熟悉?”   “报告韩处长,我是片区民警,这一片比较熟悉。”   “那一起进去吧。”   这是一个有了年头的小区,紧邻江南大学、江省大学、江省师范大学等六所高等院校,一看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贴在各个楼道门口的英文、日文和韩文告示,就知道里面住着很多外国留学生,真有点国外贴的“中国人请安静”的意思。   民警老颜一边带着他往16号楼走去,一边介绍道:“周围几所大学都有留学生楼,条件很好,可这些老外就是不喜欢住,他们非常闹腾,12点过后还经常在小区里成群结队乱窜,闹到深夜才睡,小区居民提起他们就头疼。”   小区里到处都是警察,不管小区居民还是租住在这里的留学生,都被告知最好呆在各自家里,不要随处走动。   案发现场在16号楼一单元301室,两室一厅,面积不大,只有六七十个平方,原来的主人也没怎么装修,客厅墙上贴满着各种性感美女的招贴画。   一张方桌,几张椅子,一张旧沙发,角落里堆满纸箱,臭袜子、脏衣服、啤酒瓶、饮料罐扔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被害人半倒在沙发边,上身赤裸,下身一条花短裤,光头,皮肤很黑,身高一七五左右,身下那一滩血迹已完全凝固,体表已出现尸绿。   市局刑侦局重案一大队和技术大队民警也是刚到,拍照的拍照,提取痕迹的提取痕迹,检验尸表的检验尸表,绘图的绘图……正有条不紊的勘察现场。   人死后神经肌肉会松弛,膀胱括约肌和肛门直肠括约肌会失去功能,不论是那一种方式死的,死后都会导致大小便**。那么多脏衣服和臭袜子本来就很臭,加上血腥味和死后排泄的恶臭,再与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掺杂在一起,难闻恶心之极。   “韩调研员,箱子里有口罩。”一个法医抬起头,原来是曾解剖过苏容梅尸体的齐科长。   “不用了。”他们那薄薄的口罩根本不管用,韩均挑了个能下脚的地方走到死者边。   齐科长指着尸体介绍道:“根据尸体僵硬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十一点至今天凌晨四点,头部一处伤痕为酒瓶敲击所致,胸前刺伤三处,中间这一处应为致命伤。”   韩均蹲下身来,捂着鼻子道:“他看上去比较强壮,屋里虽然凌乱,虽然被翻找过,却没有打斗痕迹,这很奇怪啊。”   “我也感觉很奇怪,所以真正的死因要解剖后才能确定。”   体验过那么多次,能看到和感受到的时间越来越长,韩均已经有了丰富经验,只要能够及时收手,就不会那么难受,就不会被人看出来。趁齐科长检查死者腿部的瞬间,他不动声色地抚摸向死者的额头。   看到了!   一个身材更高大的黑人,一边气急败坏的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用一蹩脚的英语骂骂咧咧。死者似乎并不认识他,同时又好像很害怕他,竭力解释他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这里没他要找的东西,这绝对是一个误会。   凶手从角落里拿起一个犀牛造型的木雕,声色俱厉地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问他把东西藏哪儿去了。   死者很茫然,摊开双手说那是工艺品,是室友留下的工艺品。   凶手勃然大怒,扔下木雕顺手操起一个酒瓶往他头上砸……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一切,没必要再去受那个罪,韩均迅速缩回右手,起身寻找那个木雕。   木雕果然在,雕刻精细,油漆光滑,非常具有非洲特色,用手指敲击了两下,回声显示是空心。韩均意识到这东西肯定有问题,把它放到桌上,掏出手机先拍了照,然后回头道:“各位,看看能不能从这上面提取到指纹,搞完了找个证物袋把它装起来。”   侦破田立辉杀人诈骗案时,市局刑侦局重案一大队负责抓捕任务,一个认识他的重案大队刑警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是!”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正准备出去透口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师傅,我没来晚吧。”   韩均一脸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姜怡瞄了尸体一眼,气喘吁吁地解释道:“白姐说您跟吴局出现场了,我请王队帮着打听了一下,知道这里发生命案,就追过来了。”   “我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家了?”   “嗯,就差一会儿。”   这时候,吴卓羲也上来了,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低声道:“身份搞清楚了,他叫博拉,21岁,尼日利亚留学生,在江南大学念水利工程。这套房子两个人合租的,另一个留学生上个月回国了。我们已经联系校方,江南大学外国留学生工作处的干部马上到。”   “报案人呢?”   “也是个非洲黑人,但不是一个国家,这会正在小区传达室做笔录。”   站在楼道里也碍事,韩均嗅了嗅鼻子,让开身体道:“吴局,我对侦破现发命案不在行,在这儿只会给你们添乱。我和生姜下去转转,你这边忙完了给我打电话。”   “临时指挥部设在物业公司二楼,陈局正在赶来的路上,二十分钟后开会,你们可以先过去。”   “知道了,你忙你的,别管我们。”   师徒二人走下楼,又碰上一个熟人,市局古副局长正和几个分局领导一起准备上去看现场。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韩均朝他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朝上面指了指,示意他们先上去。   男的挺帅,女的很漂亮,而且都很年轻,以前从来没见过,西霞分局史局长好奇地问:“古局,刚才那位是?”   “刚上任的国际刑警江省联络处韩副处长,也就是把丁承友搞得焦头烂额的那位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韩大律师在江城公安系统真有些名气的,史局长如雷贯耳,一脸惊诧地说道:“破获‘10.01特大跨国诈骗案’的假洋鬼子?”   “说话注意点。”   “漏嘴了漏嘴了,古局,他……他……他怎么这么年轻?”   “年轻怎么了,”古副局长停住脚步,扶着楼梯回头道:“老史,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家在美国干过地方检察官,刑侦经侦两手都在行,回国几个月就帮西郊分局一连破获几起积案,要不吴卓羲能请他过来帮忙。” 第八十八章 各查各的   江城市政法系统对命案的重视程度令人惊叹。   刚请辖区派出所民警老颜找来一份租住在小区的外国留学生名单,十几位懂外语的市局出入境管理处民警奉命赶到,一下车就在一位领导的指挥下,协助重案一大队干警走访、询问租住在小区里的一百多个外国留学生。   这一拨刚进小区,又来了几辆警车,十几个警犬“教导员”带着各自的警犬,在另一个领导的指挥下也跟了进去。市局刑侦局图侦大队干警接踵而至,迅速采取小区周边的民用监控。分局刑警大队干警走访、询问小区里的本地居民……   九点半的时候,江南大学校长、市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区委书记、区政法委书记几乎全到了,小车一辆接着一辆,以至于临时指挥部不得不安排警力维持交通秩序。   同样的案子如果发生在美国,技术警员勘察完之后就会由凶杀组接手,哪会像眼前这样劳师动众。高破案率就是高投入高效率,韩均终于明白国内命案侦破率为什么如此之高了。   他不喜欢被人领导,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往前凑,干脆拉开车门,钻进宝贝徒弟开来的宝马等吴卓羲的消息。   “师傅,来这么多领导,肯定启动了命案侦破机制。”   头一次见识这么大场面,姜怡兴奋不已。她很羡慕市局刑侦局那些干警,可以像香港警察一样,把警官证内卡取出来,装在硬塑料透明夹里挂在胸前。   韩均半躺在副驾驶座上,遥望着对面路灯一个正跟几个领导说话的人,自言自语地说:“这里又不是西郊分局辖区,他跑来做什么。”   姜怡一愣,扔下警官证扶着方向盘边看边问道:“谁,师傅,您看见谁了?”   “崔判官。”见她仍到处张望,韩均抬起胳膊指了指,“什么眼神啊,看见没有,就在那辆刚来的奥迪边上。”   崔云海没穿警服,站在一群领导身边像个秘书,不注意真认不出来。姜怡并没有感到奇怪,耐心地解释道:“师傅,崔局履历比您丰富多了,他调任分局副局长之前在市政法委工作,去市政法委之前曾干过好几年江南大学团委副书记。他熟悉情况,把他叫来帮忙很正常。”   给这位年轻的省厅副处长跑腿也不错,至少可以坐在车上歇会儿,派出所民警老颜忍不住补充道:“也可能是学校领导请来的,毕竟出这么大事,接下来调查的动静肯定不会小,需要一个既熟悉学校又熟悉我们公安部门的人协调。”   师傅是政治白痴,不懂官场上那些规矩,姜怡强调道:“江大是副省级大学,校长是副部领导,比这里所以领导的级别都高。”   正说着,吴卓羲从小区里匆匆走了出来。   立正敬礼,看样子是在给一群领导汇报,汇报完之后还朝这边看了两眼,陈局长和江南大学、市政法委、区委、区政法委领导们商量一会儿,旋即在西霞分局领导的陪同下往设在物业公司二楼的临时指挥部走去。   吴卓羲没跟上去,而是跑过扶着车门支支吾吾地说道:“韩处长,不好意思,我……我……我真不应该这么晚请你一起跟我出现场。”   “有眉目了,不要我帮忙?”   “怎么说呢,”吴卓羲摸了把脸,尴尬无比苦笑道:“市政法委和市局的几位领导认为暂时不需要惊动省厅,韩处长,我……我人微言轻,真……真不好意思啊。”   韩均真傻也明白他这儿不受欢迎,若无其事地笑道:“吴局,说什么呢,我们什么关系,别不好意思,别往心里去。”   “那……那你们慢走,我上去开会了。”   “去吧,黄金24小时,不能耽误。”   作为市局刑侦局副局长,吴卓羲心里只想着尽快破案,所以接到电话之后直接想到了韩均,毕竟他既精通英语又会破案,如果能加入专案组肯定能帮上大忙。   没想到他没意见,刑侦局王局没意见,分管刑侦的古副局长也没意见,市政法委领导却有不同意见,认为江城市局不同于其它地级市公安局,除了同时死亡三人以上的恶性案件之外,省厅没有给市局派过督导组的先例。陈局长刚任江城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才一年,不能不尊重市政法委的意见。   尽快把案子破了才是第一位的,居然跟市局的权威扯上关系,吴卓羲很不理解,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韩处长,虽然看上去像财杀,但被害人是外国留学生,情况比较特殊,我真拿不准。这边不管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跟你通气,看着朋友的份上帮帮忙,帮我分析分析。”   专案组组长肯定不会是他,但具体工作肯定要由他这个刑侦局副局长干。韩均在国内的朋友并不多,除了朱俊风之外好像就他一个,人家都说得到这个份上,怎么能真坐视不理,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没问题,我电话和邮箱你有的,有什么消息及时通气。”   “谢谢。”   “谢什么谢,破案要紧,去开会吧。”   市局领导不需要他帮忙,派出所民警老颜自然不需要再配合,打了个哈哈也下车走了。人家不带自己“玩”,没机会参与这么大行动,姜怡一肚子不快,刚把车倒出车位,她曾经的上司西郊分局副局长崔云海竟迎了过来。   “韩处长,小姜,真巧啊。听说你们要走,我来送送你们。”   他的底细朱俊风透露过,说仇人一点都不为过,韩均懒得跟他握手,把胳膊伸出窗外指了指物业公司二楼:“崔副局长,是挺巧的,开会呢,吴卓羲都上去了,您怎么不上?”   崔云海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轻描淡写地说道:“领导们先碰个头,开完碰头会再就地成立专案组,吴局是去汇报大概案情,我哪有资格上去。”   “这么说您是即将成立的专案组成员?”   “什么专案组成员,韩处长,搞刑侦您才是行家,我就是过来帮个忙,帮着协调协调专案组即将在江大展开的排查工作。”   韩均懒得跟他再扯淡一边示意姜怡开车,一边笑道:“崔副局长,您担任过江大团委副书记,您熟悉情况,我感觉接下来的排查应该以您为主,怎么可能是帮忙?人命关天,破案要紧,先走一步,不耽误您工作了。”   “慢走,不送了,小姜,路上开慢点,一定要把韩处长安全送回家。”   虽然没流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但语气却带着几分嘲讽和奚落,车开出几公里,姜怡终于忍不住嘀咕道:“神气什么呀,表姐夫干下那么龌龊的事,老头子都被调到政协坐冷板凳了,居然还有脸呆在江城。”   韩均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淡淡地说道:“生姜,以后不要发这样的牢骚,被别人听见不好。你师傅我能咸鱼翻身,人家同样能。要知道现在讲究的是法制,不会搞株连。卢鹏涛是卢鹏涛,他老头子是他老头子。如果人家只是没管好亲戚,被他们打着幌子在外面为非作歹,甚至对那些烂事一无所知,那又能有什么责任。”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想到他家老爷子曾先后担任过江城市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姜怡吐了吐舌头,连忙保证道:“知道了,我不会乱说了。”   韩均掏出手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那个木雕的照片,抬头问:“生姜,你有你们领导电话吗?”   “哪个领导,西郊分局的,还是省厅的?”   “当然省厅的,这种事找王思强有什么用。”   姜怡愁眉苦脸地说:“才第一天上班,我只有我们科长电话。”   “停车!”   韩均从手机架上取下她的手机,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给你们科长打电话,问问他有没有出入境管理局的号码,他如果没有,请他跟你们处长打听。”   杨处长上午说过,彭厅长有指示,从今天往后由她负责整理全省积案资料的工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如果在各市县局的上报材料中发现什么线索,可以以省厅督导组名义下去协助调查。   姜怡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人家看重的是师傅,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跑腿传话的,毫不犹豫地把车停到一边,联系起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来。   省厅有一份内部通讯录,不需要惊动处长,科长就发来了省厅出入境管理局、国际合作局兼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处长的手机号码。   “鲍局吗,我联络处韩均,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有件事我想请您帮个忙,请您帮我跟国家中心局联系一下。”   在侦办田立辉杀人诈骗案时有过合作,这么晚打电话来肯定有急事,鲍局长在电话那头一口答应道:“韩处长,有什么事尽管说,谈不上帮忙。”   “西霞区刚发生一起命案,被害人是一个来自非洲国家的留学生,我在现场发现一个木雕很意思,我拍了几张照片,等会给您发过去。您帮我转发给中心局,请中心局的同志尽快联系国际刑警总部,看他们那边有没有类似情报。”   韩均顿了顿,接着道:“另外我想要一份两个月内的外国人出入江城的记录,黑人的,年龄在20岁至30岁之间。”   鲍局长看了一眼时间,若有所思地说:“韩处长,照片我帮你转发,国际中心局那边我帮你打招呼,一有消息我就会跟你联系。至于外国黑人出入江城的记录,我这边只有机场口岸签证处的数据。如果嫌疑人是从国内出发来的江城,或者从江城去了国内其他哪个城市,我这边肯定查不到相关记录。   你想了解更多情况,最好请刑侦局情报对策部门协助,他们有刑侦信息平台,或许可以通过公安部‘云搜索’,通过省公安信息系统关联到。如果嫌疑人仍在国内,还可以通过‘警网通’系统请所在地公安部门协查。”   “这么先进?”   “才知道啊,”鲍局长忍不住大笑道:“对嫌疑人信息进行碰撞、比对、搜索,远程锁定逃犯,精确引导追逃人员抓捕已经好几年了。”   “那照片和出入境记录就麻烦您了,刑侦局那边我让小姜申请协助。”   他办起案来就像疯子,为了侦破“10.01跨国杀人诈骗案”,居然在东华集团“卧底”了近一个月。他搞出成绩就等于联络处的成绩,联络处的成绩就等于出入境管理局的成绩,鲍局长权衡了一番,提议道:“韩处长,想尽快掌握第一手资料我建议你去机场分局,口岸签证处和航空公司都能兼顾到,又能在机场分局登陆内网,并且那儿24小时有人值班。” 第八十九章 机场公安局   省公安厅设有三个直属行政单位,一是省看守所,一是东靖长江公路大桥公安局,再就是江城国际机场公安局。   人员不多,级别却不低,正处级编制,内设综合科及空防警保支队、刑事侦查支队、交通巡逻警察支队和航站楼派出所等直属行政机构。   刑侦支队人员更少,仅有18名刑警,由于环境比较特殊,辖区内只有盗窃之类的小案子,以至于同行们总说机场刑警不会破案。   支队长张祥不信这个邪,认为破案是刑警的立身之本,不能破案的刑警不是好刑警。所以他上任之后就展开以打击盗窃民航运输物品为重点的“除鼠行动”。   针对失窃案件的发案规律与特点,及时调整工作模式,成立行李、货物专案队和场区专案队,主动出击,对行李、货物的分拣、装卸等各个环节随时随地进行突击检查。   中午在航站楼行李房突击巡查时,一个搬运工神色慌张、举止异常。凭借多年的刑侦经验,张祥判断这很可能是一只“大老鼠”。当即命令干警搜身,果然发现其包内装有多件高档化妆品和四盒高档香烟,明显与其消费水平不符。   嫌疑人坚称这些物品为他个人所有,张祥当时也没说什么,毕竟抓人需要证据。一边派人调看行李房的监控记录,一边派人去他家搜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在家的侦查员看了一下午监控,刚找到他行窃的证据。去嫌疑人家搜查的侦查人员又打电话汇报,在其家中搜出四部平板电脑、六部手机、一台佳能数码摄像机、四条高档香烟、七个电动剃须刀、几十件化妆品和两条机舱专用绑带等可疑物品。   初战告捷,张祥很满意,正准备审讯嫌疑人,问问这些物品到底是怎么来的,局长突然打来电话,让他暂时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迅速去航站楼派出所迎接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韩副处长,全力协助韩副处长办案。   生怕他不重视,局长特别强调了一下韩副处长是正处级领导,是江省乃至全国公安系统最年轻的三级警监。   国际刑警组织江省联络处办得案子肯定是大案,一直想为机场刑警“正名”的张祥岂能不协助不配合,把偷东西的小贼交给副支队长,就带着值班干警常乐坤匆匆赶到航站楼。   航站楼派出所林所长紧握着一个年轻人的手,笑容满面地侧身道:“韩处长,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机场公安局刑侦支队张祥支队长。”   这位三级警监警衔的副处长未免太年轻了,张祥一下子愣住了。跟他一起来的常乐坤则觉得韩副处长有些眼熟,可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张支队,我也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助手姜怡。”   虽然没穿警服,姜怡仍英姿飒爽地敬礼道:“张支队好,省厅刑侦局一处姜怡,认识您很高兴。”   张祥这才缓了神来,连忙举手敬礼道:“刑侦支队张祥,欢迎韩处长和姜怡同志来我们机场公安局指导工作。”   戴金丝边眼镜的机场警察,韩均一眼便认出了常乐坤。暗想张琳如果在的话,肯定会忍不住问问他那天为什么故意刁难。   凶手是一个外国人,市局专案组刚刚成立,如果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调查,很可能让凶手逃之夭夭。   时间宝贵,必须争分夺秒,他当然不会为那点小事为难一个一级警司,一边招呼二人进航站楼派出所小会议室,一边直言不讳地说:“张支队,林所长,昨日深夜十一点至今日凌晨四点左右,西霞区发生一起命案,被害人是一个来自尼日利亚的外国留学生。由于发现得比较晚,市局四十分钟前才成立专案组,也就是说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近24小时。   涉外案件,省厅不能坐视不理,并且我和姜怡同志在案发现场又发现了一些线索。经厅领导同意,我们接下来将展开调查,希望能够得到你们机场公安部门的协助。”   林所长毫不犹豫地表态道:“韩处长,别说机场公安局是省厅直管部门,我们是一家人,就算不是省厅直管我们也要全力配合。”   张祥附和道:“天下公安是一家,韩处长,需要我们怎么配合您尽管说。”   韩均权衡了一番,指着隔壁的内勤室道:“市局专案组正在排查,市局刑侦局会及时与我们沟通。省厅刑侦局情报对策部门也在分析研判,所以姜怡同志需要借用这里的电脑等办公设备,收发与本案有关的信息和资料。”   “没问题,小姜同志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再安排一个人协助。”   “谢谢。”   韩均打开笔记本电脑,接着道:“另外我需要有航班在机场起降的国内国外航空公司,近两个月来所有外国旅客尤其黑人旅客的乘机记录,越详细越好。”   “韩处长,我们这儿有备案,您找我们算找对了人。”张祥笑了笑,旋即转身命令道:“小常,这件事你负责,立即去空保支队调资料,速度一定要快。”   “是!”   常乐坤刚走出会议室,韩均又说道:“张支队,考虑到嫌疑人有可能乘火车或汽车出行,我想请你立即与铁路公安部门和市局公交分局联系。据我所知外国人买票需要出示护照,他们那边肯定有记录。”   “行,我这就去跟他们联系。”   出入境管理局鲍局长有过指示,口岸签证处的效率很高,张祥话音刚落,一个不属于机场公安局的女警就捧着一叠文件敲门问:“韩处长在吗,我出入境管理局小高,是鲍局让我把这些资料送到这儿来的。”   韩均抬头道:“我就是。”   姜怡上去接过资料,嫣然一笑道:“给我吧,谢谢。”   “不客气。”   小高好奇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韩处长,最后一个国际航班凌晨四点半左右降落,给没有去使馆办签证的国外旅客办完落地签大概要到五点,在此之前我们都会在签证服务台,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开口。”   她显然把自己当一个单位的人了,事实上也确实是一个单位,韩均点头笑道:“谢谢,如果有需要,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那我走了,有什么事给签证服务台打电话。”   “去吧。”   市局专案组的动作很快,开始排查不到一小时,一份份材料就在吴卓羲授意下,转发至韩均的邮箱。   他正忙着研究外国旅客乘机资料,没时间查看邮箱,姜怡用航站楼派出所内勤室的电脑和打印机,把几十份笔录全部打印出来,像往常一样挑出有价值的汇报。   “报案人亚伊葛贝多,来自贝宁,也是江大留学生,与被害人租住在同一个小区。今晚7点45左右,他去16号楼301室准备叫被害人一起去酒吧消遣。敲门没人应,电话打不通,他就从防盗门上面摸出被害人常放在那儿的钥匙,想开门看看被害人是不是睡着了……”   见师傅看得专心致志,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姜怡只好悻悻地补充了一句:“案发时他有不在场证明,可以排除贼喊抓贼的可能性。”   “就这些?”   “我以为您没在听呢。”   “在听,接着说,挑有价值的说。”   姜怡一屁股坐到他对面,一边翻看着材料一边接着道:“被害人博拉不是公派留学生,是在江南大学留学生网站上申请报名的,包括学费在内的所有费用全部由他个人承担。他成绩不好,经常翘课,总是跟小区里那帮留学生混在一起开party,喝酒,据说还抽大麻。”   国内大学跟国外不一样,连进门都要登记,怎么会管这么松,韩均微皱起眉头问:“学校不管吗?”   “管什么?”   姜怡翻出一份一个国内学生的笔录,一脸不屑地说:“排查中发现江大对这些留学生管理很松懈,本来这个学期要上五门课,但他只要上一门就行,因为课程是中文授课,他听不懂,期末写个报告,就可以直接拿学分。   他混迹于各个夜店,因为很多夜店对他们这些外国人是免费的。他非常好色,非常大胆,到处追国内女大学生,哪怕头一次见面都敢上去求爱。偏偏又有很多女大学生不洁身自好,于是他不断地追女大学生,上床,顺便骗点钱,甩了,再追,再上床,再顺便骗点钱……   他偶尔也会去学校,天气好的时候,会在留学生院的小广场上和其他留学生喝酒,喝多了又会和国内女大学生乱搭讪……如果要描述他的生活状态,可以用‘纸醉金迷,夜夜欢歌’这八个字来形容。他就是个人渣,中国对他而言简直是天堂。”   看着师傅若有所思的样子,姜怡又愤愤地说道:“抽大麻,喝酒,玩弄国内女大学生,最要命的是他不光会微信、还会陌陌,总会有不谙世事的女孩子上当。他从那么穷的国家来的,可从材料上看他居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完全颠覆了我对非洲黑人的印象。”   黑人什么德行韩均非常清楚,并没有感到有多意外,想了想之后抬头笑道:“生姜,我能理解你对那些非洲留学生的看法。事实上我也不反对我们中国女同胞睡老外,但我认为要睡得有价值、有意义、有方法、有成就。   比如邓w迪女士,比如facebook老板的女朋友,人家多厉害,真正睡出了成就。不像你刚才说得那些傻女孩,一味盲目的睡,毫无意义的睡,倒贴的睡,上杆子的睡,一无所获的睡,最后还给中国女同胞的形象抹黑,给老外留下‘免费’、‘便宜’、‘傻帽’的印象。”   想起瑶瑶,想起瑶瑶妈妈,姜怡扑哧一笑道:“师傅,如果我们中国男同胞都像您一样争气多好啊,哪怕有您一半本事,也不至于让这帮非洲黑人来祸害那些中国女大学生。” 第九十章 千头万绪   死了一个外国留学生,市政法委、市局和江南大学领导极为重视,开完碰头会后就成立由分管刑侦的古副局长担任组长,刑侦局王局长、西霞分局史局长、刑侦局副局长吴卓羲担任副组长的专案组,并就地成立“10?21”命案侦破指挥部。   江南大学、市政法委、市局和区委领导们一走,专案组就根据案情从市局刑侦局、市局出入境管理处、西霞分局刑警大队、辖区派出所抽调警力,组建“现场勘查”、“现场排查”、“江大排查”、“视频分析”、“线索研判”和“线索查证”六个小组。   报案人发现的太晚,“黄金24”已不复存在,谁也不知道这个案子要搞到多久。   四位正副组长排了一个值班表,两人一组,轮流休息,每五个小时换班一次。吴卓羲最年轻,指挥侦办命案也最有经验,第一个班只能由他和西霞分局史局长值。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几个小组向指挥部汇报的情况越来越多。尤其现场勘查组,从案发现场和被害人电脑里找到了很多线索。   由于被害人在纸上和电脑里写得那些东西全是英文的,出入境管理处民警又都在现场排查组走访、询问其他留学生,吴卓羲立即命令江大排查组组长、西郊分局副局长崔云海,请江大外国留学生工作处派精通英语的老师和学生来协助。   正如韩均所预料的一样,西郊分局看守所窝案并没有对省政法委崔副书记造成多大影响。之所以调到省政协担任副主席,主要是年龄到站,属于正常的退居二线,并非像朱俊风推测的那样是受罗鹏涛案牵连。   一个常务副市长都有这方面的猜疑,更不用说普通干部和老百姓。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外面传得越难听,崔云海越是要露脸,否则百口难辨,没事都会变成有事。   他很感激市政法委薛书记和江大杜校长能给他这个机会,他比谁都想尽快把这个案子破了。因为只有案子破了,他这个小组长才能理直气壮地站在立功受奖台上,回应那些风言风语,为自己、为老爷子“正名”。   校内排查不能耽误,指挥部的命令同样要执行。   一接到吴卓羲电话,他就请江大外国留学生工作处盛处长组织翻译人员前去指挥部报到。考虑到现场排查组翻译人员也不多,他又跟关系一直不错的江城外国语学院求援,工作非常之认真,一点都不像那些眼高于顶的**。   随着他请来的外援加入,线索研判组的效率一下子翻了好几倍。   之前怕没线索,现在是线索太多,多得让吴卓羲头疼。   刚获知被害人前科累累,因涉嫌盗窃、在酒吧争风吃醋斗殴、无证驾驶摩托车等乱七八糟的事被辖区派出所处理过好几次,线索研判组又送来一叠刚翻译好了信件。   “你好,我是博拉,还记得我吗?你看起来是个随和可爱的女孩,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我刚刚到中国来,很喜欢中国文化,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或者语言交换,你教我中文,我教你英文……”   “亲爱的兰,我确信你是全中国最美的女孩,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呼吸都停止了,简直不能相信我的眼睛,我被你的美惊倒了。你简直是性感女神和灵与美结合的女神。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愿意在你的脚下吻你的双脚。”   “亲爱的梅,周末有时间吗,欢迎你来我家作客,我有一张很大很舒服的床……”   被害人绝对是个人渣,对付女孩非常有经验,看起来比较保守的他就显得很友善,看起来比较开放的他就溜须拍马。   吴卓羲对他那糜烂的生活方式感到不齿,为那些受骗上当的女孩感到不值,不动声色地掐灭烟蒂,示意线索研判组干警接着念。   “下面这一份邮件是写给他在尼日利亚朋友的,他在信中说他刚交的新女朋友长得很漂亮,但是在床上很沉闷无聊,既不能接受肛交口交,也不懂怎么女上位,太保守,跟她一起没有快乐。”   史局长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念原文,不要带私人感情。”   线索研判组干警愣了一下,连忙照原文念道:“我觉得中国女孩子都很笨很没有脑子,刚到中国时我遇到一个,我很喜欢她,提出给她钱送她礼物,帮她支付房租。当然,我没那么多钱,只是想博取她好感,只是想跟她上床。可是她非常恼怒,骂我是黑鬼,说我把她当成妓女,把我从msn上删除了……事实上并非如此,她们只是表面上不要钱。   作为朋友,有必要给你一个忠告,来中国后千万不要惹那些想跟你结婚的女人,她们最麻烦、最可怕、最疯狂。我非常不幸地遇到几个,经管多次表明我不打算结婚,她们仍纠缠我,其中有一个女人甚至用自杀和割腕来威胁,另一个居然到我家里把我衣服都剪成碎片……”   太无耻太下流了,吴卓羲下意识看了江大外国留学生工作处的几个干部一眼,暗想你们招得都是些什么留学生。   几所大学在西霞分局辖区,史局长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命令道:“通知江大排查组,找到那两个割腕自杀威胁被害人和把被害人衣服剪成碎片的女孩子。”   “是!”   有作案动机的又多了两个,情杀?仇杀?财杀?熟人作案还是生人作案?偶然杀人还是预谋杀人?   谜团像阴云一样笼罩着!   不知不觉已经凌晨四点,吴卓羲不知道已经抽了多少根烟,指挥部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堆得像小山,刚命令线索查证组去查证江大排查组提供的几条线索,手机突然响了。   韩均打来的,在这里接不合适,他蓦地起身道:“史局,我出去接个电话,你盯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史局长摆了摆手,哈欠连天地说道:“去吧。”   走到楼下,呼吸了一口凌晨新鲜的空气,吴卓羲摁下通话键,低声问:“韩处长,你对我刚发去的材料有什么看法?”   在此之前,韩均从未想象过公安部门对信息技术如此重视。   系统先进,人员经验丰富,省厅刑侦局情报信息研判干警利用公安部“云搜索”,利用刑侦信息平台,利用出入境、旅馆和交通管理等系统搜索、碰撞、比对,再通过“警网通”系统请gd省公安部门协助,很快就帮他锁定了嫌疑人。   现在所需要的就是一个契机,一个让这一切看上去合情合理的契机,他躺在江城国际机场航站楼派出所休息室,若无其事地笑道:“暂时没什么看法,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有没有从那个木雕上提取到指纹。”   吴卓羲被搞得一头雾水:“什么木雕?”   “案发现场的那个非洲工艺品,我让你们技侦人员检验过的。”   “证物太多,真没注意到,我等会上去问问。韩处长,别跟我卖关子,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韩均坐起身,遥望着窗外夜色下灯光点缀的跑道,意味深长地说:“吴卓羲,我建议你不要被那些看上去令人眼花缭乱的线索给迷惑了,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查查被害人的经济来源。”   “什么意思?”   “江大学费不便宜,外国留学生学费比国内学生更贵。如果家里有钱,他不会到中国来留学,而是去美英法德等发达国家。如果家里有势,他应该是公派留学生。我有足够理由相信他是穷鬼,可他却没有像其他留学生一样去教英语,而是整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经济来源肯定有问题。”   “这一点我注意到了,现场排查组和江大排查组正在调查,银行账户要到天亮后才能去查,最快也要到九点才能有消息。”   韩均略作沉思了片刻,又提醒道:“还有他那个回国的室友,不能漏掉。”   吴卓羲摇头苦笑道:“韩大处长,出入境记录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那家伙确实回了尼日利亚,并且没回来,你让我去哪儿找他?”   “我又没让你找他,只是建议你查查他在江城都干了些什么。”   “好吧,我让两个排查组留意一下。”   他挂断电话继续休息,姜怡则在小会议室里忙得焦头烂额。材料太多了,市局专案组的,省厅刑侦局的,机场公安局的,铁路公安处的,市局公交分局的,几乎把航站楼派出所的打印纸全用光了。   机场公安局刑侦支队张祥支队长看着一摞摞材料发愣,跟在后面忙活了大半夜都不知道他们在查什么。   终于想起在哪儿见过韩处长的常乐坤则忐忑不安,迟疑了一个多小时才鼓起勇气,欲言又止地问:“姜……姜科长,您跟韩处长熟不熟?”   “他是我师傅,我是他徒弟,我就住他家,能不熟吗?”   见张支队突然抬起头,姜怡连忙解释道:“别误会啊,我有师娘的,我师娘非常漂亮,非常有名,是一个年轻化学家,在科大当教授,跟我师傅一样都是千人学者,都是省里引进的海外高层次人才。他们住六楼,我住十二楼,不在同一层。”   “那……那……那你能不能帮我跟你师傅说说好话,我……我糊涂,我我我有眼不识泰山,我……”   张祥被搞糊涂了,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问:“小常,你小子怎么了,吞吞吐吐,神神叨叨,是不是不想在我这儿干了,想攀韩处长的高枝?”   常乐坤挠了挠头,愁眉苦脸地解释道:“不是的张支队,我一时糊涂,我……我一不小心得罪过韩处长。”   “你得罪过韩处长?”   “嗯,就在半个多月前,好像是国庆那天。”   张琳曾说过去sz时在机场二人被刻意刁难过,姜怡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扑哧一笑道:“男女厕所也是相通的,常乐坤,刁难我师傅和我师娘,害他们差点赶不上飞机的原来是你呀!你死定了,我师傅不收拾你,我都要收拾你。”   人家是省厅的正处级领导,你小子有资格、有机会得罪吗,张祥感觉太荒谬,催问道:“常乐坤,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韩处长就在隔壁休息,想躲也躲不掉,常乐坤只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说完之后又一脸尴尬地解释道:“张支队,姜科长,那天我心情实在不好,所以态度有问题,如果韩处长当时出示下警官证,表明下身份,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啊。”   姜怡忍不住笑问:“你心情为什么不好?”   不等他开口,张支队就一脸不屑地说:“被女朋友甩了,一点出息都没有,整天拉着个脸,工作没精神,就差要死要活。”   “所以看人家甜甜蜜蜜你心里就不舒服?”   “别问了,我错了,我道歉,我检讨行不行?”   作息时间不正常,说加班就加班,尤其逢年过节,没有足够时间陪人家,被甩了很正常,姜怡很同情他的遭遇,若无其事地笑道:“放心吧,我师傅大人大量,不会往心里去的,更不会找你麻烦。”   “真的?”   “骗你干什么,如果我师傅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那天能老老实实坐在这等你四十多分钟,能虚心接受你批评教育? 第九十一章 视频会议   上午九点多,国际刑警总部有了反馈,鲍局长的一个电话、一条短信和让人转发到航站楼派出所的一份盖有国际刑警印戳的传真,让韩均睡意全无。   姜怡英文不好,看不懂传真上到底说得是什么。张祥更不用说,二十几个字母全认识,连在一块他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江城国际机场是江城乃至江省的窗口,飞机起降架次多,旅客和货物吞吐量大,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千万级机场。每天要接待那么多外国旅客,机场警察不可能一个都不懂外语。   常乐坤英语非常好,从看到传真那一刻便意识到刚刚过去的这一夜,他们所做的有多大意义。   本来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有类似案例。有了这份传真,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更能显得顺理成章,合情合理。韩均心情格外舒畅,见常乐坤流露出一脸尴尬的神情,禁不住笑问道:“想起来了?”   “报告韩处长,我……我……跟您道歉。”常乐坤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个能非常配合接受盘查,能坐在派出所里等四十多分钟,甚至像普通人一样虚心接受批评教育的三级警监,怎可能会跟一个刚参加工作的一级警司计较?   张祥对眼前这位年轻的正处级副处长很有好感,对这件事感觉很好笑,不失时机地打趣道:“韩处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总算留了点余地,如果真耽误了你和张教授登机,我看他今天怎么收场。”   “我们当时是带了违禁品。”   韩均笑了笑,随即拍了拍他胳膊,调侃道:“小常,不过你那天态度是有些问题,想道歉是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听说你们机场公安待遇好工资高,今天午饭你请。”   姜怡咯咯娇笑道:“常乐坤,我说我师傅不会为难你,你还不信。”   韩处长宽宏大量,平易近人,常乐坤悬在心口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了,连连点头:“我请我请,候机厅里中餐西餐什么都有,随便挑,随便点。”   “去外面吧,我刚才转了一圈,这里吃的喝的好贵。”   这丫头居然当真了,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张祥则指着会议桌上那一堆堆材料,一脸不解地问:“韩处长,我们到底在查什么,缉私局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韩均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笑着反问道:“海关缉私局那边有没有消息?”   “国内能从事国际邮包收发业务的快递公司和货运公司并不多,包括邮政在内江城就那么几家,调查范围又圈定的这么小。关局打了几个电话,他们就把相关记录发来了。”   海关缉私局归海关总署垂直管辖,在国家赋予的职权范围内自主地、全权地行使执法权,不受地方政府(包括同级党的机构)和有关部门干预,只接受所在地上级公安部门业务指导。   不得不承认,鲍局长真给他找了个办案的好地方。   机场公安局辖区虽然小,但与国内国外航空公司、省厅出入境管理局口岸签证处、海关缉私机场分局天天打交道,关系非常好,办起事来效率很高。更重要的是,包括邮政在内承接国际邮包收发业务的公司,所有邮包都要经过海关。该报关的报关,该交税的交税,该检查的检查,海关缉私局出面比公安去问管用多了。   丢了那么大人,常乐坤不想错过这个露脸的机会,小心翼翼地说:“张支队,我想,我知道韩处长在调查什么了。”   韩均饶有兴趣地问:“猜出来了?”   “不是猜的,是这份传真。”   “你小子,居然连我都敢瞒,”张祥狠瞪了他一眼,急切地问:“韩处长,你葫芦到底卖得什么药,谜底是不是该揭晓了?”   “是该把谜底揭开了,”韩均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笑道:“生姜,联系吴卓羲,让他准备可以上网的电脑,我要跟他们开视频会,给他们指出明确的调查方向。”   “是!”就知道师傅有办法,姜怡兴奋不已。   张祥反应过来,立马转身道:“小常,你不是懂电脑吗,我们这边也要准备,去找个个清晰点的摄像头,找个效果好点的麦克风。”   常乐坤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提议道:“韩处长,张支队,要不我们去东航的vip候机厅,他们那儿条件好,网速又快。”   “韩处长,你说呢。”   有先进的通信技术为什么不用,折腾一夜,早点忙完早点回家,韩均可不想往市局专案组指挥部跑,一口同意道:“听小常安排,不过要把这些材料搬过去。”   “行,我去叫人帮忙。”   ……   与此同时,市局专案组正在开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刚刚过去的11个小时,现场勘查组、现场排查组和江大排查组发现了不少线索,可那些看上去有价值的线索,又被线索查证组几乎全排除了。   研判组锁定的十六个嫌疑人找到和联系上十五个,不是在外地就是有不在场证明,剩下的最后一个估计希望也不大。案发小区周围有好几所大学,人流量太大,又没有一个明确目标,视频分析组十几个干警眼睛都看花了,同样没发现特别可疑的人员。   “被害人的社会关系,比我们预想的更复杂。吃了上顿没下顿,靠坑蒙拐骗度日,经济状况可以用很糟糕来形容,我认为财杀可能性不大。从案发现场看,应该是熟人作案,由于足迹太多,指纹太多,暂时无法确认是一人作案还是多人作案……”   “指纹和足迹正在比对,如果凶手没前科,如果是流窜作案,那这个案子就麻烦了。”   现场勘查组汇报完,现场排查组组长接口道:“租住在小区的一百八十三个外国留学生全排查过,我们发现他们有各自的小圈子,白人不怎么搭理黑人,对被害人情况了解不多。黑人留学生中又因为信仰不同分成了两个圈子,真正对被害人比较熟悉,关系比较好的就十二个。   他们既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说的全是推测。另外由于他们平时太闹腾,就算案发时有异常,小区其他居民也不会特别留意。最伤脑筋的是,凶器到现在都没找到。”   古副局长抬头问:“砸碎的啤酒瓶拼起来没有,能不能从上面提取到指纹?”   “正在拼,太碎了,需要一点时间。较为完好的瓶颈上提取到一个,技术大队正在比对,不过残缺不全,别说现在不知道凶手有没有前科,就算有前科有案底,能比对上的希望也不大。”   情杀、仇杀、财杀,到现在仍没能搞清楚,侦破陷入僵局。古副局长眉头紧锁,三个副组长表情凝重,崔云海等六个小组长熬了整整一夜,一个比一个憔悴,一个比一个疲倦。   吴卓羲想起韩均提过的那个木雕,正准备问问上面有没有指纹,手机突然响了。见他要起身,古副局长若无其事地摇头道:“接吧,就在这儿接,又没有外人。”   “那各位稍等一下。”   电话很简短,就“有眉目了,准备电脑开视频会”一句话,吴卓羲欣喜若狂,顾不上跟古副局长汇报就命令外面的干警把电脑搬进来。   物业公司会议室搞得有模有样,不仅有网线,甚至有一台现成的投影机,为了让大家都看到,吴卓羲毫不犹豫地让干警接上去。   “古局也在,昨晚走的匆忙,没打招呼,您千万别见怪。”   韩大律师过得很潇洒,居然坐在一个装修奢华看上去很像会所的地方,身边坐着一个二级警督和一个一级警司。他那个刚被调到省厅的宝贝徒弟,正在茶几边整理堆积如山的材料。   昨天把人家赶走,现在却要求人家,古副局长很尴尬,对着视频头道:“韩处长,又要麻烦你啊。上次的人情到现在都没还,等这个案子破了,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   “您言重了,作为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副处长,统筹全省公安机关涉外刑事案件的协调组织和犯罪信息搜集是我的工作,可以说是责无旁贷。”   韩均打了个官腔,然后微笑着介绍道:“古局,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机场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张祥同志,这位是机场公安局刑侦支队干警常乐坤同志。为侦破这个案子,他们忙了一夜,要感谢您应该感谢他们。”   人家可是市局副局长,二级警监,张祥和常乐坤不能像韩大处长这么随意,连忙起身立正敬礼。   “辛苦二位了,案子破了,我帮你们向省厅请功。”   又是假洋鬼子,崔云海气得牙痒痒,正准备避开视频头,韩均就指名道姓地笑道:“崔副局长也在,看样子一夜没睡,你也辛苦了。”   “都是为了工作,不辛苦。”   市局不是分局,古副局长不是丁承友,不能再让他这么嚣张下去,不然将来更遭人不待见,吴卓羲连忙道:“韩处长,看样子你们也熬了一夜,我们言归正传,正式开始吧。” 第九十二章 谜团揭晓   吴卓羲的面子要给,韩均不再打哈哈,从吧台上顺手端起一杯现榨的果汁,抑扬顿挫地说:“这一切要从案发现场的那个木雕工艺品说起,用木头雕成犀牛的形状,做工精美,具有浓厚的非洲风格,看上去像纯手工制作,应该不会便宜。   我不是一个风雅的人,对收藏工艺品和艺术品丝毫不感兴趣,在我看来或许只有既有钱又有品味的人才会去干这种蠢事。从案发现场看,被害人并非一个有钱人,更不像一个有品味的人,一个应该摆在展示架上的工艺品,出现在那么狼藉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   果然与那个木雕有关,不等古副局长下令,吴卓羲就让现场勘察组人员去把木雕拿来。   “它不是什么图腾,不像十字架或《可兰经》之类的宗教物品,会被信仰虔诚的人随身携带,而且一尺多高,就算带起来也不方便。如果是专门从非洲带来的礼物,那么应该早送人了。我感觉很奇怪,捡起来敲了敲,发现里面是空心的,并且底下有撬动过的痕迹。”   现场勘查组把木雕送来了,古副局长隔着袋子敲了敲,透过塑料薄膜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果然是空心的,果然有细微撬痕。   韩均喝了一口果汁,轻描淡写地说道:“可能与个人经历有关,在诸位看来被害人是留学生,但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黑人。我在美国接触过很多,有很要好的黑人朋友,但更多的黑人实在让我无法对他们产生好感。   全美监狱中黑人罪犯中近一半,全美黑人成年男子中近一半被关押过,如果把在公共场合喝酒、严重超速和酒后驾驶等罪名算上,十个黑人男子中八个有案底。这让我联想到一种可能,被害人或许在从事某种犯罪活动。”   韩均放下杯子,从姜怡手上接过一份传真:“为了证实这一猜测,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请出入境管理局鲍局长把木雕照片发给国家中心局,并请他们与国际刑警总部联系,看总部情报数据库有没有类似案例。事实证明,我运气一向不错,十五分钟前收到国际刑警总部回复,法国海关一年前曾查获一起工艺品藏毒案,所使用的工艺品就是这种木雕,外形非常相似。”   他没有十足把握不会要求开视频会,吴卓羲一脸疑惑地问:“就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   韩均笑了笑,继续道:“胡适先生曾说过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为了证实这一推测,昨晚从案发现场出来后,我就在鲍局的建议下来到机场公安局,利用这边的办案条件展开调查,并请张支队长和小常同志协助。   在这里必须说明一下,由于被害人是一个外国留学生,作为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副处长,我对案件有知情权,走之前特别要求市局刑侦局吴卓羲副局长及时向我通报,也就是说专案组知道的我都知道,只是比诸位晚几分钟。”   吴卓羲当然知道他是在帮自己开脱,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连忙侧身道:“古局,韩处长走时交代过,后来一忙我就忘了向您汇报。”   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就是公安部国际合作局,某种意义上而言,韩均这个江省联络处“专职副处长”是公安部的人,而不是省公安厅的人,涉外案件他确实有知情权。   把案子破了才是第一位的,古副局长才不管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微微点了下头,示意投影里的韩大律师接着说。   “不知道崔副局长有没有注意到,你们排查的那些与被害人有关系的女大学生中,有三人曾帮被害人代收过国际邮包。他自己租了房子,有地址,有邮政编码,有联系方式,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让不明所以的中国女大学生代收国际邮包,将毒品从境外运输入境,类似案例全国没有十例也有八例,古副局长“啪”的一声猛拍了下桌子:“贩毒,跨国贩毒,只有这个可能!”   “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韩均话锋一转,又拿起一份材料:“为了让调查更有效率,我让我徒弟小姜向她的新上司提交申请,省厅刑侦局韦局非常支持,安排一个情报信息研判专家给我们提供情报支持。他认为以往案例都是毒贩以交友名义在互联网上结识中国女生,找种种借口让她们代收邮包,然后以同样隐蔽的方式择机拿取,不会像被害人这样光明正大的接触,甚至发生性关系。”   市局刑侦局王局点头道:“是啊,这样太容易暴露了。”   “我当时有两个推测,一是被害人本来就是个笨贼。在总体犯罪水平上,我感觉发达国家罪犯真不如国内罪犯,高明的贼有,但笨贼更多,一扫一簸萁。在美国十几年,我经常在报纸电视上看到一个80岁老太太或者一个90岁的老头,在家中勇斗两个入室抢劫的歹徒,把他们打得落慌而逃。要么就是笨贼用丝袜罩头持枪抢银行,结果看不清楚谁是谁,门在哪儿,束手就擒。   另一个推测就比较夸张了,我们正在调查的不仅是一宗命案,或者说一宗普通的涉毒案,而是一宗分工明确的跨国贩毒案。而现场勘查组和线索研判组在被害人电子邮箱和即时通讯软件中,只找到被害人给远在尼日利亚的狐朋狗友,吹嘘炫耀他在中国风流韵事的记录,并没有提及到任何犯罪行为。并且被害人的手机通话记录里也没有国际长途,连被叫都没有。”   韩均脸色一正,紧盯着视频头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只是一个被推到前台的小角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别人授意的,别人安排的,所以我很直接地想到他那个已经回国的室友,于是开始调查他在中国期间的活动。”   古副局长急切地问:“有结果吗?”   “有,他经常乘飞机往返与gz,在成为江大留学生之前,曾在gz一家贸易公司干过,gz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有他办理工作签证的记录。”   这时候,投影里出现一张中国女人的照片。   韩均指着其中一张,像画外音似的解说道:“这位女士就是那家贸易公司老板,gz是中国除bj和sh之外最大的城市,紧邻香港,经济发达,为了显示其公司实力,找一两个老外充充门面很正常,实在没什么可疑。   就在我以为之前的推测有问题之时,情报研判专家利用信息技术关联到她是两家公司的法人,一家从事进出口贸易,一家从事钻石珠宝加工,而她的丈夫居然是一个黑人,一个同样来自尼日利亚的黑人!”   吴卓羲猛然反应过来,不禁脱口而出道:“这就说得通了,木雕就这么大,就算全掏空又能藏多少毒品?如果藏价值更高的钻石,那就不能让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中国女大学生代收,必须要认识,要确保木雕发到中国之后能百分之百拿到,所以被害人才会被推出来抛头露面。”   “是的。”   韩均再次回到视频头前,手中多了一张黑人的照片:“既然已经查到这份上,我当然要一查到底。结果令人震惊,这个躲在女人背后的家伙,案发前一天乘飞机去过sh,然后从sh乘动车来过江城,当晚入住金林大酒店,案发后四小时乘飞机返回gz。”   刑侦局王局惊呼道:“作案时间能对上!”   “不仅作案时间能对上,由于这家伙刚到中国时没钱交房租,跟房东发生过冲突,打伤了人,在gz公安部门留有案底。所以我请省厅刑侦局刑事技术中心比对了一下,现场勘查组从案发现场提取到的几十个指纹中居然真有他的。相信视频分析组也能从天网和案发小区周边的民用监控中找到他的身影。”   一波三折,从一个木雕能想到这么多,能查到这一步,不得不服。   虽然说有指纹,但指纹库并没有全国联网,很多省市公安部门所用的系统都不一样。   比对也不是电影电视中演的那样一个人坐在电脑屏幕前,等显示器左侧扫描有关痕迹,右侧迅速翻滚,自动比对,几秒钟之后,大红色的“match”字样跃然屏幕,左右两边的痕迹完全重合,嫌疑人锁定了,案子很快告破……而是只能给出较为相似的几十甚至上百个指纹候选,最终判断还是要靠人眼,还是一个“体力活”。   有监控记录在,专案组迟早能排查出嫌疑人,但在此之前要一个个查证,一个个排除表面上看来更具作案嫌疑的人。   这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   嫌疑人是外国人,随时可能逃之夭夭,专案组最缺的就是时间,古副局长不仅领这个情,并且很激动,一脸诚恳真挚地说:“韩处长,你这次又帮了我们大忙,十二个小时破案,干净利落!”   “古局,帮您的不止是我。”   韩均侧身看了看张祥二人,介绍道:“被害人室友和嫌疑人乘飞机和坐火车的记录,全是张支队长查到的,为此专门跟铁路公安部门和市局公交分局联系过。另外为了深挖该团伙的犯罪行为,找到跨国走私的足够证据。张支队长特别请海关缉私局机场分局协助,又查到不少线索,相关材料都在机场,就等着向专案组移交。”   都查到这份上了,又是涉外案件,韩均完全可以把材料移交给省厅刑侦局。真要是让这颗熟透了的桃子被刑侦局摘了,把搞得劳师动众的市局晾一边,那这个脸真不知道要往哪儿搁。   古副局长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一脸严肃地重申道:“谢谢,非常感谢,张祥同志,我们立即派抓捕组去gz抓捕嫌疑人,等案子成功破获,一定帮你们机场公安局刑侦支队向省厅请功。”   终于有机会办一次大案,张祥激动不已,又立正敬礼道:“报告古局,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还有省厅刑侦局那位情报研判专家,他也帮了大忙。”   “感谢感谢,都要感谢。”   韩均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会心地笑道:“古局,考虑到嫌疑人有可能出逃,我建议你们尽快与gz方面联系,尽快订机票。”   “张支队长,你在机场,航空公司你熟,这件事还要麻烦你,我们确定下人员,然后把身份证信息给你发过去。”   “请古局放心,我们立即去跟航空公司协调,保证不耽误专案组抓捕。”   假洋鬼子利用专案组上上下下忙活了一夜才收集到证据和线索,又破获一起大案,崔云海郁闷到极点,像是又吃了一颗苍蝇,禁不住地问道:“动机呢?韩处长,既然他们是一伙的,为什么要从gz跑过来杀人?另外这个走私路线太不合理了,既然钻石最终要送到gz加工,那为什么不直接发到gz,而舍近求远先发到我们江城?”   现场被翻得一片狼藉,搞得像财杀,被害人那个室友一个月前又莫名其妙地突然回国,除了这两个家伙或其中一个家伙私吞钻石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至于舍近求远,那是因为gz紧邻香港,多年前又曾发生过走私大案,海关查走私查得特别严。同样是国际邮包,在那边被抽查的几率远高于江城。   到底不是搞刑侦的,一开口人家就知道是外行。吴卓羲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   这个崔判官,居然一点记性不长,韩均乐了,似笑非笑地说:“崔副局长,我是人,不是神。只能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推理推测,所以刚开始时差点误判为贩毒。想知道更多更确切的情况,你只有去问嫌疑人,相信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九十三章 恩恩爱爱   熬夜最伤神,必须把觉补回来,韩均一回家倒头便睡。不知道是年轻精神好,还是刚调到省厅要好好表现,姜怡把他送回来之后就去省厅刑侦局上班了。   他们师徒破起案来没日没夜,作息时间不正常;律师属于自由职业者,白晓倩忙起来忙得要死,闲下来闲得要命,作息时间也不正常。这个特殊的“大家庭”里,只有张琳和小萍二人能够准点上班,按时下班。   下午上了一堂课,带学生们做了一个实验,张琳和往常一样换衣服准时下班,顺路去超市接上表妹小萍,早早的回到家。   他习惯裸睡,赤条条的趴在床上,搂着枕头睡得正香。床下一片狼藉,衬衫、外套、裤子、内裤东一件西一件,连腰带都被抽出来了,捡起来一看,上面多了好多牙印。小萍在厨房准备晚饭,张琳急忙带上房门,生怕他“春光外泄”。   “宝玉,你又造反了你!”   卧室里被搞得一塌糊涂不算,连厨房它都不放过,垃圾桶倒在地板上,早上忘了带下楼的垃圾被翻得到处都是,张琳气得直跺脚。   一点都不听话,上次带它上楼玩,也把上面搞得一团糟,小萍真受不了它了,一边收拾战场,一边提议道:“琳琳,逮什么咬什么,还随地大小便,跟后面收拾都来不及,要不我们把它送人吧!”   真是个**烦,张琳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关键养这么久有感情,它刚到家那会儿,你姐夫一夜要起来看它好几次,送人肯定舍不得。”   小家伙浑然不知它又惹了大祸,仍摇头摆尾的围着二人乱转,小萍抬脚把它踹到一边,气呼呼地警告道:“宝玉,老实点,再不听话我明天去买个笼子,把你关起来。”   养宠物不仅要有爱心,而且要有时间,张琳后悔不迭,从方便袋里取出蔬菜道:“不管它了,阳台上那一堆,等你姐夫起来去收拾。”   “姐夫在家?”   “在房间睡大觉,中午吃饭时打电话问过,他和生姜帮人家破案又没怎么睡。”   想起上午在办公室跟同事们开得那个玩笑,小萍禁不住拉上磨砂玻璃移门,神神叨叨地说:“琳琳,今天我同事不知道从哪儿看到一篇文章,说就像男人想拥有红颜知己一样,现在有很多女人也流行拥有一个蓝颜知己,就是在老公与男朋友之下,在其他男性朋友之上的男人。叫什么知己之爱,或者叫什么第三类情感。”   她工资不高,工作很清闲,男友又不在身边,整天净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张琳莞尔一笑道:“你是想说男人和女人能做朋友,还是男人和女人不能做朋友?”   “当然不能!”   她把刚拿起来的西兰花放到一边,煞有介事地说:“国外有专家专门研究过,他们认为男人对女人好的唯一目的,不是想得到女人的心,就是想得到女人的身体,仅此而已。女人更在乎的是心,得到一个男人的心比得到他的身体更让女人骄傲自豪。这种关系很危险,从心灵取暖很容易变成身体取暖,蓝颜知己很容易升级为情人关系。   你想想,姐夫这么优秀,生姜长得不难看,又比你年轻。两个人整天粘一块儿,上次一出差就是一个星期,孤男寡女的,我感觉这么下去不好,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   表妹是一番好意,想到这里又没外人,张琳笑吟吟地解释道:“我对你姐夫有信心,对生姜也很放心。你姐夫之所以对她这么好,很大程度上跟瑶瑶不在身边有关,潜意识里把她当成一个孩子,把本应该给瑶瑶的父爱,不知不觉地分给了生姜一部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真的?”   “真的,其实我早感觉到了,况且他们本来就是师徒,关系比我和我带的那几个研究生更亲更近。”   小萍又问道:“白晓倩呢?”   张琳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小萍,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千万别传出去。你姐夫在感情上是个特别容易投入的人,要么不对人家好,好起来就恨不得把心掏给人家。白晓倩那么优秀,又认识他好多年。要是你姐夫没那些原则,要是白晓倩不帮他打理国内这些琐事,他俩真可能早好上了。”   “姐夫心里有她?”   “他不会往这方面想,但我感觉他心里肯定有。”   小萍朝卧室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愤愤不平地嘀咕道:“琳琳,你对他这么好,连瑶瑶的事都不在意,愿意跟他一起等,等到他们父女团聚才结婚,他心里如果还有其他女人,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谁都有过去,她总是忍不住问他过去跟哪些女人交往过,他却从来没问过她的过去,张琳清楚地明白这并非他不关心自己,而是太关心才不想让自己想起那些事。   毕竟这是在国内,两个人都是中国人,传统观念决定了男人可以花心,可以有几次甚至十几次感情经历。女人却不能,如果结婚前曾跟别的男人谈过一两次,甚至同居过,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不正经的坏女人。   之前那两次失败的感情经历,给她带来一股强烈的自卑感。她担心,她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男人。正因为如此,回国之后不管领导和同事怎么介绍,她都不愿意去相亲。   同时又很庆幸,庆幸遇到了韩均这个“辩方证人”,她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不想失去来之不易的幸福,咬了咬嘴唇道:“我都说了,你姐夫不会往这方面想,他或许都不知道他心里有白晓倩的影子,不然跟我在一起时绝不会经常一口个一个白晓倩。”   事关表姐的幸福,小萍认为必须认真对待,急切地问:“白晓倩有没有这个意思?”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不过看样子她现在对事业更感兴趣,像姐夫说得一样,男人对她来说不是必需品。”   “那我们也不能不防。”   小萍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琳琳,其实姐夫已经想到了。给她介绍男朋友,生姜也要介绍,把她俩嫁早点出去,省得整天在姐夫眼前转。”   正说着,客厅传来开门声。张琳像是在做亏心事一般吓了一跳,连忙拉开移门。   “亲爱的,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韩均也不管小姨子在不在,从背后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光拥抱还嫌不过瘾,又侧头在她白皙细腻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小萍吃吃笑道:“姐夫,你们真当我不存在?”   在国外习惯了,这又是在家里,韩均才不管她怎么想,仍紧搂着“法官大人”嘿嘿笑道:“我们当你不存在,你同样可以当你自己不存在,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大不了你家那位回来时,我们也装聋作哑。”   张琳很享受这种被爱的感觉,心里甜滋滋的,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怀里,娇笑道:“是啊,我们不仅可以装聋作哑,甚至可以出去旅游一趟,把房子让给你们。”   小萍一边把二人往外推,一边咯咯笑道:“才不要呢,我们自己又不是没房子。想亲热是吧,去房间,别影响我做饭,别在我这儿秀恩爱。”   她话音刚落,白晓倩背着小包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大呼小叫道:“谁在秀恩爱,大白天的谁要去亲热,谁这么不要脸?”   威胁太大,一味退让不是办法,张琳笑靥如花,没有像往常一样挣脱心上人的怀抱,紧搂着他双臂娇笑道:“白主任,是谁这么不讲礼貌,进来连门都不敲?”   “我有房卡的,敲什么门?”   韩均松开顺手,一把抢过房卡,假作生气地问:“从哪儿来的?不管谁给你的,我都要收回,已经被你们搞得寄人篱下了,这儿再让你出入自如,我还有个人**可言吗?”   白晓倩不乐意了,又一把抢了回去:“老板娘给的,你又不是业主,你也知道你寄人篱下,你凭什么说收回就收回。”   “是我给的,我们中午不在家,她和玲稚中午不能不吃饭。”   “还是老板娘明事理。”   白晓倩赞了一个,旋即诡秘一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你们继续,该亲热亲热,该秀恩爱秀恩爱。如果需要观众,我不介意旁观。”   韩均翻出一个塑料袋,指着阳台笑道:“想旁观是吧,来啊!”   “宝玉又在家拉粑粑了!算了,我先上楼,等饭做好再下来。”   白晓倩有洁癖,一看见阳台上那一堆,顿时吓得落荒而逃。她越讨厌“宝玉”,“宝玉”越喜欢跟她闹,一溜烟地追了上去,一直追进电梯,引得韩均、张琳和小萍一阵哄笑。 第九十四章 再立新功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穆s林最盛大的节日古尔邦节,紧接着又是圣诞节。   每年这个时候,上万名来中国进货的非洲人都会像“候鸟”一样,一个个身后带着一长串小山一般超大超重的行李回老家。gz蓝云机场国际候机厅里几乎被行李所淹没,工作人员们每到这个时候都会进入高度紧张状态。   “您行李超重,请您去‘超重行李托运处’办理托运手续。”   迈杜克对这里非常熟悉,甚至懂一点中文,为了尽快离开中国,他并没有带多少行李,开始讨好般地称呼工作人员为“姐姐”,请求“姐姐”放他一马。   上面有交代,要求自然遭到拒绝,他焦躁地把行李重新放回推车,边走边嘀咕道:“中国,麻烦!真麻烦!”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比他嘀咕得更麻烦。   刚把行李推到超重托运处,几个身材魁梧的便衣警察就不声不响围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抓住他双臂,“咔嚓”一声戴上手铐,并在几个机场警察的掩护下给他戴上黑头套,不管他怎么抗议,不管他怎么骂骂咧咧,直接带进航站楼派出所。   他住在gz市南秀区登峰路,那里非洲人聚集。白天在他中国妻子的公司里,公司又开在非洲人更多的南秀大厦。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为了不打草惊蛇,专案组副组长兼抓捕组组长吴卓羲,在gz警方的建议下整整监视了一下午,直到送他来机场的妻子和朋友们回去之后,才在gz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和机场公安局协助下实施抓捕。   家里正等着消息,吴卓羲顾不上感谢兄弟公安部门的同志,把人一关进派出所羁押室,就拿起手机汇报道:“古局,嫌疑人落网了,我打算按原计划行动,让老杨和小陈他们押解嫌疑人乘九点四十五的航班回去,请您做好接机准备。”   这是一宗杀人案,同时也是一宗跨国走私钻石案。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除了自己加工之外,嫌疑人还给中国珠宝首饰的制造中心sz市啰湖区那些大大小小的珠宝企业供货,涉案金额肯定小不了,接下来的调查取证工作需要gd省公安厅协调。   古副局长正同陈局一起在省厅向彭厅长汇报,这个消息让他信心更足了,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时间,不无激动地说:“从接警到凶手落网正好24个小时,好,太好了!卓羲,让老杨他们注意押解安全,你和其他同志辛苦一下,留在gz待命。”   “是!”   从接警到凶手落网正好24个小时,显然是说给彭厅长听的,彭厅长微笑着点了下头,示意他坐下来接着汇报。   “gz卖一元人民币一个的打火机,在非洲能卖到十倍价钱,丰厚的利润吸引嫌疑人到gz经商。他刚开始和绝大数来中国掘金的非洲人一样,专做服装、小商品和电子产品的贸易。采购好,回去卖,卖完了再来中国采购……由于来得比较早,竞争不像现在这么激烈,让他赚到一大笔钱。”   古副局长看了一眼gz警方提供的材料,接着汇报道:“后来由于‘三非’问题(非法入境、非法居留、非法就业)愈来愈严重,国家收紧签证,他来中国不再像以前那么方便,加上gz的店铺又不租给他们这些非洲人,就娶了一个中国妻子,并以妻子的名字注册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   再后来非洲经济转差,来gz掘金的非洲人又越来越多,竞争越来越激烈,他就盯上了表面上看来利润不是很高,但价值非常高又非常好脱手的钻石走私生意……”   陈局长不失时机地补充道:“彭厅长,这个钻石贸易啊,国家规定只有sh钻石交易所才能办理进出口手续。随着国内居民生活水平提高,钻石消费需求不断上升,国内钻石的产量与居民消费需求存在较大差距,所以导致国内钻石加工业和钻饰销售商严重依赖走私的毛钻和裸钻。   来之前我了解了一下,发现钻石走私和钞票走私一样频繁,真正来自sh钻石交易所的进口钻石微乎其微。2000年之前,国内市场上99%的钻石是走私进来的。随着sh钻石交易所成立和钻石交易环节增值税多次下调,比例有所下降,但市场上来路不明的钻石仍然占一大半。”   专案组在韩均帮助下,基本上摸清了一条完整的钻石走私链条涵盖gz订货、尼日利亚发货、国际邮包走私通关、被害人收货、被害人室友转送,嫌疑人加工销售等环节,涉案金额很可能上亿。   又是一个大案,彭厅长权衡了一番,抬头道:“陈局长,这个案子由你们江城市局侦办,省厅负责协调。考虑到案情复杂,接下来的调查取证工作,离不开海关及gd公安、工商及税务等部门配合,我建议跃建同志亲自去一趟gz,坐镇指挥,查个水落石出。”   吴卓羲的级别是不够,必须去一个有分量的人,陈斌点头道:“彭厅长,我们也是这么考虑的。另外我们准备像侦办田立辉案时一样,成立两个专案组,一个以市局刑侦局为主,专门调查凶杀案;一个以经侦支队为主,联系海关缉私部门,负责接下来的钻石走私、加工及销售调查取证。”   “这样最好,兵分两路,更有效率。”   刚把韩均的档案关系调到公安厅,他就带来这么大一个惊喜,送走江城市局的正副局长,彭厅长忍不住拨通了严主任的手机。   “严主任,跟你通报一个消息,小韩一调到我们公安厅就再立新功。昨天夜里,协助江城市局破获一起跨国走私杀人案,主犯也就是凶手刚刚落网,确实有一套啊!”   想起下班时收到的那封邮件,刚躺下的严主任起身笑道:“彭副省长,您不给我打电话,我明天上午也要向您汇报,‘10.01跨国杀人诈骗案’评功评奖就不要算上他了,用他的话说破案仅仅是兴趣,不想搞得尽人皆知,不想披红戴花上台领奖。”   “严主任,立功就要授奖,‘10.01案’能顺利侦破他功不可没,连部里都知道了,怎么能不算上他。”   “彭厅长,他有他的考虑。”   严主任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道:“在我们看来,他是一个正处级干部。但在他看来,他只是一个政府律师。他今天下午给我、给余省长各发了一封邮件,在邮件里对回国之后的工作作了一个总结,对今后的工作他自己给自己作了一个安排。   不仅退掉了省里的高层次人才补贴,甚至把法制办的顾问费和在公安厅的工资,全部关联到省青少年发展基金会账户,没到手就直接捐出去。他这么做出于多方面考虑,余省长很支持,认为没什么不妥,所以您就当他不存在,不要考虑荣誉和待遇什么的。”   彭厅长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为什么?”   严主任轻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一是他看不上这点钱,与其拿了招人非议不如不要;二来他终究是一个持美国律师执照的律师,省里也正因为他精通美国法律,擅长打反垄断反倾销的‘洋官司’才请他回来的。   如果动员他入党,如果给他太多荣誉,如果他和党政部门走得太近,会影响到美国贸易委员会、美国法官以及美国法庭陪审团对他的印象,会直接影响到最后判决。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些因素我们都要考虑到。”   想到上次跟余省长要人时,余省长就强调他对江省进出口贸易的重要性,彭厅长反应过来,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只能让他当无名英雄了。”   “彭副省长,我知道您肯定感觉他帮了大忙,却没给他什么给回报,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他自己都说了,破案仅仅是兴趣。并且他真无心仕途,习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从来没把他自己当成一个国家干部,不在乎这些。”   严主任顿了顿,又补充道:“今年我省企业遭到国外贸易救济调查的越来越多,对省里而言出口贸易形势很严峻,对他来说却是赚大钱的好机会,光华盛瓷业等四家厨房餐具企业给他的律师费就高达几百万,他已经得到了丰厚回报。彭副省长,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您不要放在心上。”   他能接到赚大钱的涉外业务,很大程度上与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身份有关。   从这个角度上看,省里真不欠他的。   彭厅长乐了,哈哈大笑道:“从我们江省赚那么多律师费,他就应该为我们江省多作出点贡献。严主任,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放在心上的。”   严主任也禁不住笑道:“法律顾问团成员,在美国人看来就是政府律师,与政治无关;国际刑警组织又是个非政府机构,联络处需要精通外国法律和英语的人才协调,他担任这个副处长无可非议。既方便帮你们公安部门破案,又不会影响到他在美国法庭上发挥,所以说现在这两个身份对他正合适。” 第九十五章 积案清查组   破案重要,家庭更重要。   在给余省长和严主任的信里,韩均推掉了诸如随省领导出访、陪省领导接待外宾、讲授法治之类的一些事务。只在重大涉外问题上或省里签订重要涉外合约时提供咨询服务,留出足够时间陪“法官大人”,享受甜蜜的爱情生活。   他措辞非常婉转,做事很有分寸。   不管帮江省企业打“洋官司”还是帮公安部门破案,总是按部就班,先干出点成绩,让你意识到他的价值后再提条件。比如在侦破“母子猝死案”时他什么都没跟西郊分局说,但到“钟海俊杀人抛尸案”时就提出了一大堆条件。   余省长同意了,严主任更不会有什么意见,就这么他又像刚认识张琳时一样早送晚接,逛逛街、看看电影、下下馆子,其它什么都不管不问,小子日过得有滋有味儿。   一连三天没动静,想让他多作出点贡献的彭厅长坐不住了,让省厅刑侦局韦局长找姜怡了解了下情况,当即作出一个令韩均啼笑皆非的决定。   “师傅,为了方便我们查案,为了给我们营造一个好的办案环境,省厅跟园林部门沟通了好几次。现在好了,不用再跑来跑去,一出门就是单位,连停车都不用再交费。”   西郊植物园是一个集科普、科研、游览等功能于一体的综合性植物园,是国家重点建设的植物园之一,是国家aaaa级风景旅游区。   园内引种栽培植物10000余种,近100万株。占地900多亩,是全省最大的植物园,也是专门从事植物引种驯化理论研究和实验的科研基地。园区内建有牡丹园、杜鹃园、山茶园、梅园、药园、竹园等十多个各具特色的专类植物园和别具风格的园林景区。   每到旅游“黄金周”和节假日,省内外游客便蜂拥而至,为确保游客安全,维持景区秩序,西郊分局在这里专门设了一个警务室。   你不是不去省厅吗,省厅就来找你。   在彭厅长的指示下,省厅刑侦局与景区管委会沟通,把西郊分局植物园警务室上面一层借了过来,作为省厅刑侦局大案要案处设在外面的办公场所。   这边忙着装门禁系统,那边正从警务室往上面拉公安内网网线,楼下的大卡车上,装满了文件柜、保险柜、办公桌和电脑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搞得甚是夸张。   看着宝贝徒弟兴高采烈地样子,韩均禁不住笑问道:“生姜,这些全是为我们准备的?”   “当然啦!”   姜怡一边带着他参观刚隔开的研判室,一边眉飞色舞地介绍道:“我们今后就在这儿办案,我当您助手,夏大姐过来负责研判室,给我们提供情报对策支持,同时兼任内勤。考虑到没两个男同志遇到突发情况不好应付,韦局准备给我们再配两个可以出外勤的人员,是从省厅抽调还是从市局借用由您做主。”   “这不成刑警队了?”   “师傅,您是三级警监,正处级副处长。夏大姐一级警司,是正科级主任科员。连我这个跑腿的都是副主任科员,刑警队哪有我们这儿级别高!”   韩均饶有兴趣地问:“那我们算什么?”   姜怡像天鹅般地仰起脖子,得意地窃笑道:“我们是省厅积案清查组,专门侦破或督导各市县公安局侦破积案。韦局说了,经费、车辆和人员编制不受限制,刑事技术中心24小时为我们提供服务,即送即检,绝不会耽误我们的事。”   为了清理积案,省厅真舍得下本钱,韩均回头看了一眼窗外风景如画的杜鹃园,笑问道:“这么说我就是这个清查组的组长?”   “师傅,这个组长除了您还能有谁?”   正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警笑容满面地走上来,英姿飒爽地立正敬礼:“省厅情报处夏莫青前来报到,请韩处长指示!”   姜怡拉他来时提过,眼前这位就是协助他调查杀人走私案的那位情报研判专家。韩均没穿警服,没有回礼,轻握了下她的手,一脸歉意地说:“夏警官,这些事我是刚刚才知道的,从来没有想过把你从省厅调到这儿来。好在我并没有答应厅里担任这个组长,我可以帮你回掉。”   被调到省厅之前,夏莫青利用公安信息技术,协助战友抓获过一个公安部督办的技术开锁盗窃团伙的主要嫌疑人,协助战友破获十几起省厅和市局督办的案子,甚至远程锁定一个逃亡17年的命案逃犯,精确引导追逃专班将其抓获。   调到省厅之后,她再也没机会像以前一样办案,成了情报处的一个“女秀才”。刚开始很新鲜,撰写的追逃工作论文被省厅多次刊载,总结的那些参与和主办过的几个案件被评为“全国优秀案例”和“全省刑侦信息战典型案例”一等奖。   她是一个刑警,她和姜怡一样渴望办案,不想再跟文字打交道,连忙解释道:“报告韩处长,来这里配合您工作是我主动申请的,我家离这儿很近,我爱人就在西郊地税局上班,在这儿上下班和接孩子都很方便,您千万别赶我走。”   韩均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真的,不信下班后您可以去我家认个门。”   见夏莫青投来一个求助的眼神,姜怡吃吃笑道:“师傅,夏大姐没骗您。再说这儿多好啊,没那么多领导,不用受那么多规矩。只要您没意见,我们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连考勤都不用。”   “那中午饭呢?”家里已经成了一个大食堂,韩均不想再把人往家带。   “警务室不是在楼下吗,我们可以跟他们一样在植物园食堂吃。”   房子已经借用了,并且环境很好。东西和人又都来了,韩均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指了指正往上搬的办公家具:“好吧,怎么布置,怎么安排,你们看着办。”   姜怡从包里翻出一叠资料,满是期待地说:“师傅,那外勤人员呢?光我们三个可不行,既然成立了清查组,就要有个清查组的样子。”   省厅刑侦局提供的备选外勤人员履历,从三级警司到一级警督都有,只是一个都不认识,韩均把履历往她手里一塞,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让我决定,既然可以从市局借调,那我当然要找比较熟悉的人。”   能够有机会被借调到省厅,对其他基层干警而言是提拔。对王思强和周洪副来说却是另一码事,就算能借这个机会提一级,他们也不会高兴,甚至会很难堪。   姜怡反应过来,不禁愁眉苦脸地问:“师傅,您不是已经跟王队和周探长冰释前嫌,已经放过他们了吗?”   韩均可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哈哈笑道:“但我现在还想提携提携王思强,有句话怎么说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你师傅我好不容易有一次权,当然要让熟悉的人沾点光了。”   “可王队不一定想沾您这个光!”   “他想不想是他的事,我给不给他沾是我的事,就这么定了。”   谁得罪过他,谁就有可能被借调到这儿来当跑腿,姜怡彻底无语了,不知道该怎么跟王思强解释。让她更无语的是,韩均走到楼梯口又回头道:“周洪福那小子还没资格沾我光,剩下那个名额暂时空着,等以后发现合适的,再跟你们韦局说。”   夏莫青不明所以,兴奋地追上来问:“韩处长,我们先查哪一个案子,您布置任务吧。”   “案发时间离现在最近,被害人尸体保存最完好的。等这边收拾完,你们先研究下案卷材料,下周一正式开工。”   “是!”   师傅去接师娘了,姜怡傻傻的抓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向韦局汇报,该不该跟王思强通气。   二楼本来就装修过,东西搬进来就能办公,人多力量大,东西搬上来简单布置了一下便显得有模有样,只是外面没挂牌子,里面不像刑警队一样设有羁押室。   夏莫青感谢完帮着搬家的植物园警务室民警,回头笑问道:“小姜,愁眉苦脸的,想什么呢?”   “夏大姐,这件事很麻烦,一时半会儿真说不清楚。”   “不就是借调个人吗,调过来之后厅里又不会亏待他,有什么麻烦的。”   “这件事没您想得这么简单,算了,师傅怎么说我就怎么汇报,不然他真会不高兴,真会撂挑子。”   来前领导交代过,韩处长是靠“哄”的,行政命令对他没用,夏莫青扑哧一笑道:“知道你师傅一不高兴就会撂挑子,你还犹豫什么?”   姜怡轻叹了一口气,苦着脸说:“我师傅要借调的是我以前的领导,他们之间有仇!王队怕他怕得要命,像老鼠见着猫一样见他就躲,被调到这儿来之后日子能好过?况且人家本来就是重案队长,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能愿意过来给我师傅当跑腿?”   厅领导交代得很清楚,侦破积案是第一位的,其它什么都好商量,夏莫青这个情报信息研判专家不仅兼任内勤,同时要扮演好“政委”、“教导员”或“指导员”的角色。   她拍了拍姜怡胳膊,循循善诱地说:“小姜,工作中有点误会、有点摩擦在所难免,我看韩处长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再说这是借调,又不是正式调动,先办几个案子磨合一下,处得来、配合默契,就办正式调动手续;处不来、配合不默契,那就让他从哪个单位来回哪个单位,不要杞人忧天。” 第九十六章 积案清查组(二)   “姜科长,您太厉害了,刚升官就有了自己地盘,当面锣对面鼓的跟我唱对台戏!哎呀呀,过马路多麻烦啊,车来车往不安全,您怎么不一步到位,架个天桥。怕您师傅嫌走着累,还可以安装一部平地电梯,就是机场里那种自动人行道,给您师傅搬张椅子,坐上面就过去了。”   韩大律师不去公安厅上班,公安厅就把单位设到马路对面。   白晓倩很不爽,认为这不仅仅是在挖律所墙角,而且剽窃了她的创意。要知道把律所开到楼下是她最得意的一笔,一听说这消息连饭也不想吃了,把刚端起的碗往桌子一放,就喋喋不休地问起罪来。   到底是当律师的,一套接着一套,韩均差点把饭喷出来,张琳和小萍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姜怡再也不是刚搬来时的那个受气包了,放下筷子,不甘示弱地说道:“白主任,积案清查组设到对面是厅领导的指示,经费是厅里出的,车辆是厅里配的,人员是厅里派来的,我就是一服从上级命令的小干警,您不服气大可以去找他们理论,别把气往我头上撒!”   这丫头片子居然敢顶嘴,白晓倩急了:“升官就是不一样啊,连说话都带官威,一口一个厅里,一口一个指示,知道的您是副主任科员,不知道的以为您是厅长呢!厅里给您配车了是吧,好啊,车钥匙还我。小萍正好没车开,借给她用,她至少给我做饭。不像某些人,不仅一味索取,不思回报,甚至背后搞小动作,跟我唱对台戏,挖我墙角。”   “还你就还你,不就是一辆车嘛。”   姜怡把车钥匙往她面前一放,眉飞色舞地笑道:“白主任,本副主任科员出公差开警车,油钱全报,省内过路过桥费全免。单位就在对面儿,上下班走两步就到,不要用车。”   “姜科长,您厉害,真厉害,您现在代表的是政府,我们这些当律师的再厉害也搞不过政府。听您刚才一说,我感觉您单位真挺好的,有办公室,研判室,档案室,还有休息室。既然什么都有,您干嘛不搬过去?以单位为家,上下班能省两步就省两步,何必走来走去。”   姜怡扑哧一笑道:“白主任,请您搞清楚,您跟我一样是房客。我是住我师傅家,不是住您家,只要我师傅和师娘不赶我走,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丫头翅膀硬了,真收拾不了她了,白晓倩气急败坏地笑骂道:“好你个烂生姜,居然敢跟姐抬杠,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找块石头,把你那个破单位的窗户玻璃给砸了。”   “白姐,您是律师,您应该清楚破坏公物有什么下场。”   小萍一脸好奇地问:“什么下场?”   姜怡干咳了两声,像白晓倩敲诈西郊分局时一样,抑扬顿挫地说道:“根据《刑法》第275条之规定,故意毁坏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   张琳忍俊不禁地笑问道:“这么严重?”   “师娘,这算轻的,如果白姐没砸到玻璃,一不小心砸到一楼警务室的执勤民警,那就不是故意毁坏财物罪,而是更严重的袭警了。”   张琳一脸同情地劝慰道:“晓倩,要不还是别砸了吧。她升了官,涨了工资,我们帮她庆祝庆祝,去最好的酒店,好好吃她一顿。”   “这个主意不错,我要去王府鲍燕翅,鲍鱼、燕窝、鱼翅一样点三份,吃一份打包一份儿。”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就是一台大戏了,看了好一会儿大戏的韩大律师,一脸疑惑地问:“白主任,吃一份打包一份,还有一份儿呢?”   白晓倩指着正眼巴巴盯着饭桌,时不时站立一下的小家伙,理直气壮地说道:“宝玉也要吃啊!”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嬉笑打骂,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与此同时,下班时刚接到通知的西郊分局政委钱良争,正在分局干警最喜欢来的川府酒家请王思强吃饭,做他的思想工作。   “我打电话问过小姜,她说她下午四点二十五向省厅刑侦局汇报的,刑侦局要向省厅政治部汇报,政治部要通知市局,市局再发通知到我们分局,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三十五分钟。思强,省厅和市局效率这么高,可见这件事有多急。”   就知道假洋鬼子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王思强岂能上这个当,放下酒杯愁眉苦脸地说:“政委,那是他急着收拾我!什么积案清查组,分明就是一个火坑,我王思强在分局干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您是我老领导,您能眼睁睁看着我往火坑里跳?”   借调到韩均的积案清查组,对别人而言是提拔,对他来说真是火坑。   钱良争岂能不知道他过去捞不着好,可形势比人强,市局刚欠下韩均一个大人情,信誓旦旦地向省厅保证全力配合积案清查组工作,甚至给分局下了死命令,要求王思强立即移交工作,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去积案清查组报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钱政委暗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问道:“思强,西霞区那起命案听说过没有?   “案发当晚就听说了,那天不是欢送小姜吗,她刚走一会就打电话给我,请我帮她打听一下哪儿出了命案,听说死的是一个外国留学生。”   “案子破了,韩均帮着破的,市政法委和市局的一些领导,刚开始不想让他介入。可他现在是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副处长,对涉外案件有知情权,当时什么话都没说,掉头就走。   后来才知道他跑到机场公安局,在航站楼派出所设立指挥部,一边跟国际刑警组织总部联系,一边在省厅刑侦局支持下着手调查。省厅情报处、省厅出入境管理局、省厅刑侦局刑事技术中心,机场公安局刑侦支队、机场公安局航站楼派出所、海关缉私局机场分局全部参与了,搞得比市局专案组更夸张。”   钱政委紧盯着他双眼,一脸严肃地说:“12个小时破案,连证据都帮市局专案组准备好了,就等古局和吴卓羲去抓人。真正的争分夺秒,要不他多管闲事,凶手早出国了!人是在gz蓝云国际机场抓到的!”   王思强并没有感到意外,喝完杯中酒道:“他破案是有一套,在破案上我服气。”   钱政委微微点了下头,循循善诱地说:“母子猝死案不算,钟海俊杀人抛尸案也不算。不管多难侦破,这两起终究是现发命案。但服装批发市场凶杀案,田立辉杀人诈骗案,这两起可都是悬案积案。   你是主办人,应该清楚当时我们有没有尽力,市局和省厅重不重视。市局督办,省厅派过督导组,前前后后请过六位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查来查去都没能查出眉目,可人家一出手,就把这两起命案全破了。”   “政委,您想说什么?”   “听我说完。”   钱政委点上根香烟,吞云吐雾地说:“分局这两起你非常清楚,但你或许不知道除了这两起之外,他在西郊殡仪馆看谭慧尸体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死因可疑,市局刑侦局根据他的判断,又破获一起一年前的积案。前段时间和小姜一起去东靖,同样是去破案,也是上上下下束手无策的积案,并且又成功破获了。   思强,我想说得是,省厅这么重视他是有原因的。命案必破,有他这个不是刑侦专家的专家在,就等于给全省的命案侦破率加了一道保险。他那个清查组就相当于督导组,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在西郊分局想参与侦破那么多命案都没机会,真很有前途。”   “再有前途我也不去。”   “你说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小姜不是在那儿吗,你好歹当过她几天领导,她能不帮你说话,不帮你打圆场?”   钱政委不想再磨嘴皮子,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长地接着道:“思强,分局就这么大,根本藏不住什么事。最迟明天中午,这件事就会传开。你明明有机会借调到省厅却不去,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   科级干部到五十岁退居二线,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到了那个年龄你就得给别人让位。   王思强虽然离五十岁还早,可正如政委所说如果有机会不走,依然赖在队长这个位置上,一样招人厌。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毕竟这个社会很现实,你不走别人怎么当队长,别人当不了队长,另外一个人更是连副队长都干不上。   他沉思了片刻,抬头问:“政委,丁局是什么意思?”   “一个月之内,省厅调走一个,再借调一个,这说明我们西郊分局出人才。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有更好的前途,他当然支持。别胡思乱想了,这对你是好事,对分局也是好事。”   王思强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丁局怕麻烦,怕假洋鬼子再胡搅蛮缠,就把我推出去给他泄愤。政委,对分局是好事,对我是好事坏事就难说了。我去,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去报到,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钱政委被搞得啼笑皆非,指着他鼻子笑骂道:“什么牺牲你一个,造福全分局?你小子搞清楚,这是借调,不是正式调动,要是传到丁局耳里,看回来后他怎么收拾你。” 第九十七章 “801”专案组   周六不用上班,张琳依然起得很早。   一是要陪“辩方证人”跑步遛狗,二是今天要出一趟远门,陪他去如中老家探望姐姐和姐夫。   江省计划生育管得严,为了把韩律师生下来,韩家几乎被罚得倾家荡产。   房子被拆了,就剩几亩地,姐姐的童年自然不会好过,小学没上完就辍学回家干农活儿。后来父母遇到到意外,整个家全靠她一个人支撑,种地养猪,供弟弟上学,什么都干,而当时她才十七八岁。   直到韩老先生多方打听到她们姐弟,境况才有所好转。   她没什么文化,姐夫也没什么文化,一个在家种地,一个边种地边当屠夫杀猪卖肉。韩老先生想带她们小两口去美国,她们从没出过远门怕人生地不熟不想去,最后只好出钱给她们盖了一栋二层小楼,让她们过自己的小日子。   韩均后来发达了,十万二十万的没少给。   可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包括堂爷爷之前给的那些钱,她全部存银行,一分舍不得花。把希望全寄托在孩子身上,要把钱留给孩子上大学,等孩子大学毕业之后去大城市工作,给他买车买房,让他在大城市成家立业。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   对从未见过面的朴实到极点的姐姐,张琳怀有极大敬意。   跑完步,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就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到植物园警务室门口,把昨天下午接小萍时买的那些礼物,一袋一袋往奥迪上装。   后备箱塞得满满的,只能往后排座上堆,韩均扶着车门笑道:“亲爱的,上次回去时镇上又开了一家大超市,江城有的那边全有,至于搞这么麻烦吗?”   头一次上门,张琳真有股“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一夜都没睡好,生怕礼数不周,一边收拾着一边嘀咕道:“到家门口才买,显得多没诚意呀!别光站着不动手,把那两箱牛奶给我拿过来。”   “好好好,我给你拿。”   刚转过身,一个五十多岁的二级警督微笑着迎了上来,一脸好奇地问:“韩处长,您这是要出门?”   植物园警务室其实有两个,一个在大门边上的游客中心,但那边以植物园保安为主,只有“黄金周”和节假日的时候,民警才会过去执勤。   正对着人才公寓的这个警务室才是真正的警务室,建有视频监控平台,把植物园、人才公寓及周边的学校、酒店、商铺等单位门前的视频监控资源进行整合,连接到社区警务室里,形成监控网络,进行实时监控,确保能够及时掌握社区动态,洞察社区情况。   这个警务室直接隶属于分局,只接警不处警,小案子移交给辖区派出所,大案子移交给责任区刑警队。而包括眼前这位在内的六个警务室民警,全是实战经验丰富,已经或即将退居二线的老同志。   他们家庭稳定,子女已经参加工作,有更多精力投入工作,把他们“下沉”到一线,既可以节约警力成本,提升警力运行效率,又利于促进社会矛盾纠纷有效化解。不像其他政府部门,一退居二线就可以回家带孙子或搞第三产业。   姜怡昨天介绍过,他退居二线之前曾干过治安大队副大队长,韩均按照国内官场的习惯,依然以他之前的职务相称,拉开mini车门笑道:“是啊,这不是双休吗,准备回老家看看。孟大队,您怎么来这么早,是不是今天游客多?”   老孟回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笑道:“什么来这么早,是压根没回去。值了一夜班,本应该来接班的老吴家里正好有点事,我帮他再盯一个上午。”   他们不是正科级就副科级,能坚持在一线已经很不错了,分局对警务室管理远没有派出所和刑警队那么严。可以自己调班,早来一会儿晚来一会也没什么事。   韩均把两箱牛奶递给张琳,拉开副驾驶门,从车里翻出一盒软中华,往他手里一塞:“孟大队,不知道什么时拉车上的,我又不抽,您拿着,省得放我车上发霉。”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烟酒不分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我们已经是邻居了,连上楼的门儿都开在你们警务室里。”   这里不是刑侦局更不是公安厅,门口既没保安站岗更没武警放哨,刑侦局综合处蒋处长过来考察办公环境时出于安全考虑,跟植物园管委会协调了一下,找工人把谁都可以上去的楼道封上了,在警务室后墙上开了一个门,让西郊分局植物园警务室的干警变成了省厅积案清查组的“门卫”。   烟酒不分家,并且正如他所说已经是邻居了,老孟也不矫情,接过香烟笑道:“韩处长,您这儿的安保措施比看守所一点都不差。我们给您站第一道岗,上去还要经过两道门,又要刷卡输密码,又要对指纹的,据说过两天又要来装防弹玻璃,搞得清楚的是省厅专案组,搞不清楚的以为上面是银行金库呢!”   搞得是有点夸张,整个一美国大片里的“安全屋”,韩均抬头看了一眼,笑道:“上楼是挺麻烦的,孟大队,回头我让人给您办张卡,想什么时候上去喝茶就什么时候上去喝茶,想什么时候上去聊天就什么时候上去聊天,用不着搞这么泾渭分明。”   跟“保密”扯上关系的事,谁都不想掺和,老孟顿时连连摇头道:“别,千万别!韩处长,分局领导交代过,您那上面是保密单位,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看的更不能看,我都快退休了,您就饶了我吧。”   韩均哑然失笑道:“保密单位?”   “局里是这么交代的。”   老孟指了指警务室外的门牌号,嘿嘿笑道:“沿江西路八百零一号,前天来的省厅领导说了,就以‘八零幺’作为您这儿的代号,意义重大。以后我可以跟我孙子吹吹牛,我在下面给您看过门,怎么着也算半个八零幺的人。”   这个代号意义确实很大。   他身份特殊,从没把自己当成国家干部,不管破多少大案要案都不想抛头露面。可立功不能不授奖,不能不宣传,不然上上下下谁知道公安部门有哪些成绩。   刑侦局范政委路过这里看了一眼,干脆以门牌号为积案清查组代号,打算以后只宣传这个神秘的集体,不宣传个人。   再就是彭厅长对韩律师期望很高,但韩律师这个人又有些“不识抬举”。晋职晋衔他不感兴趣,行政命令对他不管用,为落实彭厅长的意图,蒋政委想借这个代号给他施加点压力。   sh公安局刑侦总队因其门牌号803(中山北一路803号)而得名,通过大型广播剧《刑警803》和电视剧《中国刑警803》让sh人家喻户晓,几乎成了刑警形象的符号。   sh有个“803”,江省有个“801”。人家“803”能破案,你“801”不能一点成绩没有,不然真对不起这个代号。   韩均不明所以,正准备问个究竟,“801”的另外两个成员谈笑风生地走了过来。   姜怡把夏莫青介绍给张琳,然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小心翼翼地问:“师傅,王队马上就到,您能不能等会再走。”   “他真来了?”韩均倍感意外,一没想到他真敢来,二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市局下了死命令,他能不来吗?”   从江城到老家三百多公里,姐姐和姐夫正等着他俩回去吃午饭,韩均哪里愿意等,想了想之后走到夏莫青面前道:“夏警官,我不知道你以前的作息时间是怎么安排的,但到了这儿之后就要严格遵守《劳动法》,该上班上班,该休息休息。”   星期六加班很正常,夏莫青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韩均接着道:“作为情报信息研判专家,你肯定知道每年公布的命案侦破率是怎么回事,百分之九十几听上去很高,但既没提命案发生数,又没把陈年积案算进去,甚至有些没上报。   换言之,全省积案没有500起也有400起,时间最久的或许能追溯到几十年前。我们不是刑警队,他们一年甚至几年都碰不上几起,所以一遇到命案就会没日没夜侦破。如果我们也像他们一样,那我们会被活活累死,毕竟太多了,多到我们根本破不完。”   中国内地命案破案率在90%以上,香港是75%,而香港却被称为“亚洲最安全的城市”。且不说这个“90%以上”有没有水分,就算一点水分没有也不等于内地比香港更安全。   因为命案发生数是衡量是否安全的重要标准之一。   如果内地每年发生1000起命案,按90%破案率计算,就意味着有100起没破;而香港每年就发生100起命案,按75%破案率计算每年只有25起未破。相比之下,香港肯定显得更安全。   作为一个工作十几年的干警,作为一个情报研判专家,夏莫青非常清楚改革开放几十年来,社会管理跟经济发展的速度远远没有相匹配,社会管理长期滞后。   这些年好多了,上面对命案非常重视,提出“命案必破”。   十年前就不一样了,很多基层公安部门是靠罚款过日子,连最基本的经费都保障不了。经费保障不了,警力自然也保障不了,新案子来不及破,老案子只能放下,像阴天驮稻草一样越驮越重,旧案越积越多。而且时间拖得越久,案子越难侦破。   他说得没错,清查组的工作性质与刑警队不同,不能一味蛮干。夏莫青重重点了下头,一脸诚恳地说:“韩处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走您的,我等一下王思强同志,等他到了之后就回去休息,周一上午8点准时上班。” 第九十八章 “801”的大管家   马春兰案被陈关县公安局并案侦查时丁局大发雷霆,曾说过把刑警大队牌子挂到西郊植物园的气话。   这才过去两个多月,假洋鬼子不仅由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摇身一变为国家刑警组织江省联络处副处长,并且真像丁局说得那样在西郊植物园搞了个“积案清查组”,正儿八经地办起案来。   王思强五味杂陈,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没想到来了之后居然没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没见着那一脸人畜无害却让他忐忑不安的笑容。   “王队,我师傅回如东老家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厅情报处情报信息研判专家夏莫青夏科长,也是我们清查组副组长兼内勤。”   江省公安系统搞情报对策的很多,不少刑警大队都设立了情报对策中队,但像夏莫青这么有名气的却不多,王思强看过有关于她的报道,连忙敬礼:“夏科长好,久仰大名,西郊分局刑警大队干警王思强,认识您很荣幸。”   夏莫青回了个礼,笑眯眯地说:“王队长,欢迎你加入‘八零幺’。”   “八零幺?”   “这是我们积案清查组的代号。”   夏莫青笑了笑,转身指着姜怡那辆并没有真还给白晓倩的宝马催促道:“小姜,我带王队长上去熟悉熟悉环境,顺便办一下门卡。这儿你别管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初次见面,不要让人家久等,更不要辜负你师傅和师娘的一片好意。”   韩均不在,王思强没什么心理压力,笑问道:“小姜,是不是去见对象?”   姜怡俏脸一红,扭扭捏捏地说:“什么……什么对象啊,都没见过面,要不是我师傅和师娘非要我去,我才懒得去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队长,别管她了,我带你上去看看。”   “是!”人家是清查组副组长,是省厅情报处的正牌科长,不是那些有级别没职务的主任科员,王思强不敢怠慢,又抬起胳膊敬了个礼。   警务室的老孟、老常都认识,又都是曾经的领导,见面不能不打招呼,不然就是不尊重老同志。简单寒暄了几句,这才经过两道防盗门走上二楼。   夏莫青既是情报研判专家也是电脑专家,让他摁了下指纹,噼里啪啦敲击几下键盘,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卡在连接电脑的卡槽里刷了刷,不到十分钟,一张门卡便完成了。   她连同一张ic卡一起推到他面前,微笑着介绍道:“王队长,门卡使用起来很方便,跟拿银行卡去取款机取钱差不多。先刷卡,再输密码,再对指纹,全部对上门就开了。这一张是植物园职工餐厅饭卡,里面预存了一千块钱,可以吃饭也可以刷饮料,刷完之后我再给你充。”   考虑得挺周到,王思强拿起来看了看,好奇地问:“夏科长,密码呢?”   “一张卡一个密码,你的密码是你警号,如果不习惯我可以帮你改。”   “不用了,警号挺好,不要费心去记。”   夏莫青像换了个人似的突然脸色一正,紧盯着他双眼道:“王思强同志,昨天韩处长确定把你借调过来之后,我调看了一下你的档案,从侧面了解了一下你与韩处长之间的关系。受省厅刑侦局范政委委托,我代表组织跟你谈一下心,希望你能够敞开心扉,把你的疑虑、困惑和担忧说出来,不要总憋在心里,更不能带到今后的工作中去。”   难怪要打发小姜走,原来是要代表组织谈心。   王思强轻叹一口气,摸出根香烟苦笑道:“夏科长,您看过档案,也从侧面了解过,肯定知道韩处长为什么要调我来。在两年前的‘9.12案’上,我犯了很多错误,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超期羁押了韩处长好几个月,甚至动过手。”   他没避重就轻,但也不够坦诚。   夏莫青一边示意他可以抽烟,一边提醒道:“王思强同志,我们现在的谈话是为了以后更好地工作,不是想追究哪个人的责任。另外据我所知,韩处长并没有追究你的意思,否则在两年的追诉期里他可以做很多事。”   王思强点上烟,深吸了一口,一脸追悔莫及地说:“最开始我也感觉他作案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从出入境记录和排查结果看,案发之前他从未在现实中接触过被害人,没有任何矛盾,没有作案动机。但考虑到他是从美国回来的,有美国绿卡,随时可能出国,万一真是凶手,到时候去哪儿找他,只有先把他羁押起来。”   夏莫青微皱起眉头问:“为什么不限制出境,为什么非要羁押?”   “当时我们考虑过,几位领导认为他不同于一般出国留学人员。出去得很早,中学、大学和博士都是在美国念的,有美国律师资格,虽然没加入美国国籍,但事实上跟美国人差不多。   如果只是限制出境,那他跑进美国大使馆或领事馆怎么办?到时候别说案子破不了,人抓不着,甚至会引起外交纠纷,谁也不敢冒这个险,谁也不敢拍这个板,最后只能羁押。”   王思强深吸了一口烟,接着道:“后来一个个嫌疑人浮出水面,一个个又被排除,侦破工作陷入僵局,我们更不敢放人。命案必破,万一他真是凶手,把他放了这个责任谁负?   在转到看守所之前,由于破案压力大,由于他态度又很强硬,我和另一个同志没控制住,动了手。把他吊起来,不让他睡觉,用缠着湿毛巾的警棍电他,折腾了大半夜,把他搞得死去活来……”   夏莫青暗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问:“就这些?”   “转到看守所之后,我们没有再犯错误。不过看守所前段时间被查出窝案,听说刚被移送检察院的卢鹏涛、罗仁海和马万军等害群之马,曾变着法儿从他那里敲诈走十几万,我想他们肯定授意那些在押人员对他动过手。”   她淡淡地问:“他吃了很多苦?”   王思强微微点了下头,一个劲抽闷烟,没有再啃声。   夏莫青沉思了片刻,语重心长地说:“王思强同志,我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可你要为此负主要责任。韩处长没追究,组织上也不会追究,但作为主要责任人,你应该积极主动地跟韩处长道歉,向韩处长承认错误。   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你有没有这个态度是你的事。我希望星期一正式上班时,你能够拿出实际行动。清查组刚刚成立,就韩处长,小姜,你,我这几个人,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不存在拉不下脸,不好意思的问题,你说是不是?”   “我道过谦,我承认过错误。”   “但我没看见你道过谦。”   夏莫青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王思强同志,八零幺,这是厅领导给我们这个清查组的代号。作为一个老刑警,从这个代号中你应该能想象到厅里对我们的期望有多大。所以我们要团结,要齐心,要把力往一处使,不能带着猜疑去工作。   况且在我看来,韩处长虽然没有真正原谅你,但也没有把你借调过来给你小鞋穿,刻意为难你的意思,否则绝不会让你参与‘田立辉跨国杀人诈骗案’的侦破。这个矛盾能不能化解,韩处长能不能跟你真正的冰释前嫌,我认为全在你的表现,承认错误和道歉的表现,以及今后工作的表现。”   “我知道了。”   这个管家真不好当,夏莫青暗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从韩处长侦办过的那些案例中发现,他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很危险的事。比如动员嫌疑人自首,在没采取任何控制措施的情况下,竟然陪嫌疑人坐等了五分钟。又比如带小姜去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调查。   王思强同志,他协助你们西郊分局一连破获四起命案,你应该非常清楚他在侦破命案上的能力,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八零幺’,对我们而言他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我负责情报对策和内勤,坐在办公室的时间比较多,不可能跟他东奔西跑。小姜是他徒弟,对他言听计从,根本指望不上,所以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必须确保他在调查中的人身安全。”   她代表的是省厅,是组织,不仅仅是副组长兼内勤,可以说这是组织交代的任务,王思强立马起身道:“请夏科长放心,只要我王思强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别人伤到他分毫。事实上我真希望能帮他挡一颗子弹,或者挡几刀,把前面的帐给还了。”   夏莫青莞尔一笑道:“挡子弹,挡刀?王思强同志,我们‘八零幺’只负责侦破积案或督导各市县局侦破积案,不负责抓捕,没这么夸张。不过提起子弹,我想问问你带枪了没有。”   “没带,移交工作的时候一起上交了。”   “既然已经上交了原单位,那就打一份申请,刑侦局周末有人值班,等会我带你一起去申领。”   带枪容易出事,太操心,不但自己操心,也让领导操心。有一次带枪出差办案,丁局和刘局“关心枪”的电话一天打了十几个。搞得这两年出省执行抓捕任务宁可多带几个人,都不愿意带枪。   看着夏莫青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王思强欲言又止地问:“夏科长,给我配枪,刑侦局领导能放心吗?”   夏莫青指了指墙角边尚未安装好的保险箱,指了指刚装上防盗栅栏的窗户,若无其事地笑道:“你是老刑警,有什么不放心的。另外我们‘八零幺’的安保措施正在不断完善,等保险箱安装好,等换上防弹玻璃,不出差时就可以把枪放单位保险箱。连下面警务室的干警都上不来,你还怕它被人偷了?”   上来必须经过警务室,警务室里24小时有民警值班,并且有两道要比对指纹、验证身份的厚铁门。上面装了防盗栅栏,又要换防弹玻璃,估计报警系统也安装了。墙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不是砖混结构,算起来比重案队更安全。   王思强环顾了下四周,点头道:“既然刑侦局领导放心,那我就打申请。” 第九十九章 成立第一枪!   为了让韩处长办案,夏莫青煞费苦心。   做完王思强思想工作,带王思强去省厅刑侦局申领了一把手枪、三件防弹背心和警棍、手铐等装备,下午又去了一趟武警医院,帮他们师徒准备了二十套一次性防护服,以便他们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察看被害人尸体。   昨天上午,她去市局刑侦局警犬教导队,虚心请教怎么照顾“宝玉”。考虑到“宝玉”整天跟在他身边,会影响到他的个人形象。夏莫青灵机一动,除了狗粮之外又管教导队要了几件深蓝色的警犬背心。   警察带警犬名正言顺,机场和地铁站经常见到小型缉毒犬和搜爆犬,给“宝玉”穿上谁知道它是编制外的假警犬?   今天一上班,又根据他的喜好重新布置了一下办公室。   办公桌全部挪到墙边,留出足够空间让他活动,北边是一个大白黑板,南边墙上可以放投影,甚至准备了一张地毯,如果他嫌坐着不舒服可以把地毯摊开坐在地上或躺在地上。   令她哭笑不得的是,韩处长非常遵守作息时间,但只遵守他自己为自己拟定的作息时间表。非常遵守《劳动法》,但只要求别人遵守《劳动法》。   小姜说他起得很早,跑步、遛狗、洗澡、吃早饭……几乎全按照作息时间表进行,这会儿正在对面律所跟白晓倩和施玲稚谈事。招呼不打一声,电话不来一个,又不能过去催,真不知道他这个“八零幺”的组长上午到底来不来。   “夏大姐,王队,这是真正的笨鸡蛋,我师傅从老家带回来的。闲着也是闲着,再吃一个。”姜怡很尴尬,只能讨好般地借花献佛。   处长没来上班,他的宠物倒是跟姜怡一起先来了。   它眼巴巴的盯着鸡蛋,不是往人家腿上爬,就是来几个站立动作,夏莫青又好气又好笑,拿起一颗鸡蛋道:“好吧,再吃一个,我吃蛋白,宝玉吃蛋黄。”   “它已经吃三个蛋黄了,不能再吃!”   吃得是几十块钱一公斤的狗粮,喝得是矿泉水,除了蛋黄、水果和零食之外,甚至为它精心准备了软绵绵的狗窝和一堆玩具,这小畜生过得比人都滋润。   等会儿要当面道歉,王思强心情本来就不好,怎么看“宝玉”怎么不顺眼,干脆起身道:“夏科长,我下楼抽根烟,边抽边等。”   前天谈心是特殊情况,可以让他在办公室抽一根。韩处长不抽烟不喝酒,更不喜欢吸二手烟,所以一上班就告诫过,烟瘾上来了去外面抽,不能把办公室搞得乌烟瘴气。   他显然记住了,夏莫青满意笑道:“去吧,抽完早点上来。”   韩律师似乎知道他烟瘾上来了一般,无巧不巧地上来了,跟三人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一屁股坐到中间的椅子上,拍了拍摇头摆尾迎接他的“宝玉”,满面春风地说:“夏科长,王队长,让二位久等了。我们正式开始,说说案发时间最近的那一起积案,然后研究一下有没有侦破的可能。”   夏莫青本想着先汇报下“八零幺”的情况,有什么样的权限,有多少经费,有几辆车,汇报完之后还打算让王思强跟他道歉,当面作个检讨。   没想到他要么不来,一来就直入正题,根本不给你汇报机会,只能示意王思强拉上窗帘,让姜怡打开投影机,从电脑里调查一份积案清单,点开最上面的一个介绍道:“韩处长,最近一起发生在海东县,被害人王一平,男,59岁,上世纪80年代下海经商,从事化纤生意。后来自己办厂,由一个小作坊变成了现在的海东化纤集团,专门生产销售腈纶长丝等化纤产品,固定资产过亿,同时涉足房地产,是海东首富,也是海东县政协委员。   去年6月26日下午2点30分,海东县公安局接到群众报警,本县城东镇别墅小区19幢有人死在家中。接警后,海东县公安局立即启动命案侦破机制,市、县两级公安机关领导立即带领侦察、技术人员及相关警力赶赴现场。   抵达案发现场之后,办案人员发现除了王一平之外,他认领的5岁小女孩也被残忍的杀害了。从这几张照片上可以看出,王一平躺在血泊中,身上和颈部多处锐器伤。小女孩躺在沙发上,脖子上有极深的刀痕,衣服、沙发垫上都沾满了鲜血。”   同时死两个人,一个大人一个5岁的小女孩,大人不仅是海东首富,还是县政协委员,这绝对是大案。   正如韩均所预料,夏莫青一脸凝重地接着道:“被害人交友很广,为人仗义,捐资助学,乐善好施,积极参加各种公益活动,在当地非常有名。凶犯作案手段十分残忍,现场惨不忍睹。省厅非常重视,彭厅长接到电话后当即命令厅党委成员江子跃巡视员,亲自率领包括刑侦局徐副局长在内的六位刑侦专家赶赴东海督办。   为快侦快破,海东县公安局也成立以局长为指挥长的侦破指挥部,在相邻案发现场的另一幢别墅宾馆里坐镇指挥,按照全警联动侦查模式,抽调各个警种200余名警力组成强有力的破案队伍,分成现场勘察组、调查访问组、社会关系调查组、情报研判组和卡点排查组对案件展开全方面侦查……”   案卷材料姜怡研究了三天,在夏莫青的示意下,接过话茬介绍道:“经过省市县三级公安部门技术人员的勘查,除了大厅地面上一串串杂乱的血脚印之外,没有其他发现。   同时,据与案发别墅一墙之隔的另一家别墅女主人反映,她在前一天晚上6点多,曾听到了被害人家小女孩声嘶力竭的哭声。当她走出门口张望时,又不见了动静。以为是大人在教育小孩,于是便又返回屋里。   虽说除此以外再她提供不出更多的线索,但这个反映进一步证实了现场勘查法医对凶案发生时间的判断。另外,被害人家里有钱,把数万份悬赏通告张贴到了海东及周边县市区的公共场所和大街小巷。接下来的几天里,一条条线索汇集到了指挥中心。”   韩均真如她说得一样,嫌坐在椅子上不够舒服,竟盘坐到地上,抱着宝玉问:“有价值的线索有没有?”   当然没有了,如果有的话,案子能变成积案,能拖到今天?   姜怡轻叹了一口气,指着投影道:“27日下午,出租车司机李师傅反映案发当晚7点左右,他途经别墅小区时,一个年轻人拦住了他的车。熹微的夜色中他瞥见后面还有两个同伴,其中一人脱了上衣要给另一同伴穿上,好像要遮掩什么。   当那个同伴扬起左手的一刹那,在后面驶来车辆灯光的照射下,他不经意看见了那方格子衬衣的袖口上似有一大片血迹!觉得有些不对,就开车走了。”   “这三个人是否就是本案凶犯?衬衫左手袖口的大片血迹是怎么回事?李师傅没有搭乘的这三个人后来乘什么车走了?谁的车?去哪了?指挥部认为这条线索很有价值,立即调整排查方案,顺着这条线索,对案发期间通过案发地附近的出租车重点进行调查。   调查结果显示,案发当晚6点到8点间通附近路段的出租车有48辆。排查民警对这48辆出租车的值班司机进行走访、询问,但一无所获,除了李师傅提供的那个情况之外再也没有进一步进展。   那三个人太可疑,指挥部把目光转向全县所有营运车辆。排查民警遍访了全县范围内3家出租车公司的127辆出租车,直接接触驾驶员327人,排查了55辆机动三轮车,49辆摩的,19辆货的,281辆电动三轮车。终于在三辆出租车的副驾座或后座座垫上查出血迹!   这是自李师傅提供线索以来,指挥部获得的第一次重大突破。为这个突破,上百民警已整整奋斗了5个昼夜。然而,把座垫上的血迹进行化验,却发现没有一处与现场血迹的类型相符。”   韩均不动声色地问:“搞错方向了?”   “是的。”   夏莫青拉开窗帘,倍感无奈地确认道:“后来查到那三个人是在附近工地打工的民工,其中一个手被切割机切掉一根手指,急着去医院,想拦出租车,被李师傅拒载之后他们只好回工地借了一辆电动车,没有再打车,所以在排查中没发现。”   县城不比省城,案发地点又在城郊,没那么多监控资源,这个案子确实不太好查。   尸体肯定是要看的,现场肯定是要去的,韩均权衡了一番,侧头问:“夏科长,除了这起之外,海东县有没有其它积案?”   “八零幺”是积案清查组,去一个地方当然要清查一番,不可能查一个留一个,等有时间下次再去。   夏莫青早有准备,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材料,“过去20年里一共有六起,三起嫌疑人在逃,一起被害人已火化,一起是无名尸,最后一起案发时间比较久,已经过去十二年,被害人尸体没火化,但已经下葬。”   嫌疑人在逃的那三起命案相当于破了一半,抓捕不是韩律师的强项,自然不会去管。尸体已经火化的他想帮也帮不上,剩下的那具无名尸和已经下葬的倒可以管管。   他爬起身来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轻描淡写地说:“夏科长,联系海东县公安局,请他们做做十二年前那起命案被害人家属的思想工作,我们要开棺验尸。另外告诉他们,那具无名尸暂时不要火化。”   同时清查三起命案,其中一起已过去十几年,哪怕能破获其中一起,“八零幺”成立之后的第一枪也能够打响。夏莫青兴奋不已,连忙道:“是,我这就跟海东公安局联系。” 第一百章 雷厉风行   下午六点,一辆黑色涂装的沃尔沃大卡车缓缓开到植物园警务室门口。   张琳摁下拉杆箱上的拉杆,一边帮心上人整理警服,一边笑盈盈地说:“不就四天嘛,你又不是不回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人在美国呆那么多年都没事,离开四天算什么?别担心了,真没关系的,大不了让小萍晚上陪我。”   又要出差,韩均真有些舍不得,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一把将她拥到怀里,闻着淡淡地发香,一脸歉疚地说:“亲爱的,我保证周末前赶回来,不管案子有没有破。并且回来之后至少休息一周,不加班,不熬夜,不发疯,不让你担心。”   如东老家之行很愉快,姐姐和姐夫人非常好,得知她才是准弟媳妇,热情得无以加复。   把最好最干净的房间让给她们小两口,床单被褥、洗漱用品和拖鞋全是新的,不仅请专办红白喜事的厨师摆了几十桌宴请亲朋好友和左右邻居,甚至去镇上的大超市买了几大箱喜糖见人就发,宴客当晚放了近半个小时烟花和鞭炮,真当婚事办,就差到处张贴大红喜字。   他不仅没反对,而且很配合,像新郎一样拉着她一桌一桌给亲朋好友敬酒。   如中沿海,经济发达,村里人过得不比城里差,出手很大方,跟他敬了一圈酒、发了一圈糖、叫了一圈人,竟然收了三万多元红包。   一起去坟地祭奠过他父母,一起给亲朋好友们敬酒,一起收下了亲朋好友们的心意和祝福。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这就是婚礼,韩家专门为她准备的婚礼,很高兴很甜蜜,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哪怕没领证、没穿婚纱、没拍婚纱照,甚至连女方家长都不在。   他给他自己拟的时间表上写得清清楚,今后会有一大半时间陪她,张琳心里美滋滋的,不想给公安厅的人留下拖他后腿的印象,挣开怀抱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多人呢,上车吧。”   换作平时,见他俩依依惜别的样子,白晓倩肯定会趁机调侃一番。   不过今天不是平时,她所有注意力都被眼前这辆霸气的沃尔沃拖车吸引住了,司机刚拉开车厢门,就迫不及待地跑上去参观了一番。   “我的天呀,这才叫豪车呢!”   她跳下来眉飞色舞地说道:“玲稚、小萍,你俩快上去看看,会议室、床铺、洗手间、淋浴室,连微波炉都有。可以上网,可以打卫星电话,可以收发传真,吃喝拉撒睡,可以全在车上。等姐发达了,姐也买一辆,开着它带你们全国旅游。”   厅里把大型警务指挥车都派来了,姜怡兴奋不已,扶着车厢门道:“白姐,别做白日梦了,这辆车价值600万,把你卖了你也买不起。”   “搞得像你买得起?”   白晓倩给了她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坐就坐吧,还要偷偷摸摸坐。有本事你把它刷成警车涂装,光明正大的开出去溜一圈,看社会舆论会不会把你给淹死!”   这辆车是有来历的。   当时购置它是公安部的要求,属于必须配备的警用车辆,在一切通讯中断的情况下,可以在车上通过海事卫星与部里保持联系,与它配套的是一个卫星静中通系统。   江省没那么多自然灾害,用场不是很大,购置回来之后也没顾上重新涂装。西北一个省份的公安厅办事效率远比江省公安厅高,一购置回去就刷成警车的样子,并在波及西南几省的一次大地震中真发挥了作用。   然而,记者无意中发的一组照片很快引来非议,诸如“不愿意花一分钱投资校车,却花大把银子采购豪华警用车辆”之类的口水,把那个省的公安厅搞得焦头烂额。   如假包换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江省公安厅不想惹麻烦,干脆不悬挂警车牌照,不刷成警车的样子,平时也极少使用。   夏莫青考虑到韩处长要去海东县开棺验尸,又把比较熟悉的市局刑侦局法医齐科长借调了过来,算上她自己在内“八零幺”已经有了5个人,同时要装那么多东西,一辆车坐不下。就把省厅刑侦局之前配的两辆警车还了回去,想换一辆可以坐7个人,可以装更多东西的商务车。   几百万的车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它发挥点作用。   彭厅长一听说韩大律师终于有动静了,并且要去海东县同时清查三起积案,干脆把一直闲在厅里的这辆“镇厅之宝”派了过来。在激励他多作出点贡献的同时,想以此引起市县两级公安部门的重视。   毕竟他太年轻,下面那些人又从未跟他打过交道,不一定会像江城市局这么配合。现在连“镇厅之宝”都派过去了,可见厅里对“八零幺”有多么重视。   有好车为什么不坐,韩均可不管那么多,跟司机老聂打了个招呼,就示意夏莫青和王思强把东西往车上搬。   案卷材料、电脑、防护服、各人的行李、“宝玉”的狗粮、狗窝和玩具……东西真不少,在警务室民警帮助下,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才搬完。   6点45分,沃尔沃载着“八零幺”全体人员正式出发。   韩均一边招呼齐科长坐下,一边笑道:“齐科长,真不好意思,一是没你电话,二是时间太急,这么大事都没跟你先通个气。不过好在是借调,如果你感觉这里呆得不舒服,等这三起案子完了我送你回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机会上调省厅谁不愿意?   况且之前有过三次合作,连远在gz办案的吴卓羲都特别打电话动员他来,说跟眼前这位后面干比呆在市局刑侦局更有前途。   植物园警务室二楼那办案条件,加上这辆夸张到极点的警务指挥车,让兴奋了一下午的齐兆友油然而生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之感,一脸激动地说:“韩处长,您这话就见外了。您能把我借调到‘八零幺’是看得起我齐兆友。能有机会跟您后面办案,是我齐兆友的荣幸。别说我不想回去,就算您赶我回去我都赖着不走。”   他学历没省厅刑侦局刑事技术中心那些法医高,但经验丰富,每年鉴定和解剖过的尸体超过400具,“八零幺”正缺少这样的人才。   夏莫青对单位建设远比韩均这个甩手掌柜上心,不失时机地建议道:“韩处长,既然齐科长愿意在我们‘八零幺’干,那等这三个案子查完就申请办理正式调动手续。”   看着齐科长那一脸满是期待的样子,韩均笑道:“我没意见。”   省厅对“八零幺”如此重视,市局又欠韩处长两个大人情,能不能正式调动就是他一句话的事,齐兆友欣喜若狂,立马起身道:“谢谢韩处长,谢谢夏科长,非常感谢,等这三个案子办完,我请大家吃饭。”   几家欢喜几家愁,同样是借调过来的王思强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低头翻看案卷。   头一次乘坐这么好的车,姜怡像个好奇的孩子,这儿看看那儿摸摸,在休息室的床上躺了躺,爬起来去参观洗手间,参观完洗手间又对先进的通讯设备感上了兴趣。   从江城出发到海东至少需要4个半小时,韩均不想浪费哪怕一丁点的时间,拍了拍会议桌上的一堆案卷:“各位,从现在开始我们正式进入工作状态,我给大家分个工。生姜负责王一平案;王思强,你负责十二年前那起命案,先联系海东公安局,请他们找到当时参与侦破的干警,抵达海东之后立即成立专案组,从头开始调查。   齐科长,你不仅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法医,对侦查也很在行,我想把无名尸案交给你,现在先研究案卷材料,帮我开棺验完十二年前那起命案被害人的尸体后,再像王思强一样成立专案组,在海东县公安局的配合下展开调查。   夏科长,你任务最重,既要协调我们清查组与海东公安部门的关系,又要给三个专案组提供情报对策支持。但我们就这么多人手,只能这么分工,争取快侦快破,早点干完早点回家休息。”   “是!”有机会独当一面,姜怡兴奋不已。   刚调到新单位,当然要证明下能力,一直当“工具”,从来没机会主导侦查的齐兆友,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没问题,无名尸交给我,一定想方设法查他个水落石出!”   调查十二年前的命案,开什么玩笑?   别说线索和证人很难找到,恐怕连当时参与侦破的干警都有一部分退了休,王思强头疼不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下子成立三个专案组,雷厉风行,估计海东公安局也会配合。关键是搞这么大动静,如果案子破不了怎么办,夏莫青忧心忡忡,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吱声。   韩均笑了笑,接着说道:“刑侦局关于去年全省命案进行过统计分析,夏科长可能看到过那份报告。去年全省命案发案归纳起来就四个原因,一是各类矛盾纠纷引发故意杀人,因感情、家庭、债务、邻里等各类矛盾纠纷引发的命案大概260多起,占总数56.78%;   二是因琐事纠纷升级为激情杀人。去年因此类原因引发命案73起,占总数15.47%;三是以谋财为目的引发命案。去年因抢劫、入室盗窃转化成谋杀等命案40起,占总数8.5%,此类命案多发于治安防控薄弱区域;   再就是精神病患者引发命案,去年全省共发生精神病患者杀人、伤害致死案件18起,占总数3.8%。过去5年,平均每年发生此类案件都在20起左右,这或许能跟所谓的‘变态杀人’扯上点关系。   之所以跟诸位说这些,是想告诉诸位命案侦破虽然没那么容易,但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真正的高智商犯罪很少,像田立辉那样的凶手实属罕见。”   现实中是没有电影电视里那么诡异的案子,没那么多真能把公安机关玩弄于股掌的“犯罪天才”,但接下来要侦破的是积案,不是现行命案。   夏莫青真没多大信心,想提出点意见又怕影响他的权威,只能硬着头皮道:“韩处长,协调和情报研判您放心,我保证不拖大家后腿。”   请将不如激将,韩均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地说:“王思强,你可是老刑警,如果感觉12年前那起命案太难破,可以跟生姜换,也可以跟齐科长换,实在不行可以抽签。”   哪个案子都不好破,不然不会称之为积案,王思强退无可退,抬头道:“不要换,我就负责那起。”   韩均满意的点了点头,翻开一份案卷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们正式开始,该联系联系,该研究案卷研究案卷。” 第一百零一章 谁是参谋?   七点刚过,天色已暗,刚下班才一个多小时的海东县公安局干警,又被各自上级紧急召回,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地往局里赶。   二楼会议室里,县长助理兼县公安局长刘光延,正向一直在海东督办“6.26案”的省厅刑侦局杨副局长,以及刚抵达海东的市局邱副局长汇报情况。   “……除了要求我们联系和找到参与侦破十二年前那起命案的干警之外,‘八零幺’要我们提供‘6.26案’所有案卷材料,要求专案组主要成员加入他们的清查组,要我们提供能够同时容纳三个清查小组办案的场所。”   “命案必破”不是口号,为了让“平安江省”实至名归。   省公安厅不仅要求凡是发生命案,市级公安机关主要负责人、主管刑侦工作的局领导、县级公安机关主要负责人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指挥破案;   要求3日内不能破获的,市级公安机关主要负责人应亲自组织研究,部署侦查工作;10日内不能破获的,市级公安机关主要负责人应再次前往现场会诊案件,研究部署推进措施。   并且实行刑侦总队长和副总队长(省厅刑侦局正副局长)负责制,由刑侦局长、副局长包片指导侦破命案,从而形成省、市、县三级公安机关上下联动、责任一体的命案侦破联动机制。   “6.26案”死亡两人,手段残忍,受害人身份特殊,属于有广泛社会影响的命案。省厅挂牌督办,曾向全社会和被害人家属作出过“案件不破,专案不撤”的承诺。   命案发生之后,省厅刑侦局副局长杨忠旺在海东整整督导了三个半月。   但他的片区很大,不可能总呆在海东。虽然无法做到“专案不撤”,但这一年多他每天都会给专案组打一次电话,询问侦破进展。一有机会就来海东与重案组成员开会研究,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一两趟。   现行命案拖成了积案,要移交给省厅刚组建的“积案清查组”,想想真有那么一丝不甘心。可他是省厅刑侦局的领导,必须顾全大局,想了想之后毅然说道:“邱局、刘局,既然省厅下了指示,要求市县两级公安部门配合‘八零幺’工作,那我建议你们全力配合。该移交移交,该并入清查组就并入。”   杨忠旺副局长在这里只是督导指导,主要工作仍是市县两级公安局在干。省厅现在派“八零幺”来直接插手案件,显然是对市县两级公安局迟迟未能破案表示不满。   清查“6.26案”,顺便研究下前年那起无名尸案也就算了,他们居然想同时翻12年前那起陈年旧案。   时间过去那么久,物是人非,有那么好查吗?   真要是能查出真相好说,万一查不出个一二三四,把已渐渐淡忘的痛苦勾起来,给人家希望又让人家绝望,到时候让市县两级公安局怎么向被害人家属交代。   市局邱副局长不但不理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而且不认为“八零幺”真比由市县两级公安局精兵强将和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组成的专案组更高明,面无表情地说:“杨局,来前我打听过,‘八零幺’刚组建,总共才四五个人,两个还是从江城市局借调的。同时侦破三起积案,其中一起已经过去十几年,他们忙得过来吗?”   从江城市局借调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刑警,一个是经验丰富的法医。虽然他们很可能跟那个小丫头一样,会被正式调到省厅刑侦局,但不意味着“八零幺”就隶属于刑侦局。   因为组长韩均来自国际刑警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属于半个出入境管理局或国际合作局的人,同时还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副组长夏莫青来自省厅情报处,是全省公安系统有名的情报信息研判专家。   换言之,“八零幺”是省厅刚组建的跨部门、跨警种的积案清查小组。只是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才让刑侦局负责经费、人员编制和装备等后勤保障。   杨忠旺岂能不听不出邱副局长的言外之意,为了维护省厅权威,一脸严肃地说:“邱局,‘八零幺’是刚组建,‘八零幺’的几个成员也很年轻,从破案数上来看他们真没多少经验。但他们在正式成立之前侦破的不是积案就是让江城市局和东靖市局束手无策的现发命案,前段时刚公布的今年涉案金额最大的‘10.01跨国杀人诈骗案’就是他们侦破的。”   律师想出名要打有影响力的官司,刑警要出名同样要侦破有影响力的案子。   朱俊风说韩律师“一案成名”真不是开玩笑,“10.01案”海东县公安局长刘光延早有耳闻,将信将疑地问:“杨局,你说的是上市公司东华集团那个案子?”   杨忠旺微微点了下头,又补充道:“前段时间他们又协助江城市局侦破一起涉外案件,被害人是个外国留学生,涉嫌跨国走私钻石,江城市局正在省厅协调下在gd深挖,估计涉案金额也上亿。”   “这么神?”   “不神省厅能把警务指挥车给他们使用?邱局,刘局,‘6.26案’真不能再拖了,破案是第一位的,不要有什么想法,不要有什么顾虑。”   被害人王一平是海东首富,资产过亿,亲属对公安部门迟迟不能破案强烈不满。从案发到现在,他家发布的悬赏一涨再涨,由最开始的50万已经涨到了500万!   每每看到报纸上、电视上和大街小巷贴着的那些悬赏布告,邱副局长脸就火辣辣的,暗想真不能拖下去了,猛拍了下桌子:“杨局说得对,破案是第一位的。光延,该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该怎么保障就怎么保障。县局人手不够,我从刑侦支队给你抽调。”   “邱局,同时侦办三起命案,我们人手真不够。”   清查积案不是侦破现发命案,前期工作能做的都做了,嫌疑人该跑的早跑了,就算没跑也隐藏得很深,不用争分夺秒的跟时间赛跑,杨忠旺摇头道:“邱局、刘局,你们先别急,等韩处长到了再说,既然他接手了,一切听他安排。”   刘局长起身道:“那二位稍坐,我先去安排一下办案场地,确保他们到了之后就能开展工作。”   同时侦办三起命案,海东县公安局史无前例。   从各责任区刑警队和派出所紧急抽调的近百名干警,站在院子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已经退休的几个老同志也被请来了,正在刑警大队干警的提醒下,努力回忆十二年前那起命案。   把办案场地安排在宾馆酒店不太合适,刘局长跟政委商量一下,走到院子里大声命令道:“江全勇。”   刑警大队长立即举起手来:“到!”   “省厅积案清查组马上就到,你立即组织人手整理‘6.26案’、无名尸案和十二年前那起命案的材料,整理完之后全部送到人武部招待所,到了之后就在那儿待命。”   “是!”   “陈芮殷,你带老同志们先过去,开几个房间让他们休息。政委正在跟董部长打电话,人武部那边会配合你做好相应的后勤保障工作。”   ……   10点56分,沃尔沃大拖车在一辆交警巡逻车的引导下,缓缓驶进海东县人武部招待所大院。   这里既是招待所,也是国防教育基地,由于地段较偏僻,平时没什么客人入住,只有征兵和民兵训练时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餐厅、大小会议室、客房和停车场一应俱全,又不引人注意,绝对是一个办案的好地方。   刑侦局杨副局长、市局邱副局长和海东县公安局刘局长等候已久,拖车刚停稳便迎了上去。   相互介绍完之后,邱副局长紧握着韩均手笑道:“韩处长,该准备的我们都准备好了,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两个正处一个副处,两个三级警监一个一级警督,哪个都不比自己官大,不用被人领导,韩均很高兴,拍了拍他手笑道:“邱局,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争取不让您失望。”   杨忠旺虽然担任省公安厅刑侦局副长已经五年,但在公安厅大院里能把他的人和名字对上号的并不多。   原因很简单,一年365天他有一多半时间在下边办案。   他有三套洗漱用具,家里一套、办公室一套、车上一套、一有案情带上就走。作息时间毫无规律可言,吃饭、睡觉跟着案情走,车上是他睡觉最多的地方。   韦局总在电话里提起眼前这个不是刑侦专家的刑侦专家,他却从来没见过,甚至不认识姜怡这个大案要案处的新人,真想知道他到底有多神,半开玩笑地问:“韩处长,侦破‘10.01案’时韦局跟你合作过,而且合作得很愉快,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跟你合作一次,给你打打下手?”   他从警20年,从片儿警干起,先后干过治安警、刑警、派出所副所长、分局刑警队副队长、市局刑警支队副队长、预审科长、分局副局长、市刑警支队长……   破案1800起,抓获犯罪嫌疑人600名。先后荣立一等功2次,二等功4次,三等功5次。另获省优秀人民警察、优秀领导干部、十大杰出青年等荣誉称号数十次,是省厅刑侦局的顶梁柱。   韩均不知道他的光荣历史,但非常清楚一个刑侦局副局长不会那么简单,同样半开玩笑地说道:“杨局,您是前辈,您经验丰富,跟您学习差不多,哪能让您打下手?”   “韩处长,你这是不同意我凑这个热闹了?”   破案纯属兴趣,韩均可没有争功的心思,一口答应道:“杨局,您愿意参与我求之不得,怎么会不同意?只要您有这个时间,我举双手欢迎。”   杨忠旺也没想过跟他争什么功,真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有多神,顺水推舟地笑道:“那我就凑这个热闹了,不过一切以你为主,我顶多给你当当参谋。”   市局邱副局长一边陪着他往大厅走去,一边笑道:“也算我一个,韩处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怎么可能呢,还是那句话,只要有您也有时间。”   县局刘局长轻叹了一口气,装出副很遗憾的样子道:“韩处长,三个清查小组同时办案,真正的大场面,可惜后勤工作要有人做,看来这个参谋我是没机会干了。”   “刘局,在您的辖区里办案,您最熟悉情况,您不是参谋,更不是后勤主管,而是参谋长!”   看样子比较好打交道,没盛气凌人,开口必称“您”,非常礼貌,甚至谈笑风生地开起玩笑,邱副局长跟杨忠旺对视了一眼,禁不住打趣道:“韩处长,还说不厚此薄彼,怎么刘局能干参谋长,我和杨局只能干参谋?”   韩均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邱局,前期工作是海东县局做的,接下来的清查工作事实上也要以海东县局为主,后续工作更不用说了。我们‘八零幺’只破案不办案,更不会去抓捕,算起来我们才是参谋,说刘局这个主人是参谋长一点都不为过。”   人家说得很清楚,积案清查组只破案不争功,不会让市局和海东县局难堪,不管案子到底能不能破,有这个态度就足够了,邱副局长终于松下口气,哈哈一笑道:“杨局,韩处长说得对,海东县局的案子以海东县局为主,我们全是参谋。” 第一百零二章 一线希望!   “报告韩处长,海东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一中队、二中队、六中队、技术中队,治安大队,凌河镇派出所、城东镇派出所、东丰镇派出所、‘6.26’专案组主要成员及我局退休老干部共86人,集合完毕,请指示,海东县公安局副局长冯爱军!”   海东县公安局准备得很充分,不仅把案卷材料全送来了,连与这三起积案有关的办案人员都连夜召集到人武部招待所。   场面搞这么大,直接向他汇报,未免没有给韩律师一个下马威的意思。省厅刑侦局杨副局长刻意走在后面,想看看怎么他应付。   清查“6.26案”,调查无名尸案,翻12年前的陈年旧案,让市县两级公安局很没面子。夏莫青真替他捏一把汗,生怕他镇不住这些基层干警,如果不能树立起威信,那么接下来的清查工作肯定不会顺利。   她忘了韩均尽管穿着一身警服,尽管已经是国际刑警组织江省联络处正处级副处长兼省厅积案清查组组长,但仍把他自己视作一个自由职业者,一个律师。   在法庭上侃侃而谈,跟省领导谈笑风生,在美国时甚至兼任过有权组织指挥警局办案的地方检察官,怎可能被这个小场面唬住。   他很潇洒地回了个礼,回头看了看刑侦局杨副局长、市局邱副局长、县局刘局长等领导,摘下大檐帽,谈笑自如地说:“指示没有,只有歉意。这么晚请各位过来,并且接下来需要各位和我们积案清查组一起工作,我很抱歉。   不过请各位放心,时间不会拖太久,因为出发前我跟我女友保证过,不管能不能清查出眉目,周五下班前我都会准时回家,向她报到,听她指示。”   再年轻人家也是三级警监,也是省厅来的正处级领导,居然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开这样的玩笑,一些年轻干警不禁哄笑起来。   这不仅仅是一个玩笑,也是一个破案时间表。   现在是周一深夜11点13分,人家的意思很清楚,要在周五中午之前破案,要在85个小时之内同时侦破三起积案!   年轻干警们没反应过来笑了,省厅刑侦局杨副局长、市局邱副局长、县局刘局长和一些县局领导却笑不出来,要知道那是三起让市县两级公安局束手无策的案子,其中一起甚至已经过去12年,根本无从查起。   三起至少能破获其中一起,剩下两起就算破不了也可以确定大概调查方向。   韩大律师从没把自己当体制中人,脸皮厚得很,不怕丢面子。再说他们又不是领导,刚刚说得这番话又不是什么军令状,只要能反过来唬住他们,让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配合就行,才不会管杨副局长、邱副局长和刘局长怎么想。   “正式开始之前,我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厅情报处夏莫青科长,也是我们积案清查组副组长。”   夏莫青走上前,英姿飒爽地给众人敬礼。   省厅宣传过她的事迹,名气比韩处长大多了,一些听说过她的干警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   韩均顿了顿,不失幽默地接着介绍道:“这位是江城市公安局刑侦局资深法医齐兆友齐科长,他‘阅尸无数’、‘鬼手佛心’,从警20多年来,他现场勘查和解剖过的尸体超过3000具,引导和协助江城市局侦破过很多大案要案,是我们积案清查组年龄最大,经验最丰富的同志。”   从来没像今晚这么露脸过,齐兆友激动不已地走上前,有力的抬起胳膊,给众人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这位是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重案队长王思强同志,主办和参与侦办过几十起命案。其中包括今年全省涉案金额最高、影响力最大的‘10.01跨国杀人诈骗案’。”   不管相互之间有多大陈见,有多大仇,但现在是一个集体,必须团结一心,王思强很配合的走了上前。   “姜怡,省厅刑侦局大案要案侦查处干警,她是我们积案清查组最年轻、也是最有前途的同志。从警一年多来,参与侦破过六起命案,其中包括两起涉外命案。”   终于轮到她出场了,姜怡激动居然把狗绳松开了,“宝玉”重获自由,拖着长长的狗绳跑到人群里撒欢,又引来一阵哄笑。   “最后就是宝玉。”   韩均指了指引起一阵骚动的小畜生,煞有介事地介绍道:“它不仅是我们积案清查组的第六个成员,同时也是我们积案清查组的吉祥物,可以给我们带来好运。”   下马威被他三言两语化解了,他的那只“吉祥物”更是把如此严肃的场合搞得一团遭,邱副局长啼笑皆非,立即提醒道:“韩处长,餐厅正在准备夜宵,十二点准时开饭,我们是不是趁开饭前这点时间分配一下人员,部署下清查方案?”   “邱局说得对,必须把时间充分利用起来。”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旋即脸色一正:“各位,从现在开始,我们分成三个清查小组。一组由姜怡同志负责,专门清查王一平案,请‘6.26’专案组主要成员和相关人员向姜组长报到;二组由王思强同志负责,专门清查12年那起命案,请刑警、治安和参与侦破但已经退休的老同志全力配合……   吃饭前确定各自小组的办案场所,吃完饭后研究两个小时案情,凌晨两点准时休息。明天上午接着研究。明天下午我会参加各小组的案情分析会,确定最终调查方向。”   随着他一声令下,积案清查组和海东公安局干警在副局长冯爱军和夏莫青的协调下迅速行动起来。   “6.26案”清查小组人员最多,占用人武部招待所最大的一间会议室;无名尸案清查小组次之,把多功能会议室作为清查指挥部;王思强的人最少,其中甚至包括两位已退休和三位已退居二线的老同志,干脆在人武部组织民兵学习的学习室办案。   局里下过命令,参战干警把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都带来了。吃在一楼餐厅,工作在二楼清查组,休息在三楼和四楼客房。停车场上停满警车,干警们上上下下,进进出出,气氛搞得甚是紧张。   三个小组要相互熟悉,要研究案情,由省市县三级公安部门领导组成的“参谋组”也要碰个头,开个小会。   刚分配完人员,市局邱副局长就把韩均请到空荡荡的餐厅,用商量地语气说:“韩处长,我知道你侦破积案有经验,帮江城市局破获不少大案要案,甚至从一块不起眼的漆斑中找到凶手,破获一起无名尸案。但那起12年前的案子我感觉没那么好查,时间过去太久,我们能不能先从侧面调查一下,先别急着开棺验尸。”   他和刘局长忧心忡忡,省厅刑侦局杨副局长沉默不语,韩均当然知道他们有他们的难处。毕竟能查清真相,能抓到凶手当然好。万一查不出什么,就等于搬石头砸自己脚,他们没法跟社会尤其被害人家属交代。   但“八零三”就是干这个的,如果明知有积案不查那还叫什么积案清查组?更重要的是他不仅很喜欢彭厅长为他专门组建的这个清查组,并且非常想知道那个诡异的能力对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有没有效。   并且夏莫青、生姜和下午刚从市局刑侦局借调过来的齐科长,都把希望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或许连王思强都希望“八零幺”能够打响第一枪,能够破获一个具有影响力、具有示范意义的陈年旧案。   韩均沉思了片刻,抬头道:“三位或许听说过,我很早就出国了,在美国呆了十几年,对国内情况不是很了解。刚知道‘801’这个代号时,我真不清楚这代表着什么,问过才知道sh有个‘803’,非常有名。   我当时对‘803’,对‘803’响当当的第一代探长端木宏峪(广播剧的主角),第二代的‘三剑客’张声华、裘礼庭、谷在坤很好奇,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福尔摩斯那样的神探。后来上网查了查,跟厅里的朋友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什么叫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杨忠旺笑问道:“没传说中那么神,感觉有些失望?”   “失望倒没有,不过发现了一些事实,得到了一些启发。近5年来,sh市命案立案数连年保持下降趋势,破案率稳定在95%以上的历史高位。时光倒流,当年的‘803’是何等模样?   从公开的数据上看,端木宏峪时代‘803’的命案破案率约为60%至70%,‘三剑客’时代的破案率在80%左右。这是为什么?他们可是‘神探’,现实中真有原型,怎么会有那么多案子没破?”   邱副局长脱口而出道:“当时破案条件有限,而且就那个命案侦破率在当时已经很高了,全国领先。”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现在人口流动增加,矛盾日趋多元,破案难度日益增加,但科技协助、多警种合作的‘合成战’,又为案件侦破带来了很多有利条件。   以前靠对血型,靠脚印,靠经验,现在有指纹自动识别系统,可以进行dna物证检验。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很多以前根本不可能侦破的案件,现在一个责任区刑警队都能侦破,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么高的侦破率。”   杨忠旺反应过来,紧盯着他双眼问:“韩处长,你是说那个案子有侦破希望?”   十几年过去,县公安局长已经换了几任,不仅邱副局长不了解案情,连刘局长都不了解。下午光顾着准备接待他们,更是连案卷都没来得及看。这个问题只能问他,把邱副局长和刘局长搞得很尴尬。   正如杨忠旺所预料的一样,韩均轻叹了一口,惋惜地说:“在路上我研究过案卷,被害人遇害时才19岁,家长很痛心,案子没破不愿意领回尸体。当时县殡仪馆条件又不好,甚至没有推行火葬,没现在那么多冰柜,不能总放着。尸体就这么在政法委协调下,由乡政府草草下葬了。”   草草下葬就意味着没有像正常土葬一样给死者清洗,给死者换衣服,就意味着有可能找到dna物证!   虽然肌体腐烂,dna会降解,但骨骼和毛发中的dna可以保存很久,没风化前都可以。如果凶手真留下头发之类的物证,那侦破这个案子并非没有可能。   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的样子,韩均趁热打铁地说道:“三位,我认为有一线希望就应该试试。况且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其它手段,比如测谎。因为从案卷上看,应该是熟人作案,案发现场在偏僻的农村,当时经济又不发达,没那么多流动人口,几乎可以确定凶手就在海东,只是当时没查到,之后又没去查。” 第一百零三章 锻炼工作两不误   休息好才能工作好,昨夜十二点一到,韩均夜宵都没吃便直接上四楼客房休息。   正如那晚在人才公寓天台上跟张琳、白晓倩所说,他认为他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从侦破“钟海俊意外杀人抛尸案”到现在,睡眠质量一直非常好,再也不像回国前和刚回国那会脑子里总胡思乱想,一闭上双眼就是那些可怕的画面,怎么睡都睡不好。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连梦都没做,六个小时足够了。   闹钟一响,准时起床,洗把脸、刷完牙,套上运动短袖短裤,穿上运动鞋,带着宝玉绕着停车场开始跑步。   “宝玉,别东张西望,再坚持五圈!”   这小畜生又色又馋,一闻见餐厅后厨飘出来的香味就想往那儿钻,好在没无法无天到不听主人话的地步,韩律师呵斥了一声,它又老老实实的跟了上来。   男人30岁左右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年龄段,一不小心就会发福,身体内的脂肪会增多,肚皮也会逐渐膨胀凸出。   韩大律师可不认为“啤酒肚”或“将军肚”是什么心宽富态的标志,不仅对健康造成极大隐患,并且影响他现在非常好的体型。   要是有了“啤酒肚”,要是变成肥头大耳,别说他自己受不了,连远在美国的宝贝女儿都受不了。她出生和成长的那个社区,虽然算不上真正的富人区,但真一个胖子没有。   在国内,锻炼似乎是中老年人的专利。   他看来再正常不过的锻炼,居然引起了一群人围观。   进入深秋,天气渐凉,外套都穿上了,像他这样穿一条大短裤锻炼的年轻人真不多,而且是一个年轻的三级警监。刚刚起床的海东公安局干警,有的站在招待所大门口,有的趴在二楼窗户边,像看热闹似的看他跑步溜狗。   “韩处长身材不错啊,腿也挺白。”   “胸肌很发达,看上去应该去健身房练过。”   “那只狗不错,今天怎么没给它套个背心儿?”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夏莫青很直接地认为他们是在冷嘲热讽,就算没嘲讽的意思也是对韩处长不尊重,不动声色地回到房间,关上门问:“小姜,带运动服和运动鞋了没有?”   “带了,跟我师傅出那么多次差,怎么可能不带。”   “换上,下去跟你师傅一起跑步。”   “可是我还要分析案情呢。”   “让你去你就去,案情跑完之后再分析。”生怕这丫头不听话,夏莫青又回头补充了一句:“我去隔壁叫王队长和齐科长,我们是一个集体,要跑一起跑,不要让他们看笑话。”   姜怡反应过来,连忙道:“是!”   副组长的话就是命令,不一会儿“八零幺”全体出动了,连王思强都像韩大处长一样脖子里系了条毛巾,紧跟在老当益壮的齐科长身后。   平时张琳和小萍也跟着跑,多几个人参与韩均很欢迎,跟夏莫青微笑着打个招呼,放缓脚步边跑边问道:“王队长,案卷看得怎么样。”   王思强这一夜真没怎么睡,把纸质已经泛黄的案卷看了好几遍,想了想之后面无表情地说:“这个案子本来应该很好破的,很典型的奸杀,并且有物证,在死者衣服上发现了精斑。可惜当时技术不够先进,谁也想不到电影里的dna物证检验会普及应用得这么快,没得到应有重视,那些物证在县公安局搬迁时全搞丢了。”   “接着说。”   “除了精斑之外,当时从案发现场还提取到了脚印,雨鞋留下的。海东县局当时不能说不重视,专门邀请公安部命名的‘步法追踪能手’钱长江过来协助侦破,他经过仔细观察和测量,判定凶手年龄在25至35岁之间,身高一米七左右,体重50公斤左右,体态偏瘦,走路外八字。”   凭脚印推测出大概体重韩均相信,凭脚印能够推测出凶手的年龄和身高他感觉太不靠谱。   作为一个律师,他怀疑一切证据。   别说足迹检验这种全靠经验的技术,连之前被认为几乎不会出错的“显微毛发分析”技术都会出错。   美国就有一个案例,华盛顿特区居民柯克奥多姆在1981年被判强奸罪,在监狱中度过了20年光阴。联邦调查局引以为豪的犯罪实验室宣称,他的头发和在受害者睡衣中找到的毛发是显微相似的——换言之,无法区分。   然而,后来所做的dna检测结果却显示他并不是强奸犯,正如他一直辩驳的一样。但不幸的是,这个官方的结果来得太晚了,做dna检测时奥多姆先生已经服刑结束。   一直以来,美国法庭对实验室技术提出过很多质疑。   美国国家科学院委员会甚至出过一份报告,称他们发现检察官和警察们日常依赖的各种方法有“严重的问题”。这套方法包括指纹识别、血型鉴定、武器鉴定、足迹对比、笔迹鉴定、咬痕分析……   韩均不想他被误导,不容置疑地说道:“关于凶手年龄、身高和体态的判断全部忘掉,别说这些判断不精确不科学不靠谱,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年,就算靠谱凶手的身高、体重和体态也会发生变化。”   “是!”   在破案上王思强是非常佩服他的,接着汇报道:“案发现场在偏僻的农村,周围没有省道国道,最近的乡村公路都在几公里之外。当时经济不发达,已经撤并的那个乡一个像样的企业都没有,没有外来人口,不可是流窜作案。从案卷材料和那几个老同志的介绍上看,熟人作案可能性较大。   不过十二年过去了,情况发生很大变化,周围几个村30岁至60岁之间的男子都要查,其中包括出去做生意的、考学离开农村的、进城务工的、进城买房的、去外地给子女带孩子的、甚至已经死亡的……并且就算运气好能锁定目标,也没有足够证据。”   案卷韩均看过,岂能不知想查明真相有多难,但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   他再次捋了下思路,若无其事地说道:“先跟小组成员研究案情,他们是本地人,熟悉情况,有经验。同时着手秘密摸排,整理案发现场周围几个村当时18岁至50岁之间所有成年男子的户籍资料,最好能想方设法找到他们当年的照片。”   找当年照片做什么,又没目击者,就算有照片也没人去认啊!   调查马春兰案搞了个“灯下黑”,差点让凶手逍遥法外。   韩均不想犯同样错误,也不管他怎么想,一脸严肃地强调道:“摸排工作一定要细,升学把户口迁走的、计划外生育没户籍资料的、被判刑入狱注销户籍资料的、参军注销户口的……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不能漏掉。”   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反正到时候丢人的又不是我,王思强腹诽了一句,大声应道:“是!”   锻炼和工作两不误,齐科长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汇报道:“韩处长,那具无名女尸头部有伤,他杀确定无疑。由于发现得比较晚,尸体高度腐烂,无法确定年龄,如果非要估计,从验尸报告上看应该在17岁至30岁之间。”   这种案子必须先查清尸源,先查清被害人身份,否则很难侦破。   韩均没看无名女尸的案卷,抓起毛巾擦了把汗,“有没有发现其它线索。”   “被害人上身穿荷花图案的背心,下身穿黑色运动短裤,内穿浅色内裤。长发,扎红色头绳,案发现场没发现钱包和手机等物品,失踪人口里也没查到,无法确定其身份。不过左臂上有一个纹身,线条粗细不均匀,应该不会出自纹身店,像是死者自己纹上的。”   齐科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那个纹身的照片。   韩均停在脚步,接过手机看了好一会了,皱着眉头问:“夏科长,后面这两个字你认不认识?”   第一个繁体的“吴”字很好认,纹得相对工整。第二个和第三个字就不认识了,一个看上去像“山”字头“正”字底。一个看上去像“方”,但下面横折钩的横出了头,像是一个“力”字。   这个纹身的照片昨天在车上就看了,夏莫青摇头苦笑道:“韩处长,不但我不认识,海东县公安局上上下下全不认识。这是确认死者身份的唯一线索,他们为此联系过教育部文字信息中心,都没找到这两个字。”   齐科长接过手机补充道:“海东县局的同志说,他们打听到gd有一个地方的老人认识第三个字,专门发了一份协查通告,当地公安部门找到那些老人,老人们称当地白话中有第三个字,在当地念二声调的‘鹅’,但弄不清楚这个字的含义。   另外海东县局咨询过的几位专家认为,第二个字和第三个字很可能是死者纹身时自创的,跟那几位老人所说的‘鹅’字应该是巧合。”   真不知道该说这个被害人是有文化还是有病,居然纹这么让人头疼的纹身。   好在不全靠这条线索破案,韩均权衡了一番,转身道:“生姜,帮齐科长把这个纹身照片发给我们的专家顾问团,请他们和他们的朋友帮着认认。”   正等着汇报的姜怡傻眼了,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到“八零幺”有什么专家顾问团。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韩均笑道:“祁教授,徐主任,许教授啊!随便联系上一个就行,没他们电话问白晓倩,或者问你师娘,他们肯定会感兴趣的。” 第一百零四章 一心三用   剩下两圈,韩均决定坚持跑完,边跑边说道:“齐科长,我认为希望不能全寄托在那个纹身上。除了公安和民政部门之外,现在有很多认尸和寻人的公益网站。夏科长是这方面专家,她会想方设法帮你调查被害人身份。”   作为一个情报信息研判专家,夏莫青可不会只扮演“政委”和“大管家”的角色,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汇报道:“处长,这些工作我已经在做了。考虑到人手不够,昨晚休息前跟海东县局协调过,从今天开始网监大队和情报对策中队将全力配合我们调查。”   “王思强那边也兼顾下,摸排工作量很大。”   “放心吧,我会协助的。”   姜怡发完照片追了上来,跑得香汗淋漓,韩均饶有兴趣地问道:“生姜,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省厅挂牌督办,刑侦局杨副局长坐镇指导侦破了三个多月,专案组查了一年多,也没能查出眉目,跟专案组人员讨论了两个小时能有什么发现?   姜怡暗叹了一口气,苦着脸说:“师傅,我感觉‘6.26’专案组把能做的全做了,排查堪称海量,光是走访小区,排查民警就走访了1000多户。所有亲戚朋友、保姆、水电工、清洁工、房屋补漏工、花坛清理工……只要一年来出入过的,几乎一个不漏,前前后后排查了3000多人。”   没有新的有价值的线索发现,被害人家的上万份悬赏公告也是石沉大海,这个案子同样不好查。   韩均沉思了片刻,回头问:“那个脚印呢?”   “查了,是国内一个知名品牌的旅游鞋,总部在闽省,总经销地在hz。在现场留下鞋印的这一批次鞋子,发往包括我们江省在内的十几个省市,销量非常大,根本无从查起。”   “除脚印之外,案发现场一点物证都没采集到?”   “不是没采集到,而是太多。被害人是大老板,家里人来人往,毛发之类的dna样本、纤维之类的物证和指纹采集了几百个,在没有圈定大概调查范围,没有锁定嫌疑人的情况下,根本无从查起。”   姜怡喝了一口水,又补充道:“宾馆酒店也排查过,案发前后只要有住宿登记的外来人口,专案组一个没漏掉,同样一无所获。”   这才是海东县局最关心的案子,她这么年轻,“6.26案”专案组成员肯定不服她这个丫头片子,压力肯定很大,韩均慢声细语地安慰道:“生姜,先别急,新的调查方向等我看完尸体和现场再说。快七点半了,跑完这一圈就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师傅办了几个案子,姜怡也养成了破案前看尸体和勘察现场的习惯,脱口而出道:“我跟您一起去,不亲眼看一下心里没底。”   正说着,刑侦局杨副局长、市局邱副局长和海东县公安局刘局长从招待所大厅走了过来。韩均示意她们先上楼洗澡换衣服,然后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   刘局长两眼通红,看上去这一夜肯定没睡好。   他很急,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韩处长,我连夜研究了一下12年前那起奸杀案的材料,感觉你说得非常有道理,应该查查,不能让它变成悬案。”   生姜压力大。   死亡两人,影响恶劣的命案没破,他们压力更大。   如果能把12年前那起命案破了,虽然不能称之为“翻身仗”,虽然同样要承受被害人王一平家属的压力,但多多少少能挽回点面子,能给上上下下一个交代,至少可以证明海东县公安局不会放弃侦破,要不绝不会翻12年前的旧案。   何况昨晚不仅用大胆的假设吊了他们胃口,甚至用一句“之前没查到,之后没去查”刺激了一下,韩均并没有因为刘局长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感到意外,解开毛巾道:“既然刘局有这个决心,那我建议撤销王思强同志的清查组,由县局成立专案组。”   邱副局长当然知道他这是给县局机会,不失时机地说:“韩处长,由你们‘八零幺’清查,还是由海东县局侦查都好说,关键是怎么查?刘局不但研究了一夜案卷,并且命令凌河镇派出所同志连夜去被害人下葬的地方转了一圈,发现那地方很偏僻,在一条小河边,镇里又正好在墓地不远的地方搞水利灌溉工程。   我们商量了一下,认为暂时不要通知被害人家属,不做被害人家属工作。以施工名义把那一片圈起来,周围全挡上,秘密开馆验尸,寻找线索和证据,以免打草惊蛇,以免凶手脱逃。”   找到线索和证据就查,找不到就重新安葬,把现场伪装好,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惊动被害人家属,不勾起人家痛苦的回忆,不给自己找麻烦,对市县两级公安局而言这确实是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案。   花季女孩已变成了森森白骨,找到证据和线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想侦破这个案子,想把凶手绳之以法只能靠“唬”。在此之前必须先搞清楚凶手是谁,先锁定他,然后才能跟他打一场全方位的心理战,把他逼出来。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开棺验尸看到被害人遗骨才是当务之急,韩均权衡一番,答应道:“我没意见,不过速度最好能快一点。”   刘局长回头看了一眼,凑到他耳边低语道:“韩处长,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员全是从其他几个派出所、刑警大队和技术中队抽调的,这会儿正在施工,就等你和齐科长过去验尸。”   “殡仪馆在哪个方向?”   “正好顺路,速度快的话,上午就能搞完。”   “行,三位稍等一下,我上楼洗澡换衣服。”   “穿这身去现场不太合适,我也上去换身衣服。”   省厅刑侦局杨副局长并肩跟了上来,刚走出几步,他突然说道:“韩处长,以前我总感觉‘一心二用’这个词太夸张,人脑又不是电脑,怎么可能一心二用?现在算见识了,你不仅真能一心二用,甚至是一心三用。”   韩均忍不住打趣道:“杨局,您这是在说我精神分裂?”   杨忠旺摇头笑道:“什么精神分裂,我是真佩服。”   “难道您没几起案子同时办过?”   “办过,而且经常,但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不像你这样把时间压缩得这么紧,必须一心三用。”   韩均扶着楼梯,不无得意地笑道:“杨局,坦率地说几起命案同时侦破我也是头一次,但同时代理几起甚至十几起案子就多了去了。在纽约时我曾经创下一天上五次庭的记录,先去地方法庭保释我的客户,再去联邦法院参加聆讯,再去移民法庭跟移民法官磨嘴皮子,然后去交通法庭帮我的客户陈情,最后去税务法庭帮另一个客户解决麻烦。”   杨忠旺将信将疑地问:“忙得过来吗?”   “这不算忙,就是路上有点赶。”   韩均笑了笑,接着道:“您或许有所耳闻,我曾干过几天蒙哥马利地方检察官。由于是兼职,一个星期的工作必须要在一天内干完,我的最高记录是从早上八点起诉到深夜十一点。案卷材料是用超市里那种购物车装的,堆得高高的拉去两车,被告和辩方律师走马灯似地换了一拨又拨,差点把法官累成脑溢血。”   他真没开玩笑,不过起诉的通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   很多被告连律师都不请,上庭就认罪,没有陪审团,没有唇枪舌战,只有法官大人兼“老丈人”吹胡子瞪眼挑他刺儿。但话又说回来,同时侦办三起命案对他这种曾努力打拼过的人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   上午要去看三具尸体和一具骸骨,其中那具无名女尸已高度腐烂,韩均不想搞一身尸臭,姜怡更不想,大型警务指挥车终于派上用场,坐它去可以换衣服,可以冲淋浴。   同时要为三起命案提供情报对策支持,要及时向组长通报消息,尤其王思强那边的摸排结果,车上通信设备先进,可以遥控指挥海东县局网监大队和海东县局刑警大队情报对策中队,夏莫青干脆把电脑再次搬到车上,准备就在车上移动办公。   “镇厅之宝”,彭厅长都没怎么坐过!   它好不容易来一次海东,机会千载难逢,刑侦局杨副局长、市局邱副局长、县局刘局长自然不会错过,安排一个便衣民警坐副驾驶给省厅司机老聂指路,也上车开起洋荤来。   7点56分,沃尔沃载着包括韩均在内的三位三级警监、一位一级警督、一位三级警督(齐科长)、一位一级警司(夏莫青)、一位三级警司(姜怡)以及一只编制外的假警犬,没有警车开道,像很普通的一辆超大厢式拖车一样,很低调的缓缓驶出了人武部招待所大院。 第一百零五章 确定方向   殡仪馆早得到通知,三具尸体已全部送到解剖室。   齐科长换上一身手术服,甚至带来了他的家伙什。韩均师徒换上一次性防护服,里一件外一件,里里外外好几件,连手套都戴两层。   杨副局长、邱副局长和刘局长不想搞这么夸张,也不想把一身尸臭带到警务指挥车里,于是在他的强烈建议下留在外面等,并没有跟进来。   无影灯下,海东县局法医汇报道:“现场勘查全身表皮没破裂伤,仅右侧头部有一小肿块。衣物完好,没发现精斑,没有性侵痕迹。解剖后发现头部内颅骨折,胃内容全部排空,没有酒精和其它农药之类的残留……”   跑完步上楼洗澡换衣服时,刑侦局杨忠旺副局长借“一心二用”的由头说了个“轻重缓急”。言外之意“6.26案”死亡两人、手段残忍、影响恶劣,省市县三级公安部门压力很大,暗示他最好把精力放在“6.26案”上。   生命宝贵,只有一条,谁也不比谁的命更珍贵。   韩均不管那么多,进来后就从这一具两年前的无名女尸看起。   尸体被发现时已高度腐烂,脸部鼓胀变形,颜色很深,眼珠子突出,舌头伸在外面,真像师傅曾经描述过的那种“**巨人观”,比“钟海俊意外杀人抛尸案”中那具更恐怖,姜怡瞄了一眼,急忙走到一边去观察她应该观察的另外两具尸体。   齐科长托起死者头颅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儿,用近乎肯定地语气说:“处长,这个钝器伤非常像铁锤造成的,从背后猛砸,一击致命,连呼救机会都没有。结合现场环境,我感觉财杀可能性较大。”   死者背对凶手,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真这样就麻烦了。   韩均没看过这个案子的案卷,不了解情况,示意他让开位置,蹲在解剖台边一边观察着那一处致命伤,一边低声问:“案发现场在哪儿,是不是很偏僻。”   “离新汽车站一点五公里,在国道边上,不算偏僻,不过一到晚上就没什么人。尸体是一个下车小便的旅客在草丛里发现的,由于发现较晚,无法确定是案发现场还是抛尸现场。”   不知道身份,搞不清年龄,国道上不可能处处有监控,这个案子确实很麻烦。   韩均扶着解剖台,不动声色地说:“我再看看,你们过去陪小姜,不能让她一个女同志一个人看尸体。”   “是!”   支走海东县局法医和齐科长,韩均伸手触摸起死者额头。   天色很暗,她背着小包沿国道往南走,一辆大卡车迎面而来,大灯照得人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试图挡住灯光。大卡车带起一阵风呼啸而过,紧接着,头“嗡”的一下,眼睛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了。   齐科长判断无误,凶手是从背后偷袭的,一击致命,根本反应不过来,没任何痛苦,也没给她痛苦的机会。   知道的不比海东县公安局多,该查的海东县局早查过,时间过去这么久,查明真相,抓到凶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对眼前这位死者,韩均油然而生起一股强烈的歉意,暗暗说了一声“对不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道:“齐科长,这个案子的调查重点放在汽车站附近的可疑人员上,另外请夏科长查查省内外有没有类似作案手法的案子,看看有没有并案的可能。”   后面一句才是重点,齐兆友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回头道:“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出师不利,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海东首富遗体前。   身上多处刺伤,死得很惨,肯定很痛苦。   从头到脚仔仔细细观察观察了四五分钟,像在西郊殡仪馆检验尸体时一样,他背对着众人,不露痕迹地触摸到死者额头。   两个人二十岁左右的家伙,一高一矮。高个子五官端正,短发,左耳边有一个颗痣,上身穿着一件像工作服的夹克。矮个子脸很长,跟他身材显得很不协调,也是短发,衣着很普通。   他们很慌张,矮个子死死夹着小女孩,用一口带西南省份口音的普通话威胁小女孩不许哭。可能在掏刀的时候,一张上网卡从口袋里不慎掉了出来,又俯身去捡;高个子用弹簧刀顶着死者脖子,问他为什么只有这点钱,问银行卡在哪里,银行卡密码多少……   案卷上写得很清楚,被害人丢了几千元现金,两部手机和一部高档数码相机。典型的谋财害命,跟“6.26专案组”的推测差不多,只是他们不敢百分之百确定是仇杀或情杀之后伪装成的财杀现场,也无法确定是不是流窜作案。   总算没白跑一趟,韩均终于松下口气。   知道了想知道的一切,掌握了两个凶手的体貌特征,甚至从口音确认他们是外地人,没必要再受那个罪,没必要在本应该苦尽甘来、本应该有一个更好未来的小女孩身上再体验一次。   他叫上宝贝徒弟和齐科长,走出解剖间,脱掉最外面一层防护服,朝迎面而来的省市县三级公安部门领导问道:“三位,案发前后城区主要街道、出城主要路口的监控提取了没有?”   昨晚不研究案情,睡那么早。   今天起得虽然挺早,可起来之后依然不看案卷,竟然绕着人武部招待所停车场跑步遛狗。   出发之后像换了一个人,玩笑不开了,话也不说了,坐在角落里开始研究案卷。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还是会休息、会工作、会生活,懂得什么叫劳逸结合。   不是法医,却要像法医一样先看尸体。   他来时在车上研究案卷材料,刚才在里面研究被害人尸体,杨忠旺则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研究他。或许是所生活的环境和所接受的教育不同,研究了半天都没能研究出个所以然。   杨忠旺掐灭烟头,低声问:“哪个案子?”   “6.26案。”   “全部提取了。”   作为当时指挥侦破的指挥长,海东县公安局刘光延局长最了解情况,当仁不让地介绍道:“案发后我们立即提取了包括国道收费站、出县检查站在内的所有监控记录,案发现场周边的民用监控也提取了一部分。”   似乎生怕他不信,邱副局长又补充了一句:“县城很小,不比江城那样的大城市,这个工作量不算太大。”   “邱局,你们对外来人口管理严不严?”   “韩处长,别看去年发生了这起影响恶劣的命案,但在治安管理尤其在外来人口管理上,全国比我们更严的地方屈指可数。只要是外来人口,只要在我们这儿租房务工,都要按照相关规定办理暂住证。”   江省民风不彪悍,治安在全国算非常好的。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一边招呼众人上车,一边命令道:“夏科长,立即调取案发前一年海东及海东周边几个县市年龄在18岁至28岁之间的外来男子记录。调取案发前一个月海东及海东周边县市外来人口上网记录。据我所知去网吧上网都要登记,应该有这方面的记录。”   “有!”   刘局长脱口而出道:“我们这边不管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去网吧上网都要出示身份证,都要办理统一的上网卡。”   “有最好了。”   韩均扶着车厢门,接着说道:“小姜,换好衣服之后立即乘县局的车回清查组,组织清查组人员对这两份记录进行筛选,重点关注那些同时办理过暂住证和上网卡的人。另外组织人手调看案发前一星期全县其它高档别墅小区周边的监控,看能不能找到可疑人员。”   “是!”   杨忠旺反应过来,紧盯着他双眼问:“韩处长,你是说凶手是流窜作案,随机作案?”   “杨局、邱局、刘局,该查的你们都查了,并且查得非常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有其他可能。他们或许真不知道抢劫杀害的是海东最有钱的人,否则绝不会为几千元现金、两部手机和一部数码相机就杀人,而是绑架勒索再撕票。毕竟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为什么不豁出去赌一把?”   邱副局长沉吟道:“从案发现场看,几乎可以确定是多人作案。如果是流窜,那他们怎么来的,他们住哪儿?”   案发前后的营运车辆专案组全部查过,旅馆酒店出租房更是一个不拉,有这个疑问很正常。   韩均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地说:“当晚干完当晚走,不一定要住旅馆。至于交通工具,可以是摩托车,可以是电动车,甚至可以步行。之所以让小姜组织人手调看其它高档别墅小区周边的监控记录,是因为我感觉他们虽然没一个明确的目标,但应该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所以才会选择位置较为偏僻,并且没安装监控的城东别墅小区。”   杨忠旺点头道:“事先踩点,有这个可能。”   不查城东,去查监控条件比较好的城区和城西。如果假设成立,如果凶手真踩过点,或许真能找到蛛丝马迹。   这个案子像一座大山沉甸甸的压在海东县公安局头上,一天不破,一天别想安生。有了新的调查方向,刘光延一刻不想耽误,毅然道:“韩处长,这个工作量很大,清查组现有人手不够,我打算和小姜一起回去,再抽调点人手,协助小姜查它个水落石出。”   破案要紧,韩均毫不犹豫地同意道:“刘局,您能回去亲自坐镇指挥最好,另外是小姜协助您,不是您协助她。”   “杨局、邱局,那我先走一步,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向你们汇报。”   “去吧,别管我们了。”   夏莫青效率很高,刘局和姜怡刚走一会儿,沃尔沃大拖车刚驶上去凌河镇的城乡公路,她便转身问道:“韩处长,奸杀案的户籍资料现在就可以调阅,迁移和注销的正在查,估计下午四点前能有结果,要不要我帮您把现有的先打印出来?”   上车之后又开始研究案卷的韩均,抬头道:“不用浪费纸张了,我下午在电脑上看。”   “好的。”   夏莫青绝对是最忙的人,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同时操作三台电脑,“6.26案”和12年那起奸杀案的资料,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她这里,然后进行整理和研判。   坐在先进豪华的警务指挥车里,看着一个法律博士和一个信息工程硕士办案,杨忠旺突然感觉他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发现像他这种“手铐+警车+警服”的传统刑警,早晚有一天要被眼前这“电脑+情报+策略”的新型刑警所取代。 第一百零六章 开棺验尸   9点45分,众人抵达上午的最后一站,一条沿小河刚修建的水泥公路边。   这条路属于“村村通”工程,不到五米宽,机动车辆交汇时必须小心翼翼,沃尔沃往这儿一停,来来往往的机动车辆别想再过。   不过这里既不是什么交通要道,海东县公安局为确保万无一失又做好了相应准备,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在路两头放上“前面施工请绕行”的警示标志,并安排了几个交警看守,不存在堵塞交通的问题。   他们动作很快,考虑得很周。   不仅连夜拉来几大车蓝色彩钢板,一面一面竖起来把周围挡得严严实实,甚至拉来两个类似于集装箱的活动房。再加上停在沃尔沃前面的那辆旧吊车,以及一群穿着水利工程公司工作服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干警,搞得跟工地别无二致,伪装得无可挑剔。   或许是为了不占用宝贵的耕地,周围村民都把死者或死者的骨灰安葬在小河边。一眼望去,从南到北不下50个坟。   讲究的人家很讲究,用水泥砌得漂漂亮亮,有大理石墓碑,墓碑上镶嵌着照片,周围的杂草也不多。但更多的人家搞得很简单,普普通通一座土坟,有的立一块大理石墓碑,有的立一块水泥墓碑,但更多的只有坟头。   走进彩钢板圈起来的开棺现场,杨忠旺长不禁问道:“这里这么多坟,时间又过去那么久,不会搞错吧?”   县公安局副局长冯爱军忙活了大半夜,一边示意干警把彩钢板支上,一边指着正朝这边张望的几个干部,用肯定的语气汇报道:“报告杨局,我们把当时负责善后的两位镇干部和村干部都请来了,反复确认过,保证错不了,错了我负责!”   市局邱副局长回头看了一眼,低声告诫道:“爱军同志,一定要注意保密。”   “请邱局放心,这几位都是老党员老干部,并且都写了保证书。”   “出问题你负责。”   “是,出了问题我负责!”   棺材挖出来了,几个干警正在清理上面的泥土。由于安葬在小河边,埋得又挺深,棺木已经开始腐烂,在韩均和齐科长的示意下,两个干警没费多大劲就把棺盖打开了。   十二年时间,让一个花季女孩变成一堆骸骨,衣物早腐烂了,糊在骸骨上,只能看见头骨。尸虫也早死光了,留下一堆虫壳。没恐怖电影里那种黑气冒出,甚至没恶心难闻的气味。   齐科长用镊子夹了夹,发现衣物烂得夹不起来,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工具,把衣物一片一片刮到一边,指着盆骨道:“处长,是女的,应该错不了。”   “开始吧,搞仔细点,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漏掉。”   韩均对能不能找到线索和证据没有任何信心,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有也尘归尘、土归土,化为了虚无。但开棺验尸是他要求的,必须搞得像那么回事。   “是!”   齐科长应了一声,同两个穿白大褂的县公安局法医一起围在棺木前,像考古学家一样一丝不苟地开始收集物证。   专业的工作有专业的人做,他帮不上忙,当这么多人面又不好去体验,干脆回到车上跟杨副局长、邱副局长和海东县公安局副局长冯爱军研究起案情。   “这孩子叫沈霞,被害时19岁,在凌河高中念高三,成绩很好,很懂事,父母对她期望很高。平时住校,不怎么回家。由于离高考剩下没几天,学校不提倡高三学生周末回家。但她太懂事了,想到家里农忙,父母要养蚕、要收麦子又要收油菜籽,忙得团团转,连饭都顾不上吃。上完周六的晚自习之后,执意骑自行车回家,准备给父母做做饭,洗洗衣服。”   韩均从案卷里翻出一张手绘的地图,指着案发现场继续说道:“当时交通没现在这么发达,这儿有一条小路,从条小路走可以节约不少时间。我是在农村长大的,我小时候也喜欢抄近路,没想到她这么一抄就抄出了事。   周一早上老师见她没去上课,她家又没装电话,只能等到下午放学,托一个跟她同村的老师去问,她父母才知道她周六晚上回来了却没到家,于是开始找。直到周二下午3点,才在离家不到三公里的灌溉渠里找到尸体。”   既漂亮又懂事的一个女孩,想想就令人痛心。   县公安局副局长冯爱军轻叹了一口气,举着照片道:“当时我担任刑警二中队中队长,接到局里命令后立即开摩托车在天黑前赶到现场,凶手先奸后杀,手段残忍,是把她活活掐死的,家属很伤心,我们很气愤,当晚就在村办公室设立指挥部开始排查。   周围几个村,18岁至50岁的成年男子全在调查范围之内。韩处长刚才介绍过,当时正值农忙,抓蚕上山的抓蚕上山(把快吐丝的蚕放到专门结茧的纸方格里),割麦子的割麦子,收油菜籽的收油菜籽,做秧亩的做秧亩(育稻苗),家家户户忙得焦头烂额,被排查的人都没作案时间,都有不在场证明,也没人提供什么线索。”   韩均转过笔记本电脑,指着刚点开的地图说:“没撤并前的凌河乡是海东最西北边的一个乡镇,十二年前只有乡政府所在的凌河村通公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极为偏僻,不仅没有公路,连沙石路都没有,极少有外地人来,更不会有外地人去更偏僻的案发现场。”   海东县经济这些年发展得很不错,但发展的主要是县城和几个紧邻国道的镇。   要致富先修路,凌河镇由于既不靠高速,又不靠国道,连省道都不从这儿经过,被称之为“海东的西伯利亚”,经济一直没发展起来。别说十二年前,连现在都没几家企业。   本地人作案这一点毋庸置疑,杨副局长摸了一把脸,指着脚印照片问:“这个足迹呢,有没有追踪到?”   冯爱军倍感无奈地解释道:“我们可以确定灌溉渠就是案发现场,土质比较松软,所以留下了脚印。不过那几天没下雨,凶手爬上渠之后就没法追踪了。另外这个足迹是雨鞋留下的,农村不是城市,几乎每家都有,一家甚至有好几双,而且就那两个牌子,根本无法通过鞋印锁定凶手。”   “没找走路姿势符合外八字特征的?”   “这在农村很正常,很多人都外八字,排查来排查去,同样一无所获。”   邱副局长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凝重地说:“如果当时有dna检验技术,如果那些物证没搞丢就好了。范围扩大点,采集样本比对一下,哪怕凶手出逃,也能在有血缘关系的父母和兄弟身上找到线索。”   证物搞丢是海东县公安局最憋屈的一件事,冯爱军暗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没敢再吭声。   时机差不多了,韩均起身道:“三位稍坐,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韩处长,别管我们了,你忙你的,我们再研究研究这些材料。”   他戴上手套,走进彩钢板挡住的开棺验尸现场,朝几个蹲在一边的镇干部和村干部微微点了下头,若无其事地走到棺材边。   死者头发没风化,保存比较完好,有长有短,湿漉漉堆在棺材一头。无法确认其中有没有凶手留下的,要在其中找出比较短,比较不像死者的,这个工作量非常大,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齐科长直起身,一边揉着发酸的腰,一边苦笑道:“处长,我们这儿肯定要搞到下午,要不您和杨局他们先回去。”   “不急。”   韩均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指着那几个镇村干部道:“歇一会儿吧,去那边抽根烟,透口气。”   组长财大气粗,齐科长也不矫情,痛痛快快接过软中华,叫上县局的两个法医去一边抽烟休息。   尸体已完全腐烂,只剩下一堆白骨。之前从来没试过,韩均真不知道那个诡异的能力管不管用,暗暗祈祷了一下,背对着齐科长等人伸出右手。   谢天谢地,真管用。   一秒钟,或许连一秒钟都不到,就一个画面,就一阵窒息的感觉,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他缓过神,扶着棺木暗暗地说:孩子,你可以安息了。我发誓,我保证还你一个公道,帮你找到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齐科长。”   “到!”   他把齐兆友叫到一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齐兆友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欲言又止地问:“处长,这么做……这么做……这么做不好吧?”   韩均朝刚刚起身的两个县局法医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别担心,韦局那边我会打招呼。再说我们是来做什么的,是来清查积案的,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试试,不能像他们一样瞻前顾后,必须帮他们下定这个决心。”   “好吧,我执行命令。”   “那我和他们先回去,四小时后给我电话,等这边完事了,你再回去清查那起无名女尸案。”   “是!”   在这里只能干耗着,杨副局长和邱副局长对回去等消息的提议非常支持,拖车再次出发,韩均没再研究案卷,而是坐到电脑边一个一个调看与12年这起**杀人案有关的户籍资料。   十几年过去了,长相会发生变化,但显著特征不会变,几百张照片半小时看完,仍没能找到凶手,韩均侧身道:“夏科长,通知王思强,摸排范围扩大至周边所有乡镇,年龄范围缩小至30至50岁之间。”   夏莫青麻利地敲击了几下键盘,指着显示器道:“处长,户籍资料在车上就能调看,不用通知他。”   “这样最好了。”   “您坐这看,我用另一台。”   在殡仪馆看完尸体就确定了调查方向,刚看完骸骨他又对户籍资料感上兴趣,省厅刑侦局副局长杨忠旺好奇地问:“韩处长,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韩均故作沉思了片刻,摇头道:“暂时没有,不过我感觉当年的排查肯定忽略了什么。只要想到被他们忽略的那一点,那这个案子应该不难查。” 第一百零七章 你指东,他说西   随着“八零幺”的一声令下,“6.26”专案组五十多个主要成员再一次紧张忙碌起来。   人武部招待所大会议室变成了网吧,三十多个干警坐在台式和笔记本电脑前,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看监控。   这个工作一年前做过,不过看得是火车站、汽车站和案发别墅小区周围的监控。不像现在这样“城东出事查城西”,不仅要查城西,而且要查城区、城南和城北,只要附近有别墅小区的监控记录都要认真看。   工作量不是一点两点大!   海东虽然是县城,别墅小区却不少。   有开发商开发的高档别墅小区,有些是为了市容市貌,规划好地段和户型由房主自己建的,更多的则是拆迁安置而建设的。毕竟江省不同于内陆省份,农村经济相对发达,二十年前家家户户就相互攀比着开始盖小楼,你拆人家房子就得给人家盖一栋差不多的,不然别想征地。   好在这次与上次不同,韩处长大胆假设凶手是流窜作案、随机作案,凶手并不清楚被害人身份,并不知道被害人是海东首富,作案之前很可能去其它别墅小区踩过点,判定凶手们的年龄大约在18岁至28岁之间,算上专案组已经确定品牌和样式的运动鞋,这个目标已经很明确,范围已经缩得很小了。   这边三十多个人在调看监控,那边二十多人正在比对海东及周边几个县市的外来人员资料。姜怡从殡仪馆回来后,就两边跑来跑去忙个不停。   “姜组长,这三个人形迹可疑,但没穿运动鞋。”   “截图发到比对组,看暂住证登记和上网登记中有没有。”   “是!”   “姜组长,南扬县外来人员比对完毕,六百二十六个人同时办理过暂住证和上网卡,其中十七个有前科。”   姜怡放下手中材料,不假思索地命令道:“转发一份给夏科长,由网监大队和情报对策中队进一步筛查。给办理暂住证的辖区派出所发协查通告,搞清那十七个有前科的案发前后在做什么。然后把照片发过来,作为视频分析的参考。”   “是!”   暂住证记录、上网卡记录、监控记录交叉比对,请兄弟公安部门协查,电话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忙得不亦乐乎。   相比之下,王思强的清查小组显得有些冷清。   按照韩均的意图,他把本来就不多的清查组人员全派下去了,在凌河镇派出所协助下,组织各村党员干部对全镇30至50岁之间的成年男子进行摸排。   从8点开始摸排到现在,一线干警已经发回700多张12年前的老照片。   他似乎明白“假洋鬼子”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痛痛快快把照片拿出来给排查人员翻拍的作案嫌疑不大,藏着掖着找种种借口不拿的就应该重点调查。   他又有些想不通,因为正在进行的是秘密摸排,管人家要照片用得是其它借口,与12年前那起**杀人案无关,起不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并且农村不同于城市,就算城里人也有很多几年不会去拍一张照片的。   他虽然一头雾水,但多多少少有点事做,要坐镇指挥部把照片整理好,与名字对上号,发给夏副组长,然后再让组长大人过目,指挥部里至少有他这个人。   无名女尸案清查小组则人去楼空,一个人也没有。   组长不在,下乡开棺验尸去了。从上午到现在就打回一个电话,让他们重点排查新汽车站附近的可疑人员。   两年前都没能查出个眉目,现在能查出什么。   可人家是“八零幺”,是省厅派下来专门侦破和督导县局侦破积案的清查组,几个干警一合计,干脆全去了汽车站。   任务下达给了各人,韩均对这些具体工作不管不问,回来之后就没下过车,连午饭都在警务指挥车里吃的。   很多户籍资料是六年前换二代身份证时统一录入的,六年时间相貌变化不是很大,四个小时不到,就从近万张照片中找了12年前残忍杀害19岁女学生的凶手。   跟夏莫青偷学了几手,坐在一边利用公安信息技术不动声色地关联了一下,他意外地发现那个12年前很落魄很猥琐的家伙,现在过得居然挺滋润。   作案之后的第三年前,他在政府支持下利用惠农贷款买了一台日本产收割机和一辆农用车,不仅在本地收割麦子和水稻,还用农用车拉着收割机把生意做到省外。   一年赚十几万,盖上小洋楼,娶上一个外地媳妇,生了一个儿子,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那一眼除了看到他的体貌特征,同时看见灌溉渠边的杂草上放着一个蛇皮袋和一个像矿工戴得那种带电筒的帽子。合情合理地把他联系上并不难,关键是没证据。   韩均闭着双眼半靠在椅子上,摇摇晃晃抚摸着“宝玉”的头,看上去优哉游哉很惬意,脑子里却在一遍一遍反复推敲计划可不可行,有没有漏洞,胜算到底有几成。   最担心的是万一他不上当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法外,难道一定要采用非法手段才能达到正义目的?   律师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决定了他不可能知法犯法,只有想方设法“唬”住凶手,让他退无可退,让他知道只有坦白才有一线生机,否则死路一条。   大半天过去了,“6.26案”清查组没有任何消息,无名女尸案没有任何进展,他除了调看户籍资料就是闭目养神,省厅刑侦局杨忠旺坐不住了,放下案卷提议道:“韩处长,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去哪儿?”   被害人王一平,把生意做那么大,创业过程中没少得罪人。财杀、仇杀都有可能。为此,去年侦查时投入大量警力和财力,前前后后排查了3000多人。   命案必破,省市县三级公安部门责任一体,杨忠旺就是省这一级的责任人,他比谁都想尽快把这个案子破了,脱口而出道:“城东镇,6.26案现场。”   韩均能理解他迫切的心情,睁开双眼道:“杨局,您是前辈,非常清楚积案调查和现行命案调查的区别。积案调查,听上去很难,事实上并没那么难,因为你们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能做的全做了。我们不需要像你们一样,只要想你们有可能没想到的,做你们没做过的。”   听上去似乎有几分道理,事实上完全是两码事。   不等他反应过来,韩均接着道:“我感觉我的推测不会错,凶手就在上午圈定的调查范围之内,因为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有其它可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韩处长,我认为你的推测非常有道理,我们之前是没想到,也没去做,但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你再想想,最好去现场看看,或许能想到其它可能。”   “我只能想到这么多,如果依然破不了,那我也无能为力。”韩均笑了笑,旋即话锋一转:“提起现场,您倒是提醒了我,奸杀案现场有必要去看看。”   你跟他说东,他跟你说西。   就这工作态度要是在刑侦局,早把他一摞到底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干上这个正处级副处长的。   杨忠旺一肚子火,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一脸不解地问:“韩处长,我们不是刚从那儿回来的吗?”   “那是上午,是白天,我想晚上去看看,找辆自行车,按那孩子回家的路线走走夜路。”   一个人走夜路太危险,夏莫青回头道:“处长,您确定个时间,我通知王队,让他安排一下,做一些准备。”   韩均笑道:“请当年参与侦破的干警和老同志一起去,多准备几辆自行车,时间暂定为晚上8点。”   “是!”   她一点不担心他不好好去侦破省市县三级公安部门非常重视的“6.26案”,低头看了一眼他那部正在充电的手机,轻声提醒道:“处长,又来短信了,要不要我帮您回。”   齐科长那边快来电话了,韩均再次权衡了一番,暗暗下定决心,拿起手机道:“不用了,我自己回。”   夏莫青回过头来,欲言又止地说:“处长,您……您……您不会真那个吧?我们是‘八零幺’,是积案清除组,侦破积案本来就是我们分内的事。”   “别管了,我会处理好的。”   “处长,我们是临时清查组,不是编制单位,这种事很敏感的。”   韩均把刚回复完的短信给她看了看,诡秘一笑道:“看见没有,这下放心了吗,我说我可以处理好的。”   搞得神神秘秘,杨忠旺禁不住笑问道:“韩处长,夏科长,你们二位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杨局,真不好意思,一点私事,不是什么哑谜。”   韩均放下手机,又一脸尴尬地解释了一下:“我不是刚当上这个正处级副处长吗,以前从来没真正当过官,没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些人情往来之类的事务,现在反腐力度这么大,夏科长怕我犯错误,所以总是提醒我。”   不管怎么说都是公安厅的人,杨忠旺不想他真犯错误,语重心长地说:“夏科长提醒得对,提醒得好。韩处长,现在不比以前,小节问题一定要注意。你要注意,我也要注意,我们共勉之。” 第一百零八章 刮目相看   下午3点47分,两个正处级副局长,一个副处级正局长,一个正处级副处长,再次坐到一起。   十分钟前,正在凌河镇验尸的齐科长传来一个好消息,在被害人棺中发现两根疑似男子的毛发。由于时间过得太久,他建议送设备更先进、技术更精湛的省厅刑侦局刑事技术中心做dna检验。   韩大处长对12年前的奸杀案显然比去年的6.26案更重视,毫无“轻重缓急”这个概念。   通报完情况,就一脸严肃地说:“杨局、邱局、刘局,现在虽然不知道齐科长的发现到底有没有价值,但我认为必须去查证。我建议立即采集当年出过现场的干警,参与验尸的法医,参与收敛被害人的乡干部和村干部的dna样本,一并送省厅检验。   如果不是被害人的,也不是他们的,那么很可能就是嫌疑人的,也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展开全面排查,可以将已逍遥法外12年的凶手绳之以法,可以让死者之冤得雪,可以给死者父母一个迟来的交代,可以让这起本不应该拖这么久的强奸杀人案真相大白!”   杨忠旺副局长级别跟他一样都是正处,实权甚至比他不知道大多少,但杨副局长只能代表省厅刑侦局,代表不了省厅。   他这个“八零幺”组长就不一同了,省厅赋予了他侦破积案和督导市县公安局侦破积案的权限,直接对厅党委负责,至少在积案这个问题上他可以代表省厅。   他最后那几个“可以”意味深长,既对“之前没查到、之后没去查”表示失望,同时又对海东县局把那么重要的命案物证搞丢了表示强烈不满。   证物丢失不关刘光延的事,就算追责也只能追究前任局长的责任,但现在有线索不去查那就成“不作为”了。   6.26案久拖不破,如果再干不出点样子,怎么跟上上下下交代?   12年前那起奸杀案,本地人作案确定无疑,只要能找到物证就能查到凶手。与其总这么被动,不如豁出去赌一把。   刘光延退无可退,跟市局邱副局长对视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韩处长,正如你昨晚所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去查。散会之后我立即组织人手去采样。本人找不到,找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一定要查它个水落石出。”   省厅只能有一个声音,不管对他不顾全大局、不知道轻重缓急有多么不满,杨忠旺依然举手道:“我没意见。”   案子没破,没底气,市局邱副局长揉了揉脸,低声道:“我也没意见。”   韩均想要的可不止这些,从包里拿出一叠刚打印好的资料,趁热打铁地说:“邱局、刘局,如果现在开始采样,估计6点前应该能完成。路上4个半小时,检验4个半小时,也就是说明天上午8点前就能有消息。为了快侦快破,快点给死者和死者父母一个交代,我制定了一套侦查方案,真诚地希望能够得到二位支持。”   邱副局长接过资料,不缓不慢地说:“韩处长,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们‘八零幺’是来帮我们侦破积案的,我们当然要全力支持。”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那里是什么侦查方案,分明是一套声势浩大的心理战预案。   要地方党委政府配合,要投入大量的警力财力,甚至要调动检察院、法院、司法局、电台、电视台和医院等单位。如果按预案实施,声势和阵容堪比严打,而且一搞就是三天。   邱副局长傻眼了,刘局长愣了好一会儿才欲言又止地苦笑道:“韩处长,这……这……这真不是一件小事,我要向政法委汇报,估计政法委林书记也要向县委傅书记请示。”   要花很多钱,又涉及那么多党政机关,他们确实做不了主。   韩均早有准备,探头看了看楼下,笑道:“刘局,我知道局里经费紧张,所以跟王一平先生的公子和夫人在电话里沟通了一下,他们非常理解县局的难处,打算给县局慷慨捐赠200万办案经费。至于县委和政法委那边,他们会去做工作,相信您刚才说的县委傅书记和政法委林书记,一定会支持我们的。”   不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穿着很讲究的女士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夏莫青陪同下走了进来。   王家大公子不无好奇地看了韩均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刘局,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家父的事拜托了。”   案子破不了,都没脸见人家,哪能收人家钱,刘光延连忙起身道:“王总,王太太,你们这是……”   “刘局,我和我母亲约了傅书记,就不打搅您和各位领导开会了。”   王大公子轻握了下他的手,随即转身道:“韩处长,请您吃饭您没时间,给您送东西估计您也不会收,我和我母亲只能给您鞠一躬,谢谢您为我父亲所做的一切。”   说完之后,母子俩真深深地鞠了一躬,把杨副局长、邱副局长和刘局长搞得目瞪口呆。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句废话都没有,一刻都没停留。   他们前脚刚走,刘局长便指着支票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韩处长,这到底怎么回事?”   韩均拿起支票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或许是县局的保密工作没做好,我们刚从江城出发,王总就知道了我们要来清查积案的消息,并且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我的电话,在电话里强烈要求把那500万悬赏捐给我们‘八零幺’作为办案经费,以便我们更好的清查‘6.26案’。   说起来令人汗颜,我真有破案拿悬赏的‘前科’,曾先后拿了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20万悬赏,不知不觉成了一个赏金猎人。王总和王太太似乎听说过这些传闻,认为不给我钱,我破案就没动力,从昨晚到今天下午,他们一共打来六个电话,发来二十多条短信。   我现在是警察,是积案清查组长,是国际刑警江省联络处副处长。破案是本分,当然不能像以前那样收人家钱,所以一次又一次拒绝,人家呢又一次又一次要求,把我搞得不厌其烦,只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市县两级公安局做了那么多工作,人家不仅一分钱不给,甚至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他倒好,刚从江城出发人家就上赶着送钱,这个世道也太没天理了。   看着他们面面相窥的样子,夏莫青忍不住解释道:“刘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王总关注专案组的侦破进展很正常,消息自然比较灵通。至于为什么如此信任我们处长,那是因为他家是东华集团的供应商,年业务往来高达几千万。而东华集团董事局主席李再坤先生,又恰好是我们处长的朋友。李再坤先生信任的人,他们当然信任,所以我们处长才勉为其难地帮县局收下这两百万。”   刘光延明白过来,摇头苦笑道:“原来我们局里出了内鬼,让几位见笑了。”   从警20年破1200多起案子,比不上人家破一个案子。杨忠旺暗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说:“韩处长,看来你是名声在外啊。”   “纯属巧合,如果王总不给我打电话,我真不知道他认识李再坤。”   邱副局长可没心情开玩笑,指着支票道:“韩处长,这个钱很烫手啊,案子久拖不破,本来就没法跟人家交代,收下这钱就更没法跟人家交代了。”   如果不是12年前那起奸杀案必须要得到地方党委政府支持,必须要搞得声势浩大,韩均绝不会出此下策,绝不会代海东县公安局收下这两百万。   拿人家钱,当然要帮人家破案。   他略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其它我不敢保证,但我可以保证在周五中午前查到凶手,至于能不能顺利抓捕归案,那只能看运气。”   邱副局长下意识看了看天花板,像是能看穿般地问:“韩处长,你对上午圈定的排查范围,对上面正在进行的排查这么有信心?”   “我对我自己一直很有信心。”   海东化纤集团是海东纳税大户,主业做得好,副业也很好,尤其房地产。县委县政府领导对集团非常重视,对王一平的死很痛心,王家母子去做工作,县委傅书记和政法委林书记肯定会同意。   眼前这位年轻的正处级副处长,把该考虑的全考虑到了,这缜密的心思真让刘光延刮目相看,想了想之后收起支票道:“韩处长,既然县委县政府那边的工作有人去做,既然有足够经费保障,那我们海东县局就全力配合您。”   由“你”变成了“您”,刘光延显然直到此时此刻才当他是一个省厅来的正处级积案清查组长,达到目的就行,韩均才不管他会怎么想怎么看,竖起三根手指:“刘局,三天,我保证就三天,从明天早上7点开始,到周五早上7点结束,不管能不能抓获凶手都鸣金收兵。” 第一百零九章 走夜路   凉风瑟瑟,月朗星稀。   韩均、王思强和当年参与侦破强-奸杀人案的十二个干警,从凌河镇高级中学骑自行车出发,按照被害女孩沈霞回家的路线,像“武工队”一般摸黑走起夜路。   为了搞清楚他到底有多神,为了搞清楚他信心从何而来,省厅刑侦局副局长杨忠旺也跟了过来。   小路本来就不好走,再加上现在修了新路,人们极少从这儿走,已经杂草丛生,特别滑,特别颠簸。生怕两位正处级领导摔着,海东县公安局刑侦副局长冯爱军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时不时回头看两眼,提醒后面的干警给二位领导照明。   下午开完会之后,人武部招待所又设立了一个行动指挥部。   这会儿县政法委林书记正跟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司法局、卫生局、凌河镇、白马镇、红旗镇、县电视台等党政部门和事业单位一把手开会,研究明天上午行动的部署。   考虑到县公安局警力不够,市局邱副局长经市局党委同意,正同周边几个县市公安局联系,准备随时往海东紧急抽调警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省厅刑侦局刑事技术中心一有消息,这边就要展开声势浩大、堪比“严打”的彻查行动。   杨忠旺不得不佩服前面这位正处级副处长的手段和影响力,居然把市局和海东县委县政府指挥得团团转。   如果那两毛发是被害人或当年参与侦破的干警、或参与收敛被害人遗体的干部的也罢。大不了这些相应的准备工作白做;如果既不是被害人,也不是自己人,同样不是嫌疑人的。那么行动铺开后必然一无所获。   杨忠旺真替他捏一把汗,不知道他到时候该怎么收场,怎么给上上下下一个交代。   年龄大了,路也太不好走,骑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回头看看,几个已退休和已退居二线的老同志也一样。他提议道:“韩处长,走快一半了。我们歇会儿吧,歇下来喝口水。”   韩均连按几下车铃,一脚撑在地上,一边示意冯爱军别再往前走。一边笑道:“歇一下也好,正好分析分析。”   一个老刑警意识到他为什么要把众人叫来走这趟夜路了,扶着车把道:“韩处长,凶手尾随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我们刚走完的这一段,有好几处很偏僻很空,凶手完全没必要跟那么远。”   冯爱军接口道:“这一点当年我们想到了,所以把排查重点放在案发现场周边几个村,而不是凌河镇。”   这个分析很合理。杨忠旺若有所思地说:“巧遇,见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顿时起了色心,先奸后杀。并非有预谋作案。”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韩均环顾了下四周,沉吟道:“我想知道的是,当时乡里并没有几个企业,更没有需要职工上夜班的企业,当时又正值农忙,谁会像被害人一样晚上**点钟走这条路?”   当年排查过。周边几个村根本没人走,连知道被害人当晚回家的一些高三男学生和两个男老师都被纳入进排查范围。冯爱军真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大晚上走被害人走过的路线,勘察十几年前的案发现场,如果这样能破案,那就真见鬼了。   作为“八零幺”的一员,王思强很尴尬,生怕刑侦局领导和海东同行认为他和他的上司没常识。同时又隐隐觉得“假洋鬼子”应该发现了什么,或者说带他们来这里是有一定目的。毕竟之前侦破那一起又一起命案时,他一有惊人之举就意味着案子快破了。   正如他所料,韩均带众人走这一趟夜路并非心血来潮。   他故作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杨局,记得上午跟您说过,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小时候家里穷,没什么钱。一到做秧亩的时候,我就会拿上手电筒,带上一个蛇皮袋,大晚上出去抓田鸡。一斤田鸡好几块,运气好一个晚上能挣上百。当然,这是违法的,不过那会儿穷得根本顾不上,并且也没人管。”   杨忠旺是城里人,哪里知道这些,竟饶有兴趣地问:“怎么抓,好抓吗?”   想起一个晚上赚一百多的童年,韩均得意地笑道:“好抓,用手电照着,它一动不动。就用手,不要其它工具,一抓一个准,不过眼神要好。我们村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看我一晚上挣那么多钱眼红,也出去抓,可他眼神不行,看不见,一晚上也抓不到几斤。”   除了抓田鸡、抓蛇、张鳖、张长鱼的人,谁会大晚上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农村里干这些的又大多是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全县曾经发生过不下二十起嫌疑人晚上出来抓田鸡、张鳖,跑着跑着却去跑到养殖塘偷鱼或偷螃蟹的案例。   冯爱军是本地人,是在农村长大的,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不禁脱口而出道:“案发现场周边几个村没有干这个的,不等于其他几个村没有。韩处长,您这一说我发现真有这种可能!”   一个老刑警猛拍了下额头,追悔莫及地惊呼道:“我们当年忽略了,光想着农忙,光想着家家户户忙得团团转,没想到农忙时同样会有人干这些。”   另一个老刑警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喃喃地说:“他们一晚上走十几公里很正常,尤其张鳖和张长鱼的,净往偏僻的地方去。”   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刑警,阅历真的很重要。   石秀芹母子猝死时就因为从来没听说过熏蒸。从来不知道有熏蒸这回事,导致中药材仓库在隔壁却想不到去查。如果他小时候没有抓田鸡的经历,很可能也想不到这一点。   就在王思强自我安慰之时。韩均一脸严肃地说:“冯副局长,你担任过凌河镇派出所所长,担任过刑警队长,对这一片很熟悉,稍加打听一下就能搞清楚凌河及周边几个乡镇都有哪些人干过这些。   我需要一份嫌疑人名单,最好在明天早上7点前准备好。省厅刑事技术中心一有消息,我就要把敦促违法犯罪嫌疑人员投案自首的通告贴到他们家门口。我要让凶手不管走到哪儿都能看见警察,看见警车。听见警笛,听到敦促他投案自首的广播。   我要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要让他意识到包围圈越来越小,意识到我们的调查离真相越来越近。要一点一点加码,一点一点收紧,让他精神高度紧张,直至崩溃!”   难怪他今天一早就要求清查组干警展开摸排,收集案发周边几个村成年男子12年前的照片。   难怪他在预案中明确要求连夜安葬被害人的棺材,明天早上8点,光明正大地开棺验尸,要让所有人知道省公安厅派来了积案清查组,时隔12年重新彻查沈霞案。   难怪他要求卫生局组织医疗人员。从明天上午开始协助公安干警大张旗鼓的采集dna样本。   ……   一环套一环,先让凶手知道公安机关在开棺验尸,要彻查此案。让他联想到今天要村干部要老照片的事情。让他误认为当年作案时被别人见过,公安机关正准备认人。   省厅刑事技术中心那边有结果最好,没结果也可以利用物证已丢失,凶手却不知道的信息不对称优势,让凶手意识到只要抽到他血,采到他的样。他的罪行就会暴露。   公安机关已布下天罗地网,走到哪儿都是警察。让凶手意识到想跑都破不掉!   一连搞三天,一步一步向他逼近,在如此强大的政治攻势下,凶手心理防线很容易崩溃,就算齐科长发现的物证没价值,他一样会老老实实交代。   冯爱军彻底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立正敬礼道:“请韩处长放心,用不着等到明天到早七点,凌晨两点前,我保证把嫌疑人名单交到您手上。”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是!”   声势浩大的行动其实针对的只是为数不多的嫌疑人,具体行动要按照嫌疑人清单部署,冯爱军一刻都不敢耽误,连招呼都顾不上跟省厅刑侦局杨副局长打,跨上自行车就往回返。   作为该案清查小组长,王思强也意识到他该做什么了,立即请示道:“处长,我想把清查组连夜搬到凌河镇,以便明天一早能迅速展开行动。”   “王思强同志,行动指挥部负责总体部署,负责设卡布控,负责后勤保障,负责营造声势。你负责具体行动,设立一个小指挥部,清查小组人手不够管刘局要,给我死死盯住每一个嫌疑人,渐渐给他们施压,根据他们的反应排除掉不具嫌疑的,然后把重点放在最终的嫌疑人身上。”   “明白!”   成败在此一举,韩均不敢有丝毫大意,紧盯着他双眼提醒道:“要把这三天三夜时间利用起来,要把握好节奏,不能操之过急,同时不能让凶手潜逃,不能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 第一百一十章 破案靠唬   “6.26案重新确定方向,正组织警力在他圈定的范围内交叉比对。忠旺同志熟悉案情,认为确实有随机作案和流窜作案的可能,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比对了12个小时,到底有没有准,估计明天下午4点前能有结果……”   韩律师这次玩得太大,破案靠“唬”,不仅要唬嫌疑人,连市县两级公安部门领导都打算唬。刑侦局韦局长真不敢轻易配合他,只能向彭厅长和分管刑侦局的董副厅长汇报。   事情不算大,再怎么搞就几个乡镇,关键是从这件事中发现了很多问题。   彭厅长轻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老董,我们之前把积案清查想得太简单,以为抽调精兵强将,提供经费保障,就能在这方面搞出点成绩,没考虑到‘八零幺’下去之后会遇到什么样的阻力。   像6.26案这么影响恶劣的案子没什么,市县两级会全力配合,但一涉及到已经淡忘的陈年旧案,市县两级公安局包括地方党委政府就会更多的考虑社会稳定,不敢轻易去查,担心查不出结果到时候没法跟死者亲属交代。”   目前的公安体制,地方公安机关是地方政府的组成部分,吃喝拉撒全靠当地财政,业务上归公安厅管理、指导,但省厅管不了市局的人事权和财政权。尤其在局长任命这个问题上,虽然县级公安局长提名要由市级公安机关批准。市级公安局长要由省厅批准,但强势的地方政府有时候会直接任免自己的人。   江省好一些,局长任命地方政府一般会尊重上级公安部门意见。但也仅限于局长。在副局长尤其政委的任命上,地方党委政府拥有很大话语权。   西北一个省份就出现过县公安局副局长是“假警察”的怪事。   当地政府不管公安机关人事任用的特殊规定,给公安局任命了一个副局长。上级公安局按照科级干部不超过35周岁,特殊情况不得超过40周岁,不符合条件“一律不予授警衔”的规定,不予审批其警衔。   他就借他人的警衔、警号,穿戴整齐开始在县公安局上班。这一举动引来众多干警不满,引起了轩然大波。   近两年来。省级公安部门“一把手”异地交流任职频率明显加快,全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中,异地交流任职的省级公安厅局长已达22人,占比超过7成。   公安部对省级公安部门“一把手”任职话语权增强的同时。省厅对市一级公安局“一把手”任职权同样要增强。毕竟公安机关是准军事化管理的执法部门,有其特殊性,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地方政府命令公安干警去从事一些比如拆迁、截-访等非警务活动。   董副厅长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体现省厅权威的机会,禁不住笑道:“厅长,韩均侦破的那些案子我研究过,他不见兔子不撒鹰,如果没七八分把握绝不会提出这个要求。并且他是一个律师,办案时就考虑到移送检察院起诉和法院定罪量刑时会出现的种种可能性,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不会给嫌疑人翻供的机会,我认为我们应该支持。”   田立辉跨国杀人诈骗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证据链完整。无懈可击。   美国驻sh总领馆政治处领事和他带来的律师看完材料,对诈骗事实没提出任何异议,只要求给予迄今仍羁押在省看守所里的两个美国骗子人道待遇。   彭厅长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老董,海东县委县政府愿意配合,我看不仅仅因为王一平遗孀和儿子去做过工作。很大程度上与小韩的另一个身份有关。难怪老许不愿意放人,这块钢我们一定要用好。用在刀刃上。”   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法律顾问,是能跟书记省长说上话的人。   董副厅长反应过来,心照不宣地说:“是应该用好,下面哪个市县公安局没积案?全省先清查一圈,或者先摸个底,搞清楚哪些能破,哪些暂时破不了,为厅里的其它工作开个好头。”   彭厅长打定主意,一锤定音地说:“乐山同志,清查12年那起奸杀案阻力太大,‘八零幺’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这边全力配合。”   “是!”   “搞这么大动作,又要兼顾6.26案,海东县局警力肯定不够。老董,连许厅长那个老东家都愿意帮忙,我们这个新东家不能什么都不做。你跟警院打个电话,抽调两百名学员,连夜出发,就当去实习。”   设卡布控,营造声势,人当然越多越好,董副厅长掏出手机道:“这样安排最好了,如果手下没几个人,他们干起来没底气,没那么得心应手。”   ……   正如彭厅长预料的一样,海东县委县政府之所以全力配合,一是因为6.26案迟迟未破,必须给被害人家属一个交代;二是韩大律师身份太过特殊,如果不配合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向省领导说海东县政法系统的坏话。   反正经费有人出,县里就当搞一次声势浩大的法制宣传。   政法委林书记刚宣布散会,一个佩戴三级警司警衔的小女警突然闯进会议室,凑到刘光延耳边低语了几句。   刘光延流露出一脸惊诧的表情,从她手上接过一张照片问:“韩处长判断的没错?”   姜怡指着监控截图,兴奋不已地笑道:“没错,凶手果然踩过点!这是案发前一天宁海路和黄海路交叉口拍摄到的,那里紧邻城西花园别墅区。杨局,您看坐在摩托车后面这个人穿得鞋。”   高清摄像头,图像很清晰,刘局长忐忑不安地紧盯着照片上那双旅游鞋,生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刚开始我不敢确定,截到图之后立即组织人手,按照监控时间和嫌疑人所处位置,调查他们在海东的活动轨迹,并通知交管部门协查那辆摩托车,同时组织人手把这张照片与暂住证记录和上网卡办理记录进行比对。”   刘光延不想给与会人员留下沉不住气的印象,快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快步走出会议室问:“有结果吗?”   “当然有,没有我能闯进去跟您汇报。”   姜怡从紧跟过来的清查小组副组长、海东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6.26案”专案组副组长杜秀峰手上接过一叠材料,不无得意地笑道:“监控记录显示,案发前一天,这两个人在三个别墅区周围出现过。这辆摩托车也查到了,在南扬县上的牌照。说出来您不敢相信,案发后第三天,车主居然去当地派出所报案,声称摩托车丢了。”   既然丢了,为什么案发前不报案,刘光延急切地问:“报失的那个人,能不能跟照上两个人对上?”   “对不上,但跟这两个嫌疑人有关系。”   姜怡翻出一份材料,眉飞色舞地说:“既然摩托车是南杨县的,我们当然要把交叉比对重点放在南杨县,在南杨县同时办理过暂住证和上网卡的外来人口中,一下子找到了这两个人的身份证信息。   高个子叫施成益,今年21岁。矮个子姓高,叫高建,19岁,老家在贵省,家住同一个县同一个乡同一个村,两年前来南杨打工。   车主姓梁,叫梁小军,今年21岁,是南杨本地人,初中毕业,与这两个嫌疑人在同一家包装厂打工。我感觉他肯定知情,甚至是同谋,否则绝不会案发三天后才去挂失摩托车,更不会对被害人亲属发布的那500万悬赏无动于衷。”   “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们!”这么多巧合就不是巧合了,刘光延欣喜若狂。   刑警大队长杜秀峰同样激动不已,一边示意匆匆下楼的十几个干警稍等,一边汇报道:“刘局,夏副组长和情报对策中队确认嫌疑人已回贵省老家,案发后第四天乘火车走的,我打算先去南杨找到梁小军,连夜搞清楚情况。”   战机稍纵即逝,不能瞻前顾后。   刘光延权衡了一番,斩钉截铁地命令道:“秀峰,我们兵分两路,我亲自带人去南杨传讯这个梁小宝。你立即跟贵省兄弟公安部门联系,请他们确定嫌疑人到底在不在家,然后订机票,去机场。我这边一搞清楚情况,你们立即出发实施抓捕。”   “是!”   “小姜同志,案情紧急,感谢的话我不说了,杨局和邱局那边你帮我汇报一下,一有情况我会及时跟你们韩处长通气。”   6.26案终于查出眉目,县政法委林书记很高兴,朝楼道指了指,示意他不用汇报。尽管如此,刘光延依然说道:“林书记,6.26案有进展,明天行动我肯定顾不上,有什么事您直接给政委下命令。”   王一平案一天不破,海东政法委一天别想安生,林书记催促道:“破案要紧,你忙你的,明天的行动你别管了,有什么事我会同省厅清查组协调。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神了!   神了,真神了!   按照他圈定的调查范围,12个小时就交叉比对到了嫌疑人,省厅刑侦局杨副局长和市局邱局长不得不服。   他不仅“神”,而且很淡定。   侦破工作取得这么大进展,对他而言似乎理所当然,昨晚在乡下接到电话时,像是听到一个微不足道的消息,没表现出哪怕一丝激动。回来之后更是像什么没发生过一般,关上房门睡大觉。   范围圈这么小,专案组前期工作做那么好,又投入那么多警力交叉比对,找到嫌疑人很正常,找不到才不正常。   之前侦破过案情更复杂的“马春兰被杀案”和“田立辉杀人诈骗案”,现在又遇上找不到任何证据的奸杀案以及让人根本无从下手的无名女尸案,韩均真没任何成就感可言。   不过他尽力了,问心无愧,既不激动也不会感到特别失落,这一夜依然睡得格外香。   5点55分,准时起床,刚带着“宝玉”走到招待所大堂,就见杨副局长、邱副局长和一个西装革履,四十多岁,看上去像领导模样的人,喜形于色地迎了上来。   “韩处长,刘局刚回来,南杨那个嫌疑人交代了,果然是同谋,但没全程参与。一天破案,韩处长,这次你可帮了我们大忙!”   邱副局长光顾着高兴,居然把县政法委书记晾到了一边。杨副局长不失时机地介绍道:“韩处长,这位是海东县政法委林书记。为了今天的行动,林书记一夜没睡好。”   眼前这位不仅是国际刑警江省联络处正处级副处长。不仅是省公安厅积案清查组组长,还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并且刚帮海东破获一起死亡两人、社会影响恶劣的大案。   政法委林书记不敢怠慢,紧握着他手道:“韩处长,海东政法委林志清,欢迎您来我们海东督导积案侦破工作。同时请允许我代表海东政法系统,向您表示最衷心的感谢。要是没有您的帮助。626案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侦破,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来的路上夏莫青提过。整个海东没有比他级别更高的干部,不用被人领导,韩均很高兴,拍了拍他的手:“林书记。应该是我感谢您才是,如果没有您和县委县政府的支持,我们‘八零幺’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戏该怎么唱了。”   “韩处长放心,该部署的我们全部署好了,就等省厅消息。只要确认那两根毛发有可能是嫌疑人的,海东公检法司等部门将立即按照您制定的预案组织实施。”   “谢谢,非常感谢。”   肯定有可能,肯定错不了,韩均笑了笑。旋即转身问:“杨局、邱局,626案到底什么情况,作案的逃了。同谋为什么不逃?”   “情况基本上搞清楚了。”   邱副局长一边陪着他往外面走去,一边如释重负地介绍道:“去年1月,南杨籍嫌疑人梁小军结识了年龄相仿的工友——贵省人施成益、高建,三个人处得非常好,经常一起上网,一起吃吃喝喝。包装厂工资不高。经不起他们这么花。尤其施成益,他不是一个人来我省打工的。还把女朋友带来了,并且有了身孕。   他计划结婚,可钱呢?   去年4月底,在喝酒时提出‘搞点钱花花’。另外两个嫌疑人听了,也不反对,于是准备干一票。他们三个研究了好几次,认为要干就要离南杨远一点,否则不安全,于是选择60多公里之外的海东。   6月26号是第二次过来,头一次是6月18号,三人在南杨买了新的电话卡,买了新的旅游鞋,白天踩点,准备晚上行窃,后来发现白天踩点的那个别墅区一到晚上人来人往,所选定的那家灯又很亮,搞不清有多少人,遂作罢。然后去了另一小区,发现另一个小区摄像头很多,觉得不安全,又放弃了。”   韩均问:“这个梁小军第二次没来?”   邱副局长微微点了下头,确认道:“第一次行窃失败回去后,工厂添置新设备,梁小军由于操作不熟练,一不小心把手切伤了,第二次来时施成益、高建就没叫上他。据他交代,他们本来只打算行窃,没想过杀人,也不敢杀人。   施成益、高建作案回去后没说实话,后来看到王一平亲属在电视里发布的悬赏公告,想到他们回去时身上有血,再加上二人一回来就跟厂里辞职,准备带上女朋友回老家,才想到这个案子可能是他们做的。   他越想越害怕,又不敢报案,怕说不清楚,毕竟他们是同谋,并且一起来过一次海东。于是把摩托车藏到乡下,去派出所报案,试图以此把他自己摘干净。施成益和高建跑了之后,他又去在外地打工的姐夫那儿躲了大半年,过年回来时发现公安部门没怀疑到他,就没再出去,又回到原来厂接着干。”   邱副局长轻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补充道:“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两个凶手在老家,但全县百分之五十人口为少数民族,民风彪悍。有一次邻省干警去那儿执行抓捕任务,曾遭到过村民围攻,结果无功而返。   抓捕组刚上飞机,当地公安部门就打来电话,建议我们参与抓捕的干警到了之后尽量不说话,以免让人听出外地口音,要传递信息可通过短信;不能逛街,以免暴露身份;进村抓捕的人不能多,以免引起村民注意;抓捕动静不能大,以免引起村民围攻。”   一天抓不到凶手,案子一天不能算破。   杨副局长不想他太担心。微笑着劝慰道:“邱局,省厅协调过,当地公安部门肯定会全力配合。我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政法委林书记附和道:“杨局说得对,既然知道他们谁,那他们想跑也跑不掉。”   韩均解开“宝玉”的狗绳,起身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积案清查组总算没白跑一趟,能不能再接再厉,再下一案。全仰仗三位大力支持。”   邱副局长反应过来,一脸诚恳地说:“韩处长。你这位神探名不虚传,‘八零幺’这个代号实至名归,该准备的林书记全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声令下。”   正说着。一辆接一辆警车涂装的大客缓缓驶进招待所大院。   省厅刑事技术中心没消息,准备从周边几个县市抽调过来的干警没出发,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人,邱副局长糊涂了,政法委林书记也被搞得一头雾水。   “一区队集合,向右看齐……”   “二区队集合,动作快点。”   原来是警校学员,邱副局长乐了,回头笑问道:“韩处长。这是你调来的援兵?”   韩均朝正上去接洽的夏莫青打了个招呼,不无得意地笑道:“考虑到需要设卡布控的路口太多,县局警力不足。我跟老单位领导请示了一下,司法厅许厅长非常帮忙,给我们从司法警官学院派来200名学员;省厅更不用说了,公安警官学院的200名学警马上就到。”   一下子多出400个学警,警力一下子宽裕了很多,同时也多出400张嘴。后勤保障工作要做好,行动总指挥林书记急忙道:“韩处长。杨局,你们先聊,我回去安排一下。”   穿着一身运动服上去不太方便,韩均笑道:“林书记,您是总指挥,您过去接洽比较合适,毕竟接下来的三天里,他们全要听您的。”   说完之后,又当起甩手掌柜,围着停车场继续跑步溜狗。   人是他调来的,他却不管,甚至连个招呼都懒得跟人家打,杨忠旺真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考虑到司法警官学院带队的是一位三级警监,他不得不整了整警服,一脸苦笑地说:“邱局,我们陪林书记一起过去吧。”   县局顾政委级别真不够,林书记又不是警察,必须去一个有分量的,邱副局长连连点头道:“一起去,一起去。”   县局每年都有警校学员来实习,局里有一半干警是公安警官学院毕业的,带队的院领导和老师几乎都认识,安排起来很容易。   在杨副局长、邱副局长、林书记和夏莫青的协调下,带队的学院领导和老师,直接把学员交给了参与行动的县局治安大队、特巡警大队、交警大队和几个派出所,而两个学院的领导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指挥部成员。   “师傅,626案没我什么事了,我想去凌河镇帮王队。”   破了大案子,并且在自己指挥下破的,姜怡兴奋的一夜没睡好,起得还特别早,见韩均跟领导们谈完事,立马像昨天早上一样跟了过来。   韩均解开毛巾擦了一把汗,沉吟道:“他那边不需要你帮忙,你也帮不上忙。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把精力放在无名女尸案上,吃完早饭就去现场,想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姜怡回头看了一眼正分配任务的警校学员,一脸不可思议地问:“师傅,这么大行动您不打算参与?”   这丫头,净喜欢凑热闹。   韩均放缓脚步,慢条斯理地说:“生姜,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们破案可能比较在行,但干这个他们比我们有经验,并且熟悉情况。我们过去帮不上任何忙,只会给他们添乱。不信你等会看,连杨局都不会掺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打草惊蛇   6点45分,省厅刑事技术中心传来好消息,海东县局送检的两根毛发,既不属于被害人,也不属于参与侦破的干警、参与尸检的法医以及参与收敛下葬的乡村干部。小说し   这个消息就是全面彻查的命令,随着行动总指挥政法委林书记一声令下,声势浩大的清查行动正式拉开帷幕。   近千名公安干警、驻海东武警、检察院和法院法警、公安和司法警官学院的学员及各派出所协警,按照行动计划赶往凌河镇、白马镇和红旗镇的所有大小路口设卡布控。   30岁至50岁之间的成年男子由此通过,都需要查验身份。   有身份证的出示身份证,没身份证的报身份证号,记不得身份证号的报姓名和家庭住址。要外出务工的人员,必须接受卡点的医疗人员采样,采集dna样本……   搞收割机很赚钱也很辛苦,抢收水稻和小麦时甚至一干几天几夜睡。但农忙就那几个月,把跨区作业算上,一年有大半年时间可以休息。   闲下来时,焦春禄除了保养机器就是打麻将。   小店老板老钱输不起,昨晚说好12点散,因为输了一百多块钱居然拖到3点。本想早上多睡会,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农村不比城市,警车平时极少来,他暗暗地想是不是哪家失火了。   正准备起床看看个究竟。警笛声突然变成了广播声,一个女播音员用一口海东普通话播送道:“现在播送海东县公安局、海东县人民检察院、海东县人民法院、海东县司法局联合发布的《关于敦促违法犯罪嫌疑人员投案自首的联合通告》。   2001年6月19日9时许,我县凌河镇高级中学高三女学生沈霞。在上完晚自习回家的途中,于凌河镇前进村三组与凤凰村二组交界处被强-奸杀害。作案人手段残忍,社会影响恶劣。目前,省公安厅积案清查组正组织市县两级公安机关彻查。   为维护社会治安大局,切实贯彻‘宽严相济’刑事政策,给违法犯罪嫌疑人员一个悔过自新、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等相关法律的规定。现通告如下……”   彻查沈霞案!   焦春禄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穿上衣服出来打探消息。   村口的几个小店门口已经聚满人。卖肉的老吴正眉飞色舞地说:“就是凌河12前那个女高中生被杀的案子,杀人犯到现在都没抓到,公安局破不了案,省里不高兴。这次来真来的,刚才送我孙子上学,一路上被检查了四次。”   老钱指着刚贴在他店门口的公告,绘声绘色地说:“王二早上送货经过凌河,你们晓得他在看见什么,看见公安局在开棺验尸!他胆大,想过去看看,没想到不但没看成,还被公安拦住提取了个什么a的样本。”   “dna。电视上不是演过吗。”   “李会计,你当过干部,你说这个什么a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跟血型一样,只要对上就能抓到杀人犯?”   大队老会计研究学习完公检法司联合发布的通告,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这个dna啊,跟血型真不一样。血型总共就那几种,不是a就是b。不是b就是c,缺了可以输其他人的。dna不一样。一个人只有一个,所以只要能对上,杀人犯就跑不了。”   卖化肥农药的老陈调侃道:“吴会计,我只听说过a型血,b型血和ab型血,从来没听说过c型血,是不是你家血型跟我们不一样。”   “我说得是这么个意思,反正dna了不得,一个人只有一个,每个人都不一样,而且不管时间过多久,一样能查到。”   正说着,一辆警车又驶了过来,远远就听见车上的广播。   “犯罪嫌疑人自本通告发布之日起,三日内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如实交待自己的违法犯罪事实,争取宽大处理;二,在规定期限内拒不投案自首,公安机关查证后将予以缉捕归案,依法从严惩处;   三、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窝藏、包庇违法犯罪嫌疑人。凡为嫌疑人通风报信,为其提供隐匿场所、交通工具、资助财物或提供其他条件的,或者作假证明包庇的,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老陈捧起茶杯,摇头晃脑地说道:“看见没有,又来了,这是早上第三趟。以前只顾着抓赌抓黄、抓车罚款,这次终于干点正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查。   警车眼看就要开到身边,焦春禄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掏出十块钱:“老钱,拿盒烟,再拿个打火机。”   老钱接过钱,一脸不快地说:“昨天赢我那么多,本来今天准备翻本,公安又跑来跑去,被他们顺便抓个赌不划算,便宜你小子了。”   “打牌嘛,有输有赢,你上次赢我两百多我说过什么?”   “……广大人民群众要积极履行检举揭发违法犯罪行为的义务,通过各种途径举报犯罪嫌疑人,公安机关根据举报线索抓获违法犯罪嫌疑人员的,将给予举报人相应的奖励并依法严格予以保密。对检举揭发人员进行威胁、打击报复的,将依法从严惩处!”   警车擦身而过,老钱嘀咕道:“可惜我不晓得是哪个干的,不然举报一下少说也能拿三五千奖金,够我打几个月小麻将了。”   “打,还敢打,老钱,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村治保主任走进来,大大咧咧地焦春禄手上抢过香烟,撕开包装,弹出一根,“刚接到镇里通知,要村民暂时不要外出,现在是一个镇一个镇,一个村一个村的清查。先看10年前的照片,再测谎,再抽血采样,我们安排在明天下午。这几天都安生点,不要自找麻烦。”   明天下午就要查到这儿,焦春禄有股想跑的冲动。   他强按捺下心中的恐慌,跟牌友们心不在焉的聊了一会,偷看了一眼墙上的公告,找了个由头急忙回家。   不能坐以待毙,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上楼拿来车钥匙,想开农用车出去镇上打探打探。不出去看看还好,一看心里更慌了,几个路口都有警察检查,不但有公安,有联防队员,还有武警,荷枪实弹的武警。   那几个穿白大褂的,肯定是抽血采样的,他没敢上前,急忙调头往后开。   远远跟着他的一辆面包车里,一个便衣刑警用手机汇报道:“王组王组,12号嫌疑人形迹可疑,12号嫌疑人形迹可疑。”   正坐在凌河镇派出所指挥具体行动的王思强,蓦地起身道:“汇报具体情况!”   “嫌疑人出门后不敢看公告,不敢面对警车,开农用车出来后不敢过卡口,神色慌张,像没头苍蝇到处乱转。”   王思强欣喜若狂,斩钉截铁地命令道:“盯死他,不能暴露身份,我给你派人派车,轮流监视,一定要衔接好。”   “是!”   ………   正如韩均所预料,省厅刑侦局杨副局长并没有指挥行动,而是同他们一起勘察无名女尸案现场。   时隔两年,周围多了好几栋高楼,四人在国道边转悠半天都没有任何发现。   一回到警务指挥车上,夏莫青便急切地汇报道:“处长、杨局,王队那边打草惊蛇的效果基本上达到了。一个上午,排除掉22个嫌疑人,需要监视的仅剩下3个,其中一个形迹特别可疑。”   “哪一个?”   “12号嫌疑人焦春禄。”夏莫青噼里啪啦地敲击了一下键盘,调出照片。   韩均嘴角边勾起一丝会心的笑意,想了想之后轻描淡写地说:“通知王思强,别逼得太紧,要把握好节奏,一点一点加码,最后一股作气一举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好的。”   姜怡喝了口水,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师傅,为什么不直接提讯,为什么要搞这么麻烦?”   杨副局长不是外人,韩均轻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们冒不起任何险,只有用这种猫玩老鼠的方式跟他玩。”   公安警官学院和司法警官学院四百多名师生,在毛发检验结果出来前就从江城出发了,这里面没鬼才怪,杨忠旺紧盯着他双眼,似笑非笑地说:“韩处长,你这手笔可不是一点两点大,要是个个都像你们‘八零幺’这么办案,各市县公安局的经费预算起码要翻一番。”   韩均拿起无名女尸案的案卷,往沙发上一坐,边看边说道:“为了抓一个凶手,投入这么多警力,花那么多经费,算起来真有些浪费资源。要是在美国,想都别想,只能看着他逍遥法外。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当年没忽略这种可能性,如果案发之后那几年再查查,如果物证没丢,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声鹤唳   人武部招待所忙成一团,韩均不想去凑那个热闹,让姜怡去新汽车站隔壁那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快餐店,买了几份快餐,叫上司机老聂和向导小刘,一起在车厢里吃了顿午饭。   老聂是厅里职工,不是警察,也不是公务员。年轻时曾给一位厅领导开过小车,后来厅领导调走了就一直开大车。   他技术好,脾气好,话不多,知道什么时候该呆在什么地方,饭一吃完就帮着收拾饭盒,然后叫上县局派来的向导小刘回驾驶室,生怕影响“八零幺”和杨局工作。   有些事真不能当着他们面说,夏莫青关上车厢门,点开电脑看了一眼,回头汇报道:“处长、杨局,申请批下来,市局刑侦支队人员也已到位,16分钟后开始上技术手段,三个嫌疑人的手机和家庭固定电话,全部进入监听状态。”   固定电话监听没什么新奇的,随便一个电信公司的线路维修工都能做到。手机监听也没那么神奇,因为通话并没有加密,加密的是信号。   电信运营商有专门用于监听特定用户通话的监听仪,通过话务数字交换机锁定用户号码,然后在用户通话时锁定或指定给这个号码一个专用的线路,达到监听通话质量和通话内容的目地。整个过程并不像电影里出现的那样,用户会感到通话时有干扰。事实上很自然,根本察觉不到。   侦破田立辉跨国杀人诈骗案时。江城市局刑侦局曾对东华集团“内鬼”童明安采用过。既然有这个技术条件,韩均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收集证据的好机会。   只是没想到电信运营商给那些商家群发垃圾短信时挺积极,一点不在乎用户的个人**。公安机关要求他们配合办案时。他们就要求公安机关拿出“正当理由”,书面申请、领导签字一个不能少。   “把监听人员的电话给王思强,让他们保持联系。”   “我已经发过去了。”   夏莫青敲击了几下键盘,接着汇报:“处长,王队请我转告您,12号嫌疑人焦春禄嫌疑越来越大,把农用车开回家之后。又换电动车四处探路,并且净找小路。幸好他们早有准备。除了三辆面包车、一辆轿车和一辆小货车之外,还让六名干警分别骑摩托车和电动车跟踪。他们及时调动警力,几次临时设卡,把嫌疑人一次又一次堵了回去。”   韩均不动声色地问:“清查工作进行的怎么样?”   见过测谎人并不多。许多公安干警都没见过。   为了达到威慑目的,政法委林书记亲自挂帅的总指挥部,连夜从周边县市医院借来三十多套心电图机和监护仪等看上去很先进的医疗仪器,由紧急培训了十分钟的干警操作,一个村一个村的给年龄在30至50岁的成年男子“测谎”。   为了保密,“测谎”环节与抽血取样严格区分开。   参与排查的医疗人员看不见“测谎”,更不会知道他们取得样送到省厅刑事技术中心后根本不会做dna检验,甚至连政法委林书记等指挥部领导都不知道。   韩均虽然没明说,但夏莫青已隐隐猜出了真相。嫣然一笑道:“清查工作很顺利,上午测了个三个村的谎,取了六个村的样。估计到明天这会儿,凌河镇就能搞完。”   “被害人父母呢,他们的工作有没有人做。”   被害人家就被害人一个孩子,在计划生育抓得最紧时,母亲做了结扎。   沈霞遇害后的第三年,他们想趁还有生育能力再要一个。拿着计生部门的证明去做输-卵管吻合手术,然而这种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到五十。他们很不幸的失败了,成了一个彻底丧失独生子女的失独家庭。   中国人不怎么信神,是靠代际传承来找到安身立命之所的,孩子身上寄托着人们对生命的全部意义。   有人说,独生子女夭折的父母如果年龄大了生不出来,可以领养一个孩子呀。   说这话的人不是无耻就是无知。   如今生育率这么低,健康的孩子你能从哪儿领养到?即使有,也被福利院有偿送养给外国人了,“赞助费”比人贩子的要价高得多。   如果领养一个有残疾的,那等于领养了一块心病。人到中年,自己百年之后这残疾孩子怎么办?况且对大多数人而言,即使成功领养到陌生孩子,也很难满足其心理需要。   失独家庭,这些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太可怜了。   夏莫青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指挥部安排一个工作组,凌河镇丁镇长担任组长,组员有干警、有医生、有镇村妇联主任,寸步不离跟着他们,没让他们去开棺现场,在做他们思想工作的同时,防止伤心过度出什么意外。”   这个话题太沉重,韩均岔口话题问:“杨局,6。26案抓捕组到了没有?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杨忠旺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估算道:“8点40下的飞机,赶到县城大概需要4个半小时,县城到乡政府所在地要1个多小时,从乡政府到村里又要走5公里山路,最快也要到傍晚才能实施抓捕。”   “希望他们一帆风顺。”   “最急的是刘光延,凶手一天不落网,他这个公安局长一天睡不好觉。”   无名女尸案的案卷材料本来就很少,实在没什么好研究的,姜怡禁不住问道:“师傅,那我们下午做什么?”   必须换换脑子,总这么下去可不行。韩均打开笔记本电脑,反问道:“我们在东靖时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姜怡将信将疑地问:“玩,吃喝玩乐?”   韩大律师理直气壮地说:“这用得着问吗。好不容易来一趟海东,不知道今后有没有机会再来。我上网搜搜,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景点,有没有什么小吃,土特产也要买点,不然你师娘和白主任肯定不高兴。”   近千名干警、武警、学警和协警正在设卡布控,全海东政法系统的干部要么在人武部招待所指挥部。要么在一线宣传造势,海东被他搞得鸡犬不宁。他居然有闲情逸致去吃喝玩乐。   杨忠旺彻底无语,暗想是不是立即下车,离他远点。   韩大律师并没有开玩笑,说玩就玩。利用警务指挥车上的无线网络,先上网预定了几张附近一个景区的门票,然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要求大家伙一起跟他玩,把真不想下车的夏莫青搞得焦头烂额。   与此同时,焦春禄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走哪儿都是警察,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警察,大路上有,小路上有,真正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广播里是敦促他投案自首的通告。电视上是敦促他投案自首的字幕通告,不一会儿就到村里溜一圈的宣传车喊得也是公检法司联合发布的通告。午饭前,两个联防队员甚至把盖着四个大红印戳的通告贴到了家门口。怎么看怎么刺眼,想撕又不敢撕。   早在如此,何必当初,他追悔莫及,可这个世界上没后悔药卖。   看着正跟邻居议论公安局大排查的媳妇,想到正在镇里上小学的儿子。他心里难受到极点,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走。必须走,留在家里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钱全存在银行,家里就几百块现金,没钱又能去哪儿?他咬了咬牙,决定再去村口打听打听,看去镇里要不要采那个什么样。   公安局搞这么大阵仗,个个都出来看热闹,小商店门口沾满了人,老钱的生意比平时好了几倍。   麻将不能打,只能吹牛皮。   一个刚从凌河娘家回来的妇女,绘声绘色地说:“测说谎的仪器放在村办公室,门口站了20多个公安,带枪的,冲锋枪,30岁到50岁的男人,全部要进去测一次。测好了抽血,跟孩子打防疫针似的,抽好了放在保温箱里,听他们说半天就能有结果。”   “兰英,抽那么多人血,公安局化验忙得过来吗?”   “你以为送到我们县公安局啊,张贵说了,查这个案子的不是我们县公安局,是省里,是公安厅,光警察就从江城调来几百个。路上那些全是外地的,跟他们要说普通话。”   张贵是村里出去的干部,在凌河当副镇长,他的话应该不会假。焦春禄心里拔凉拔凉的,坐在一边装着若无其事的抽闷烟。   老钱笑问道:“这么说明天下午我也要测?”   “废话,你今年才48,不测试试,看公安会不会拘你。”   一个老头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一脸疑惑地问:“兰英,那个机器真能测人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中年妇女家境好,老公在外面搞装修,见过大世面,吐沫横飞地解释道:“四爷,那个机器真准,不跟你开玩笑。我家长山以前跟一个sh大老板干过,那个sh大老板的侄子出了车祸,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交警没办法,让他们去测谎,一测就测出来了。”   在村口随时等候镇里通知的治保主任,确认道:“那个仪器是蛮灵的,除了测谎之外,公安局有证人,有杀人犯留在那个女孩裤子上的dna。人只要在我们这几个镇,这次他肯定跑不掉。”   “活该,强-奸犯,杀人犯,就应该抓,还抓晚了!”   治保主任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道:“春禄,你们几个不是闲着吗,等会一起去帮我打扫村办公室,周围设卡的警察晚上要轮流休息,测谎抽血的人明天下午也要来,不打扫干净点不行。”   “啊!”   “啊什么啊,他们既然来了,不抓到杀人犯是不会走的,刚才送水过去时我问了,他们从下午开始换班休息,24小时布控。” 第一百一十四章 6.26案告破!   玩了半天,换了换脑子,韩均再次走起夜路。   顺着被害人行进的方向沿国道往南走,让老聂开着沃尔沃大拖车亮大灯迎面而来,像被害人遇袭前一样抬起胳膊,试图挡住刺眼的灯光。   一次又一次,一连搞了十几次,杨忠旺、齐兆友和姜怡站在路边面面相窥,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海东公安局连被害人的具体死亡时间、抛尸现场是不是案发现场都无法确定,搞这样的现场重建确实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韩均不想被他们视作为怪物,一边示意老聂靠边停车,一边苦笑道:“杨局、老齐,看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纹身上,可惜我对传统文化不是很了解,对国内年轻人的生活状态也不是很清楚,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纹那样的纹身。”   他真的很“神”,一天之内确定了两起积案的调查方向,并且非常之精准。   海东县刑警大队长杜秀峰正在执行抓捕任务,如果一切顺利,6.26案将会在这几个小时内顺利告破;12年前的奸杀案也有了眉目,嫌疑人焦春禄形迹越来越疑,不仅像没头苍蝇般地到处乱转,而且监听记录显示他一下午打了十几个电话,跟熟人打探凌河镇那边的测谎和抽血取样情况。   从警20年,破获各种刑事案件1200多起,在刑侦这个行当里,杨忠旺佩服的人不多。眼前这位绝对算一个。同时又感觉有些不真实,像做梦似的,毕竟这是两起积案。其中一起已过去12年!   他对无名女尸案束手无策,杨忠旺反而对他一下子多了几分好感,并不是什么幸灾乐祸,更不存在妒忌,只是感觉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刑侦专家,并非影视剧中那些逢案必破的“神探”。   他点上根烟,沉吟道:“把那样的文字纹在手臂上。可能被害人的思想比较前卫。纹身内容又和书法艺术有关,如果案发现场在文化氛围比较浓厚的城市。那她可能是一个前卫的艺术工作者。但海东只是个县城,经济比较发达,没什么历史底蕴,不能与那些千年古城相提并论。”   到底是刑侦专家。一下子能联想到这么多,韩均暗赞了一个,又转身问道:“齐科长,你怎么看?”   一起来海东清查积案,小姜负责的案子几乎告破,王思强负责的案子也有了眉目,唯独自己负责的这个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   出师不利,齐兆友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想了想之后低声道:“我比较认同海东县局咨询的那几位专家的看法。后两个字应该是生造字,就像武则天自己造的‘日月当空曌’中的‘曌’一样,可见被害人应该有点文化。”   女孩子自然会从女孩子的角度考虑问题。姜怡若有所思地说:“师傅,杨局,女孩子很少会把自己名字纹在身上的,通常会纹心爱之人的名字,我感觉那三个字应该是她男朋友的名字。”   杨忠旺点头道:“韩处长,小姜这个推测很有道理。当务之急是搞清楚那两个字叫什么,什么意思。”   齐兆友像拆字先生一般自言自语地说:“第一个字上‘山’下‘正’。应该是取笔中直,刚直不阿的意思,因为这两个字笔画都是横平竖直;第二个字上‘人’下‘力’,是汉字里笔画最少又最有组合意义的字,我感觉取的是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意思。”   韩均乐了,禁不住打趣道:“从两个字能想到这么多,齐科长,我发现你也很有文化。”   “处长,您别开玩笑了,我现在不要什么文化,只要找到凶手。”   韩均岂能不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说:“老齐,我们是人,不是神。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破获不了所有命案。只要我们尽力了,做到问心无愧就行。当然,我们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案子从现在开始不仅是海东县局的积案,也是我们‘八零幺’的积案。回去之后就把被害人照片贴到墙上,一天不破一天撤。”   “是!”   正说着,夏莫青突然从车厢里探头喊道:“处长、杨局,邱局和刘局请我们回指挥部开会,县委傅书记和海东化纤的王总都到了,就等我们。”   杨忠旺反应过来,一脸欣喜地说:“韩处长,看来抓捕行动很顺利,并且已经完成了突审,两个嫌疑人很可能已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没尘埃落定他们绝不会请王家大公子过去,韩均感叹道:“拿了人家两百万,是该给人家一个交代了。”   赶到人武部招待所已是深夜9点22分,众人一走上二楼,就听见一个干警激动不已地命令道:“敬礼!”   “哗”的一声,走道里所有干警全部立正敬礼,紧接着是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是海东县公安局对“八零幺”的敬意,尽管身上没穿警服,韩均仍抬起胳膊给他们回个礼。   夏莫青、齐科长和姜怡同样不例外,不约而同地举手回礼,然后一边跟着他往小会议室走去,一边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跟一起工作了二十几个小时的海东同行们点头致意。   “韩处长,谢谢,非常感谢。”   “夏科长,辛苦了。”   “小姜同志,这次你可立了大功!”   ……   县委傅书记起身相迎,王家大公子又深深鞠了一躬。终于抓获凶手,县公安局刘光延局长更是激动得无以加复。   凶手绳之以法,死者之冤得雪,韩均同样高兴,但现在却不是高兴的时候。松开右手道:“傅书记、林书记、刘局,6.26案顺利告破,只能算阶段性胜利。因为一起仍在排查中。一起仍没眉目,离周五中午12点仅剩50多个小时,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正式开始吧。”   省厅积案清查组不可能总呆在海东,县委傅书记反应过来,立即命令道:“延光同志,韩处长时间宝贵。我们正式开始。”   “是!”   为了给被害人家属,给三十多万海东人民一个交代。为了今后的宣传,县局政治部派两名干警加入抓捕组,把整个抓捕过程全部拍摄下来,刘光延干脆让干警播放抓捕组刚发回的视频。而不是直接汇报。   抓捕环境果然复杂,两个嫌疑人家所在的那个县山峰林立,山谷险峻,典型的喀斯特地貌。   笔记本电脑的液晶显示屏上,海东县刑警大队12个干警分成两个抓捕小分队,在当地民警带领下借着夜光,徒步悄悄入村,一分队碰了几个村民,但小分队已进行化妆。并采取分别进入的战术,并没有引起村民过多注意。   刘光延指着屏幕右上角的时间,低声介绍道:“为避免村民围攻。我们把抓捕时间定在6点20,正好是晚饭时间,村民不怎么出来。”   渐渐的,一个个队员在施成益家四周集结完毕。   刑警大队长杜秀峰一个眼色,两个进攻队员迅速冲进房去,镜头一阵摇晃。只听见一阵阵喝斥声,当镜头稳定时。嫌疑人施成益已被死死钳住,“嚎嚎”嚷嚷挣扎着,队员们正在给他戴手铐,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相比之下,对另一个嫌疑人高建的抓捕则没这么顺利。   当二分队冲进高家时,除了漆黑一片和寂静无声,什么都没发现。一直在县局指挥中心遥控指挥的刘光延,心有余悸地介绍道:“屋里没人,人去哪了,难道已得到风声跑了?当时我很紧张,心都悬起来了,一线干警更紧张。好在地方民警熟悉情况,认为高建很可能在他奶奶家……”   高建奶奶家坐落在山寨的一个角落里,低矮破败。   视频里昏暗的灯光从窗棂幽幽漏出,仿佛在诉说这个贫困家庭的不幸。二分队根据现场情况细致确定了围捕方案。各就各位准备就绪,刑警二中队中队长像风似的冲进房子,同时大喝道:高建!   嫌疑人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喝声震住了,在摇晃的镜头中抬起惊愕惶恐的眼睛看了一眼,转身想跑。眼疾手快的抓捕队员一拥而上,将他摁倒在地。   刘光延合上笔记本电脑,朝王家大公子微微点了下头,接着介绍道:“按照惯例,嫌疑人要先由当地公安机关民警预审,可是审了半个小时,他们就是说你们抓我做什么?为什么抓我?你们抓错了。态度很嚣张,审讯毫无进展。   我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杜秀峰见他拒不交代,于是走进去,掏出警官证,对狂躁嚣张的施成益厉声说‘我们是江省海东警察!我们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你心里明白为了什么!   施成益愣住了,迟疑了一下又开始耍赖,说‘你们抓我干什么?我又没杀人。’杜大队长紧紧抓住漏洞不放,反问他‘刚才我说你杀人了吗?还不老实交代!’   再狡猾的狐狸,也躲不过猎人的子弹,在我们干警的精准打击下,施成益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不到10分钟,就交代了主要犯罪事实。”   不仅有口供,有监控记录,回来之后还要检验留在现场的物证,这次应该错不了,王家大公子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哽咽地问:“刘局,他们真不知道我爸和我妹妹是谁?真不知道他们抢的是谁家?”   “不知道。”   刘光延下意识看了韩均一眼,一脸凝重地确认道:“韩处长判断的非常精准,他们确实不知道令尊身份,赶到城东别墅时想抢的是隔壁一家,因为从外观看起来隔壁那家相对豪华,但发现屋里人动静很大,觉得很难得逞,才选择19栋别墅,翻墙而入,被令尊发现后由盗窃升级为抢劫,由抢劫升级为杀人,残忍地杀害了令尊和令妹。” 第一百一十五章 柳暗花明   6.26案顺利告破,包片指导侦破的省厅刑侦局杨副局长任务完成,市局邱副局长悬在心中的石头也落下了,给被害人王一平、王小娜的家属通报完案情,二人便连夜返回,准备明天一早向省厅和市局领导汇报。   近千名公安民警、检察院和法院法警、驻海东武警、省两所警校的学警及各派出所协警在凌河等三个乡镇大小路口设卡,“测谎”和抽血取样人员仍然在连夜排查,其中全部学警和部分干警来自省城和周边几个县市,县委傅书记、政法委林书记等县领导要去一线慰问。   海东化纤集团董事长王一平在海东太有名,遇害的事几乎家喻户晓,社会影响极为恶劣!   为配合“八零幺”的大排查,也为了一雪前耻,散会后县长助理兼公安局长刘光延立即赶赴县电视台,向三十多万海东人民通报案情,插播完一段抓捕视频后,又趁热打铁地敦促沈霞案犯罪嫌疑人投案自首。   白天大小路口全是警察,夜里同样如此。   已经深夜十点多,一辆辆警车仍闪烁着警灯、拉着刺耳的警笛在村里穿梭。县和镇里的宣传车则像严格防控焚烧桔杆时一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播送海东县公安局、海东县人民检察院、海东县人民法院、海东县司法局联合发布的通告。   焦春禄被堵回家之后一直在打探外面消息。除了打电话就是看电视听广播。去年的杀人案破了,县公安局去几千公里外的山沟里抓到了凶手,这个消息让他更坐立不安、更心神不宁。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烟不知道已经抽了几盒,他再次摸了摸口袋里的存折,想明天一早走又不敢走、舍不得走,同时又不敢就这么呆在家里。就在他忧心忡忡,不知道该怎么办之时,院子外传来村治保主任那熟悉的大嗓门。   “春禄,我长贵啊。快开门儿,派出所来了解下情况。”   不是明天下午吗。焦春禄吓得脸色铁青,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推开窗户,故作镇定地问:“长贵,这么晚了解什么情况?”   “让你开门你就开门。哪来这么多废话。快点快点,还有那么多家呢。”   原来不光针对他一个人,焦春禄稍稍松下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正趴着窗台上往下望的媳妇和儿子,一连搓了好几下脸,这才下楼打开院门。   这是“打草惊蛇”计划的一部分,清查组成员并没有出面,被连夜指派来走访询问的派出所民警不明所以,举起手电照了照。半开玩笑地问:“焦春禄,你小子拖拖拉拉不敢开门,是不是做过亏心事。”   派出所的包村民警。看上去挺眼熟,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协警就是本村的,焦春禄又松下口气,拉开铁门嘿嘿笑道:“瞧你说的,我一不赌二不嫖三不偷鸡摸狗,连违章都没有。哪有什么亏心事。”   民警带着两个协警走进院子,看了看停在一边的收割机和农用车。回头道:“焦春禄,你现在一年赚十几万,不偷鸡摸狗我信,不嫖也有可能,至于赌不赌就两说了。你一个,小店老钱算一个,还有卖化肥的老吴,警告你们一次,以后玩小点,不然落我手上一人先罚5000然后再拘留。”   “什么玩小点,我们不玩了,要保养机器,没时间玩。”   “不玩最好。”   民警满意的点了下头,指着客厅催促道:“焦春禄,你老婆孩子在家,我们就不进去了。你进去找找,找一张十来年前的照片,我们不要你的,就翻拍一下。”   焦春禄明知故问道:“要照片做什么,身份证上不是有吗?”   “你管我们要照片做什么,配合公安民警办案是公民的义务,快点,别浪费时间。”   “我多少年没拍过,谁没事去拍什么照片啊。”   “真没有?”   焦春禄连连摇头道:“真没有。”   没有很正常,民警也没怀疑什么,掏出警务通手机,“没有就算了,把灯打开,我帮你拍一张。”   难道那晚真有人看见了,不然绝不会要照片,焦春禄心里七上八下,又不敢不配合,只能硬着头皮开灯让干警拍照。   送走派出所的人,焦春禄的心情越来越焦躁,辗转反复怎么都睡不着。   凌晨三点多,他几经权衡终于下定决心,给老婆孩子留下十万存款,自己带两万存折,天亮后先去信用社取钱,然后从镇上直接去县里,从县里坐汽车或火车出去避避。凌河的李四下午说了,公安采到样之后要半天才知道dna比对结果。被采到样就不回来,如果过关卡时运气好,公安没采样,那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迷迷糊糊刚睡着,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干警又在派出所包村干警带领下开始了新一轮调查、走访。这次不是要照片,而是了解12年前的情况,事无巨细问了半个多小时,吓得焦春禄差点露陷。   ……   韩律师昨晚睡得早,今天起得也很早。   接下来的一天很重要,他没有和往常一样跑步遛狗,一反常态地走进行动指挥部,同值夜班的海东县公安局刑侦副局长冯爱军研究起案情。   “7号嫌疑人的情况基本上搞清楚了,涉嫌盗窃,排查民警在他家猪圈里起获三辆来历不明的电动车,责任区刑警队已接手;监听记录显示28号嫌疑人也是涉嫌盗窃,不过是小偷小摸;   从12号嫌疑人过去19个小时的反应及我们的侧面调查看。基本上可以断定凶手就是他。他当年不仅经常去案发现场那一带张长鱼,并且案发没几天就出去打工了,一出去就是一年多。”   冯爱军放下侧面调查的笔录。接着汇报:“韩处长,政治攻势起到了应有效果,如果再坚持一天至两天,我相信能够一举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但这么做风险太大,我和王组一致认为应该尽快控制住嫌疑人,以免嫌疑人脱逃、自杀或狗急跳墙。”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万一他精神崩溃挟持个人质就得不偿失了。韩均权衡了一番。淡淡地问道:“你们认为怎么控制比较合适?”   冯爱军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胸有成竹地说:“韩处长。我省农用车管理存在很多问题,2000年的时候,省第九届人大常委会第13次会议通过的《农机管理条例》,规定农机部门对拖拉机、联合收割机、农用运输车实行牌证管理。包括嫌疑人焦春禄在内的我县很多农用车主。驾照都是县农机监理站核发的。   而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管理条例》,由农机部门核发的农用运输车牌证的车辆和农用车驾驶证的驾驶员,一律不得在城市道路和公路上行驶和驾车,一经发现就要按无牌无证处罚。令出多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难受的是广大农用车主。   县里考虑到农用车给交通安全带来的隐患,考虑到农用车主的实际困难,组织我们公安交管部门和农机局开了好几次会。最终决定县农机局农机监理站今后不再核发农用车驾驶证和农用车牌照,并将已核发的全部归口到我们公安局车管所管理。”   韩均反应过来,饶有兴趣地问:“冯局。你们是不是想组织他学习,考机动车驾驶证?”   冯爱军微微点了下头,拿起文件念道:“为切实解决农用车主朋友在考取机动车驾驶证过程中的培训难问题,县公安局车管所和县农机局开展‘送培下乡’活动,深入镇村为农机户讲解道路交通安全知识和农用车驾驶技术,并按照正规程序严培训。让农机户不用出镇就能学机动车驾驶,最大限度做到便民、利民。”   “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学习。这个主意不错。”   “本来打算过半个月搞的,现在把这项工作提前半个月,我和王组打算从清查组抽调几个面生的干警,扮成交警、农机局干部和农用车主,专门给他办一个班。当然,为了不让他起疑心,也通知红旗镇的其他农用车主参加培训,地点设在红旗镇水利站大院,培训时间暂定为三天,从早上8点至下午6点,吃喝拉撒全在大院里。”   刑警扮成交警和农机局干部授课,再安排几个刑警扮成农用车主跟他一起上课,在变相控制住他的同时可以零距离施压,考虑得很周密,韩均一口同意道:“就这么办,先熬他一天,到下午5点时再视他的反应决定下一步行动。”   “是!”   正说着,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张琳。这么早打电话,肯定有什么事,韩均歉意地笑了笑,起身走到外面去接。   “亲爱的,想我了?”   “想,”她声音显得有些慵懒,甚至带着几分撒娇,反问了一句你想我了没有,便说起了正事:“你托祁教授他们认的那两个字有消息了,许教授一大早给我打电话,他说长州的一位收藏家朋友,在道光七年版的康熙字典里找到了这两个字。”   韩均欣喜地问“真的?”   张琳哈欠连天地说:“真的,第一个字在字典的《巳集遗补》中有,念‘定’,第四声,意思是小山包上突出的地方;第二个字在字典的《子集遗补》中可以找到,念‘乐’,也是第四声。字典中没写是什么意思,但根据当地方言,应该是干的意思,连起来就是在山上干活。”   有据可查,这个应该比较靠谱,韩均沉吟道:“吴定乐。”   “我感觉是个男人的名字,你可以去查查。”   “太好了,我的法官大人,如果这个案子能破,哪怕能以此查清被害人身份,我都要给你们专家顾问团记一功。”   张琳扑哧一笑道:“拜托,我现在是警嫂好不好,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不要你再记。” 第一百一十六章 摊牌(一)   有了新线索,“八零幺”迅速行动起来。   刚参加完“6。26案”侦破工作的海东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情报对策中队,在情报信息研判专家夏莫青指挥下,利用公安信息技术先查询全国有多少个叫“吴定乐”成年男子,然后再对其进行筛查研判。   上午9点38分,齐兆友组织无名女尸案清查小组正式开始调查,按照夏莫青提供的人员清单,安排清查小组干警给全国四百多个派出所发协查通告,请兄弟公安部门协查各自辖区里的“吴定乐”,并询问有没有与被害人特征相符的失踪人员。   这个工作量不算大,但等待反馈需要时间。   韩律师没有兴趣坐在清查小组指挥部等,跑完步、遛完狗、吃完早饭,就让老聂开着霸气的沃尔沃拖车去海东县著名的旅游景点——国家级滩涂综合开发试验区、海塘镇“风光渔”互补新能源基地,看大风车、吹海风、吃海鲜、买土特产。   一望无际的大海,从南至北同样一望无际的沿海滩涂湿地,一个个十几米高的风力发电机、一片占地几千亩看上去蔚为壮观的太阳能发电站……充分利用了沿海丰富的风、光资源,又没有破坏环境,很壮观、很和谐、很美。   好景色和好东西、好心情一样,韩均总喜欢跟身边人分享,站在大海边听着海浪声,心里真有些后悔没把张琳、白晓倩、小萍她们带来。   海东人会做生意。景区门口摆着一排卖海鲜的。   来了当然不能空手回去,看这个不错来二十斤,那个不错来十条。也不知道还价。这里海鲜并不便宜,只是新鲜一点,司机老聂看不下去,自告奋勇地当起了管家。   转了一圈,身上现金一分不剩,最后付账时不得不刷卡。   真把钱不当钱,老聂暗叹了一口气。一边看着喜形于色的老板们打包装泡沫箱,一边说:“韩处长。梭子蟹六十斤、牡蛎、贻贝、文蛤、蛏子各十斤,多宝鱼、黄鱼、左口鱼、海鲈鱼、加吉鱼、金线鱼各二十斤,各种干货一百八十斤。   干货没什么,冰鲜的也没什么。反正泡沫箱装着,里面还有冰,一时半会儿坏不了。活的不太好放,虽然加了冰加了氧,最多也只能活到明天下午。”   “明天下午我们就到家了。”   韩律师一点都不担心,把只剩下银行卡的钱包塞进怀里,若无其事地笑道:“聂师傅,装车时记得分成七小份和一大份,我家人多。大份儿归我。剩下的夏科长一份,齐科长一份、王思强一份,你一份。另外两份回去时顺路送人。”   堂堂的正处级副处长自己掏腰包买土特产已经很奇怪了,居然还想到他这个司机,老聂被搞得很不好意思,连连摇头道:“处长,您太客气了,我不要。我真不能要。”   “有什么不能的,你为我们辛苦这么多天。这是你应得的。别跟我客气,客气我不高兴。”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别说了,让人家看笑话。”   韩大律师背对着大海,很骚包的来了个自拍,把照片第一时间发给远在江城的“法官大人”,又对水果摊感上了兴趣,可惜没现金,这里又不好刷卡,只能看不能买。   警务指挥车够大,一箱箱海鲜放进去根本占不了多大地方,夏莫青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外面一无所知,听完老聂汇报,看着老聂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笑道:“聂师傅,韩处长给您您就收,他是百万富翁,有钱着呢,买这点海鲜对他来说小意思。”   老聂将信将疑:“韩处长有钱?”   “比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有钱,而且是光明正大赚的,别跟他客气,跟他客气他真会不高兴。”   “好吧,既然您都说了,那我就收。”   王思强刚打来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夏莫青决定下车转转,顺便汇报下工作,找到他时他已经把鞋脱了,光着脚丫站在冰凉的海水里。   夏莫青忍不住打趣道:“处长,您真应该早来几个月,早几个月来不仅可以泡海水脚,还可以洗海水澡。”   韩均提着鞋走上来,咧嘴大嘴嘿嘿笑道:“夏科长,你这一说倒提醒了我,等沈霞这个案子破了,真应该陪我女朋友出去散散心。如果她有时间,我想陪她去一趟巴厘岛,好好玩半个月。”   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说得就是他这种人。   在海东县公安局上上下下看来,韩处长办案非常有效率,自己给自己限定时间,必须在周午中午12点前破案。可事实上他完全是为了早点回去陪“人生大赢家”张琳教授,一分钟也不想在外面多呆。   夏莫青甚至能想象到这次回去之后,想让他再次侦破积起码要过半个月。摊上这么个“不求上进”、不把领导当领导、更不把自己当领导的上司,真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说正事要紧,夏莫青不想管这些连厅长都无可奈何的事,一边陪着他往大石头上走去,一边汇报道:“处长,王队分析嫌疑人早上之所以这么配合,一接到通知就准时去培训班报到,很可能是出于侥幸心理,认为在交警队组织的培训班学习就可以躲过下午的测谎和抽血取样,他建议将计就计,提前实施预定方案。”   韩均若有所思地问:“嫌疑人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夏莫青掏出警务通手机翻看了一下照片,汇报道:“很憔悴,很疲惫,两眼全是血丝。看样子应该一夜没睡好。另外据王队汇报,在上道路安全知识课时他无精打采、心不在焉,总走神。”   对胸怀坦荡的人而言。过去24小时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一夜;对做贼心虚的犯罪分子来说,那真可谓度日如年。   韩均权衡了一番,轻描淡写地说:“既然王思强有这个把握,那就提前行动。同时通知生姜,让她跟刘光延摊牌。预审这一环非常重要,如有必要,你亲自给刘光延打电话。告诉他整个过程必须无懈可击,最好利用下午半天时间演练几次。绝不能给嫌疑人翻供机会。”   “是!”   他们在这游山玩水,过得优哉游哉,姜怡却被搞得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跟海东县政法委林书记和海东县公安局长刘光延解释。   韩律师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法律顾问。是余省长非常器重的人,并且刚帮海东破获一起影响恶劣的大案,县委傅书记认为有必要请他吃顿饭,正式表示下感谢。   这个任务交给政法委林书记和公安局刘局长,二人没韩均电话,给夏莫青打电话夏莫青又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答应,只能找他徒弟。   师傅不习惯在饭桌上谈事,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尤其不喜欢跟肥头大耳的人一起吃。因为会影响到他吃饭的心情。   领导都不瘦,傅书记同样不例外,或许在他们看来不富态点没官威。   姜怡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愁眉苦脸地说:“林书记,刘局,我给他打电话真没用,这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而是我师傅不喜欢参加饭局,也从未参加过这样的饭局。”   “真的?”   “林书记。我真不骗您,我师傅是从国外回来的。不习惯这些,并且又不喝酒。说出来您或许不信,彭副省长和司法厅许厅长宴请他都没去,省法制严主任知道他这个臭脾气,干脆连请都不请。”   副省长的面子都不给,更不用说县委书记。   林志清和刘光延对视了一眼,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既然韩处长真不习惯,那我们只能这么向傅书记汇报。你说这事闹的,光帮忙,连顿饭都不吃,搞得我们很不好意思。”   他话音刚落,姜怡手机突然响了,跟两位县领导道了个歉,出去接完电话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林书记、刘局,有件事我必须向二位领导汇报一下,刚接到省厅刑事技术中心通知,我们送检的那两根毛发并非嫌疑人的,甚至不是人类的。也就是说12年前那起命案,我们手上没有任何物证。”   刘光延一直忙着6。26案,对奸杀案的情况并不了解。   负责该案的刑侦副局长冯爱军,一是作为清查小组副组长被下过封口令,不得对包括刘光延在内的所有人透露案情,二来也不知道那两根毛发的事,一直以为韩均无法确定那两根毛发是不是嫌疑人的才搞出这么大动静,并且他忙刘局也忙,一直没顾上汇报具体情况。   行动总指挥政法委林书记只负责总体部署、后勤保障、宣传造势,更是彻头彻尾被蒙在鼓里,甚至连王思强负责的清查小组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二人面面相窥的样子,姜怡嫣然一笑道:“不过请二位领导放心,我们起码有九成把握将嫌疑人绳之以法。”   刘光延紧皱着眉头问:“没证据,靠口供?”   “是的。”   姜怡重重了下头,一脸得意地确认道:“投入这么多警力,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一点点打消嫌疑人的侥幸心理。他现在不仅误认为我们手上有物证,甚至以为有我们人证,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等王组和冯局把最后一场戏演完,他就会老老实实交代,不会出现抗审拒供的问题。   换言之,从正式提讯他的那一刻,我们就要全程录像,就要把预审和取证在内的所有环节搞得无懈可击。尤其预审,不能出现任何诱供、骗供甚至逼供的情况,要经得起推敲,要把案子办成铁案。”   正常情况下办案,一般是跟犯罪嫌疑人耗,跟犯罪嫌疑人磨,直到彻底摧毁嫌疑人心理防线,老实交代犯罪事实,整个预审过程有时候要好几天。   “八零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先击溃嫌疑人心理防线,然后再审。   想到韩均为沈霞案所做的一切,刘光延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顿时摇头苦笑道:“小姜同志,如果我没猜错,那两根毛发是你们‘八零幺’做得手脚吧?”   姜怡可不会傻到承认,大呼小叫道:“刘局,您可以不能冤枉我们!材料里写很清楚,收敛被害人的棺材是乡里匆匆忙忙管一个五保老人借的,下葬之前放了好多年,天知道有没有猫啊老鼠什么的钻进去过,出现一两根动物毛发很正常。” 第一百一十七章 摊牌(二)   刘光延被搞得啼笑皆非,不禁笑骂道:“好你个小姜,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被害人棺材里出现两根动物毛很正常,但省厅刑事技术中心做完dna检验后,如果连动物毛发和人类毛发都区分不出来,那就太不正常了!”   “可能……可能……可能他们粗心大意,他们不负责任,回头我让我师傅好好反应反应,让厅领导好好批评批评他们。”   都到这个份上了,刘光延岂能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唉声叹气地说:“别,千万别,要挨批评的是我们。瞻前顾后,迟迟下不了决心,差点让一起命案变成了悬案。”   情况发生变化,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在“八零幺”的提醒下,立即命令预审大队经验最丰富的预审专家来指挥部报到,先研究案情,然后模拟预审。甚至请检察院派一个检察官过来全程监督、及时提醒,确保正式审讯时无懈可击。   王思强分析的一点没错。   焦春禄本打算今天一早取钱逃跑,接到县农机局电话通知后,他赫然发现如果去镇上参加县公安局车管所和县农机局农机监理站组织的机动车驾驶员培训班,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躲过下午的测谎和取样。   毕竟一个培训在镇里,一个测谎和取样在村办公室,并且要测那么人、取那么多样,多一个少一个他们不会注意的。   精神高度紧张、提心吊胆了一天一夜。他饭没怎么吃,觉没怎么睡,坐在水利站会议室里患得患失、精神恍惚。不知道交警在讲什么。   上午是交通安全知识,下午讲急救,交警和农机局干部搬来一个乳胶塑料女模特,示范了几次之后,让他们自己学习人工呼吸。   一个油里油气的农用车主,偷偷解开模特衣服,伸进去摸了摸。一脸坏笑回头道:“样子挺像,手感也不错。软绵绵的,就是下面没洞。唉,你们说说,要是那个强-奸杀人犯当时有这个。在下面开个洞不就解决了吗,何必去强-奸杀人?”   “王三,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你小子如果感觉这个行,那回去跟你老婆离婚,晚上就抱这个睡。”   一个扮成邻镇车主的干警插进来,故作神秘地说:“你们听说没有,这次公安真铁了心要抓那小子。凌河昨晚查了一夜,在家的查本人,不在家的查亲属。抽一个队的血,就送一个队的血去化验,我侄子在凌河派出所当联防队员,他说上半夜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邻村老蒋好奇地问:“查到没有?”   “好像没有,听说等下半夜的化验结果出来后,大部队就要开到我们白马和你们红旗。外面现在已经有这么多警察,等会更多。”   学习哪有吹牛皮有意思。众人一下子围了过来,一个老实巴交的车主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我就搞不明白了,如果本人不在,查亲属有什么用?”   摸塑料模特的小流-氓王三一脸不屑地说:“老杨,你没念过书,难道没看过电视?dna是遗传的,儿子的跟老子差不多,老子的跟爷爷差不多,亲兄弟亲姐妹差不多,一家只要化验一个,所以人家才查这么快。”   居然有这说道,焦春禄心里咯噔了一下,赫然发现参加这个培训班太失策。   干警注意到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渗出、滑落,趁热打铁地说:“那个强-奸杀人犯也真是的,都这样了还不去自首。我侄子说现在法院很少判死刑,只要投案自首的一般都判死缓,死缓表现好能减成无期,无期表现好能改有期,到有期就有盼头了,只要坐一半牢,剩下一半可以假释回家。”   “那不自首呢?”一个车主问。   不等干警开口,王三便眉飞色舞地说:“枪毙呗,这用问吗?一颗枪子几块钱,枪毙他,他家里还得掏钱。”   “听说现在改打针了,打毒针。”   “打毒针,想得倒美,那是处死那些大领导大干部的,普通杀人犯没这个资格。再说你以为打毒针就不要钱了,家里人一样要掏。”   你一言我一语,把焦春禄说得心如死灰。   这时候,几个警察带着一个人来到窗外,他们没进培训班所在的会议室,就站在窗外低声说些什么。那个一看就不是警察的人朝里面偷看了两眼,在警察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在警察的提醒下又看了两眼,看得焦春禄心里发毛。   参加培训的农用车主感觉很好奇,刚站起身准备出去看热闹,几个警察就把那个人带走了。   那个人上了警车,几个警察却跟交警在大门口不知道说些什么,时不时朝这边看两眼,交警脸色大变,只见他一个劲点头。   一个农用车主趴在窗户边,自言自语地说:“刚才那人看着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我也好像见过。”   扮成车主的干警装出一副猛然想起来的样子,脱口而出道:“凌河的!好像姓吴,他家卖农药化肥,我前年给他拉过货。”   “凌河的人跑我们红旗做什么?”   王三点上根香烟,一脸愤愤不平地说:“认人,以为我们这些人里有强-奸杀人犯。开什么玩笑,我们谁没老婆,就算没老婆也可以去外面找,浴室200块包夜,活要多好有多好,谁手上没几个闲钱,至于去强-奸杀人吗?”   一个年纪大的提醒道:“别这么大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不说,不说了,做人工呼吸去。”   他才转过身,一个年轻车主突然惊呼道:“王三,他们可能真以为杀人犯躲在我们这,你看,一下子来这么多警车。”   正如他所说,认人的凌河人刚走,一辆辆警车便远远驶了过来。上百个警察和端着冲锋枪的武警,在一个领导模样的警察指挥下,迅速把水利站包围得严严实实。   东窗事发,大祸临头,焦春禄像三魂六魄被突然抽走似的瘫坐到椅子上,脸色吓得煞白煞白。   “焦春禄!”   一群警察在交警带领下冲进会议室,随着一声厉喝,几个警察不由分说地架起焦春禄。   焦春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知觉都没了,没挣扎,没嚷嚷。众人目瞪口呆,一动也不敢动,只看见他的裤子突然湿漉漉的。   紧随其后的两个白大褂,当着所有人面打开箱子,取出注射器,用棉签在他已被干警撩起的左臂上擦了擦,连止血带都没扎,就把针头直接刺进去抽血。   带队抓捕的王思强,用一口普通话冷冷地命令道:“立即送检,优先比对,速度要快!”   “是!”   一个警察接过刚采完的样,小心翼翼放进保温箱,然后飞快地钻进一辆警车,拉着刺耳的警笛,风驰电掣往通往县里的公路上驶去。   他连尿都吓出来了,王思强终于松下口气,紧盯着他双眼道:“焦春禄,我们公安机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焦春禄这才缓过神,顿时哭喊道:“我坦白,我自首,人是我杀的,我坦白,我自首……”   30多个小时的政治攻势,一套漂亮的组合拳,已彻底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把他一移交给刚赶到派出所的预审专家,连问都没怎么问,他就竹筒倒豆子般地交代了强-奸杀人全过程。提醒他交代完全部细节后,预审专家趁热打铁地跟他去指认作案现场。   下午4点56分,尘埃落定。   刚从海边赶回人武部招待所的韩大律师,也终于松下口气,若无其事地笑道:“刘局,奸杀案嫌疑人基本上没有了翻盘的可能性,无名女尸案看样子一时半会很难有进展,我打算把案子移交给县局,有什么消息我们及时通气。”   又成功破获一起积案,刘光延激动不已,紧握着他手道:“韩处长,案子本来就是我们海东县局的,我们当然要接手,更何况您已经找到了一条线索,给我们指出了一个调查方向。我想说得是,您能不能别急着走,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一个感谢的机会,晚上聚一聚,换送一下。”   买了那么多活螃蟹,买那么多贝类海鲜,韩大律师正急着回去跟女士们分享呢,哪愿意在海东多呆,松开双手道:“刘局,您的心意我领了,欢送真没必要,再说我们有事,能早一天回去就早一天回去。”   齐科长正在移交工作,夏副组长和小姜正帮王思强收拾行李,司机老聂正在跟这两天的向导小吴道别,他们是铁了心要走,刘光延倍感无奈,只能点头道:“既然韩处长您有更重要的事,那我也不强留,但您必须等一会再出发,我让人准备了一点土特产,一点心意,马上就到。”   韩大处长脸色一正,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刘局,那不成搞不正之风了?没必要,真没必要,不然我会非常不高兴。”   “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不是局里的,不算不正之风。”   说完之后,刘光延突然跑到拖车边,爬上驾驶室拔下车钥匙,回头笑道:“韩处长,一个小时,我保证就一个小时,反正车钥匙在我这儿,您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满载而归   无名女尸案等候反馈需要时间,并且“吴定乐”这条线索不是很靠谱,估计全国没几个人手上有道光七年版的康熙字典,就算有也不会从那么多字中注意到这两个生僻字。   夏莫青认同文字专家的推测,应该是被害人或被害人朋友生造的,之所以能对上纯属巧合,想以此查清被害人身份乃至被杀真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韩均深以为然,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于是才把案子还给海东县公安局,提前十几个小时打道回府。   三起侦破两起,破获率66。6%,算不上高。   然而,侦破的是积案,并非现行命案,能够有这个破获率,“八零幺”成立之后的第一枪算打响了。沃尔沃大拖车刚驶出海东县界,彭厅长就打来电话热情洋溢地表示祝贺,并殷切地希望“八零幺”能够再接再厉,再立新功。   王思强从江城出发到奸杀案告破,几天几夜没好好睡过,一上车便倒在休息室里呼呼大酣。精神较好的夏莫青、齐兆友和姜怡,被厅领导表扬和勉励后精神更好了,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鼓足劲想再大干一场。   韩律师可不会被三言两语鼓动得脑袋发热,打开几盒包装精美的海产品尝了尝,突然回头道:“再接再厉没问题,不过要等一段时间。我们是人,不是破案机器。夏科长,我想给你们放半个月假。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权限。”   干四天,休息十五天!   果然被猜中了,夏莫青哭笑不得地说:“处长。您真不能给我们放半个月假,不然厅里一定会跟我们急。但您可以给自己放假,想放到什么时候就放到什么时候。”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管你们了。夏科长,闲着也是闲着,你做主把这些东西分分,省得下车时手忙脚乱。”   这趟海东之行。真正的“满载而归”。   海东县公安局长刘光延的“心意”刚搬上车,王家大公子便闻讯而至。又一箱一箱、一盒一盒的往车上搬。不收人家真不高兴,见刘光延搞得不是很夸张,就一些海鲜干货,王家大公子又是特殊情况。韩均干脆痛痛快快地收下来了。   作为“八零幺”大总管,夏莫青只能接下这个棘手的任务,一箱箱一盒盒的研究了半天,转身笑道:“处长,王总送的这些烟酒齐科长和王队一人两条和两瓶,剩下的由我保管。留着办案时给他们抽,万一单位来个什么人也好拿出来接待,省得再花钱去买。”   韩大律师烟酒不沾,长期呆在国外。对品牌也没什么概念,根本不在乎这些,一口同意道:“你看着安排。”   夏莫青笑了笑。接着说:“海鲜和干货您上午已经买了那么多,我们再分点,剩下的送给警务室民警,人家给我们看门,不能没点表示。”   “嗯,这个主意不错。你做主。”   见姜怡流露出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夏莫青笑问道:“小姜。你是不是对这么分配有什么意见?”   姜怡急忙摇头道:“不是,夏科长,我是……我是……我是想跟我师傅一样休息半个月,我去年年假没休,可以补休的,不算违反原则。”   韩均反应过来,帮她解释道:“她爸妈这两天要来江城看她,她想陪她父母好好逛逛,夏科长,如果你感觉为难,我跟韦局打电话。”   一个女孩子在江城工作容易吗,齐科长不失时机地笑道:“大老远从东北过来看女儿,别说小姜有假没休,就算休完了也要请假陪陪父母,江城景点不少,好好带他们逛逛。”   夏莫青怎么可能那么不近人情,莞尔一笑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这事我可以做主,不用给韦局打电话。”   “那就这么定,你们三位接下来自己安排。”   “处长,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挑案发时间最近的,先研究案卷,等您休息完了,我们再开工。”   “别,如果感觉有侦破希望,你们完全可以先去试试。”   齐兆友摇头苦笑道:“到我们这儿的全是积案,要是有侦破希望,那不早破了?处长,没您真不行,我们只能先研究研究案卷。”   夏莫青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文件,微笑道:“处长,齐科长说得对,清查积案没您真不行,并且我们接下来也没时间去试。您看看,要办理齐科长和王队的正式调到手续,要整理这次清查的汇报材料。说起来小姜父母来得真巧,他们可以参加‘10。01案’的表彰仪式,可以看到自己女儿立功受奖、破格晋升一级警衔。”   姜怡欣喜若狂地问:“真的?”   “真的,不信你自己看。”   时间下周二上午9点,地点安排在警官学院礼堂,参与侦破田立辉案的省厅经侦局、江城市局刑侦局和西郊分局人员全部参加,同时授奖。   江城市局刑侦局和西郊分局荣立集体三等功,姜怡不仅跟吴卓羲、王思强、周洪福一样荣立个人三等功,甚至经公安部批准破格提前晋升一级警衔,还要代表立功受奖人员上台发言。   韩均乐了,拍了拍宝贝徒弟的胳膊:“回去好好想想发言稿,自己搞不定跟夏科长请教,到时候我们一家会陪你父母一起去观礼,见证你最光荣的时刻。”   夏莫青吃吃笑道:“我们也去。”   姜怡既高兴又担心,拿着文件愁眉苦脸地说:“还要发言,我怕我会紧张。夏大姐,您能不能跟领导说说换个人。”   “换个人,说得倒轻巧,这是政治部的安排,并且这么安排有深意的。让你上台发言,一是对你的肯定,二来要通过你激励警官学院的学员,让他们参加工作后奉献自己的力量,为保障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维护社会稳定,做出应有的贡献。”   想到她头一次参加人才公寓聚会时那窘样,韩均笑道:“生姜,这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别怕,大胆发言,大不了在家多练几次。并且你心理素质已经非常好了,连跟刘光延和林志清摊牌的任务都完成得非常出色,更不用说你看过上百具尸体,女孩子中哪有你这么胆大的。”   姜怡点点头,鬼使神差地冒出句:“那我把他们当成尸体。”   齐兆友差点爆笑出来,夏莫青则笑得花枝乱颤,连连摇头道:“可以,但千万别把我们算上。”   说说笑笑,四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快进城的时候,老聂按照韩均给的地址,先把车开到离张琳家不远的路口。几个人一起动手,一趟就把他为张爸张妈准备得礼物全部送过去了。   张爸张妈乐得合不拢嘴,非要拉他们去对面饭店吃饭。   出差几天,谁不想家,韩均只能代他们婉拒二老好意。再次出发,把剩下的一份顺便送给了施玲稚的外公,送给那位让他在纽约和新泽西华人圈一举成名的老教授。   回到西郊植物园已是晚上8点多,张琳和小萍等候已久,车刚停下便拉开门跑了上来。   “亲爱的,我想死你了我。”   一个热情的拥抱,抱着抱着又是一个长吻,姜怡和小萍见怪不怪,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收拾东西。夏莫青和齐兆友则尴尬不已,急忙找了个由头跑下车。   给植物园警务室干警送礼物的事韩均是不会管的,小别胜新婚,回去亲热亲热才是正事。   回家,关门,反锁!   反锁完之后,韩律师像色鬼投的胎,再也把持不住,一把抱着张琳踹开卧室门,张琳羞得满脸通红,嗔怪道:“小萍等会儿就上来,生姜又没吃饭,别这么急好不好?”   “不管她们了,反正进不来。”   韩均干这个比打官司和破案更在行,三下五除二,就把心爱的女人脱得一丝不挂,细长的双腿缓缓举起,轻轻架在肩头,找准位置,准备试探性进攻。在这方面,他不仅有深厚的理论学习,并且实践经验非常之丰富。   过去几天里,奸杀案嫌疑人焦春禄度日如年,在家等“辩方证人”的张琳同样度日如年,柔软白皙的身躯情不自禁地配合着他调整姿势。   在一声宛若莺啼的娇呼中,他得偿所愿,金戈铁马长驱直入,终于冲进那片温软滑腻的所在………   一阵暴风骤雨,波涛汹涌的大床终于恢复了平静,两个人都闭着眼睛,气喘吁吁。   韩均意犹未尽,回味着刚才那一刻水乳交融比翼齐飞的美妙感觉,闻着她那犹如倾泻在枕边的凌乱的秀发,心中涌起万般伶爱,一脸歉疚地说:“亲爱的,我想好了,下次办案只出去一天。早上去看尸体和现场,下午赶回来,然后在‘八零幺’指挥侦破,没必要像这次一样一去就是几天。”   张琳微微抖动着睫毛,依然在体会过后的余韵,过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说:“不用这么赶,只要你心里有我,记得回家就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门打不开,姜怡与小萍相视一笑,带着一起帮着提东西的夏莫青和齐兆友直接上了十六楼。   楼上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什么都有,楼下做好的饭也不管了,送走“八零幺”的两位同事,二人就手忙脚乱地开始蒸螃蟹、炒贝类、烧海鱼。   人不能不嘿咻,更不能不吃饭。   外面半天没动静,手机半天没响,韩均躺不住了,洗澡换衣服,拉着一脸娇羞的张琳追上十六楼。   “你们俩丫头太过分了,吃螃蟹居然不叫我。”   不上来看不知道,上来一看吓一跳,一胖一瘦俩丫头竟围着一个不锈钢盆,专心致志地消灭煮得黄灿灿的大螃蟹。剥完沾汁,吃完添添手指,面前蟹壳堆老高,如果再来晚点,恐怕连蟹腿都捞不着。   小萍抽出一张纸巾,一脸坏笑地说:“姐夫,你和我姐不是有事吗?再说你在减肥,你不能吃这些,晚上只能吃土豆泥和水果。”   姜怡又拿起一只大家伙,撕下腿,吃吃笑道:“师傅,减肥不能半途而废,一半途而废就反弹。为了您和师娘完美的身材,为了您和师娘的健康,这些螃蟹我和小萍姐代劳。”   别看买了六十多斤,几家一分就没几斤了。   手快有,手慢无,韩均拿起两个往张琳面前一放,边动手边笑道:“吃一只没事,大不了等会上天台多打两局。”   张琳深以为然。夫唱妇随地娇笑道:“把热量消耗掉就没关系了,我们也要过过口舌之欲。”   喝水不忘挖井人,岂能当真吃独食。小萍指了指厨房,“姐夫,我们给你们留着呢,个儿最大的,全是母的,全有黄。”   “算你们有点良心。”   韩均消灭掉蟹腿,突然发现家里好像缺点什么。一脸不解地问:“白主任呢,怎么没见她。是不是回家了?”   小萍轻叹了一口气,扑闪着大眼睛说:“她现在很纠结,纠结得吃饭都没胃口,给她打电话了。她不上来,说让她一个人再想想。”   那么生猛的一个人居然会纠结,韩大律师乐了:“怎么纠结了,她没到更年期啊!”   张琳扑哧一笑道:“什么更年期,她现在遇到一个案子,从律师的角度她应该接,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可是这个案子的原告和被告她都认识,并且原告和被告又全想委托她,她陷入进道德困境。不知道该不该接,是该受原告委托还是被告委托。”   作为纽约和新泽西收费最贵的华人律师,什么古怪的案子韩均没见过。却从来没听说过让律师为难到如此程度的怪事,一脸好奇地问:“什么案子?”   “说起来跟你有很大关系,宋四宏你记得吗?”   “记得,石秀芹的丈夫,是我让白主任把他从看守所捞出来的,他老婆孩子的案子是我破的。他和他老丈人还来过这儿。”   张琳放下螃蟹,耐心地解释道:“白主任帮他们告中药材公司。昨天一审,赢了,法院判对方赔偿48万,对方表示不上诉。但这48万怎么分内部起了意见,老丈人和小舅子要一半,宋四宏刚开始打算给5万,白主任做了做工作,他准备给10万。差距太大,老丈人和小舅子不答应,要请白主任帮他们告宋四宏。”   “宋四宏同样很信任她,同样想请她辩护?”   “是啊,原告被告全认识,不管代理谁都过意不去。不管不顾又不甘心,毕竟那48万是她打赢的,怎么能让别人占便宜。”   韩律师点点头,感同身受地说:“是挺纠结的,换作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到猝死的石秀芹母子,张琳幽幽地说:“人死没几个月,听白晓倩说连骨灰都没下葬,说尸骨未寒一点不为过。他们却因为赔偿金反目成仇,要对簿公堂,如果石秀芹地下有知,肯定死不瞑目。”   案子是他破的,大人小孩的尸体他见过,韩均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可两家人已经闹到这个份上,几乎没有和解的可能性,他暗叹了一气,抬头看着宝贝徒弟和小姨子,意味深长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苏容梅和谭慧就死在钱上。石秀芹要不是为了多赚点钱,也不会进城做小生意,更不会和儿子一起中毒身亡,现在宋四宏和他老丈人又因为钱要对簿公堂。   生姜,小萍,包括在楼下纠结的白晓倩在内,我们虽然没血缘关系,不是真正的一家人,但我感觉我们现在的关系比一家人还亲。我们要引以为鉴,不能因为钱的事有什么芥蒂,更不能因为钱像宋四宏和他老丈人一样反目成仇。”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姜怡发现师傅对自己真很好,眼睛一酸,吟着眼泪道:“师傅,不会的,我们不会因为钱起芥蒂,更不会因为钱反目成仇。并且我们有正式工作,有手有脚,我们能自己养活自己。”   “姐夫,我……我……我不该那么贪心,净占你便宜。”   “想哪儿去了,我不是说我跟你们之间,而是说你们相互之间,人海茫茫,能碰上,能成为朋友,能住在一起,能坐在一起吃饭,真是缘分。我们应该好好珍惜,不然老了肯定会后悔的。”   一回来就说这些,把俩丫头快说哭了。   张琳急忙岔口话题,看着厨房笑道:“小萍,我感觉以后在上面做饭算了,省得你上下跑。再说生姜爸妈快来了,他们怎么好意思顿顿到楼下吃。”   在楼上做饭二人世界就不会被打扰,韩均第一个赞成道:“这个主意不错,反正上面什么都有。”   小萍当然不会反对,一口同意道:“好啊,在哪儿做不是做,从明天开始全上来吃。”   韩均又问道:“生姜,你爸你妈你是怎么安排的,不会让他们住客厅吧?”   “怎么可能呢。”   姜怡破泣为笑,指着小萍卧室道:“我跟小萍姐一起住,把房间让给他们,拖鞋、洗漱用的牙膏牙刷和毛巾,小萍姐全帮我买了,就等他们来。”   “安排好就行。”   她父母来是大事,作为师娘不能什么都不做,张琳笑盈盈地说:“下周我不忙,正好有时间陪他们转转。另外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总在家吃。你师傅不是有东江大酒店的贵宾卡吗,我想请他们去聚聚。”   “师娘,您太客气了,真不用这么麻烦,更不用破费。”   韩均打趣道:“这是家长们的事,你小孩子家家的就别管了。”   “这样……这样……你们这样我都不好意思。”   “刚才都说了是一家人,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火车站接。”   师傅师娘对自己这么好,姜怡心里美滋滋的,感觉父母来了肯定特有面子。   ……   在海东几天最累的当属王思强,第一晚研究案情,第二晚先走夜路,然后同清查小组成员研究“打草惊蛇”的部署。第三晚盯了嫌疑人一夜,怕他自杀、怕他潜逃。   几天几夜没睡好,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从海东睡到江城,韩均怎么下车的,车上的土特产什么时候搬下去的都不知道。   老聂不忍心叫醒他,厅里又规定不执行公务时车辆必须入库,不能在外面过夜。只好向夏莫青打听了一下他家地址,把他一直送到家门口。   “王队,这些海鲜是韩处长掏钱买的,我们全有份。这些干货是刘局长送的,也是一人一份。这两瓶酒两条烟是海东化纤王总送的,韩处长不抽烟不喝酒,给你、齐科长和我各分了一份。东西不少,你太累,你在下面看着,我帮你往楼上搬。”   破案是工作,工作一完就该谈私事了。   看着地上这一大堆海鲜、干货和烟酒,刚被叫醒的王思强懵了,怎么也不敢相信“假洋鬼子”不仅没给他小鞋穿,没打击报复,居然反过来给他送东西。难道,难道,难道他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百思不得其解,见省厅司机老聂要动手,急忙道:“聂师傅,你别管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给我爱人打电话,她马上下来。”   把车送到厅里,还要开电动车回家,老聂也不再客气,从他手上接过一根烟,爬上驾驶室把大拖车开走了。   一斤多一只的活梭子蟹,一共八只,去水鲜城买最起码要一千多。各种贝壳全是活的,放在里面的冰甚至没化掉。各种海鱼加起来十几条,好几种连名字都叫不出。还有这一堆包装精美的干货,不知道怎么吃,从来没做过。   在环卫上班的周菊哪见过这些,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冰箱,一边兴高采烈地说:“在刑警队十几年,每年过年就一根猪大腿、两桶色拉油、一箱带鱼和几箱水果,去年连猪大腿色拉油带鱼都没有。思强,新单位福利这么好,刚上几天班就发这么多东西,你就在那干算了。”   生怕媳妇担心,王思强从来没跟她提过韩均的事,看着那几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他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 第一百二十章 付出就有回报   “itc(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于参考申请书内容及当时可取得的其他数据后,即开始制作问卷俾寄发予该案直接利害关系人,亦即美国国内生产者、进口商及涉案的外国出口商、制造商,请其提供itc所需之相关信息,以下仅就外国出口商、制造商也就我们的客户部分作简介……”   吃完海鲜已经快10点,韩均和张琳决定下楼来白主任,准备安慰安慰她,让她别那么纠结。   没想到这么晚了,二楼律所会议室仍灯火通明。   本应该很纠结的白主任居然像高三学生一样,同高铭等实习律师一起熬夜听施玲稚讲课,连前台接待都在参加学习。   韩均注意到几天没来,律师里里外外发生了巨大变化。   开放式办公区的文件全是英文的,他珍藏的美国1930年关税法、美国联邦法规19.cfr等法律书籍,全被她们拿来当成教科书和工具书。施玲稚在里面说得是英语,为了让她们能够听懂,语速放得特别慢。   顾问办公室、白晓倩办公室、休息室和接待室里,甚至支上了几张可折叠的钢丝床。茶水间的垃圾桶里,塞满吃完饭之后留下的泡沫饭盒。   她们很努力,正在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律师是一个需要不断学习的职业,连华尔街规模最大、人员最多、排名最靠前、历史最悠久的大律所也非常注重职业培训。她们刚涉足涉外业务,并且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美国法律职业教育。更需要认真学习。   韩均很高兴律所能够发生这样的变化,朝张琳会心地笑了笑,走进会议室用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更专业地介绍道:“理论上,itc不采抽样,而是将问卷发给所有已知的外国出口商、制造商,方式为直接将问卷寄给外国出口商、制造商,若该厂商在美国有代理人,则会透过代理人转达。   因美业者于申请书中亦会提供一部份外国厂商名单,但列名其中的厂商并不一定真的有生产涉案产品。故itc有时也可能洽请该涉案国驻美使馆提供信息。”   刚才听得太认真,对二人的到来几乎一无所知。   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熟悉的面孔。白晓倩欣喜地笑道:“我的韩大顾问,您终于回来了。您不在家,您不管我们,我们只能自学。既然来了。上一课吧。”   她话音刚落,施玲稚和高铭他们立马送上一阵热烈地掌声。   中国律师是一个有着十几万人员的社会群体,但真正能赚到钱的就四种律师:一种是早期从事律师工作的佼佼者,他们不仅积累下了客户,积累下了人脉,并且与当地司法机关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在本地已形成一定的社会影响力,甚至获得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等社会职务。他们已经形成品牌。成为当地甚至全省、全国的著名律师。   第二种是有很深社会关系或者背景的律师,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称之为“官商勾结”的律师。他们有钱则同某些企业家的发家致富方式大同小异。   第三种是一些大型律师事务所的主任或者合伙人,他们基本上不再具体办理案件或者法律事务,着重于律师事务所的整体宣传与推广,而自己则从其他律师的办案收入中获得自己的收益。   最后一种就是有着极高学历甚至留学经历、能够与外商熟练地用外语交流的律师。有机会赚取外商的律师费,也更容易赚取国内企业涉外法律事务的律师费。   西郊分所定位明确,今后将专攻涉外业务,事实上这也是她们能够出头的唯一方式。毕竟涉外业务竞争相对较小,整个江省都没一家律所能够接华盛瓷业这样的反倾销调查应诉业务。   她们是破釜沉舟,铁了心要成为一支反倾销反垄断应诉团队,看着她们那满是期待的样子,韩均不由地想起自己当年曾付出过的努力。   一边示意她们坐下,一边感慨地说:“除了小谷(前台接待)之外,在座的都不小了。有的已经是而立之年,有的快而立之年。你们在这个年龄仍能如此努力,如此用功,我很感动,很受感染。在外人看来,你们现在学好像有些晚,但在我看来一点也不晚。   要知道在美国,法律不是年轻人的职业。美国律师平均年龄在47岁左右,36岁以上的律师才有资格进入aba(美国律师协会)的‘初级律师协会’。毕竟有那么多经验更丰富的律师可以选择,谁愿意去找一个20多岁的毛头小伙为自己出庭辩护?”   他朝施玲稚微微笑了笑,接着道:“正如你们所知道的,我是一个特例,或者说我运气比较好,能够有机会全权代理施律师的外公起诉纽约市政府,在纽约和新州华人圈里打出了一点名气。   至于东华集团的案子,我之前曾跟白主任讨论过,之所以能够争取到比较低的加征税率,并非我比美国同行更优秀,而是因为东华集团比其它几家应诉企业更配合。   并且他们在平常管理和公司运营上具有一定系统性,反倾销调查问卷中所需要的数据和材料相对容易找到,这使得我们给itc提交的书证比较全面,能够得到充分的证据支持……”   一个成功的涉外律师现身说法,众人激动不已。   他们将来是要帮自己赚钱的,韩均自然不会让他们失望,从高铭手边拿起华盛瓷业等四家应诉企业的问卷调查资料,抑扬顿挫地说:“itc 初步损害调查及裁定非常重要,虽然itc并不强制我们一定要回复问卷。然而拒答问卷将导致itc作出不利于我们的推论。   更重要的是,itc的问卷调查远没有美国商务部的问卷调查那么繁琐,而且其调查结果可全盘推翻商务部反倾销税率认定。我们接下来要认真对待下述几个问题。并做好相应工作。”   包括白晓倩在内的所有人,不约而同拿起纸笔,准备做记录。   “首先,客户历年来的存货率是不是相对偏低,其产能使用率是不是较高?如果我们能够证实这两点,就意味着我们的客户未来将不致提高其生产量并出口至美国,对于美国产业造成威胁的可能性较低。   反之。有大量存货且产能利用率不高的大型外国制造商,在itc看来将很可能大量出口涉案产品至美国,将会对美国产业具有潜在威胁。易被itc认定为有产业损害之虞或造成产业损害……”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韩均就客户是否以低于市价销售至美国市场、客户是否迫使美国产品价格被压低、客户产品与美国产品的替代性、客户的获利情况、客户近3年的产量趋势……等涉及到itc调查及裁定的相关内容进行了阐述。   深入浅出,受益匪浅,比施玲稚这个从未打过“洋官司”的律师厉害得不止一点两点。   高铭兴奋不已地问:“韩律师。如果itc认同我们提供的书证。并在初裁时作出对我们有利的裁决,是不是意味着在正式调查开始后的两个月内,我们就能赢得这场应诉?”   韩均点点头又摇摇头,从白晓倩手上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小口,微笑着解释道:“整个调查过程冗长繁杂,我们如果能赢得初裁,提控的美国厂商不一定会善罢甘休,他们或许会提出复议。但对我们而言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去争取。   所以你们要收集、整理、回复一切有利于我们的书证,协助客户进行内部整改。只有这样在itc举行公听会时,我才能在交叉诘问中有所作为,否则只能陪他们耗十五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施玲稚不失时机地介绍道:“公听会跟庭审差不多,先由提控的美国业者发言陈述意见,再由进口商、我们及或下游使用者提出论点或反证。经过交叉诘问后,每一方还有一次发言机会,响应他方提出之询问及总结己方立场。赢了虽然有可能再来一次,但输了就会直接进入下一个程序。”   ……   事关几百万律师费,赢了甚至在商定的律师费上翻番,韩均一直跟他们讨论到凌晨一点。   送他和张琳回去休息时,白晓倩意犹未尽地说:“老板,老板娘,如果这场应诉我们能干净利落赢得初裁,那接下来会有一个更有搞头的‘337调查’。”   张琳一脸疑惑地问:“337调查?”   韩均耐心地解释道:“所谓‘337调查’,是itc根据1930年通过的关税法第337条,对外国产品是否存在知识产权侵权行为进行的调查。   美国是世界最发达的国家,市场最大。大公司都在美国,他们的很多专利也在美国。所以itc经常利用337提交专利诉讼,然后通过这个专利诉讼,让很多公司没有办法把产品销售到美国。是美国最灵活,也最具杀伤力的贸易保护手段。”   张琳窃笑道:“是不是很赚钱?”   一想到美好的前景,白晓倩便吃吃笑道:“是非常赚钱!律师费动辄上百万美元,不管输赢,干一票能休息几年。当然,赢了更好。”   刚帮公安厅破获两起积案,就听到这个消息,韩均若有所思地问:“白主任,这个‘337’调查谁介绍的?”   “严主任,除了他能有谁?今天太晚,资料明天早上给你,好好研究研究,我的嫁妆全靠它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女儿有一个好师傅   韩处长在电话里说了,以后办案早出晚归,看完案发现场和被害人遗体之后回单位遥控指挥。必要时让王思强、齐兆友或小姜留在案发地,督导和协助地方公安局侦破。   这是一个新情况,夏莫青必须向厅里汇报。   四天侦破两起积案,一起死亡两人,社会影响恶劣;一起已过去12年,并且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把案子办成了铁案,可以称之为江省公安系统今年最经典的命案侦破案例。   一炮打响,不负众望。   厅领导对“八零幺”信心更足了,立即指示技术部门给沿江西路801号安装最先进的电视电话系统。   周五早上的厅党委会上,董副厅长考虑到“八零幺”下去办案太辛苦,王思强同志为侦破12年前的强-奸杀人案几天几夜没合眼,姜怡同志为侦破“6.26案”熬了一天两夜,建议该休息的时候就让办案人员休息,没必要墨守成规,非节假日期间没必要一定要他们上班。   彭厅长深以为然,明确指出“八零幺”不同于一般的办案部门,要侦破的积案堆积如山,案情一个比一个复杂,必须要有一个好的精神状态。   考虑到警务指挥车一直闲置,既然能发挥作用就应该让它发挥作用。于是会议一结束,“八零幺”不仅在作息时间上拥有了很大自主权,并且拥有随时调用“镇厅之宝”的权限。   司机老聂随之而成为“八零幺”的第六个成员,也是“八零幺”唯一的职工。平时开省厅刑侦局给“八零幺”配的三菱帕杰罗警车。下去办案时去厅里换开沃尔沃大拖车。   上午拍板,技术部门和老聂下午就到了。   布线,装高清摄像头。装大屏幕液晶显示器,顺便换装防弹玻璃,搞得比西郊分局110指挥中心都夸张。王思强在这实在帮不上忙,夏莫青按照厅领导指示干脆让他回去休息,星期一上午再来上班。   在刑警队干了十几年,连续休息两天半只有春节时才有过。王思强真不习惯,回家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便跑回西郊分局找钱政委,想跟老领导好好谈谈。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才离开分局一个星期他就成了一个“外人”。甚至受到丁局长、钱政委和刑侦副局长张宜亮“英雄”般地接待。   “思强,你们这次干得漂亮。陈局参加完厅党委会,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来表扬我们西郊分局出人才。”   丁承友心情似乎从来没这么好过,一边热情无比地招呼他坐下。一边大发感慨:“韩处长是我们分局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你是我们分局重案队长,小姜是我们分局干警,可以说‘八零幺’从组长到组员几乎都是我们西郊分局的,你们出成绩,我们脸上也有光啊!”   钱政委哈哈大笑道:“丁局,齐兆友是市局的,夏科长也是从市局出去的。在兄弟市局面前露了脸,而且这才是刚刚开始。我们高兴,陈局更高兴。不然能给我们打这个电话,能表扬我们分局出人才?”   “是啊,思强。”   张宜亮拍了拍他胳膊,笑容满面地附和道:“你们以后下去不仅代表省厅,同时也代表我们江城市局,代表我们西郊分局。一定要再接再厉,再干净利落拿下几起积案,让我们也跟着后面露露脸、沾沾光。”   王思强被搞的哭笑不得,接过局长递上的香烟,愁眉苦脸地说:“三位领导,案子破了我高兴,再苦再累都高兴,但回想整个侦破过程,我越想越害怕。你们帮我想想办法,把我调回来,‘八零幺’我真不能再呆了。”   “刚干出点成绩就要回来,开什么玩笑?”   丁承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调令已经下来了,跟小姜一个单位,省厅刑侦局一处。连正科级都解决了,而且那么有前途,这么好的事去哪儿找,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丁局,您知道我那个案子嫌疑人是怎么被拿下的吗,是被吓的!两天一夜,当真被吓得魂飞魄散,我指挥抓捕时,嫌疑人尿都被吓出来了。一带到派出所,连问都不用问,就把犯罪事实交代得一清二楚。”   王思强深吸了一口烟,心有余悸地接着说:“为了吓唬嫌疑人,韩处长不仅把我蒙在鼓里,连市县两级公安局领导和地方政委党政领导都被他蒙在鼓里,调动了包括两所警校学员在内的近千警力,发动了海东公检法司和那三个乡镇几乎所有党员干部。   四面楚歌,就跟韩信逼死项羽一样,硬是把嫌疑人逼崩溃了。你们说他心有多狠、手有多辣?并且不计后果,不顾影响,根本不考虑万一逼不出来该怎么收场,甚至像没事人一样跑步遛狗、游山玩水。”   丁承友掐灭烟蒂,一脸感慨地说:“这事陈局在电话里说了,认为办得漂亮,并且只能这么办。手上一点证据没有,如果不击溃嫌疑人心理防线直接抓人,他不交代怎么办?   事实上他也不可能老老实实交代,毕竟交代就是个死。最终结果我们能想象到,要么明知道他是凶手却只能放人,要么把一起不是冤案的案子办成‘冤案’。”   “丁局,我不是说这个案子,我是说这个事情。”   王思强磕了磕烟灰,忧心忡忡地说:“您想想,我跟他有仇,我得罪过他。他心机这么深,手段这么狠,我真玩不过他。不怕您笑话,我感觉我现在跟那个嫌疑人差不多,他不知道在怎么算计我呢!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保准能把我玩死。不死也得脱层皮。”   丁承友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是差不多,做贼心虚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局里是要求羁押他,但没命令他动手,也不会下这种命令。   钱良争暗叹了一口气,循循善诱地说:“思强,韩处长把你调过去,肯定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报复的意思。不过他已经答应过丁局不找你麻烦,不跟你算旧账。当着刑侦局吴卓羲面答应的。他为人虽算不上光明磊落,但说出来的话也是一言九鼎,只要你认真工作。我感觉他不会刻意为难你。”   “他越是不为难,我心里越害怕。政委,就像丁局说的,我做贼心虚。我一看见他我心里就发毛。我感觉我也快崩溃了。”   “假洋鬼子”不出手比出手更狠,一个案子一个份调令就把他吓成这样。   这件事丁承友是有责任的,他不能坐视不理,略作权衡了一番,沉吟道:“思强,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想当个和事老,请他吃顿饭。让你当面道个歉,赔个罪。他不给我们机会。所以我打算把小姜父母来江城这个机会利用起来,彻底把你这块心病治好,省得你以后再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丁局,您是说……”   “老单位领导请小姜父母吃顿饭,小姜父母应该会赏脸,毕竟他们女儿在我们这儿干了一年多。她父母来了,师傅师娘也要给点面子,实在不行让小姜做做工作,到时候我和政委把你们拉到一边,好好说说,争取一劳永逸地把这事了了。”   钱良争点头道:“思强,丁局这个主意好,我们给他徒弟面子,他能不给我们面子?”   王思强真不想再过那种忐忑不安的日子,立马起身道:“丁局,政委,那就全拜托你们了,这顿饭算我的,我请。”   “用不着你请,毕竟这事分局也有责任。”   ……   与此同时,韩均和特别请了半天假的张琳一道,接到从东北赶来看女儿的姜宝旺夫妇。   儿行千里母担心,父亲同样担心。   从女儿来江城报到的那一天起,姜宝旺几乎一天一个电话,对女儿在江城的工作和生活非常了解。知道她被单位安排去接待一个年轻的正处级调研员,知道她成了调研员的徒弟,甚至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三级警监,一度被炒到网络上,被推上网络舆论的风口浪尖。   刚开始以为他是不是对自己女儿有那个意思,谁不希望女儿能有个好归宿,他什么没说,什么没问,打算让事情自然发展。后来才知道人家有对象,而且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海归教授。   从电话中他能感觉到人家对自己女儿很好,好到他这个父亲都有些“吃醋”。   同时又很高兴,为女儿能有这样的机遇,能拜这么年轻能干的正处级领导为师感到高兴。要知道他从警30多年,直到去年退居二线才提了个正科级。女儿沾师傅光,不仅从基层一下子被调到省厅,甚至成了副主任科员。   终于见到真人了,姜宝旺很激动,下意识举手敬了个礼,一脸感激地说:“韩处长,张教授,小怡从小娇生惯养,不怎么懂事,我们又不在她身边,让你们操心,让你们受累了。”   韩均伸手抢过行李,摇头笑道:“姜大队,你说这些就见外了。姜怡是你女儿,也是我韩均的徒弟,唯一的徒弟,关心照顾是应该的。何况她很懂事,很听话,就像一个开心果,根本没让我们操心受累的地方。”   张琳吃吃笑道:“是啊,姜怡很懂事的,我们非常喜欢她。”   姜怡像个长不的孩子,紧搂着母亲徐传娴的胳膊,眉飞色舞地问:“爸,妈,我没骗你们吧,我师傅是不是比照片上更年轻?我师娘是不是比照片上更漂亮?”   为这个整天想当刑警的女儿,徐传娴操碎了心,现在好了,上调到公安厅,副主任科员,比她这个母亲都有出息,连连点头道:“年轻,漂亮,比照片上更年轻,更漂亮。”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家。”   为了接他们,居然开来两辆车,两位男士一辆,三位女士一辆,姜怡扶着方向盘,不无得意地介绍道:“妈,本来想开路虎来接您的,白姐有事要用车,只好开她这辆宝马。我们有四辆好车,师傅的奥迪、律所的路虎,白姐这辆宝马,师娘还有一辆小mini。”   “徐大姐,别信她,我那算什么好车,就一上下班代步的交通工具。”   女儿开人家车的事徐传娴知道,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有所准备,当着她师娘面,欲言又止地说:“张教授,我们就小怡这么一个女儿,来前我跟老姜想了想,打算这趟来看看江城的房子,找个不是很贵的,帮她付个首付。再帮她买辆十来万的车,省得再住您家麻烦您,再开你们的车上下班。”   “徐大姐,没必要,真没必要,我们有两套房,空着也是空着。车更算不上事,对我们而言真是一交通工具。况且她们单位就在对门,过马路就是,上下班很方便的,如果买房买车反而不方便了。”   张琳话音刚落,姜怡便惊呼道:“妈,又帮我买房又帮我买车,咱家有那么多钱吗?”   徐传娴脸一红,低声道:“我跟你爸工作这么多年,十几二十万还是有的。来前问过你二姑和你小姨,她们说了,不够管她们借。”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张琳拍了拍姜怡胳膊,感叹道:“生姜,你看你爸妈对你多好,将来一定要好好孝敬他们。”   “孝敬,当然孝敬,一定孝敬,不仅要孝敬我爸我妈,还要孝敬师傅和您。”   张琳扑哧一笑道:“我没那么老,不用你孝敬。”   姜怡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诡秘一笑道:“那我等您和师傅有了宝宝,帮你们带小师弟或小师妹。”   说说笑笑,两辆车很快抵达了西郊植物园。   看着周围如画的景致,徐传娴倍感无奈地苦笑道:“老姜,看来房子不用看了,车也不用买了。这丫头有好师傅好师娘,住好房子开好车,跟着师傅师娘吃香的喝辣的,过惯好日子,肯定过不了苦日子。”   韩均关上后备箱,回头打趣道:“徐大姐,你这话非常有道理,年轻人应该吃点苦,现在想想让她搬这儿来真失策,生活条件好了,连眼光都高了,张琳给她介绍三个对象,她居然一个都看不上。”   “师傅,不是这样的,是没感觉。”   姜怡俏脸一红,急忙岔口话题,拉着父母介绍道:“那一层就是白姐的律所,她们现在专接涉外业务,一进门就说英语。警务室楼上就是我们单位,先把行李送上去,洗个澡,吃完饭,我再带你们过来参观‘八零幺’。”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约黄昏后   韩均帮姜宝旺夫妇安顿下来,陪他们尝完小萍手艺,很难得地以权谋私了一回,没买门票,带他们从警务室进植物园欣赏夜景,甚至使用了园区保安的电动巡逻车。   虽然住这么近,晚上来植物园张琳还是头一次。   姜怡嚷嚷着要带她爸妈去参观“八零幺”,二人干脆下车让他们先去,自己步行回去,就当每晚休息前的有氧运动。   夜间的植物园,褪尽白天的喧嚣与嘈杂。   凉凉的秋夜、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情愉悦,更容易静下心来感受大自然。因为光线暗,视觉减弱,让听觉、嗅觉和触觉不知不觉增强了,给人以和白天完全不同的体验。   她站在小桥头感叹道:“景色好美。”   一阵微风拂过,她的秀发在风中扬起,清丽脱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望着行人艳羡的目光,韩均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捉住她的左手,轻声道:“人更美。”   张琳眸光流转,俏脸上泛着一丝红晕,美艳不可方物。   旋即低头嘻嘻笑了几声,挣脱他的掌握,跑到桥那边俯身闻了闻一朵叫不出名字的花,回头娇笑道:“亲爱的,昙花、夜来香、紫苿莉、王莲、月见草跟你一样爱过夜生活,它们会选择在人们休息的时候在夜间悄然开放,所以要赏它们得相约黄昏后,要有足够的细心和耐心才能欣赏到。”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想想是挺浪漫的,我们也应该试试。”   韩均再次牵起她的左右,这回张琳没有挣脱。二人就这样拉着手一路往前走,也不管这条是不是回家的路。   ……   在姜宝旺看来只要有代号的单位都了不得,比如610办公室(防范和处理邪教问题领导小组办公室)。   前几天光听女儿在电话里说“801”,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从警务室经过两道要刷卡、要输密码又要对指纹的铁门上去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设备很先进,安全措施很严,感觉这个“801”很神秘。生怕女儿因为自己违反保密纪律。没敢再看,拉着徐传娴急忙下楼。   “爸,没你想得这么严重。我们负责清查全省命案,不是什么保密单位。之所以给个代号,是因为我师傅只能当无名英雄,不能被宣传。”   立功就要授奖。不然积极性怎么调动。姜宝旺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为什么?”   姜怡得意地窃笑道:“我师傅是美国律师,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要帮省里企业去美国打‘洋官司’,不能跟党政机关走太近,至少表面上不能。所以他首先是律师,然后是国家干部,最后才是警察。”   姜宝旺更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为什么不能?”   “他打得全是大官司,反倾销反垄断。昨晚好像又接了一个什么337调查,涉案金额最少的都上千万美元,上亿人民币。这样的大案子,律师背景非常重要,如果他像国内律师一样宣誓忠于祖国拥护党,会直接影响到美国法官对他的印象,会直接影响到最后判决。”   徐传娴脱口而出道:“美国亡我之心不死?”   姜怡被搞得啼笑皆非,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政治体制不同,法条不同,美国人认为法律必须被信仰,否则它就形同虚设。认为律师应该忠于法律,不应该忠于政党。   那些持美国律师执照的不知名律师无所谓,人家不会去问也不会去管。但我师傅在纽约和新泽西非常有名,担任过地方检察官,别人会关注他的政治倾向,尤其他在法庭上的对手。一旦被揪住不放,虽然不至于被吊销执照,但之后的庭审肯定不会很公正。”   徐传娴禁不住问:“立功不能授奖,那些积案韩处长不是白破了?”   “妈,我师傅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甚至不在乎当官,破案仅仅是兴趣,高兴就破,不高兴就不破。连工资都不要,全部捐出去了,真正的无欲则刚,省领导和厅领导知道他这个臭脾气,从来不会把他当成下属,什么事都跟他商量着办。”   一个官司赚几百万,谁愿意去当官,去受人管。   姜宝旺反应过来,一脸严肃地告诫道:“小怡,韩处长是韩处长,你是你,不能因为韩处长是你师傅,你就不尊重领导。”   “知道了,我不会得意忘形的。”   “知道就好。”   徐传娴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明白了,原来韩处长是美国人,不能光明正大地当中国官。”   姜怡扑哧一笑道:“妈,我师傅不是美国人,而是美国人的爸爸,瑶瑶照片你们看过的,混血儿,漂亮吧?”   29岁的人就有个13岁的女儿,一想到这事徐传娴就想笑,挽着她的胳膊笑道:“是挺漂亮的,长大了能去当明星。”   他们来江城的消息传得特别快,一直想好好感谢下韩大律师,却一直没机会的东华集团董事局主席李再坤,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让夫人打来电话,借口姜怡在侦破谭慧案时出了力,帮东华集团挽回了数以亿计的经济损失,准备在周二晚上设宴表示感谢。   紧接着,老单位领导丁承友局长打来电话,要为他们接风。   老单位领导请客,新单位领导同样想请客。为了让他们放心,让他们感觉女儿在江城工作的很愉快,夏莫青代表“八零幺”打来电话,准备明天中午聚一聚。   白晓倩吃晚饭时说过,她和施玲稚要代表律所请他们吃顿饭。再加上张琳准备设在东江大酒店的正式接风宴。这几天几乎天天有饭吃。   老两口关上房门,躺在她师傅为女儿买的大床上,辗转反复怎么都睡不着。   想到这排得满满的饭局。想到周二可以去参加女儿立功受奖的仪式,想到甚至为此把警服带来了,徐传娴感叹道:“宝旺,你说小怡要是个男孩子都好啊,有韩处长这个师傅,肯定前途无量。”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一样出息。23岁副主任科员,工作单位在省厅刑侦局大案要案处,老钱家儿子跟我们家小怡一比。什么都不是,回去后我看他再怎么跟我吹牛。”   “这倒是,级别比我都高,这丫头。没想到真出息了。”   姜宝旺拍了拍床。咧着大嘴嘿嘿笑道:“那是沾他师傅光,你说我当年怎么就没碰上个有本事的师傅,搞到现在才正科。”   想到韩均要模样有模样,要钱有钱,要学历有学历,要级别有级别,又有本事,徐传娴又感叹道:“要是韩处长没女朋友多好啊。要是能有个他这样的女婿,我睡着了都要笑醒。”   “说什么呢。净胡思乱想。”   姜宝旺“啪”一声拍了下她大腿,提醒道:“传娴,以后不能说这些胡话,想都不能想,张教授对丫头多好啊,说这些对得起人家吗?再说我家丫头什么样我们心里清楚,真配不上人家,也只有张教授才配得上。”   谁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最好,可是女儿除了年龄之外,无论长相、学历还是能力,实在无法与“人生大赢家”张琳相提并论,连隔壁白主任都比不上。   徐传娴暗叹了一口气,侧身道:“我刚才就是随便想想,你以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姜宝旺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有韩处长和张教授在,我们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包括她的个人问题。什么人跟什么人交朋友,你看这栋博士楼,住得不是院士就是专家教授,我感觉我们未来的女婿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对徐传娴而言,女儿出不出息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好归宿,忍不住笑道:“这倒是,肯定差不了,不然真配不上我们小怡的家世。”   姜宝旺被搞得啼笑皆非,笑骂道:“什么家世,我们有什么呀,准备给她买房买车的钱还是管她姨和她姑借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家也是她家,这不住她师傅家吗?”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   姜宝旺想了想,突然起身道:“传娴,丫头马大哈,拜师宴到现在没摆,反而白吃白住白拿师傅的,这样不行,我们要帮她把礼数补上,顺便回请一下老单位和新单位领导,还有老单位和新单位同事。”   不能光吃人家的,也要回请一下人家,徐传娴深以为然,跟着起身道:“搞就搞像样点,找个像样的酒店,反正她现在什么都不缺,我们不用再帮她买房买车。”   “就这么定,明天我跟她说,让她想想该请哪些人,发个请柬。”   ……   与此同时,韩律师和张琳刚浪漫完,正在洗最有情调的鸳鸯浴。   张琳躺在浴缸里,不敢睁开眼睛,羞惭惭地把身体团成一团,只听见“哗啦”一声,韩均跨了进来,随后一只大手就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张琳吃吃笑着把他往出推,二人就在浴盆里把水扬得到处都是。   又是一阵暴风骤雨,激情过后,她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有气无力地问:“亲爱的,你有没有发现你对生姜特别好,像对自己女儿一样。”   韩均一愣,睁开双眼道:“你这一说,我发现真有点,真把她当自己女儿了。”   “是不是特别想瑶瑶?”   “想,不过你跟瑶瑶对我来说一样重要。”   张琳趴到他身上,抚摸着他下巴上的胡渣,“我没吃瑶瑶的醋,只是下午生姜跟我开了个玩笑,我感觉我好自私。”   韩均生怕她着凉,放掉浴缸里的水,一边拿毛巾帮她擦拭,一边好奇地问:“什么玩笑?”   “她说将来要孝敬我们,我说我没那么老,不用孝敬。她又说等我们有了宝宝,她帮我们带小师弟或小师妹。一个女人,光顾着自己活得潇洒,不给心爱的男人生孩子,你说自不自私?”   见韩均沉默了,张琳急忙道:“我就是胡思乱想,你千万别误会,更没有逼你做什么的意思。”   女儿的问题解决不了,韩均实在不想结婚,不想再要孩子,一脸歉疚地说:“对不起,说起来自私的是我,要不我明天试探试探瑶瑶,看她对我们结婚要孩子有什么想法。”   张琳急了,连连摇头道:“千万别,现在这样挺好的,你应该遵守你对她的承诺,我刚才就是胡思乱想,根本没想过真要小孩,一点心理准备没有,从来没有。” 第一百二十三章 韩律师的“好人缘”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姜宝旺夫妇舍得花钱摆拜师宴。   为了生姜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的父母能够开心、放心,韩均作出巨大“牺牲”,不仅陪他们一起出席了立功受奖仪式,不仅陪他们一家一顿不落地参加了所有饭局,不仅当着丁承友、钱良争、张宜亮三人的面,接受了王思强的道歉,甚至同意姜宝旺夫妇摆拜师宴。   如果不同意,如果不让他们花这冤枉钱,他们心里肯定不舒服,肯定不高兴。   好心情太重要了,韩律师不仅自己要有个好心情,认为身边人也要有个好心情。只有身边人高兴了他才会更高兴,才能有更好的心情,这比当多大官、赚多少钱都重要。   师傅为自己居然真正原谅了王队,居然愿意跟那么多人一起吃饭,居然同意父母摆拜师宴,姜怡感动到极点,抱着张琳哭了。   “傻丫头,这是喜事,哭什么呀?”   张琳抚摸着她的秀发,像哄孩子一样哄道:“在美国那么多年,我跟你师傅一样只偶尔参加过别人的婚礼、生日或公司庆典之类的宴会,除了上次接待艾琳她们,我们自己从来没办过像样的宴会。拜师宴好啊,有朋友有同事,多热闹啊。”   姜怡梨花带雨地说:“师娘,您别骗我了,我知道师傅不喜欢这些。”   “你知道什么呀,他是不喜欢参加别人的宴会。可这不是别人的,是我们自己的。他跟你一样都是主角,要当那么多朋友和同事面正式收下你这个徒弟,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真的?”   张琳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擦了擦。煞有介事地说:“骗你做什么,听说朱副市长在省里开会,立马打电话告诉人家他要正式收你为开山大弟子。要人家晚上来,还不能两手空空来。打电话时那显摆样,我听着都害臊。”   师傅从来不把朱副市长当市长,一口一个朱俊风,想到朱副市长骗她叫叔叔的样子。姜怡扑哧一笑道:“哪有他这样的,朱副市长能来已经很给面子了。不行,我要给朱副市长打电话。请他千万别当真。”   “别管他们了,在国内他就朱副市长一个朋友,这么大事朱副市长当然要来。”   姜怡擦了下眼泪,蓦地起身道:“我得上楼跟我爸我妈说一声。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他们没见过这么大领导。不跟他们说一声,他们肯定会吓坏的。”   张琳扑哧一笑道:“生姜,在你师傅请的人中,朱副市长真不算大领导。省法制办严主任,司法厅许厅长,连你们彭副省长他都请了,要不是我拦着,他恐怕连余省长都打算请。”   姜怡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惊诧地问:“师娘,师傅没事吧?他……他……他怎么会请这么多领导。他……他不是不喜欢跟领导打交道吗?”   她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单位虽然换了不少,真正处得好、有人情往来的朋友和同事没几个。   西郊分局刑警大队内勤室的两个大姐肯定会来,重案队的老领导老同事请了,但办案的办案、值班的值班,只能来李大山和蒋小燕两个代表。“八零幺”全体成员倒是一个不缺席,可刨去师傅和她自己,也就夏莫青、王思强、齐兆友和老聂四个人。   昨晚趴在饭桌上想了半天,算上回请的西郊分局丁局长、钱政委、张副局长和刘大队,以及根本算不上客人的白晓倩、小萍和施玲稚,提交给他爸妈过目的宾客名单连三桌都坐不满。   这太寒碜!   姜宝旺感觉女儿不会处事,没人缘,认为这么大事不能这么草率,于是拉上爱人一起找她师傅,想请韩律师多请一些客人,没十桌也要摆个八桌,搞热闹点。   这可把我们韩律师给难住了,徒弟没什么人缘,他更没人缘。   十五岁出国,在美国一呆十几年,对“人情社会”没什么概念,回国之后从未想过宴请什么人,极少参加别人宴请,又特别喜欢跟漂亮女人打交道,铁哥们之类的同性朋友屈指可数。   他头一次发现他活得太失败,想请人吃饭都不知道该请谁,在外面怎么丢人他不在乎,不能在家里丢人,不能让宝贝徒弟的家长感觉他没人脉、没人缘。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白晓倩和施玲稚把他回国以来收到的名片全翻出来,只要人在江城,只要见过面打过交道,只要不是崔判官那么讨厌的,不管人家级别有多高,到底有没有时间,挨个给人家打电话。   提起这个张琳就想笑,拉着姜怡手吃吃笑道:“你师傅是不喜欢跟领导打交道,但不等于一点不近人情。他认为请一个人是请,请两个人也是请,所以借这个机会把该请的全请一下,省得那些领导总说他不会处事。”   这种事师傅真干得出来,姜怡愁眉苦脸地问:“那……那……那彭副省长、严主任和许厅长有没有答应他?”   “彭副省长在bj开会,晚上来不了,特别委托董副厅长代他过来。许厅长一口答应了,肯定会来。严主任最逗,在电话里说你师傅赚那么钱,比铁公鸡还抠门,从来舍不得请客,这个机会他不会错过,别说有时间,就算没时间他也要抽时间来。”   拜师宴规格越来越高,姜怡又喜又忧,苦着脸道:“一下子来这么多大领导,坐肯定坐得下,菜也可以加,关键怎么安排?”   她父母一个也不认识,二来级别又有些低,到时候能不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肯定无法给领导们安排座次;韩大律师不会去奉承别人。不管对方是多大领导,更不会去做迎来送往的事。   不过这真难不倒张琳,她胸有成竹地笑说:“有白主任在。你担心什么。”   “白姐愿意帮忙?”   “这么大事她能不帮忙?不看你面子,也要看你师傅面子。不看你师傅面子,也要看钱的面子。要是让你师傅不高兴,她去哪儿赚钱?”   姜怡点头道:“这倒是,她接待人最合适,不管多大领导都能跟人家谈得来。”   张琳想了想,又凑到她耳边道:“先别告诉你爸妈。到时候给你爸妈一个惊喜,让他们知道你江省生活好、工作好,有那么多大领导罩着。谁也不敢欺负你。”   老单位领导请客,上市公司老总请客,新单位领导请客,已经很有面子。没想到还有更有面子的事。姜怡嘻嘻笑道:“行,不告诉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   上面抓得严,不能铺张浪费,领导更不能带头搞不正之风。   尽管是私宴,花得全是姜宝旺夫妇自己的钱,但韩均依然非常谨慎,建议他们把宴席摆在比较可靠的东华大酒店。   李再坤欠他几千万美元的大人情。当然要把事办得妥妥帖帖,要不是他坚持让姜宝旺夫妇掏钱。等会不管吃多少喝多少李再坤都要给他免单。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拜师宴即将开始。   韩处长坐在里面同东华集团董事局主席说话,上次人家请客已经被搞得受宠若惊,这次人家又打折,姜宝旺夫妇不好意思往前凑。更何况今晚他们主人,应该带着女儿在大堂外同白律师一起迎接客人。   “小姜,我没来晚吧?”   在立功受奖仪式上见过,吴卓羲不用她介绍,就伸出右手笑道:“姜大队,徐大姐,今天既是你们家小姜的拜师宴,也是你家小姜的庆功宴,真是双喜临门啊。”   市局刑侦局领导亲自来了,姜宝旺受宠若惊,急忙道:“吴局,感谢您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小女的拜师宴,谢谢,非常感谢。”   他应该算韩大律师的半个朋友,白晓倩没把他当外人,禁不住打趣道:“吴局,韩大处长说了,今天没带礼物的不让进门,您不会两手空空吧?”   吴卓羲猛拍了下额头,一脸苦笑着问:“忘了,真忘了,白主任,红包行不行?”   白晓倩指了指身边的空挡,吃吃笑道:“当然不行,韩大处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吴局,既然您什么都没准备,那只能罚您陪我当半个小时迎宾。”   姜宝旺夫妇尴尬不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令他们倍感意外的是,吴副局长居然哈哈一笑道:“能陪白主任当迎宾,是我吴卓羲的荣幸。”   “吴局,您别听白姐,师傅师娘和李总在里面,您进去吧。”   吴卓羲接过姜宝旺递上的香烟,连连摇头道:“跟亿万富豪聊不到一块去,不如在这儿当迎宾。”   正说着,丁承友、钱良争、张宜亮、刘义朋,重案队指导员李大山、内勤蒋小燕等老单位领导和同事到了,寒暄了一番之后,他们同样选择一起在外面当迎宾,不管姜怡怎么劝,谁也不愿意先进去。   夏莫青、齐兆友、王思强和司机老聂前脚刚到,有过一次合作的江城国际机场公安局刑侦支队张支队和干警常乐坤到了。市局刑侦局、西郊分局和“八零幺”的人不进去,他俩自然也不会傻傻的往里钻。   从一级警督到三级警司,门口站了十几个。好在全穿便服,如果全穿警服,人家真以为东华集团又出了什么事呢。   当下一个客人来临时,姜宝旺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进去,为什么愿意当迎宾了,原来有大领导。   韩大律师回国以来的很多事,几乎全是白晓倩在打理,对省法制办严主任一点都不陌生,落落大方地欢迎道:“严主任,恭候您多时了。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今晚的主角,我们韩处长的宝贝徒弟姜怡。”   严主任朝丁承友、吴卓羲等人微微点了下头,毫无架子地调侃道:“小生姜,我知道你。刚调到省厅,又立了一大功,连余省长都听说过你呀。”   姜怡激动得无以加复,问了一声好,忙不迭地介绍父母给他认识,姜宝旺和徐传娴像做梦似的,怎么也不敢相信省法制办主任会出席女儿的拜师宴。   把严主任送进去,又迎来司法厅许厅长,才把许厅长送进去,一个非常年轻的副厅级领导到了。   朱俊风跟韩均关系最不一般,可以算自己人,一见面就哈哈笑道:“小生姜啊小生姜,今天你不叫我叔叔都不行。这是礼物,专门跑商场买的,要是没带见面礼,你那个不要脸的师傅肯定会跟我急。”   姜怡同样没把他当外人,接过包装精美的丝巾,撒娇般地问:“朱大哥,我们各交各的行不?”   “不行,这是原则问题,不能再让你蒙混过关。”   朱俊风指了指她鼻子,旋即转身道:“姜大队,徐大姐是吧,你们生了个好女儿,女儿又拜了个好师傅,真是羡煞旁人啊。”   白主任在耳边介绍过,眼前这位是计划单列市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姜宝旺暗想难道姜家祖坟真冒青烟了,让女儿有这么大机遇,能遇上韩处长这么大影响力的贵人,他激动不已地握着朱俊风手,语无伦次地招呼道:“谢谢朱市长,欢迎朱市长,里面请,里面请。”   江城市局因为“10.01案”和“留学生被杀案”一连欠下韩大律师两个人情,他侦破命案确实有一套,将来说不准又要请他帮忙,陈副市长和古副局长不仅亲自来捧场,甚至准备了两份小礼物。   党政机关的客人级别一个比一个高,人才公寓的邻居身份同样显赫。   徐主任是赫赫有名的工程院院士,在江省享受副部级待遇,连书记省长都以礼相待,自然要上座。   祁教授、许教授、徐教授他们不仅是“千人学者”、“百人学者”、“长江学者”,还拥有各种社会兼职,有的是全国人大代表,有的是政协委员,有的是上市公司独董。“八零幺”专家顾问团的气势,丝毫不比党政部门差。   工程院院士、江省法制办主任、司法厅长,享受正厅级待遇的东江集团总裁、公安厅副厅长、计划单列市常务副市长、江城市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省厅刑侦局、出入境管理局两位局长,市局副局长……   姜宝旺和徐传娴彻底被震撼到了,做梦也不敢想能够有机会跟这么多大领导大人物坐在一起。老两口晕晕乎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傻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市局求助   客人们很给面子,只要能来的几乎全来了。   韩律师很高兴,举起装着饮料的杯子,意气风发地笑道:“尊敬的严主任、许厅长、徐主任、陈局、古局、段总、李总、祁教授,尊敬的各位来宾和朋友,感谢大家能赏光参加生姜的拜师宴暨本人的收徒宴。   尊师重道是我们中国人的优良传统,也是公安刑警的优良传统。能成为她师傅,我很荣幸。能有她这么懂事、听话、能干而且漂亮的徒弟,我很骄傲,很自豪。今天请大家喝她的拜师酒,等她找到心仪的男友,走进婚姻的殿堂,我还要请大家喝喜酒!”   姜怡一下子成为所有人的焦点,俏脸羞得通红,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想吃他一顿太不容易了,严主任可不会错过调侃他的机会,大声道:“韩处长,生姜的喜酒我们要喝,但事有轻重缓急,我们更希望能早点喝到你和张教授的喜酒。”   许厅长幸灾乐祸地笑道:“师傅不结婚,徒弟哪能先结婚,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众人又哄笑起来,工程院院士徐主任更是连连点头道:“二位领导说得对,韩教授、张教授,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时间表,不然今天这酒我们不喝。”   客人们笑得前仰后合,张琳被搞面红耳赤,韩大律师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狡黠地笑道:“徐主任,不喝酒可以喝饮料,正好替我们姜大队和徐大姐省钱。”   东江集团段总是如假包换的“官商”。正厅级领导干部,有资格一起开玩笑,放下酒杯道:“韩处长。提起钱我对你真有意见,光在我们东江集团你一年就拿60万顾问费,随便打一场‘洋官司’就能赚上百万,居然连这顿饭都要姜大队和徐大姐掏钱,你说有你这样的师傅吗?”   公安厅董副厅长附和道:“是啊,太不应该了!”   坐在姜宝旺身边的朱俊风侧身笑道:“姜大队,等会买单时千万别跟他客气。他财大气粗着呢,不让他花点钱,他赚那么钱干嘛?”   韩均乐了。指着他笑骂道:“好你个朱大市长,居然敢落井下石!回头我让我以前的助理整理下账单,跟你算算总账。在纽约三天两头敲诈我,前前后后被你骗走几十万美元。不连本带息还给我。我一有时间就跑东靖去管你要。”   “韩大处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那些钱可一分没落我朱俊风腰包,不是捐给了红十字会,就是捐给了青少年发展基金会,一笔一笔有账可查,我那是帮你做善事。想要回去可以,去灾区找灾民。去山区找贫困儿童,只要你忍心。”   众人又哄笑起来。   “交友不慎,真是交友不慎,大家要引以为鉴,交友时一定要擦亮双眼,千万不能像我一样交上这么个就知道杀熟的损友。”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装出副追悔莫及地样子,朱俊风则非常配合的起身向众宾客作揖,又引来满堂大笑。   “既然大家提到买单这个话题,我应该说几句。”   等笑声稍稍平息,韩均接着说道:“今天是拜师宴,理应由徒弟家长买单,如果我抢着付账,姜大队和徐大姐肯定不会高兴。但作为师傅,我不会光传道、授业、解惑,要做更多事,要尽多义务,当诸位面表个态,生姜未来的嫁妆我这个师傅全包了,不要姜大队和徐大姐费心。”   严主任猛拍了下桌子,爽朗地大笑道:“好,这才像师傅,韩处长,就冲你这句话,这杯酒我们喝了!”   开场白结束,白晓倩当仁不让地当起司仪。   在她笑靥如花、妙语连珠的主持下,生姜给师傅师娘鞠躬、敬酒,甜甜的叫了一声师傅师娘,师傅象征性地送了一支笔一个本,寒酸之极,又引来一阵笑骂。师娘比他会做人多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玉这东西很难判断其价值,看上去既不奢侈又不失大方,赢得满堂彩。   姜宝旺夫妇上前致谢,把女儿正式拜托给她师傅师娘。然后“一家五口”拍了个全家福,生姜像孩子般地站在中间,一边是母亲和师娘,一边是父亲和师傅,搞得像模像样。   领导们非常有默契地按照级别高低向他们表示祝贺,感谢完领导之后开始一桌一桌敬酒。   韩律师不喝酒精饮料,不管什么场合。张琳同样不擅喝酒,生姜是孩子,师傅说了不能“学坏”,喝酒的任务全落在姜宝旺夫妇身上。   这样的场合,这么高兴、这么有面子的事,酒不醉人人自醉,半圈下来就已不胜酒力,老两口岂能给女儿丢人,就算喝得东倒西歪也要喝,急得姜怡不得不抢过杯子,替他们敬完最后两桌。   领导们日理万机,工作很忙,能来捧场已经很给面子了,自然不会久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一个个的起身告辞,服务生流水般地送上最后一道菜时,偌大的宴会厅里就剩下夏莫青、王思强、齐兆友、老聂四个新同事,以及朱俊风和吴卓羲两个处得比较好的领导。   走了最好,不走这些人哪放得开。   韩律师若无其事地笑道:“白主任,别管他们,不吃算了,我们自己吃。”   左边那一桌剩下四个人,尴尬得起身要走,朱俊风毫无架子地笑道:“四位,我们并一桌,人多点才热闹,杯子筷子别动了,让服务员重拿。”   韩均深以为然,回头招呼道:“夏科长,王队长,老齐,老聂,朱副市长都发话了,别不好意思。”   姜宝旺两口子已彻底醉得不省人事,张琳、姜怡、白晓倩和小萍正在一边照看。这里没外人,韩均放下杯子道:“王思强,周洪福那小子今天没来。我很不高兴。你帮我给他捎句话,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韩均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没想过报复他,不会跟他计较。”   前天晚上人家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会儿又强调了一次,王思强感慨万千。连忙点头道:“处长,我保证帮您把话带到,也替他谢谢您的宽宏大量。”   吴卓羲点上根香烟。意味深长地说:“王队长,韩处长调你过去的原因,在电话里跟我提过,他真没想过为难你。而是看中你工作时的那股冲劲。海东那起12年前的奸杀案我听说了。干得漂亮,以后就要这么干,不折不扣地落实你们处长意图。”   “是!”   “老齐,说真的,放走你我真舍不得,可最终我还是打电话动员你去‘八零幺’,因为跟你们处长干比呆在刑侦局更有前途,那起无名尸案没破很正常。别灰心。”   吴局之所以没像其他领导一样走,原来是担心自己。齐兆友感动不已,立马举起酒杯道:“吴局,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不会给您和我们处长丢脸。”   韩均笑而不语,朱俊风感觉应该说点什么,“夏科长,王队长,齐科长,隔行如隔山,你们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但以后如果有机会去东靖办案,记得提醒你处长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给你们接风。”   人家是给处长面子,夏莫青早看出来他跟处长关系一不般,急忙起身道:“朱市长,感谢您对我们‘八零幺’的关心,如果有机会去东靖办案,我们一定会及时向您汇报。”   朱俊风哈哈一笑:“我不分管公安工作,不要向我汇报,我也不听汇报,只管饭。”   吴卓羲留下可不仅仅是做老齐思想工作这么简单,回头看了看醉得人事不省的姜宝旺夫妇,一脸好奇地问:“韩处长,你的假期什么时候结束?”   韩均摸了摸鼻子,饶有兴趣地反问道:“怎么问这个问题?”   吴卓羲轻叹了一口气,不无尴尬地说:“快到年底了,南淮分局有一起命案没破。从1月1日到现在,全市现行命案就剩这一起。如果能在下个月底前破了,那我们今年的现行命案破获率就有望达到100%。”   “想请我们帮忙?”   “刚才人多,陈局和古局不好意思开口,怎么样,有没有时间帮我们这个忙。”   休息得差不多了,该活动活动,再说人家今天很给面子,韩均故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帮忙没问题,但你知道的,破案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我们可以帮忙,不敢保证一定能破。”   就知道他不会袖手旁观,吴卓羲欣喜地说:“韩处长,只要你们‘八零幺’能帮忙就行,至于能不能破获那是另一码事。”   韩均打了个哈欠,夹起一块菜道:“今天说案子不合适,你让他们准备一下案卷材料,另外安排个人,明天上午带我们去看案发现场,看尸体。”   “没问题,我回去后就通知负责该案的主要人员,明天一早带上案卷材料去你们‘八零幺’汇报案情。”   对于他这么大的变化,朱俊风真有些不习惯,禁不住笑问道:“韩大处长,你这是怎么了,破案破上瘾了?”   “我的朱大市长,人总得有点兴趣是不是?”   韩律师笑了笑,又冠冕堂皇地补充道:“为死者伸冤,维护公平正义,我这兴趣多高尚,多有意义,多有成就感,不到一定境界的人是无法理解的,比如你朱大市长。” 第一百二十五章 蹊跷的案子   酒醒了,头痛欲裂,姜宝旺却依然精神奕奕。   现在回想起来,昨晚像是在做梦一般,正厅级副厅级领导来那么多,正处级副处级只有坐在边上鼓掌的份儿。   丫头真是攀高枝了,甚至有了“生姜”这个响亮的外号,领导们一口一个“生姜”,一口一个“小生姜”的叫得那么亲切,工作一定要干出点样,不然真对不起领导们的厚望。   一听说单位有案子,她要提前几天上班,想到“八零幺”确实不是什么保密单位,想到自己搞刑侦的经验比她丰富多,就自告奋勇地提出利用最后几天假期陪她破案,给她当当参谋,顺便传授点经验。   姜怡自然不会答应,愁眉苦脸地哀求道:“爸,你别给我添乱好不好?昨晚喝那么多,今天在家好好休息。”   “什么叫添乱?”   姜宝旺岂能错过这个机会,放下碗筷道:“你才干几天刑警,我干了多少年刑警,我开始破案那会儿不但没你,连你妈都不认识。韩处长,您说句公道话,我这个干了几十年刑警的父亲,有没有资格给她当参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韩均终于明白宝贝徒弟为什么对破案那么痴迷了,忍俊不禁地笑道:“生姜,你爸跟我们一起办几天案,既能给你当参谋,既然给你传授传授他从警几十年的经验,又能零距离观察了解你在江城的工作情况。上阵父女兵,打虎亲兄弟,我感觉没问题。”   真是虎父无犬女。张琳也笑盈盈地说道:“生姜,你应该听你师傅的。你想想。有你这个生姜,再加上你爸这位经验丰富、破案无数的老姜。父女出马,一个顶俩,犯罪分子肯定无所遁形。”   她师傅师娘支持,姜宝旺底气更足,指着她理直气壮地说:“连张教授都这么认为,你这个丫头竟然说我添乱,一点不尊重老同志。这是在江城,这是有你师傅给你撑腰的,要是在我们老家。像你这样对待老同志,非给你几个处分不可。”   跟在师傅后面一连破获几起大案要案,甚至组织指挥海东县公安局几十名干警侦破一起。   姜怡自信心爆棚,可不想被人看成长不大的孩子,针锋相对地说:“老同志怎么了,老同志会用电脑吗,老同志学过犯罪心理学吗?老姜同志,时代变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您已经被后浪推到二线上去了,就要有退居二线的觉误,不要对新同志指手画脚,更不能倚老卖老。”   这父女俩太逗了。白晓倩装出老气横秋地样子,批评道:“生姜同志,不是姐说你。你对待老同志的态度是有问题。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一个家庭,一个国家同样如此。老同志永远是我党我国弥足珍贵的财富。你应该对老同志保持应有的尊重。”   “问题是老同志不尊重我这个新同志!”   姜怡真急了,摇晃着韩律师的胳膊,用近乎哀求地语气说:“师傅,我是二十好几参加工作的人,不是小孩子,怎么着也是个二级警司、副主任科员,出去办案老爸跟在后面,别人会怎么看我?”   她说得也有道理,韩均只能无可奈何地解释道:“姜大队,生姜进步很快,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并且我们的主要工作是研究分析确定新的调查方向,然后督导或组织指挥地方公安局部门侦破,她下去后代表的是‘八零幺’,代表的是省厅,个人威信很重要。”   女儿具体在做什么工作,是什么样的工作状态,徐传娴同样想知道,老两口派一个代表就行,她不好意思跟去,于是提议道:“韩处长,我们不让人家知道老姜是她爸不就行了,给她当助手,实在不行给她当司机,你们不说地方公安局同志谁知道?”   老姜都急成这样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张琳于心不忍,举手支持道:“徐大姐这个主意好,跟夏科长她们说说,肯定没问题。”   现在7点48,走到对面正好8点整,韩均不想她们父女再纠缠下去,一锤定音地同意道:“生姜,就这么办,把保密工作做好,你爸不会让你难堪的。”   师傅发了话,只能无条件执行,姜怡给父亲做了个鬼脸,也忍不住笑道:“老姜同志,有外人的时候要记得叫我姜科长,不能目无上级。”   女儿出息了,姜宝旺乐得心花怒放,咧着大嘴嘿嘿笑道:“行,别说叫你姜科长,叫你处长都行。”   行动计划昨晚散席时师傅交代过,生姜毫不犹豫地领导起老姜,从卧室里拖出拉杆箱,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老姜同志,请你立即去收拾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8点前到对面警务室门口报到。”   姜宝旺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案子不是就在江城吗?”   姜怡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不无得意地娇笑道:“江城是其中一起,我们这些新同志不像你们这些老同志,办什么事都喜欢拖拖拉拉,拖泥带水。我们讲究效率,我们批量办案,一次同时侦破三起,一人负责一起,侦破时间一星期。说你跟不上时代,你还不信。”   难怪他们敢号称“801”,难怪敢排在赫赫有名的“803”前面,就这工作效率就太惊人了。老姜同志不敢怠慢,急忙叫上老伴回房手忙脚乱的收拾行李。   胡政才来得特别早,在警务室里整整等了45分钟。“八零幺”严守作息时间,直到8点55,包括组长和副组长在内的成员才陆续上班。   在警务室干警提醒下,得知拖着拉杆箱迎面而来的年轻人就是“八零幺”组长,连忙上前立正敬礼。“报告韩处长,南淮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胡政才前来汇报案情。请指示。”   韩均很随意的回了个礼,指着王思强刚从上面跳下来的三菱警车。轻描淡写地说:“案情不要汇报,把所有案卷放到那辆车上,然后开你车给我们当向导。”   不听汇报,胡政才懵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应道:“是!”   “王队,你们这是要出差?”   他跟老姜同志一样,以为“八零幺”只办他们分局的案,见一个个拖着行李箱站在路边,回头问起比较熟悉的王思强。   “齐科长负责你们的案子。我们有其它案子,等韩处长看完尸体和现场就走,不一辆车。”   “老齐?”   一起从省警校毕业的,现在级别又一样高,王思强狠瞪了他一眼,低声警告道:“小声点儿,别看不起老齐。法医怎么了,法医一样破案。”   让一个法医负责南淮分局束手无策的命案,开什么玩笑?胡政才头大了。怎么都想不通市局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夏科长,昨晚怎么不把你爱人和孩子叫上,我记得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   “处长,昨天真双事了。他姐姐40岁生日,不能不去。”   “那下次找机会再聚聚。”   “行,到时候我请客。”   “八零幺”专门清查积案。或许正因为积案不同于现发命案,他们似乎没有一丁点的破案压力。居然站在路边谈笑风生。   他们正聊着,一辆沃尔沃大拖车缓缓驶了过来。车刚停稳。他们就拉开车厢门,放下脚踏板,提着行李箱依次上了车。   开眼界了,真大开眼界了。   站在豪华的警务指挥车里,看着先进的通讯指挥设备,姜宝旺宛如头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不知道该把行李往哪儿放,自己该往哪个位置上坐。   韩均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笑问道:“老齐,看你这双眼睛,就知道你昨晚肯定回来做过功课,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收获?”   不出他所料,昨晚散席后齐兆友并没有回家,连夜赶到“八零幺”,利用他刚被授予的权限,在公安内网上调阅南淮分局这个案子的资料。   “处长,网上资料不是很全面,收获暂时没有,对案情倒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说说。”   夏莫青非常默契地敲击了几下键盘,指着头顶上的几个指示灯笑道:“齐科长,笔记本可以用了,可以把案发现场照片和相应材料调出来,显得更直观一些。”   “谢谢夏科长。”   齐兆友打开笔记本电脑,不缓不慢地介绍道:“今年7月18日7时48分,110指挥中心接到群众报警,称南淮区光荣南路与陈家港路交叉口附近看见一名年轻女子浑身是血躺在车边,要求出警。特巡警二大队和光荣路派出所民警迅速到达现场,一个年轻女子果然躺在血泊中,左腹部有利器伤,120救护车抵达现场检查后证实已无生命体征。   确认是一起命案,南淮分局立即启动命案侦破机制,局领导率领刑侦大队侦查员、法医和技术人员火速开展现场勘查工作。现场勘查和之后的检验发现,被害人死亡时间大概在7月17日凌晨两点至三点半之间,左腹四处伤口,胃、空肠及回肠均被刺伤。   被害人身边的红色丰田轿车为被害人所有,被害人钱包、手机等财物一件未少,看上去不像财杀。由于光荣南路与陈家港路交叉口已处于城乡结合部,周围监控资源不多,视频分析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他顿了顿,从电脑里调出被害人的照片,“最头疼的是被害人身份,她叫孙有碧,今年25岁,邻省张湖县人,高中毕业后跟几个女同学一起去sz从事娱乐工作。两年前来的江城,一直在南淮区的君豪ktv从事娱乐工作。”   姜怡脱口而出道:“小姐?”   齐兆友微微点了下头,一脸苦笑着确认道:“不仅仅是小姐,而且带小姐,收入不错,有钱买车。案发现场离她租住的小区不远,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下班回去停车时,被凶手冲上来一连捅了四刀捅死的。作案过程很快,凶手上去就捅,捅完就跑。现场几乎没留下痕迹,连血脚印都没有。”   韩均沉吟道:“我想南淮分局肯定把调查重点放在被害人工作的ktv,放在与被害人有关系的人身上。”   “是的,不仅她工作的君豪ktv,周围所有娱乐场所都在排查范围之内,尤其那些曾与她或她带的那几个小姐发生过性-关系的客人,以及与她有竞争关系的同行。社会背景太复杂,南淮分局投入大量警力,做了很多工作,均一无所获。”   韩均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地说:“不是财杀,只可能是仇杀或情杀,怎么会一点眉目没有?”   “是啊,我也想不通。”   齐兆友调出几份笔录,紧皱着眉头道:“为调查她的社会背景,南淮分局派调查小组去过她老家,去过sz,跑了不下于200百家美容店、ktv、酒吧和桑拿洗浴等娱乐休闲场所,跟她有仇的、谈过恋爱的、曾经包-养过她的、曾经跟她进行过性-交易的,前前后后排查了100多人。   但她十几岁就出来做这个,又在sz那样的大城市呆好多几年,不知道接触过多少男人,南淮分局只能查到这么多,更多的根本无从查起。另外据对她比较了解的君豪ktv小姐和职员说,她在江城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不管客人多难伺候她总是笑脸相待,小姐们搞不定,她亲自上。小姐们忙不过来,她也上。甚至经常说江城客人比sz客人有素质,离她老家又不远,所以在江城买车,打算再干两年多赚点钱回老家,找个好男人结婚生孩子过正常人的日子。”   韩均侧身问:“姜大队,你怎么看?”   到底是老刑警,姜宝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齐科长,被害人遇害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高高兴兴上班,赚一大把钱下班,没有任何异常。”   “这就怪了,不像财杀,又不像仇杀。难道是多年前曾与她发现过关系,却没被纳入排查范围的人,追到江城来实施的情杀?”   齐兆友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南淮分局也是怎么判断的,只是她社会背景太复杂,这个行业人员流动性又大。尤其小姐,很多人用假名,电话号码几天换一个,根本联系不上,对她过去的经历,找个知情人都找不到。”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只要自信,不要谦虚!   韩律师要么不工作,工作起来就不想浪费哪怕一分钟时间。   为帮他节约出更多时间去陪张琳那个真正的“人生大赢家”,夏莫青不仅精心规划行车路线,并且把一天要做的事情拟成一份精确到分的时间表。老聂按照她规定的路线,把沃尔沃大拖车开到今天的第一站“7.18案”现场。   韩均和齐科长等人跳下车,回头环顾了下四周,拿着照片寻找案发现场。胡政才准备迎上去,突然被刚把三菱帕杰罗警车停好的王思强一把拉住。   “拉我干什么,我要去介绍情况。”   王思强掏出盒香烟,给他递上一根,点上后吸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老胡,我们‘八零幺’侦破的是积案,不是现发命案,侦破思路跟你们不一样。如果韩处长和齐科长听你汇报,肯定会多多少少受你影响,会不知不觉顺着你们的思路走。   明明知道这一条路是走不通的,我们为什么要走?所以不听汇报比听汇报好,想知道什么会去看案卷,案卷上没有的会让你们着手调查。一星期内能破就破,破不了你们另请高明。”   “八零幺”做事虽然看上去有些儿戏,不过倒也爽快。胡政才暗暗地想当向导就向导,听使唤就听使唤吧,反正就一个星期。   “前面一点四公里处有一个监控,不过没发现什么异常,可以判定凶手是从东边的小路或西边刚拆迁掉的那片空地过来的。”   齐兆友低头看了一眼刚打印出来的照片,指着东北方向的一个小区。继续汇报道:“那就是被害人租住的小区,最西边第二排三单元302室。已经被房主租给别人了。虽然被害人遇害前是一个人租住的,但据邻居反应偶尔有男人来过夜。专案组调看小区监控记录。找到一个嫌疑人,费老大劲确认其身份,但那个嫌疑人有不在场证明。”   韩均站在死者遇害的位置上,一边推测着凶手冲过来的方向,一边问:“那个人是做什么的,他与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那个人姓蔡,叫蔡正滨,一家建筑工程公司的项目经理,本科学历。32岁,一级建造师。不是老板,但挺有钱,年薪三四十万,是本市人,已经结婚,有一个孩子,他俩是在死者工作的ktv认识的。   最开始带她出去开房,慢慢的就熟了。由金钱关系发展到半情人关系。不过据他交代,案发前两个月,他有外遇的事情被老婆发现,为了家庭不至于破裂。就跟被害人断了,并且得到了被害人同事的证实。”   韩均蹲下身摸了摸跟下车的“宝玉”,又问道:“说断就断。被害人没闹?”   齐兆友摇头道:“处长,被害人不是良家妇女。调查后发现她只是逢场作戏,从来没要求蔡正滨离婚娶她。只图蔡正滨的钱。寂寞空虚时给蔡正滨打个电话,让他过来陪她,好有个慰籍。”   姜怡脱口而出道:“师傅,像她这样的女人是不会轻易动感情的,或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存在。”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起身道:“同时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她既然不相信爱情,对男男女女之间的事已经看这么开,这意味着她不会因为感情问题得罪什么人。除非那个男人讨厌到极点,死缠烂打,让她不得不得罪,不过我感觉这种可能性不大。”   姜宝旺点头道:“韩处长分析的对,如果男人是在ktv认识她的,那会有很多选择,毕竟从刚才的照片上看,有好几个小姐比她更漂亮,大部分比她年轻,死缠烂打追求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齐兆友低声问:“处长,姜大队,你们是说情杀可能性不大?”   想到自己之前没少跟被害人这样的女人鬼混过,韩均暗叹一口气,摇头道:“既然没感情,何来情杀?”   姜宝旺沉吟道:“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情杀可能,毕竟人的变化有一个过程,或许真像专案组推测的那样,是两年前甚至更久前认识的什么人,追到江城来作案的。”   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   韩均拍了拍宝贝徒弟的胳膊,意味深长地说:“生姜,听见没有,姜是老的辣,你现在不仅是生姜,而且是嫩姜,要跟你爸学得东西多着呢。”   见老姜同志扬起眉毛,姜怡撅着小嘴嘀咕道:“也许凶手是被害人在外面,或者在网络上认识的。”   “生姜同志,别不服气。要知道她天天跟各色各样的男人打交道,甚至发生性-关系,看男人的眼光是非常准的。既然那么讨厌,她会傻到搭理凶手,傻到把自己住哪儿告诉凶手?”   “也许凶手人面兽心,看上去挺好,事实很坏。”   “所以你爸才说不能完全排除情杀的可能。”   姜怡吃吃笑道:“师傅,别给我爸说好话了,他刚才的推测模棱两可,又排除又不能完全排除的,怎么说他都对。”   这丫头,真一点不尊重老同志。   韩均笑了笑,转身喊道:“胡大队,这里看完了,去殡仪馆。”   胡政才一愣,连忙扔掉烟头道:“是!”   一上车,师徒二人就非常有默契的一个进休息室,一个进淋浴间,开始换防护服。姜宝旺开始没在意,当二人出来时彻底傻眼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丫头,你穿这身做什么?”   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   姜怡暗笑了下自己的老爸,理所当然地说:“看尸体啊,尸体很臭的,我可不想把尸臭带到车上,更不想搞得全身臭哄哄的。”   姜宝旺乐了,禁不住笑问道:“你不怕死人?”   见徒弟下意识朝自己看来,韩均不无得意地笑道:“姜大队,你搞刑侦的经验肯定比你家生姜丰富,但你从警几十年看过的尸体或许真没她多,这一点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真的?”老姜同志将信将疑。   “真不骗你,她的最高记录是一个上午跟我看了87具。”   齐兆友不失时机地补充道:“姜大队,你家生姜甚至看着我解剖过一具高度**的无名女尸,然后和我们处长一起通过死者短裤上的一块漆斑,查到案发现场,找到杀人抛尸的凶手。”   “那个案子我听她说过,物证是张教授帮着检验的。你这丫头,居然报喜不报忧,只告诉我破案了,没说见过解剖尸体。”   韩均哈哈大笑道:“我逼她看的,事实证明看对了。现在看见尸体不仅不害怕,不仅晚上不会坐噩梦,而且会自然而然地想死者是怎么死的,并试图找出真相。”   一个上午看87具尸体是什么概念,恐怕只有殡仪馆的人才会这么做,姜宝旺重重点了下头,一脸感慨地说:“韩处长,拜您为师她是拜对了,干刑警就要有这个心理素质。把她交给您这位严师我放心,说不准将来真能成器。”   又把自己当小孩子,姜怡不乐意了,扶着椅子振振有词:“老姜同志,您23岁时在做什么,我现在又在做什么?我已经很成器了,跟师傅再学学,将来会成大器!”   女儿拜了个好师傅,起点高,前途无量,真不能跟她比。   姜宝旺心里美滋滋的,但还是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骄傲自满,也不怕领导和同事们笑话。”   夏莫青眼睛有些累,干脆把键盘往前一推,转身笑道:“姜大队,你家生姜刚立功,是功臣,我们跟她学习差不多,怎么可能笑话她。”   “夏科长,这丫头已经得意忘形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您不能再捧她,捧得越高,将来摔得越重。我拜托您以后帮我多批评批评她,多给她泼泼凉水,让她时刻保持清醒,不能像韩处长这么娇惯她。”   韩均敲了敲她的头套,假作严肃地说:“生姜,你爸说得对,你现在是有点得意忘形了,以后谦虚点,知道吗。”   姜怡扑哧一笑道:“师傅,我跟您学了很多,不仅破案,还有为人处事什么的,就是没跟您学到谦虚。好像在您的字典里,根本没谦虚这两个字。”   不得不承认,她的话非常有道理。   韩均在美国那么多年,从初中一直上到大学,一直拿到法律博士学位,跟绝大多美国人一样有自信,有些自大甚至自恋。   中国人含蓄,什么事都喜欢谦虚。不像美国人一样不管懂不懂,上来就是“我对这个问题有研究”,“我对这个问题非常在行”。尽管他感觉回国之后已经很谦虚了,事实上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谦虚。   既然跟自己扯上关系,那就是优点不是缺点。   韩律师立即收回了刚才的话,竖起大拇指:“生姜,你说得对,我们是专破疑难命案的黄金师徒组合,我们‘八零幺’是专破各种疑难命案的梦之队,我们只要自信,不要谦虚!”   这师傅教徒弟的方式真别具一格,让既做过人家徒弟也当过人家师傅的姜宝旺大跌眼镜。 第一百二十七章 案子很棘手!   这不是生姜的案子,她跟进去纯属兴趣。   齐兆友是“7.18案”负责人,跟他的顶头上司韩律师一样,不亲眼看看尸体心里没底。   从事法医这个职业近20年,阅尸无数,解剖高度**尸体时也仅带一层薄薄的口罩,他感觉看一次尸体就要换一套价值好几百的一次性防护服太浪费,又不想给别人留下他搞特殊的印象,干脆只穿一层防护服,剩下两层准备留着下次用。   三人鱼贯走进殡仪馆,夏莫青扶着车厢门叮嘱道:“王队长,等到了东州你也换上防护服,跟处长一起去尸体。以后就把亲自勘察案发现场和亲眼检验尸体,作为我们‘八零幺’办案时的不成文规定。”   副组长的话就是命令,王思强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是。”   现在刑侦工作分得很细,刑事技术人员出现场,侦查人员根据他们反馈的情况破案,经常出现专案组有很多成员没见过尸体、没去过现场,完全靠看材料破案的现象。   他们要看现场和尸体,可见态度有多认真。   姜宝旺暗赞了一个,接过王思强递上的香烟,点上吸了一口,又鬼使神差地想起爱人曾说过的一句话:如果小怡是男孩子多好。   有这么好的师傅,这么高的起点,这么好的领导,这么好的办案条件,这么多案子可以学习和锻炼……如果是男孩子,那肯定会比现在更有前途,所以他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惋惜。   停尸房里,齐兆友站在被害人尸体边。一手搭在南淮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胡政才右肩上,一手作持刀状。比划着说:“就这样,一刀,两刀,三刀,四刀!出血速度没连刺速度快,凶手动作非常迅速,死者甚至没反应过来。如果抢救及时,这四刀不至于致命,可惜正值凌晨两三点。周围一个人没有。”   她已经停止了呼吸,但是眼睛却依然圆睁,似乎还渴望继续观赏这个世界的炎凉百态。可是,她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因为她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韩均从头到脚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拉上塑料薄膜遮盖上她的躯体,面无表情地回头道:“胡大队,齐科长等会儿开王思强那辆车回‘八零幺’研究案卷,想了解什么情况、需要哪方面材料。他会给你打电话。今天就到这儿,你可以回去了。”   市局和分局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他们居然一个小时不到就打发他回去,想到连夜召集的二十多名专案组主要成员正在单位待命。胡政才禁不住问:“韩处长,那……那……那我们专案组呢?”   “7.18案”的情况与海东县公安局那三起不同,属于正在侦查中的现行命案。再过两个月才会成为“八零幺”有权侦破或督导侦破的积案,可以说这次是友情帮助。不能像在海东时一样让他们移交,让他们把专案组变成“八零幺”的清查小组。   韩均一边示意齐科长和生姜出去换衣服。一边若无其事地说:“离元旦就剩一个多月,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你们查你们的,不要受我们影响。我们这边有什么想法和思路,会及时跟你们通报。”   这起命案直接关系到市局今年的命案破获率,双管齐下确实是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案,胡政才点头道:“那就麻烦韩处长,麻烦齐科长了,有什么需要二位尽管开口,我回去后立即安排两名对案情比较熟悉的干警,24小时待命,专门配合齐科长调查。”   “行,就这么办。”   打发走三人,韩均背对着大门边的殡仪馆工作人员,不动声色地伸出右手触摸起死者额头。   天很黑,路灯显得格外亮。   她是驾驶技术不是很好,倒了好几回才把车停好。歇火,拉上手刹,关掉大灯,一手扶着方向盘钻出轿车,正准备回头拿包和手机,只见一条黑影从前面路边的树荫里蹿出来。   她以为遇上抢劫,刚准备呼救,凶手已经绕过车头像齐科长推测的一样,一手死死抓着她右肩,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方言骂了一句,然后一刀接着一刀捅。她“啊”一声惨叫,凶手已拔出刀往马路对面飞奔而去。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根本反应不过来。   凶手二十岁左右,一米七左右,长发,脸上长满青春痘,看上去很瘦很单薄,穿着一般,像个孩子。看着他逃走的背影,她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腹部的剧痛影响到她的神智,连呼救力气都没有,一时半会间根本想不起……   真是一次痛苦的体验,韩均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紧抓住冰柜站了五六分钟才缓过神,才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基本上可以排除情杀可能,凶手既不像有钱人,也不像有文化的人,连长相都很一般。死者不会看上他,他也不可能去君豪ktv寻欢作乐;他对死者的钱包和手机不屑一顾,动完手扭头就跑,又不太像财杀。   整个过程非常之迅速,可谓“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显然是有预谋、有准备的作案,从藏身处到逃跑路线,事前肯定进行过策划。从死者最后的感受上分析,死者之前很可能见过他,但也仅仅是见过而已,难道他是一个杀手?主谋隐藏的更深,这个案子是买凶杀人?   墨西哥有职业杀手,其它国家或许也有,但这是中国。   韩均不认为国内真有专门以杀人为职业的杀手,就算有肯定不会多,更不可能有影视剧中那种分工明确、非常专业的杀手组织。更何况杀人不是一件轻松事,真正有钱有杀人想法的人,是不会轻易假手于人的。毕竟多一个人知情多一分危险。如果他韩均想杀人,肯定会像田立辉那样自己动手。   “处长。您下命令吧。”一走出殡仪馆,齐兆友立马迎了上来。   韩均在王思强帮着下脱掉最外面一层防护服。摘下手套道:“老齐,我感觉应该顺着姜大队的思路查,死者遇害前几天没异常,不等于前半个月甚至前半年没有异常。查清她在江城的社会关系,找到每一个跟她有过接触的人。   查仔细点,问清楚些,搞清楚她到底有没有仇家,有没有与人发生纠纷,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有没有与人发生过什么口角,或者有没有对什么事表示过担忧。”   把排查时间确定为案发前半年,排查对象都在江城,不用千里迢迢去人生地不熟的sz,这个工作量虽然不小但基本上能做到,并且专案组已经做了大量工作。   齐兆友重重点了下头,一脸坚决地保证道:“处长,您放心,我一定把她遇害前半年的社会关系查个一清二楚。”   “案发现场周边的监控记录专案组肯定提取了。但提取的时间段肯定不会长。你试试能不能提取到案发前一个月的记录。如果有,就请吴局组织图侦大队进行分析,视频分析重点放在20岁至30岁之间形迹可疑的成年男子。”   想到凶手对周围环境应该比较熟悉,又没有交通工具。韩均补充道:“同时与南淮分局联系,请他们立即排查案发现场周边四公里内20岁至30之间的外来男子,重点放在有前科和案发前后表现异常的。然后与死者有过接触的及视频分析筛选出来的人进行交叉比对。”   专案组由于被害人的身份。由于案发现场不太像财杀,一直把调查重点放君豪ktv及周边的ktv、迪厅、酒吧和桑拿上。没有对案发现场周边外来人员进行过大排查。   海东办案的经历,让齐兆友深刻体会到“八零幺”的办案思路。就是要去想专案组想不到的,做专案组没有做过的,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侦破契机,否则会陷入专案组同样的困境。   不管多么大胆的推测都要去验证,况且这些推测并不算特别离谱,齐兆友一口答应道:“吴局昨晚说了,刑侦局会全力配合我们,这三个任务不算太重,三天内应该能排查和比对完。”   “老齐,你对江城最熟悉,这个案子从现在开始正式交给你,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   姜宝旺终于明白到“八零幺”是什么样的办案单位,韩处长指出明确调查方向,包括他女儿生姜在内的几个成员负责指挥侦破,不仅有权调动县区公安局各警种,连市局都会全力配合。   她师傅吃早饭时没开玩笑,这丫头真独当一面了。   沃尔沃大拖车刚往下一站出发,他就急切地问:“小怡,你负责的案子材料看过没有,对案情掌不掌握,心里有没有谱儿?”   姜怡从笔记本电脑里调出一份时间较近的积案清单,得意地笑道:“包括齐科长和王队这次负责的案子在内,我这段时间研究了十几个,对案情了如指掌,不像你想得临时抱佛脚。”   夏莫青帮韩大处长沏上一杯速溶咖啡,回头笑道:“姜大队,生姜没骗您。我们要清查的积案堆积如山,时间最久的能追溯到十几二十年前,一有时间就要研究案卷。”   她们看过,不等于韩大处长也看过。   不能两眼一抹黑办案,对案情必须有个大概了解,他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抬头道:“介绍案情,生姜先来。”   “是!”   师傅的话就是命令,生姜像换一个人,摸着鼠标一脸严肃地介绍道:“去年3月6日凌晨0时30分许,东州市陈江区长陵派出所巡逻人员巡至辖区刘家港公园时接群众反映,称听到西面公园内有人呼救。巡逻人员快速赶至公园北入口,发现一名年轻女性受伤昏迷在小路上。   民警迅速赶至,封锁现场、协助120急救车将伤者送往医院抢救,伤者经抢救无效死亡。陈江区公安分局随即成立专案组,全面投入案件侦破工作。经多方走访排查,确定死者叫王小梅,23岁,南河省人,与齐科长所负责的案子被害人一样,系辖区娱乐场所从业人员。   另根据群众反映听到男性呼喊救命的声音,以及河里发现红色电动车、车主下落不明等情况,专案组立即联系打捞人员对附近水域进行打捞。当日上午8时许,打捞起电动车车主的尸体。经多方走访排查,确定死者为案发现场附近工地工人李昌标,遇害时48岁,徽省人。”   “死亡两人!”   小地方公安局的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辈子也办不了几起像这样的大案,姜怡鄙视一下没见过世面的老爸,一脸不快地提醒道:“老姜同志,我正在汇报案情,别打岔。”   这丫头居然要办死亡两人的大案,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姜宝旺尴尬的摸了下鼻子,悻悻地说:“是,姜科长,我不打岔,你继续。”   “案发后,市区两级公安机关高度重视,组织刑侦等相关警种的精干警力,全面开展现场勘查、周边走访、视频研判等侦查工作,成功在现场提取到重要物证。不过在大范围搜集案发地周边监控资料之后,并没有锁定到嫌疑人。另外在公安部生物物证数据库里,也没找到与嫌疑人有关的线索,侦破工作陷入僵局,一直拖到今天。”   姜怡点开下一页资料,继续介绍道:“女被害人的钱不见了,现场有抢夺痕迹。省市区三级公安机关技术人员勘查完现场后,一致认为该案是一人作案。嫌疑人很可能事先躲在刘家港公园附近的刘家桥边,然后将路人王小梅强拽至公园内,持刀刺伤王小梅后劫走现金。   至于另一被害人李昌标,很可能是他骑电动车路过案发现场时,嫌疑人担心其报警,遂持刀刺伤并将其与电动车推入路旁小河后逃跑,基本上可以判定为财杀。   但东州紧邻sh,是江省乃至全国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之一。工厂多,公司多,工地多,外来人员多,并且交通发达。别说没锁定到嫌疑人,就算锁定到嫌疑人抓捕也很困难。”   姜宝旺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地说:“这个案子很棘手啊。”   韩均摸了摸正往他身上爬的“宝玉”,微笑着解释道:“姜大队,到我们这儿的案子都很棘手。所以我们能破则破,不能破也没办法,同时也没什么破案压力。”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令人失望的“八零幺”   下午六点前要赶回江城,午饭只能在车上吃。   韩处长好打发,两颗鸡蛋,一盒牛奶,再来点水果他就很高兴了。“宝玉”同样好打发,狗粮现成的,表现好再给它一颗蛋黄。夏莫青自己和姜怡也好解决,女同志喜欢吃零食,箱里放了一大包,这个来点,那个吃几个,肚子就饱饱的,什么都不想再吃了。   为了填饱老姜同志、王思强和老聂师傅的肚子,在服务区休息时给他们买了方便面和火腿肠,三个大老爷们儿吃得呼里哗啦、津津有味,搞得车厢里一股子方便面味,害的夏莫青通了好一会儿风才把味道驱散掉。   下午1点36分,沃尔沃大拖车比预定时间提前17分钟下高速。   下车打招呼,要客套,又要相互介绍,太浪费时间。   夏莫青不折不扣地落实韩大处长“早点看完、早点回家”的意图,给在高速口等候已久的市局刑侦支队和分局领导打了个电话,请他们在前面带路,直接去今天的第三站,28年前一起命案被害人的迁坟现场。   林伟峰被任命为陈江分局局长之前一直在政治部工作,对刑侦不是很在行,对省厅刚组建的积案清查组不太了解,回头看了看很是霸气的警务指挥车,自言自语地说:“效率挺高嘛,连下车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八零幺”这个代号就是用来宣传的,清查完海东县的积案没几天,就获得省厅通令嘉奖。在海东的事迹和那两个案例就上了《江省公安》杂志。   顺利告破的“焦春禄强-奸杀人案”,因为是12年前的陈年旧案。能够彰显江省公安机关“命案必破”的决心和毅力,嫌疑人落网后第二天就上了省电视台的《江省新闻》。第四天又上了一档法制节目。   市局刑侦支队高书阳看过杂志和通令嘉奖,知道“八零幺”不简单,抱着双臂道:“四天破获两起积案,其中一起已过去12年,效率当然高。”   死亡两人的命案迄今未破,去年压力很大。今天打了个翻身仗,辖区内发生的几起命案不仅全部告破,而且全是7天内破获的。   到年底了,正是总结成绩的时候。他们突然跑过来翻旧案,这不是给人添堵吗,林伟峰皱着眉头问:“这么神?”   在市局时一直相处得不错,说话很随意,高书阳摁下车窗弹了弹烟灰,“不神能叫‘801’?要是他们没两把刷子,干不出成绩,厅领导将来跟sh公安局领导坐在一起开会,那不丢死人了。”   东州紧邻sh。连陈江区的很多企业都是从sh招商引资过来的。   很多犯罪嫌疑人在sh作案后逃窜到东州,或者试图经过东州逃窜到其它什么地方,平时没少跟“803”打交道。   想到“803”的几个熟人,想到去年侦破“3.06案”时曾请过“803”的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林伟峰不禁笑道:“sh有个‘803’,我们江省也搞了个‘801’,我倒想看看是到底是谁更厉害。谁更神。”   “林局,哪个更厉害很快就知道了。说不准他们真行。”   警车开道,车队很快抵达迁坟现场。   陈江分局的积案远不止两起。整个东州的积案更多,事有轻重缓急,夏莫青经过一番筛选,决定先清查死亡两人、社会影响恶劣的“3.06案”,以及被害人尸骨因为征地即将被火化的一起陈年旧案。   要迁的坟有几十座,辖区派出所民警、乡镇干部和民政局干部正在维持秩序,并现场办公,给从外地赶回来的死者亲属发放补偿金。   去殡仪馆火化要花钱,好多村民用汽油和木板之类的东西,就地火化刚被挖出来的先人。讲究的人家烧香、烧纸、放鞭炮、磕头,然后送到殡仪馆火化,不讲究的人家就地火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韩律师不想搞一身怪味,推开车厢门开了一眼,立马关门去休息室换防护服,让兴冲冲迎上来的东州市局刑侦支队和陈江分局领导吃了个闭门羹。   该节约的时候就节约,韩律师活学活用,把一套防护服分成三份,最里面一层自己穿,第二层送给想下车凑热闹的老姜同志,第三层让一起去看被害人骸骨的王思强穿。折腾了六七分钟,才像卫生防疫人员一样戴着厚厚的口罩走下车。   林伟峰和高书阳傻眼了,不知道谁是谁。   “国际刑警江省联络处韩均。”   韩均主动打了个招呼,旋即转身介绍道:“夏科长我没让她下来,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负责清查该案的‘八零幺’成员、省厅刑侦局一处王思强科长,这位是我们特别从龙江省请来的刑侦专家老姜。”   林伟峰先敬了个礼,然后紧握着他戴着手套的手,热情无比地笑道:“韩处长,久仰大名,陈江分局林伟峰,欢迎韩处长来我们陈江清查积案,检查工作。”   夏莫青说过他是副处级,官没自己大,没必要给他敬礼,韩均不等他介绍高书阳,就转身看着迁坟现场问:“林局,尸骨确认无误?”   “不会错的,昨夜一接到省厅紧急通知,我们就连夜组织村干部和村民反复确认,并且这里全是有主坟,无主坟就他一个,肯定错不了。”   “案卷材料没搞丢吧?”海东县局把12年前命案的物证都搞丢了,韩均真怀疑28年前的案卷在不在。   侦破28年前的命案,开什么玩笑。   林伟峰对能否侦破丝毫不抱希望,但还是爽朗地笑道:“韩处长真会说笑,档案材料那么重要。我们怎么可能搞丢呢,全准备好了。就等您过目。”   韩均一边往坟地走去,一边又问道:“当年参与侦破的干警。现在能不能联系上。”   “联系上三个老同志,两个已经请到了分局,一个正在往回赶的路上。他听说省厅要清查这个案子,非常兴奋,非常激动,说什么都要回来。”   韩均乐了,朝姜宝旺意味深长地笑道:“分局这几位老干警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姜大队,所以说老同志是我们这个国家弥足珍贵的财富。”   林伟峰插不上话。高书阳只能自我介绍,“东州市局刑侦支队高书阳,欢迎韩处长来我们东州检查工作。”   “原来是高支队,不好意思,光想着早点见到尸骨,居然忘了打招呼。”   高书阳指了指前面几个身着白大褂,正围着一堆骸骨前忙碌的人,汇报道:“韩处长,按照您的指示。尸骨挖出来之后,我们就组织技术人员进行勘查。由于安葬时间太久,棺木全部腐朽,开挖前已经塌了。相当于埋在泥土里,估计很难找到有价值的物证。”   在王思强看来,韩处长看尸体尸骨只是个习惯。能不能找到物证并不重要。   暗想这次齐科长没来,被害人情况跟沈霞又不太一样。被害时身份没查明,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外地人。不存在没法跟被害人家属交代的问题,应该不会再用“宝玉”的狗毛忽悠他们。   打死他也想不到的是,韩大处长不仅对能否找到物证不抱任何希望,甚至对案子能不能破都无所谓,只是想知道那个诡异的能力,对已经死亡28年的人管不管用。   昨晚下过一场小雨,地上泥泞不堪。   他们全副武装,连脚套都戴了,无所谓。林伟峰和高书阳却什么都没准备,刚走出几步,皮鞋上全是泥,裤腿上也被溅满了泥水。   韩律师感觉很不好意思,连忙停住脚步,“二位,知道现场在哪儿就行,你们就别搞一身了。上去,回车上等,我们一会儿就完。”   脏都脏了,林伟峰不想给他留下一个不配合,不重视这个案子的印象,指着前面道:“韩处长,没关系,我陪你们一起去,搞一身怎么了,回去再换。”   “是啊,已经走这么远了,不差那几步。”   愿意跟就跟吧,韩均不再管他们,带着王思强和姜宝旺快步走到几个正忙碌的市局技术人员前。   这绝对不能称之为勘查现场,整个一挖掘古墓的考古现场。   技术人员用湿布小心翼翼的擦拭每一个根骨头,生怕劲大了骨头会折断,然后放到一块塑料布上,按照骨头形状和大小,试图拼凑出一副完整的骸骨。真可谓领导一张嘴,下面人跑断腿。   或许“八零幺”已经干出了一点成绩,在通令嘉奖中对“八零幺”有一定了解,东州市局刑侦支队和陈江分局准备很充分,连夜调阅当年的案卷材料。韩均刚蹲下身,一个干警就在高书阳的示意开始汇报案情。   “报告韩处长,案发当年,被害人年龄大概在25岁左右,真实身份不明。当时的陈江县公安局侦查员对车站旅馆的询问记录显示:案发后,与被害人同住一间房的一名男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根据当时规定,住店旅客不用出示身份证,只要出示单位出具介绍信就可以。旅馆登记的‘张义清’的介绍信,我省长庆县五交化公司第三门市部的,经查根本没有这个单位,长庆县也没‘张义清’这个人。”   一张伪造的介绍信、一个虚假的工作单位、一个不存在的身份,案发后突然消失,这一切说明“李义清”很有可能就是杀这个人的凶手。   让他们来勘查检验,当然要顺便查一查,到底能不能查到眉目那是另一码事,毕竟案发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28年。   在车上光顾着研究生姜负责的案子,对这个案子一无所知,韩均观察着残缺不全的骸骨,若有所思地问:“怎么死的?”   “时间太久,照片已经糊了,看不清。案卷材料的字迹很清楚,记录死者头部有多处钝器伤,凶手作完案之后,把死者的随身物品和介绍信全部带离现场,看上去比较像财杀。”   “疑似凶手的人登记了,死者为什么没登记?”   “询问记录显示他们是一起的,所以只登记了一个。我们准备提取死者骨骼里的dna,然后查查公安部生物物证数据库里有没有相应的失踪人员登记,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dna物证检验又是这几年才推广普及的,估计希望不大。”   既然找不到除死者骨骼之外的物证,那动动手也没什么。韩均干脆双手捧起死者的头骨,装出一副观察的样子,当所有人面试着体验起来。   或许时间过去太久,或许尸体保存不完整,一点感觉没有,那个诡异的能力没发挥任何作用。   韩均只想知道结果,既不遗憾也不失落,把头骨小心翼翼放回原位,起身道:“王科长,我感觉这个案子侦破可能性不大,至少短时间内不大。你研究下案卷,然后给生姜帮忙,集中力量,争取把‘3.06案’破了。”   王思强求之不得,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是!”   发通知时搞那么急,像是要彻查这个案子,来转了一圈,看了一眼,居然说不破了。什么“八零幺”,叫“八零零幺”还差不多。   林伟峰与高书阳对视了一眼,暗想“3.06案”估计他们也没戏。 第一百二十九章 韩处长怒了!   “林局,高支队,我们处长在美国生活十几年,很小就出去了,思维啊,做事方式啊,跟我们不太一样。而且这是今天看的第三具尸体,脑子里净想着案子,有什么不到的地方,您二位千万别见怪。”   他们从坟地上来之后,把防护服和鞋套一脱,身上干干净净,市局刑侦支队和分局领导没有任何准备,被他们搞得像泥猴。   勘查生姜负责的这起案子现场时,夏莫青就感觉很过意不去,一抵达今天的第五站陈江区殡仪馆,便忙不迭地打起招呼。   案子虽然在陈江分局辖区,但死亡两人,影响恶劣,管辖权却在东州市局刑侦支队。   作为支队长兼“3.06案”专案组长,高书阳压力非常大,去年为侦破这个案子几乎没睡过好觉,哪里会在乎这些,一脸凝重地说:“夏科长,只要能把案子破了,搞一脚泥算什么,让我去泥地里打滚都行。我们想尽办法,一无所获,现在全靠你们了,不然拖下去更难破。”   侦破两年之内的命案,只要不是无名尸,处长的成功率几乎百分之百。   夏莫青对韩律师非常有信心,笑眯眯地说:“高支队,林局,我们会努力的,争取不让你们失望。”   人的名,树的影。   既然能被厅领导称之为“八零幺”,多多少少应该有两把刷子,况且他们前段时间确实成功破获过两起积案。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陈江分局林伟峰一脸诚恳地问:“夏科长,那接下来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召集专案组主要成员。成立‘3.06案’清查小组,姜怡同志担任组长。副组长由二位决定。办案地点最好离分局110指挥中心不太远,因为看完被害人尸体后。韩处长和我就要返回江城。我们‘八零幺’有一个小指挥中心,到时候我们可以通过电视电话系统沟通协调。”   夏莫青回头看了一眼不负责该案没跟进去的王思强,接着道:“王科长留下研究28年前那起命案的材料,同时协助姜怡同志清查。请二位领导放心,我们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就一个星期,不管能不能破,一星期之后我们都会准时撤回。”   正副组长露个面就走,留下一个小丫头担任清查小组长。林伟峰被搞的哭笑不得:“小姜同志负责清查?”   “林局,有志不在年高,可不能看不起新同志。”   夏莫青笑了笑,如数家珍地介绍起生姜的光荣历史:“二位有所不知道,姜怡同志虽然参加工作才一年多,参与侦破过的大案要案却不少。在原单位江城西郊分局,同她师傅也就是我们处长一起,三个月内连续侦破五起命案。   其中包括今年全省涉案金额最大的‘10.01跨国杀人诈骗案’,以及一起涉案金额同样上亿、同样是案中有案的‘跨国钻石走私案’。海东县去年死亡两人、影响恶劣的‘6.26案’就是她组织侦破的。   可以说她是省厅刑侦局最年轻、最能干的同志。不仅被厅里任命为副主任科员,而且刚荣立个人三等功,刚被公安部政治部破格提前晋升一级警衔。”   东华集团的案子太有名,涉案金额六亿多人民币。在并购仪式上实施的抓捕,不但抓到了杀人犯,甚至抓了两个美国人。   在这么辉煌的战绩面前。林伟峰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感叹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夏科长,跟你们处长和小姜同志一比。我感觉我真老了。”   夏莫青嫣然一笑道:“跟他们师徒同事,我也有压力呀。”   韩处长动作很快,效率很高,进去十几分钟就出来了,一边在王思强帮助下脱最外面一层防护服,一边问:“高支队,内网上的材料不全面,我想知道被害人王小梅的社会关系你们调查到什么程度,细不细?”   一起省市区三级公安部门刑侦专家都判定为财杀的命案,社会关系调查肯定不会那么细,高书阳据实相告道:“在陈江的社会关系基本上查清楚了,她去年春节后才在朋友介绍下来陈江,除了卡乐迪ktv同事和房东之外,跟其他人接触很少。”   案卷材料上对被害人职业描述的很模糊,称之为娱乐场所从业人员,但娱乐场所从业人员有很多种。   韩律师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之前,每次回国都会光顾一下夜店,堪称这方面的专家,他知道国内的娱乐场所从业人员可以大致分为“跪”、“坐”、“躺”三类。   “跪”就是服务生,也就是大家常说的“公主”,在包厢里开酒、倒酒、点歌、打扫卫生。   “坐”就是“坐-台”,只陪酒,只陪唱,不出台,有点像日本的艺妓,只卖艺,不卖身。摸可以,亲嘴可以,喝酒可以,揩油也可以,但是不跟客人上床。   “躺”,基本就是全套,只要给钱,怎么样都行。   被害人王小梅和江城那个案子的被害人孙有碧不同,她是提供“跪式服务”的“公主”,遇害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长得很漂亮、很清纯。从照片上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谁见谁喜欢。   在那个环境里工作仍能洁身自好,实属不易。这么漂亮、可爱、纯洁的一个姑娘,那混蛋居然下得去手!   韩律师很气愤,很痛心,很惋惜,他一向怜花惜玉,最看不得有人欺负漂亮女孩,更不用说辣手摧花,把手套摘下来往垃圾桶一扔,面无表情地说:“高支队、林局,这个案子不能凭现场勘查结论就判定为财杀。清查小组成立后,姜怡同志将把调查重点放在被害人的社会关系上,我真诚地希望二位能够大力支持她的工作。”   高书阳一脸惊诧地问:“韩处长,您是说情杀?”   既不是财杀,也不是情杀,而是强-奸未遂引发的命案。凶手三十多岁,身材魁梧,国字脸,酒糟鼻,短发,脖子里戴着一条粗粗的金项链,满口酒气。   他认识王小梅,王小梅似乎也曾见过他,但不知道他叫什么。在他心目中王小梅跟其他娱乐场所从业人员一样,只要给钱就会陪他上床,没想到王小梅洁身自好,不赚那种钱。   他喝多了,精虫上脑,居然想用强。把王小梅强拽进公园,掏出挂在钥匙扣上的水果刀相威胁,王小梅宁死不从,大声呼救。   这时候,另一个被害人骑着电动车远远驶来。   看见灯光,王小梅喊得更凶,挣扎得更厉害,慌乱中刀割到了她的脖子。   如果被发现,如果那个人报警,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左手揪住她衣领,右手挥刀便刺。然后把奄奄一息的王小梅往地上一推,跑过去找另一个被害人……   现场被伪装过,并且伪装得很成功,误导了专案组,误导了专案组请来协助侦破的刑侦专家。   他应该是本地人,应该住在案发现场附近,所以专案组提取的监控记录中找不到他身影。他看上去比较有钱,事业或许比较成功,所以才没被纳入进排查范围。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说:“到底是财杀、情杀还是仇杀,只有真相大白后才知道。我们‘八零幺’的办案思路就是想专案组不敢想,做专案组不会去做的事。所以在明知财杀这条路走不通的情况下,只能去考虑其它可能。”   他们为了调查海东县那起12年前的奸杀案,投入了包括两所警校学警在内的近千警力,如果没有省厅支持,肯定做不到。   高书阳不想给他留下一个不配合的印象,毫不犹豫地答应道:“韩处长,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林伟峰附和道:“韩处长,别说省厅通知里写得很明确,就算省厅没通知我们也要配合,毕竟这是发生在我们辖区的命案。”   “谢谢。”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随即转身命令道:“姜怡同志,王思强同志,清查小组成立后,立即排查案发前三个月所有去卡乐迪ktv寻欢作乐的客人。尤其那些曾对被害人动手动脚,试图揩油,试图让被害人出台的寻欢客。   案发过去一年多,我知道很难查,工作量很大,要排查的人数会很多,但必须尽一切可能去查。筛查出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的人员之后,采集dna样本与现场提取到的生物物证进行比对。一个星期,只有一个星期,这些工作必须在一星期内完成。”   姜怡和王思强异口同声地保证道:“是!”   看着高书阳、林伟峰欲言又止的样子,韩均一脸诚恳地说道:“高支队,林局,这项工作由我们‘八零幺’牵头,比你们当地公安部门牵头更方便一些。毕竟去娱乐场所的什么人都有,我们查完就走,不管在排查和取样过程中得罪过什么人,他们也拿我们没辄,就算投诉也只能投诉到省厅,与你们无关。”   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哪些酒店可以查,哪些酒店不能查,上面说得清清楚楚。尤其那些外商,那些大老板,你刚抓到他嫖-娼,说情甚至直接要求放人的电话就打来了。   卡乐迪ktv是案发现场周围最高档的娱乐场所,查卡乐迪的客人,肯定会涉及到在陈江投资的大老板。要让由专案组牵头查,高书阳和林伟峰真下不了这个决心。 第一百三十章 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   夏莫青很称职,不仅负责情报研判,不仅要当好“八零幺”大管家,还要协调和处理好方方面面关系。   比如这次去东州办案,她要先向“分管领导”董副厅长请示,获得董副厅长同意后再连夜与厅办公室(指挥中心)协调,以省厅名义给东州市局和陈江分局发通知,然后连夜与东州市局和陈江分局领导沟通,确定即将清查的积案及“八零幺”抵达陈江的大概时间。   清查期间遇到特殊情况,必须及时向厅里汇报。   不能像上次在海东时一样,“宝玉”的两根狗毛已经在送往省厅刑侦局刑事技术中心检验的路上,把生米几乎煮成了熟饭才向厅里请示汇报。   东州三资企业众多,台湾工业园、新加坡产业园、高新技术开发区、工业园区等国家级和省级的大大小小工业园区十几个。上交利税、解决就业,随便一个乡镇的经济总量都能超过西部地区的一个县。   一切为了客商,为了客商的一切。   地方政府把那些投资商当爷爷伺候,怎可能眼睁睁看着清查小组排查那些大老板。况且生姜接下来不但要排查,对那些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的人,还要采集其dna样本进行比对。   虽然即将展开的行动声势没查“焦春禄强-奸杀人案”时那么浩大,要投入的警力也没海东那次多,但影响却一点不小。   考虑到生姜和王思强面临的压力,考虑到清查有可能遇到的阻力,她先私下里跟韩大处长沟通了一下。然后回到车上正式向厅里汇报。   自海东“王一平、王小娜父女被杀案”顺利告破后,“八零幺”正在清查的“3.06案”成为全省近五年来唯一未破的死亡两人、社会影响恶劣的命案。   作为分管刑侦的副厅长。董立山非常支持,一接到电话就匆匆走进厅长办公室。向上午刚从bj开会回来的彭厅长汇报。   厅党委成员、曾先后担任过刑侦局长、副厅长的江子跃巡视员也在,他介绍完情况,彭厅长不缓不慢地说:“清查积案是什么工作,就是翻陈年旧案,清查过程中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上次在海东时,遇到是地方同志不敢查,怕查不出什么没法跟被害人家属交代,认为翻旧案会影响到社会稳定,这次是有可能影响到经济发展大局。   我破不了。你几天就破了,这不是说明你比我有本事,比我刑侦经验更丰富,能力更强吗?老江,老董,我甚至能想象到,随着‘八零幺’清查和破获的积案越来越多,他们甚至会遇到我们公安系统内部的阻力。”   他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社会稳定重要。经济发展重要,命案侦破同样重要。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的任务就是维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从而达到社会稳定的最终目的。   命案必破,不是口号,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去查。不能再出现韩均说得‘之前没查到、之后没去查’这种情况。”   快到年底了,兄弟省市在算各自的命案破获率。   这是评价各省市公安部门一年成绩的重要指标。去年甚至出现好几个省都号称自己现发命案侦破率全国第一的怪事。   厅里思路很明确,现发命案破获率要比。不能被那些兄弟省厅超过去。然后花大力气在积案侦破率上做文章,争取来个“一枝独秀”。   别看韩大律师总共才侦破几起积案,但他侦破的那几起积案就让全省今年积案侦破率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其中包括“田立辉跨国杀人诈骗案”这么有影响力的大案。   命案侦破是董副厅长的份内事,一脸欣慰地说:“厅长,从小夏的总结材料上看,‘八零幺’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有了自己独特的办案思路。想专案组没想到的,做专案组没做过的,非常有道理,我越想越有道理。这步棋您真走对了,接下来我认为我们要想方设法,把这步棋走好,走得更漂亮。”   江子跃巡视员微微点了下头,不无感慨地说:“厅长,王一平案发生后,我在您指示下去海东督导侦破。我是老刑警,忠旺同志也是老刑警,当时专案组成员全是从省市县三级公安部门抽调的精兵强将。投入那么多警力,花那么多经费,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请过好几个,那么多人破不了,他们几天就破了,不可能啊,没道理嘛!   所以上次在党委会上听说王一平案顺利告破,而且是在短短几天里破获的,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连我都会这么想,别人肯定会多多少少有些想法。我感觉您的担忧非常有道理,这才是刚刚开始,‘八零幺’今后遇到的困难将会更多。”   眼前这两位厅党委成员对把韩均从余省长那里挖来,对成立“八零幺”当时既没反对,也没有特别支持。现在尝到“甜头”,知道“八零幺”能给厅里出成绩,态度发生很大变化,彭厅长很高兴。   “老江,对于韩均、对于‘八零幺’能破获积案,其他人却破不了,我是这么分析的。他虽然是正处级副处长,事实上并不属于体制中人,或者说他没把自己当成体制中人,能跳出这个圈子看到我们看不到的。   用老话说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用新词说他具有发散性思维,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如果让他天天来厅里上班,什么事都循规蹈矩,估计过不了几年他也会跟我们变成一样,所以才把‘八零幺’设到他家门口,让他继续我行我素。”   彭厅长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东州这件事,厅里不能坐视不理。破案重要,经济发展大局也要考虑到。我们要做好党政部门的工作,要做好当地客商的工作。   这次是真查。不是像海东那样营造声势,没必要兴师动众的抽血取样。几根头发,一点吐液,都可以嘛,我想工作应该不是很难做。”   董副厅长问道:“厅长,要不我去一趟东州,做做党政部门的工作,顺便给他徒弟生姜压压阵。”   快年底了,他这个副厅长可不能走。彭厅长权衡了一番,突然笑道:“老江,老董,‘八零幺’不能总这么名不正言不顺,我建议成立个由一位厅党委成员亲自担任组长的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   乐山同志和小韩担任副组长,小韩负责具体工作。组长不干涉办案,只负责帮他们排除干扰,让他们一心一意办案。   另外跟小夏说一下,对明年的工作进行一个规划。上半年清查积案。下半年清查上半年没破获的现发命案。确保现发命案破获率的同时,兼顾陈年旧案。”   提起这个,董副厅长不禁笑道:“厅长,这一点江城市局已经走到我们前面去了。陈局为了今年全市现发命案侦破率能够达到100%,近水楼台先得月,主动请‘八零幺’帮忙。”   彭厅长乐了。哈哈大笑道:“大部分人员是从他们市局抽调的,请‘八零幺’帮忙。对他们来说就是请自己人帮忙,没心理压力。不存在丢面子的问题。”   巡视员是非领导职务,平时就是管那些厅里实在抽不出人管的事。   江子跃岂能听不出厅长的言外之意,主动笑道:“厅长,我毛遂自荐,担任这个领导小组组长。董副厅长太忙,东州还是我去吧。”   “老江,既然你主动请缨,那你就代表厅里去一趟。至于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后天拿到党委会上议一议,争取尽快确定下来,尽快让‘八零幺’可以名正言顺的工作。”   江子跃从未见过韩均,对那个神奇的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法律顾问很好奇,侧身笑问道:“董副厅长,小韩现在在东州吗?”   “确定完调查方向就回来了,正在回来的路上。同时清查三起积案,他不可能总呆在一个地方。”   回来是真的,是不是把精力放在三起积案上就难说了。   彭厅长对韩大律师非常了解,生怕江子跃把他当一般干部对待,微笑着提醒道:“子跃同志,接下来一段时间小韩会很忙,法制办严主任给我打过招呼,说元旦过后他就要去美国帮省里四家企业打‘洋官司’。   反倾销应诉,涉案金额几千万美元,余省长非常重视。如果赢了,哪怕争取到相对较低的加征税率,都能够大大鼓舞我省被提起贸易救济调查企业的士气,进而会积极应诉,会扭转当前很被动的出口形势。”   江子跃起身笑道:“厅长,您放心,我不会干扰他们办案,只负责给他们排除干扰。”   彭厅长紧握着他手,热情洋溢地说:“那就辛苦你了,等这个案子破了,回来我给你们庆功。”   ……   省公安厅党委成员、江子跃巡视员启程去东州的时,沃尔沃大拖车离江城只剩下六十多公里。   “年轻人,就是要锻炼,上次在海东不是干得挺好吗,再说又不是把她一个人留在东州,王思强会配合她。放心吧,真没事,把晚饭做好,我们最多一小时就能到家。”   成了正式师娘,张琳对生姜比韩均都关心,听说真把她扔在东州,就打电话来问。   慢声细语地哄完“辩方证人”,韩均放下电话笑道:“姜大队,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决定跟我们一起回来,是不是感觉生姜长大了,不用像以前那样担心?”   她师傅一下达命令,她就开始发号施令,指挥包括东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在内几十名干警展开排查。   谁负责走访、询问卡乐迪ktv的工作人员,谁负责调查卡乐迪ktv的订包厢记录,谁负责视频分析……安排的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口气不容置疑,说出的话就是命令。正科级副科级,甚至连副处级都要听她指挥。   姜宝旺岂能拖女儿后腿,生怕人家知道他们是父女关系,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上车。   想到女儿发号施令时的样子,他不禁笑道:“韩处长,这丫头真长大了。归根结底,还是您这个师傅当得好,该严格的时候就严格,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甚至给她这样的锻炼机会。哎呀,有模有样,真出息了,要是不来一趟江城,要是今天不跟您一趟东州,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韩均摇头笑道:“姜大队,归根结底是你教育的好,我只是给她机会,并且机会这东西是靠人把握的,她要是没这个能力,给她再多机会也没用。”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眠之夜   “八零幺”办案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侦破时间一个星期,能破就破,破不了就算,不存在“案子不破,专案不撤”的说法。   单位没破案压力,不等于个人没有。   海东之行出师不利,三起积案唯独自己负责的那一起没破,齐兆友压力很大,憋足劲要打一个“翻身仗”。   上午研究案卷材料,中午把指挥部设到距案发现场较近光荣路派出所,在南淮分局派来的两位“7.18”专案组成员配合下,组织分局治安大队和辖区派出所开始排查。   事关今年的现发命案破获率能否达到史无前例的100%,他的“娘家”市局刑侦局全力配合,紧急从重案二大队和三大队抽调二十几名干警,给他成立了第二个“7.18专案组”。   “齐科长,图侦大队发来68张监控截图,案发前第三天6点至下午7点的。”   “转发一份给夏科长,然后组织人手慢慢比对。”   “是!”   派出所会议室里,他干起了生姜在海东时干的工作,把十几个曾把他当成“工具”的刑侦局同事当成了“工具”,接二连三地下达着各种命令。   “齐科长,排查组汇报,大概案发前一个半个月左右,被害人孙有碧曾在君豪ktv停车场跟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发生过争执。目击的保安称她当时很恼怒,指着那个男子骂了近两分钟,因为离得太远。不知道为什么骂,骂的是什么。”   齐兆友把抽了半截的烟往烟灰缸里一扔。飞快地翻出一张照片:“把她堂弟照片发过去认认,如果不是。就把那个保安请过来认监控截图。”   “是!”   事实证明他推测的没错,孙有碧堂弟上半年来江城打工,吃不了苦,换了好几份工作,没一份能干长,总跑去管她借钱。   保安看见的就他,不过他案发前一个月回老家了,没作案时间。   随着对案发现场周边外来人员、被害人孙有碧在君豪ktv接触过人员的排查及市局刑侦局图侦大队视频分析的深入,一条条线索汇集到指挥部。再一条条被查证人员排除,七个多小时过去了,仍一无所获。   他铁定要熬通宵,刚从东州赶回江城的夏莫青同样不能回家。   一下车就跑上警务室二楼办公室,打开电脑遥控指挥江城市局刑侦局和陈江分局刑侦大队情报对策中队,同时给齐兆友和生姜提供情报研判支持。   韩均没她这么敬业,上楼陪“人生大赢家”吃完晚饭,上天台跟小萍打了几局“高大上”的羽毛球,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才同人明明回来了心却留在东州的姜宝旺一道,来“八零幺”了解侦破进展。   “处长,现在就可以视频,我刚才试过。画面流畅,声音清晰,效果不错。”   韩均把小萍特别给她准备的夜宵放到办公桌上。摇头笑道:“不用了,这才刚刚开始。不打扰她工作。”   夏莫青微微点了下头,旋即转身道:“姜大队。随便坐,我给齐科长查查这几个人,他们正在等消息。”   人家在办案,姜宝旺哪敢打扰,连忙道:“夏科长,别管我了,您忙您的。”   这么晚过来一是看望下以单位为家的夏莫青,二是想搞清楚东州那个案子的凶手到底是什么身份,韩均招呼姜宝旺坐下,打开可以登录内网的电脑,一份份调阅起案发现场周边几个街道居民的户籍资料。   凶手体貌特征很明显,翻看了几百张照片,居然一个都不是。   “夏科长,陈江区外来人员暂住证登记信息能不能查询到?”   “可以。”   夏莫青走过来,飞快地敲击了几下键盘,帮他调出暂住人口记录。输入要查询的年龄段,排除掉女人、老人和孩子,他又托着下巴一份一份的研究起来。   深夜10点18分,一张可恶的面孔出现在液晶显示屏上。   终于找到你了,韩均暗骂了一句,又利用起跟夏莫青偷师的公安信息技术,关联起凶手的背景资料。   果然有点钱,托运站老板,开一家物流公司,名下有三辆大货车,专门给工业园区企业送货。   对那么漂亮、可爱、清纯的姑娘竟然下得去手,杀了姑娘还杀更无辜的路人,要不是担心被别人当成怪胎,韩律师真想立即给王思强打电话,让他连夜抓人。   搞物流的,想跑很容易,而且跑掉之后想抓到他很难。   韩均权衡了一番,抬头道:“夏科长,提醒生姜,排查动静这么大,凶手如果仍在陈江,仍在东州,肯定会有所警觉。为避免凶手潜逃,让她发现一个嫌疑人就监视一个,直到dna比对结果出来嫌疑被排除掉为止。”   夏莫青调出姜怡一小时前发来的排查方案,侧身笑道:“处长,您宝贝徒弟心细着呢,这些早考虑到了,甚至要求市局和分局在主要道路设卡,盘查可疑人员。而且东州经济发达,市局经费比我们江城宽裕得多,不仅市局技术中心有检验仪器,下面几个分局和县局几乎都有。   江巡视员人在路上电话已经打到了市局,市局领导非常重视,现在所有的检验资源全向她倾斜,即送即检。陈江分局忙不过来送市局技术中心,市局技术中心忙不过来送其它分局和县局,从采样到结果出不超过5个小时。”   江子跃巡视员去给生姜撑腰的事情,回江城时就听说过。   想到人家那官衔,韩律师摇头笑道:“巡视员一听就比调研员大气,真有那么点八府巡抚的意思。夏科长,你说省里那会为什么只给我个调研员。不给我个巡视员干干。”   真是个官场白痴,夏莫青扑哧一笑道:“处长。巡视员是正厅局级非领导职务,您以前那调研员是正处级非领导职务。差两级呢。不过您也别灰心,我们多破几个案子,多破一些有影响力的大案要案,把这干四年正处干完,您一准能成为副局级。”   “那不是差半级吗?”   “我的大处长,您现在级别已经很高了,29岁的正处,全省也没几个。”   姜宝旺忍不住笑道:“韩处长,我们局长今年48岁。级别没您高,才副处。警衔一样没您高,才一级警督。如果不能上调市局,在分局局长这个位置上退居二线,那他跟我一样一辈子也穿不上白衬衫。”   他们说说笑笑,正在连夜研究案卷材料,准备早点看完早点去给生姜帮忙的王思强,迎来一位刚下飞机的客人。   陈江分局林伟峰局长陪着一个70岁左右的老人,走进他的临时办公室。热情洋溢地介绍道:“王科长,这位就是我们分局的退休老干部,曾经参与侦办过28年那起命案的秦向红同志。”   老人精神矍铄,看上去很激动。   王思强紧握着他手。一边招呼他坐,一边真诚地感谢道:“秦老,听说您是从bj专门坐飞机赶回来的。让您老跑这一趟,真不好意思。”   老人用一口带着很浓口音的普通话说:“王科长。应该的,应该的。那个案子是我参与侦查过的六起命案中唯一没破的,当时技术没现在先进,才开始办身份证,身份不好查,又没那么多经费,拖着拖着就拖成了悬案。”   “当时办案条件有限,拖成悬案很正常。”   老人点点头,接过女警奉上的茶杯,一脸感慨地说:“林局长,王科长,听说你们要重查这个案子,我很高兴,放下电话就让我孙女买机票,这个案子不破我不甘心,你说五起都破了,为什么这一起不能破?”   面对这么一位可敬的老人,王思强真不知道该跟人家怎么解释“八零幺”也无能为力,只能点头道:“是,是,命案必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会努力。”   “王科长,我知道时间长了不好破,这次回来是想向你们反应一个情况。”   老人家竖起一根指头,紧盯着他双眼认真地说:“当时勘查现场不是一点线索没有,我们找到一个指纹,可是技术条件有限,不像现在有电脑可以比对,又是中环的,并且无法确定是不是凶手留下的,当时就没怎么重视。”   手指中环的指纹,别说当年,就是现在也不太好比对,林伟峰连连点头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王思强则油然而生起一股希望,禁不住问:“秦老,那枚指纹呢,我在案卷材料里没看到。”   老人暗叹了一口气,一脸遗憾地解释道:“现在看来有价值,可在我们那会真没什么价值。一是中环的,二不敢确定是不是凶手的,毕竟案发现场是旅馆,人来人往,谁知道是谁留下的,也就没放进档案。   不过当时刚分到我们刑警队搞指纹的一个小伙子,对这些感兴趣,肯钻,不管什么案子的指纹都喜欢拍个照留下来,他那儿可能有。他姓李,叫李春华,在我们这干三四年就被调走了,到底调到哪个单位我不清楚,因为那会我也被调走了。但他比我年轻,现在也就四十**岁,肯定没退休。”   陈江分局同样想破个几十年前的案子露露脸,林伟峰不无激动地说:“秦老,您提供的这个情况非常有价值,只要有名有姓,不管李春华同志在不在我们公安系统都能找到。”   王思强附和道:“是啊,非常有价值。”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那些照片留下。”   老人轻叹了一口气,又拉着王思强手道:“王科长,我儿子在bj工作,女儿还在东州,这段时间我住女儿家,我再好好想想,如果能想起什么我给你们打电话,你们有什么消息呢,也告诉我一声,好吧?”   “好好,我们一定会及时向您老汇报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有喜有忧   跟在海东办案时一样,韩均12点准时回家休息。不一样的是不再需要抱枕头,可以抱着心爱的“法官大人”睡。   不知道是年龄大了,不像他们年轻人精力那么充沛,还是担心远在东州查案的女儿,姜宝旺留了下来,一边心不在焉地玩玩电脑游戏,一边陪熬夜的夏莫青说说话。烟瘾上来去一楼警务室坐会儿,和同样退居二线的西郊分局值夜班民警聊聊天,顺便拜托拜托人家。   当韩均再次回到“八零幺”时,已经是上午9点。   在此之前,他像没事人一样跑过步、溜过狗,洗完澡吃完早饭把张琳送到科大,回来路上甚至忙里偷闲地逛了下早市,感受了一下烟火气,买了两大袋水果。   夏莫青正趴在电脑前睡觉,生怕她着凉,姜宝旺开了安装之后从未使用过的空调。   韩均把水果轻轻放到一边,低声问:“姜大队,生姜那边情况怎么样?”   姜宝旺小心翼翼地带上研判室门,不无羡慕地介绍道:“东州市局条件好、警力足,领导又重视,排查进展很快。夏科长睡着前,大概7点20那会儿,已经查了一百六十多个人。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很多人想不起来,提供不了不在场证明,只能采样比对。”   调查“跨国走私钻石案”时见识过领导要么不重视,一旦重视起来公安机关的效率有多么高。在海东县清查积案时,他甚至扮演过一次领导,给海东县布置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威慑行动。   韩均对排查进展如此之快并没有感到多么奇怪。微笑着问:“比对有没有结果?”   “上半夜采的70多个样出来了,都不是。下半夜的正在比对。估计等会儿能出来。另外排查还在继续,dna样本正在不断送检。”   姜宝旺顿了顿。又眉飞色舞地补充道:“说起来排查能够这么顺利,跟那家ktv生意好有很大关系。去晚了没包厢,常客都会事先打电话预定,一查电话记录,谁去过,谁没去过,基本上就掌握了。   而且那家ktv管理挺正规,对哪个包厢哪个时段由谁打扫分得很细,打扫完之后要签字。注明几点到几点,谁服务谁拿小费谁负责,客人走后没把包厢打扫干净要罚款,这些记录全有,被害人王小梅哪天在哪个包厢,几点到几点记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的全是夏莫青睡着前说得,为了了解第一手情况,韩均掏出手机拨通了宝贝徒弟的电话。   “师傅,虽然电话记录很清楚。但去过卡乐迪kvt的人我们暂时无法全部排查到,有很多是当地企业的客户,带他们去消费相当于商务接待,不过这部分人基本上可以排除。但有很多常客出差了。家又不在陈江,找不到他们的直系亲属,采不到样。只能慢慢查……”   这丫头一夜没睡,连说话声音都变了。   韩均真有些心疼。想了想之后说道:“发一份现有的嫌疑人名单给我,另外你也要注意休息。跟王思强排个班,一个人盯几个小时,轮着来。”   师傅关心自己,姜怡心中一热,急忙解释道:“师傅,王队现在没时间,他的案子有线索。说出来您不敢相信,当年参与侦破那起命案的老同志,在现场提取到一枚指纹,有可能性是凶手留下的,只是由于当时办案条件有限,感觉没什么价值,就没放进档案。”   韩均倍感意外,禁不住笑道:“有这样的事?”   “所以说他运气好,从bj赶回来的那位老同志提供了这个情况,告诉他一位曾在陈江干过的技术民警有可能留有指纹照片。那个人姓李,叫李春华,后来被调走了。王队当然不会错过这条线索,在夏大姐的帮助下连夜查找李春华现在在哪个单位。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人家现在已经是邻省一个市局的常务副局长。连夜联系到李局,李局真有印象,并且当年真收藏过很多指纹照片。后来由于工作调动,他把书啊照片什么的全放在老家,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李局真的很帮忙,一听说要查这个案子,一听说当年的老领导已经退休了还专程从bj赶回东州。当即跟他们局长请假,连夜往老家赶,看看能不能帮我们找到。”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忍俊不禁地笑道:“王思强运气也太好了,坐在那儿都有线索送上门。如果那个指纹真能找到,如果真是凶手的,那回来后我一定要建议他去买彩票。”   “能不能找到,是不是凶手的还两说呢。师傅,不跟您聊了,嫌疑人名单这就给您发,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向您汇报。”   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韩均自言自语地笑骂道:“这丫头,居然敢挂我电话。”   姜宝旺感觉很好笑,正准备说点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夏莫青的声音:“处长,王队的事您知道了?”   “生姜刚告诉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谱儿。”   夏莫青哈欠连天地说:“如果能找到指纹,并且真是凶手留下的,说不准真能破。”   想起沈霞案,韩均感叹道:“又是之前没查到,之后没去查。”   “所以省厅才成立我们这个清查组,准备对全省积案进行一次梳理,把能还的欠账尽量还上,实在还不上的也没办法。”   “不说这些了,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去休息室,这儿我帮你盯。姜大队,你也回去休息,实在不放心去楼下警务室睡会儿。”   姜宝旺真困了,摸了把脸道:“行,我回去睡觉,晚上再陪夏科长值班。”   把两个熬了一夜的人打发去休息,韩均坐到电脑前研究起姜怡刚发来的嫌疑人名单。   凶手不但在嫌疑人名单中,而且是卡乐迪ktv的常客。案发前三个月,打电话预定过近二十次包厢,平均四天半去一次,估计是为了承揽托运业务请周围企业的主管。   既然已进入排查视线,既然人依然在东州,那他基本上跑不掉。韩均松下口气,把这个案子放到一边,开始研究起“7.18案”。   齐科长发来很多照片,有被害人孙有碧在君豪ktv接触过的,有市局刑侦局图侦大队的监控截图,有大排查中发现的可疑人员,加起来近千张,一直看到中午11点半白晓倩打电话来叫吃饭,居然没发现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家伙。   这就怪了,难道那家伙真是杀手,韩均微蹙起双眉,再次回想起整个案子。   孙有碧在江城一心赚钱,没跟其他带小姐的人发生过矛盾,没得罪过去君豪ktv寻欢作乐的客人,没有对不起她带得那几个小姐,只抽属于她那一份的头,对那些刚入行的还特别照顾,可以称之为“妈咪”中的典范。   她能得罪什么人?   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也想不通,韩均干脆拨通齐兆友电话,想听听他的想法。   “她在江城的社会关系看上去很复杂,事实并没有那么复杂,白天睡觉,晚上上班,生活两点一线,只有偶尔出去买买衣服和化妆品,除了春节之外连老家都不怎么回。处长,我们的调查方向是不是搞错了,越查我心里越没底。”   齐兆友忧心忡忡,韩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略作沉思了片刻,摇头道:“老齐,我感觉她肯定得罪过什么人,而且就在江城。专案组和你现在的调查肯定忽略了什么,或者说查得不够细,有些情况没掌握到。”   “ktv从老板到保安该问的全问过,该查的全查过,包括那些已经辞职不干的,都表示她在ktv没得罪过任何人。因为她出手大方,经常给保安们小恩小惠,几乎所有人都说她好。”   齐兆友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按照她的手机通话记录,专案组找过所有与她有联系或发生过性-关系的常客,昨天我又挨个打电话问了一遍,他们纷纷表示她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也没有对什么事表示过担忧。   我们派人走访、询问过她和小姐们经常光顾的饭店及夜市大排档,结果发现她们从ktv出来之后很老实、很低调,不像有些小姐疯疯癫癫,总是没事找事。”   “房东那边呢?”   “一次性支付半年房租,前前后后就见过四次面,根本没什么好查的。”   齐兆友猛吸了一口烟,补充道:“再说她自己有车,上下班不用打车,不用挤公交,接触的人无形中又少了很多,生活既复杂又简单,我感觉问题可能真出在她来江城之前。”   如果真是买凶杀人,满脸青春痘的家伙动手时不会骂她,并且看那个样子很愤怒,像有多大仇似的,问题肯定出在江城,只是没查到。   韩均咬了咬牙,毅然说道:“老齐,我们不能半途而废。她不是有车吗,4s店,洗车店,这些都要查,只她接触过的人,只要能找到的,一个不能漏掉!”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名不虚传!   “3.06案”清查小组指挥部设在陈江分局小会议室,透过落地玻璃隔断就能看见十几位女警正在接警的110指挥中心。   从昨天下午3点35到现在,姜怡相信她是全陈江区最有实权的人。   调动两百多干警,近千名协警,排查的排查,设卡的设卡,取样的取样……连区委区政府参与招过商的领导,都在江子跃巡视员的协调下配合她清查。   为采集到十几位台商和新加坡客商的dna样本,区委钱书记、丁区长、王副区长等区领导亲自出马,跟人家打招呼、说好话,如果查不清真相、抓不到凶手,她真没脸走出这间会议室。   “姜科长,监视组汇报,206号形迹可疑,我已命令干警立即赶赴现场,确保这个人在我们的视线之内。”   跟师傅后面真学到很多东西,姜怡把韩律师在海东对付奸杀案嫌疑人时的那一套活学活用,专门成立一个监视组,监视那些被盘问和取过样的寻欢客,直至比对结果出来嫌疑被彻底排除为止。   与海东不同的是,这次要监视的人数众多,不像王思强那会儿只要盯住二十几个曾走夜路抓过田鸡、钓过黄鳝或老鳖的人。   这在其它地方或许是一件根本无法做到的事,但东州不是其它地方。   为弥补警力不足,东州从九年前就开始面向社会公开招录大量警务辅助人员,全市警察只有一万三千多名,协警却高达四万多。   去年7月份。甚至在全国率先颁布实施《东州市警务辅助人员管理办法》,让在其它地方被人们看不起的协警。几乎参与到所有类型的警察任务履行中。   从办公室纯粹的文秘工作到入户采集信息,从协助维护社会治安秩序和交通秩序到抓捕现行犯、堵截查缉和参与灭火。辅助警力的活动范围涉及交通、治安、消防、禁毒、户口、特种行业、警卫等多种领域。   进行规范化管理,设立警务辅助人员培训基地,培训规章制度、攻防训练、控制技术、救护常识和群众工作等内容。并且设立辅助警务人员督察大队,加强监督检查。   有的人,三个盯一个,发现异常立即汇报,必要时采取控制措施,没有异常只要盯5个小时,比对结果一出来就撤。   ktv鱼龙混杂。去过那里的什么人都有。   这已经是第四次发现异常,前面三个因为涉嫌贩-毒、吸毒或打架斗殴的倒霉蛋,不是被带到刑警队就是被送到了辖区派出所。   “钟海俊杀人抛尸案”是从后面查的,小西川被杀案也是从后面开始查的,姜怡从未像现在这么迷信过运气,暗暗祈祷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命令道:“通知市局技术中心,优先比对206号检材。”   “是!”   就在她研究206号嫌疑人的资料之时,江省公安厅党委委员、江子跃巡视员正坐在区委会议室里跟陪同他的市政法委刘书记、区委钱书记、市公安局程副局长、区政法委曾书记和分局林伟峰局长说话。   “人中午1点多到。下午就展开行动,看上去很仓促。让这么年轻的同志挑这样的大梁,指挥清查这么大的案子,看上去好像很儿戏。各位可能或多或少有一些想法。在这里,我代表省厅给各位解释一下。”   省厅积极清查组即将变成省厅积极案清查领导小组。   作为未来的领导小组长,江子跃巡视员为了今后的清查工作。一边习惯性地做着手势,一边抑扬顿挫地说:“首先。来之前‘八零幺’是有所准备的,包括韩均同志在内的所有同志认真研究和分析过案情。之所以动作如此迅速,是为了快侦快破,打犯罪嫌疑人一个措手不及。   伟峰同志应该知道,他们抵达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被害人的遗体。为什么这么做,他们又不是法医,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这是为了更坚定把案子一查到底的决心。死者就躺在那里,眼睛睁大大的,真正的死不瞑目,所以他们必须破釜沉舟,一往无前!”   想到正在指挥清查的那个黄毛丫头,市政法委刘书记感叹道:“江厅长,我明白省厅的良苦用心了。让年轻同志负责清查,他们没什么顾忌,不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可以一心一意办案,甚至不用考虑万一查不到怎么办的问题。”   江子跃巡视员是正厅级非领导职务,但在坐的所有人谁也不会真把他当成“非领导”,刘书记仍以他之前的职务相称,并且把“副”字去掉了。   他微微点了下头,又摇摇头:“刘书记,让小姜同志负责清查有这个考虑,但省厅更多的是对她个人能力,尤其对‘八零幺’有信心。有些同志或许不知道,一个月前,全省共有两起死亡两人以上的恶性案件没破。一起是现在正清查的‘3.06案’,一起是影响更恶劣的海东县政协委员、海东化纤集团董事长王一平父女被杀案。   ‘3.06案’我没来,王一平案发生后我受彭副省长委托,亲自赶赴海东督办。很遗憾,当时没破,侦破为什么那么难,我认真分析过,主要是‘五没’。   一是命案发现在案发20多个小时之后,没有围追堵截的黄金时间。据案犯交代,他们作完案之后一小时就已经远离海东,逃回了南杨,所以我交警在所有交通要道迅速设卡拦截均毫无所获。   二是窜入海东,随意选择作案目标,被害人亲属朋友及邻居没法筛选出真正可供怀疑的对象;三是三个案犯均无任何前科,在有关档案中没有真正可疑目标可供甄别;   四是案犯十分狡猾,作案前后行踪隐秘。社会上没有能提供更多破案信息。最后就是凶犯十分凶残,现场不留活口。没留下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江子跃话锋一转:“就在我、刑侦局忠旺同志及专案组成员束手无策。认为这个案子太难破,很可能会变成悬案的时候,‘八零幺’想到我们没想到的,做了我们没做过的。   他们研究分析完案情,大胆假设凶手是流窜作案、随机作案,作完案就走,并且事先很可能踩过点。于是来了一个‘城东发案,城西查’,通过对海东其它别墅区的监控视频分析。以及对全市的外来人口进行交叉比对,24小时内就成功锁定到嫌疑人。”   林伟峰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蓦地起身道:“江厅长,我们当时工作没做好,忽略了很多东西,我检讨。”   “伟峰同志,3.06案没破,你需要检讨,需要总结。王一平案没破。我同样需要检讨,同样需要总结。”   江子跃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意味深长地说:“刚才说过,‘八零幺’的办案思路很明确。就是想我们没想到的,做我们没做过的。3.06案发现时,被害人王小梅还有呼吸。你们反应很迅速,及时设卡布控。可是直到走访、询问和视频分析结果出来后依然没发现可疑人员,这说明什么问题。这说明凶手很可能就在案发现场附近。   你们当时肯定想到过,但被现场勘查结果给误导了,没去认真查一查,或者说只排查了有前科或案发后突然失踪的人员。‘八零幺’现在做的,就是你们当时想到过却没去做的,我不知道能不能清查出嫌疑人,但我认为查肯定比不查好。”   这时候,陪同他来东州给生姜撑腰的厅办公室李副主任快步走了进来,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子跃心中一阵狂喜,“啪”一声猛拍了下大腿:“事实证明,‘八零幺’的判断是正确的,小姜同志组织指挥的清查行动是成功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基本上可以确定凶手就是清查小组一小时前刚锁定的206号嫌疑人!”   他话音刚落,众人手机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不仅dna比对结果确认无误,而且嫌疑人在准备逃跑时被三名协警果断控制住了,连抓捕这个环节都不需要,会议室里顿时爆发出热烈的击掌欢庆声和欢呼声。   “江厅长,惭愧,真惭愧,凶手就在眼皮底下,我们居然没发现。”市局程副局长紧握着他手,一脸尴尬无比的表情。   “八零幺”争气,江子跃脸上有光,拍了拍他手和颜悦色地笑道:“长青同志,侦查过程中有所遗漏很正常,所以我们要总结失败的经验,要吸取失败的教训,确保以后的工作中不会再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案子破了,不管是谁破的,市政法委刘书记一样高兴,一脸激动地提议道:“八零幺名副其实,名不虚传。江厅长,我提议我们去一趟分局,给小姜同志和参战干警庆功,向她们表示最衷心的祝贺。”   破一起积案而已,“八零幺”哪在乎这些。   江子跃非常庆幸自己主动请缨兼任未来的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组长,很高兴手下能有这么一支有战斗力的小部队,若无其事地笑道:“庆功就不必了,祝贺也不用,一是‘八零幺’就是干这个的,二来小姜同志已经睡着了,熬了两天一夜,精神高度紧张,让她好好休息。”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白脸”   “老板几位?”   位于联华商场对面的滚石娱乐城,刚刚过七点,就仿佛为了节省电费,灭了大半的灯光。一走大厅,一个穿着茜茜公主一样蓬蓬裙白色礼服的姑娘便笑靥如花的迎上前。   “一位。”   韩均环顾了下四周,转身时那微微一笑,笑时那眉目飞扬,令迎宾不禁失了神。   一个人来这儿的真不多,迎宾嫣然一笑道:“我们有小包,老板请跟我来。”   她是引座礼仪,到了这儿就得听她的,韩均摸了摸西服的扣子,侧身做了请带路的姿势,很绅士,很礼貌。   走上二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厅舞台。   台下一大片散客的沙发椅,稀稀落落的几个人,烟气夹着酒气,还有廉价的脂粉香水的味道,和着男女混在一处的暧昧轻笑。这样的散客,多半点不了什么,茶几上已经开了几瓶喜力百威,顶多一瓶廉价的红。赤赤的红,在醉翁不在酒意中,淋淋的洒在了雪白的桌巾上。   再往里走便是包厢,进进出出的每个男人臂弯都携了一名女伴,俱都是华衣鲜貌。   “老板请,老板喝点什么,百加得、家豪、芝华士?”   小包一点都不小,至少能坐下六个人,全封闭设计,明明没有一扇窗子,却做出了整列的假窗。玻璃颜色很鲜艳,姚黄,魏紫,品红,枯黄,仿造牡丹的富贵,只可惜掩在没有颜色的灯光里。失去了原来的颜色。   看样子她不仅是迎宾,还是个“公主”。顺手打开灯,便推销起洋酒来。   韩均大大方方坐下。拿起一张酒水单看了一眼,摇头笑道:“抱歉,我不喝酒的,给我来杯果汁,再来一个果盘。”   不喝酒来这儿做什么,公主后悔不迭,如果跟他耗几个小时,一晚少拿多少提成。正准备撒撒娇争取一下,四张百元大钞突然出现在眼前。   韩均把钱往她手里一塞。玩味地笑道:“这是小费,帮我叫人吧。”   公主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接过小费娇笑道:“谢谢老板,老板真大方,老板稍坐,饮料和果盘马上就来,小姐马上就到。”   “我要找小红。”   “老板认识小红?”   “嗯,她现在忙不忙,去帮我看看。”   “不忙。今天客人不多,我这就去帮您叫。”   紧随他们跟进来的几个小姐很失望,说了几句“人多才玩得高兴才热闹”被摇头婉拒后,只能悻悻然离去。   “老板。让您久等了,来滚石一个多月,还是头一次被点台。您怎么知道我的,我们是不是在其它场子见过。”   小红花枝招展地走进来。嗓音尖锐的隔了老远都有人听到,公主嘻的一声。忍不住笑了。   “没见过,但我知道你。”韩均起身相迎,示意她坐到身边。   他脸庞的轮廓,挺直鼻翼的阴影,眯成一线的眼,显得格外秀长明亮。小红愣住了,暗想这么帅的一个男人,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专门点她的台。   她长得其实挺好看,只是妆化得太浓,似乎喝过酒,眼角眉梢用孔雀蓝色勾勒的烟熏妆,在酒意下显得迷迷蒙蒙。   “少爷,放下就行。”   韩均又给刚送饮料和果盘进来的服务生塞了点小费,指着门笑道:“公主,你也可以出去了,我想跟小红谈谈。”   “老板,我们这很正规,我们这儿不能那个的。”   “知道,门不是连锁都没装吗,还开那么大窗户。”   公主看了看仍傻站在一边的小红,起身道:“那……那我在门外等,老板有什么需要尽管叫。”   “有需要会叫的。”   自从孙姐出事之后就没安生过,君豪ktv被公安查了又查,客人不敢再去,生意自然好不了。本想着换个场子,警察又三天两头找,别说出台,连坐台的辛苦钱都没法赚。   一走了之倒容易,问题走了之后怎么办,他们知道家庭住址,知道家里电话,如果不配合他们,离开江城,一天几个电话还不把家里人吓死。   没见过,但知道她的除了警察能有谁,小红很不情愿地坐下,一脸不快地问:“你是警察,你是来问孙姐事的?”   齐兆友那边迟迟没有进展,韩均只能亲自出马,找身边这个孙有碧在江城最亲近的人。   她们也不容易,韩均掏出钱包,若无其事地笑道:“我会给小费的,不会白问,不会耽误你赚钱。”   小红一脸惊诧地问:“你不是警察?”   “我是律师。”   “你是从sz来的?”   很显然,孙有碧在sz时认识一个律师,并且跟她提过,不然不会这么问,韩均不可置否地笑问道:“我不像律师吗?要不要让你看看律师资格证?”   小红猛地打开他给小费的手,气呼呼地说:“孙姐被人杀了,捅了四刀!姓凌的,你居然笑得出来!”   “难道让我哭?”   “你又不是警察,你问什么,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别耽误我开工。”   韩均干脆扮演起她以为的那个律师,把小费往她手里一塞:“都说了给钱,开什么工。”   小红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谁的钱都赚,就是不赚你这种人的钱。现在知道对不起孙姐了,把钱烧给她,还给她,看她在那边能不能用上。”   韩均真有些后悔冒充那个律师的决定,哭笑不得地说:“我想,我想你误会了。”   “没误会,误会不了,孙姐为你做那么多,考到律师证,当上大律师就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感觉女人很好骗,骗完她又准备来骗我?”   她看上去很激动,很愤怒,很不屑,韩均干脆将错就错,紧盯着她双眼道:“小红,我这次从sz过来,就是想帮你孙姐报仇,我要找到那个混蛋,问问他为什么要杀你孙姐。”   “真的?”   “真的,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怎么知道我认识孙姐的。”   “我不是律师吗,我可以问警察。”   小红下意识摸了摸沙发,发现包没带,韩均知道她想抽烟,不失时机地掏出盒软中华。   “出手大方,抽这么好烟,看来混得不错。孙姐为你受那么多苦,一点福都没享到你的,你还伤她心,现在后悔晚了,就算找到那个王八蛋又能怎么样。”   “我不想她就这么冤死。”   “你想问什么,问了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   韩均不想问专案组和齐科长问过的问题,拉家常般地说:“小红,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在君豪,她比我早去一个月,以前那个妈妈桑跟老板吵架跑了,她就开始带我们,我们就这么认识的。”   “她跟你说过……说过我的事?”   小红猛吸了一口烟,吐着淡蓝色的烟圈,一脸不屑地说:“提过一次,说你那时候很穷,连吃饭钱都没有,她不知道犯了什么花痴,喜欢上你,给你钱用,把你当小白脸养,最后你却把她踹了,让她白干了一年。”   韩律师挠了挠头,一脸尴尬地苦笑道:“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跟她说去。”   “我会跟她说的,小红,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你认识她之后,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说跟谁吵过架。”   小红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没有,真没有,我们出来干这个,哪敢得罪什么人?”   “跟所有人都和和气气。”   “当然不可能,谁没个生气的时候,她堂弟总管她借钱,她很生气。还有学车的时候,那个色鬼教练总占她便宜,故意不安排她去考,她也很生气。”   “她什么时候学开车的?”   “去年夏天,拿到证才买的车。”   驾校必须要查,不仅查教练,那些一起学驾驶的人也要查。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问道:“除了上班和休息之外,你们一般会去什么地方休闲?”   “休闲,开什么玩笑,我们休闲就是上班,上班就是休闲,天天在休闲,大姨妈来了都休闲。”   “好吧,那你们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   小红仰头想了半天,皱着眉头道:“她不跟我们住一块,下班就回去睡觉,偶尔会出一次台,除了买衣服很少一起出去。”   韩均趁热打铁地问:“除了她堂弟之外,有没有陌生人去君豪ktv找过她?”   “没有,现在哪个没有手机,谁会跑门口去找。”   君豪ktv的员工中没有满脸青春痘的家伙,不管在那儿干的,还是已经辞职的。她的生活圈子并不大,除了寻欢客之外接触的人并不多,她能在什么地方见过凶手?   现场重建没必要,现在要做的是生活重建。   韩均权衡了一番,提议道:“小红,你能不能休息两天,陪我去君豪转转,看看你孙姐上班的地方,转转你孙姐曾经光顾过的商店,吃吃你孙姐曾经吃过的大排档,走走她平时上下班走过的路线,我不会让你白陪的,可以按小时计费。”   看样子是真想替孙姐报仇,反正在滚石这几天没什么客人,小红有条件的答应道:“姓凌的,我不管你要多,一天五百。你也别打我主意,不管给多少钱,我都不会跟你这种人上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出洋相   爱情真的令人沉迷。   一篇论文准备了近两年,几易几稿,只剩下最后部分,可就是静不下心。两个多月过去了,迟迟没能完成。张琳下定决心,准备认真一个晚上,才核对了几组数据,脑子里又不由地想起这会儿正在外面“寻花问柳”的“辩方证人”。   心不在焉,只会出错,她不无自嘲地摇头笑了笑,干脆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关掉电脑,叫上“宝玉”一起下楼等。   所谓下楼并非真站在人才公寓大门外等,也不是去对面警务室或警务室楼上的“八零幺”,而是二楼律所。   “八零幺”近在咫尺,她从未上去过,白晓倩没有,小萍也没有。   潜意识中律所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甚至是他在国内的事业。至于“八零幺”,只是他的兴趣,仅仅是兴趣,包括白晓倩、小萍在内谁也没当真。   今晚没培训,几个实习律师都回去了,白晓倩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专心致志地看一本英文版法律书籍。   张琳轻轻敲了下玻璃门:“这么用功,要不要我帮你翻译?”   其实她真不用敲门,“宝玉”一出电梯就一溜烟飞奔进律所,轻车熟路找到主任办公室,用它的方式宣告女主人即将到来。   白晓倩合上书,起身笑道:“又不是文件,用不着翻译。你怎么下来了,他没回来?”   “没呢,说马上。”   张琳笑了笑,拿起她刚才看的书翻了翻。好奇地问:“晓倩,你打算念ll.m(美国法学院法律硕士学位)。”   白晓倩耸了耸肩:“有这个打算。但没这个时间,更这个钱。”   “别跟我哭穷。没时间我信,没钱谁信啊。”   “钱全砸在律所上,真不骗你。”   “一个诉讼就回来了,别这么大压力。”   白晓倩往沙发上一躺,吃吃笑道:“借少奶奶吉言,真要是一个诉讼回来,那也是托大少爷洪福。总之,本丫鬟能不能混出个人样,全仰仗少奶奶和大少爷了。”   又来了。张琳扑哧一笑道:“袭人妹妹,你是不是吃生姜醋啊?”   “你别说,真有点,你说那丫头运气怎么这么好,能被大少爷收入门下,现在已经成大小姐啦,以后别想再欺负她,只有她欺负我的份儿。”   张琳躺到她身边,用脚逗着摇头摆尾一个劲儿讨好的“宝玉”。意味深长地笑道:“袭人妹妹,生姜是大小姐,可你是大姑奶奶呀,是她长辈。”   白晓倩乐了。挽着她胳膊娇笑道:“少奶奶,要不我攀攀高枝,摆上个十桌八桌。当着亲朋好友面,恭恭敬敬喊大少爷一声哥。喊您一声嫂子,把这个姑奶奶的身份跟生姜大小姐的身份一样确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   “摆十桌八桌就能换一笔嫁妆,这笔生意是挺合算的。”   “您不乐意?”   张琳笑得花枝乱颤,连连摇头道:“不是我不乐意,是我没进门,做不了这么大主,这事您得跟大少爷商量。”   白晓倩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那等会儿好好跟他说说,咱伺候他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就差帮你们暖床了,总不能连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丫头片子都不如。”   张琳用胳膊肘捅了捅,笑骂道:“白主任,别人心不足蛇吞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对你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我想要更多。”白晓倩大眼睛烁烁放光,恭谨的笑把唇线绷的过紧,露出洁白的牙。   张琳似笑非笑地说:“要不我把他让给你。”   白晓倩姣好的面容上浮出一个极其恶俗丑陋的鬼脸:“少奶奶,您千万别害我。别说您不能让,就算让了我也不能要,因为您一让我什么都捞不着。”   张琳轻叹了一口,靠在她肩上喃喃地说:“晓倩,我发现你真我比了解他,你们认识这么多年,关系这么好,又共过患难,不管你信不信,我经常感觉特对不起你。”   白晓倩心中一酸,急忙道:“说什么呢,他落过难,我可没落过难,跟共患难扯不上边。别胡思乱想,他是人,又不是东西,并且本来就不是我的。你俩能走到一块儿,我真挺高兴的,你没对不起我,我更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   “谢谢。”   “谢什么,我谢你才是。”白晓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拍了拍她腿道:“生姜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案子破了,好像说明天一早坐公安厅一个领导的便车回来。王思强的案子没破,估计要等几天,反正不管怎么折腾就一个星期,不会耽误你们的事。”   那个案子吃饭时听姜宝旺提过,白晓倩一脸愤愤不平地说:“张琳,她那个案子这么快告破说明一个什么问题,说明上面重视案子就能破,上面不重视案子就破不了。如果死的不是一个在ktv上班的姑娘,死得不是一个外地民工,而是像海东那样的大老板,该取样取样,该排查排查,哪能拖到今天。”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张琳和韩律师一样从不关心政治,不会发表任何评论,摇头道:“这些我不懂,我只知道那个姑娘和那个民工现在可以瞑目了,他们师徒又做了一件善事。”   “谁表扬我呢,听着心里真舒服。”   说曹操曹操到,见他风度翩翩的走了进来,白晓倩禁不住笑骂道:“韩大律师,你能不能要点脸。表扬你,这么晚回来,批评你差不多。”   张琳凑到他身上嗅了嗅,故作生气地皱起黛眉:“身上有香水味儿,老实交代,到底跟哪个女人鬼混的?”   “真有!”   白晓倩不明所以,闻了闻之后一脸惊诧地说:“韩大律师,你老毛病又犯了,怎么能这样呢,你的原则去哪儿了?”   韩大律师笑而不语,张琳忍俊不禁地解释道:“晓倩,刚才跟你开玩笑,他没犯错误,是去查案了。”   “找不三不四的女人查案?别告诉我不是,这股子香水味很廉价,有点品位的人是不会用。”   韩均长叹了一口气,解开西服扣子苦笑道:“齐科长负责的那个案子,被害人是一个带小姐的,我去找她带过的小姐了解下情况。这个小姐叫小红,名字是假的,这我早知道,我没想到的是我这么聪明的人居然被她耍了,出了一个大洋相。”   除了王思强那个没心没肺的混蛋之外,能让“辩方证人”吃亏的真不多,张琳禁不住笑问道:“她怎么耍你的?”   “见面时她问我是不是警察,你们知道的,干她们这一行不会相信警察,我就说我是律师。事情真巧了,被害人孙有碧在sz时认识一个律师,并且把那个律师当小白脸养,她误认为我跟那个小白脸是同一个人。   为了解更多情况,我将错就错,装着是她以为的那个小白脸。提出请她带我去被害人曾经去的地方转转,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她当时同意了。   没想到她心眼真不少,一出门就管我要身份证,说要拍一张照片发给她朋友。因为她不认识我,只听被害人提过,万一我是坏人,她出了事警察也能找到。”   白晓倩理所当然地说:“人家没做错,她朋友刚出那么大事,怎可能一点防范意识没有。”   韩律师微微点了下头,耐心地解释道:“是没错,但我事先没准备啊,那个小白脸姓凌,我身份证上姓韩,拿出来不露陷了?于是托辞忘在酒店,明天再拿给她拍。她没说什么,装着若无其事,跟我上了车,开到离被害人生前工作的君豪ktv大概三四公里的时候,几辆警车突然从前面后面把我给堵住了。”   张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偷偷报警了,以为你是杀她朋友的那个凶手,甚至以为你准备杀她。”   “是啊,搞得我很被动。”   韩律师又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幸好专案组的人很快赶到,南淮分局刑侦大队的一个副大队长认识我,见我使了个眼色,连忙把我拉到一边,装模作样的盘问了一会儿,顺便帮我证实了一下小白脸的身份。”   白晓倩笑得前仰后合,扶着办公桌上气不及下气地说:“没想到我们韩律师居然会载在一个小姐手里,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是我大意,太自以为是,以为你们信任我,别人一样会信任我,其实不是。”   张琳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挽着他胳膊笑问:“那……那后来呢,她有没有跟你道歉?”   “道什么歉,在她看来我不管出什么洋相都活该,因为真正的小白脸伤害过她朋友,花了被害人孙有碧好多钱,最后把孙有碧甩了。最郁闷的是,那个小白脸竟然是一个律师,真给我们律师丢脸。”   白晓倩若无其事地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或许那个小白脸根本就不是律师,自始至终都在骗那个孙有碧。”   “有这个可能。”   “再后来呢?”   韩均摸了摸一个劲儿往他腿上爬的“宝玉”,轻描淡写地说道:“再后来就散了,约好明天中午在君豪ktv门口见面,带我去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调整方向   “3.06案”顺利告破,江子跃自然不会在东州久留。   厅领导要返回江城,市局和分局领导一大早便赶来相送,感谢完厅领导的关心,又感谢指挥侦破的“大功臣”,把姜怡搞得很不好意思。   “快上班了,各位回去吧。”   江子跃再次握了握甘局长的手,一边招呼姜怡跟他一起坐后排,一边对前来送行的“八零幺”另一个成员笑道:“王思强同志,你已经成功破获一起12年前的命案,争取再接再厉,把这起28年的命案也破了。让兄弟省厅和市局看看我们江省干警的战斗力,看看我们江省公安系统命案必破的决心。”   这一个多月像在做梦似的,从刚开始忐忑不安,生怕处长给他什么小鞋穿,到冰释前嫌,到现在能跟厅领导说话,王思强感慨万千,连忙立正敬礼道:“是!”   “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奥迪轿车在众人的挥手相送下,缓缓驶出东州宾馆大门。   坐厅领导的车,姜怡真有些拘束不安,江子跃不禁调侃道:“生姜同志,别这么紧张,你是功臣,刚立下大功,给‘八零幺’长了脸,给厅党委争了光。”   姜怡俏脸一红,连忙谦虚道:“江厅长,我……我……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江子跃从警几十年,从一个普通干警走上公安厅党委委员、正厅级巡视员的高位,期间侦办、参与侦办和督办过的大案要案无数,对他而言侦破一起死亡两人的积案真算不上什么。   之所以要主动要求带准备坐动车回江城的姜怡一起回去。之所以当那么多人面让她坐后排,一是想表示他对“八零幺”的重视。二来想利用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未来的部下。   “小生姜,闲着也是闲着。我们聊聊这个案子,聊聊侦破过程和感想。”   厅领导的话就是命令,姜怡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汇报,只能从师傅说起:“报告江厅长,我师傅经常说破案就像魔术,没破之前感觉很神奇,破获之后会发现不过如此。只要找对方向,侦破并非难事。至于能不能把嫌疑人顺利抓捕归案,那是另外一码事。”   别说中国。国外也没那么多离奇古怪的命案。   几十甚至几百年前流传的那些神乎其神的案子,现在看来一点都不神,只是当时办案条件有限,没现在这么多先进的技术手段,无法动用这么多破案资源,只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比喻很形象,分析很精辟,江子跃微微点了下头。   开了口,姜怡胆子一下子大起来。如数家珍地笑道:“我们曾经破获过的西郊分局‘母子猝死案’最具代表性,石秀芹母子一天之内相继死亡,死因离奇,专案组束手无策。当时众说纷纭,连神鬼都扯上了,谁能想到问题会出在一墙之隔的中药材仓库?   3.06案的案情并不复杂。在来东州的路上,我们就设想过凶手并非流窜作案。或者流窜作案之后并没有立即潜逃的可能,否则无法解释市区两级公安机关在第一时间设卡布控、围追堵截却一无所获。”   果然被猜中了。江子跃笑问道:“所以你们就根据这一推测,制定了这么大胆的一个清查方案?”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姜怡居然摇头笑道:“江厅长,这不算大胆,说出来您或许不信,在我师傅侦破过的几起积案中,这已经很保守了。事实上在下达命令之前,我以为他要对案发现场周边几个街道和乡镇进行一次全面排查,没想到他把范围一下子缩小这么多,工作量远没我想的那么大。”   江子跃将信将疑:“你们干过更夸张的?”   “海东那起12年前的奸杀案您知道的,西郊分局去年的那起‘服装批发市场凶杀案’您或许没听说过,为了抓到杀害陈关县服装店老板马春兰的凶手,我们几乎把陈关县三个乡镇挖地三尺,最后您知道凶手躲在哪儿吗,他居然躲在监狱里,差点让他蒙混过关。”   清查“焦春禄强-奸杀人案”时,他们不仅调动了近千警力和海东县政法系统几乎所有干部,甚至用两根狗毛忽悠市县两级领导。   得知他们曾干过更夸张的,江子跃终于明白彭副省长为什么要成立一个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了,因为他们要么不干,干起来堪称无所不用其极,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不会考虑案子没破会带来什么影响。   不过话又说回来,积案不同于现发命案。   想像“3.06案”这样顺利侦破,想侦破“焦春禄强-奸杀人案”那种没任何证据的案子,就不能考虑太多,必须采用非常手段。   江子跃暗想这个领导小组长看来没那么好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很可能要到处给他们撑腰,帮他们排除干扰。   厅里就是打算让他们“胡作非为”的,不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更何况他们是未来的部下。   江子跃从小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和颜悦色地笑道:“小生姜,这次干得漂亮,24小时破案,干净利落,喝口水,就当给你庆功。”   姜怡很不好意思地笑道:“江厅长,真不用庆功,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如果破不了积案,那叫什么积案清查组。再说只破获一起,还有两起没破。王队负责的那起时间过去太久,实在破不了情有可原,但南淮分局那起是现发命案,如果我们连现发命案都破不了,更不能称之为积案清查组了。”   责任心挺强,江子跃很欣慰,想了想之后又问道:“你师傅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他亲自出马了。刚才打电话时他已经让齐科长解散清查小组,由我们自己调查。这会儿正在‘八零幺’开会。研究案情。”   这个情况很有意思,江子跃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地说:“苗条不对,立即撤退,迅速调整侦查方向。嗯,遇到疑难案件,就应该这么办,不能墨守成规,不能钻牛角尖。”   正如他所料,侦破工作陷入僵局,韩均只能调整思路。   在南淮分局看来“八零幺”太儿戏。兴师动众搞一下,搞完发现没结果就撤。   程咬金还有三板斧,他们居然就一板斧,以至于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吴卓羲都坐不住了,一听到消息就匆匆跑到西郊植物园,想当面问问他到底有没有把握。   能够查明石秀芹母子的死因,是因为得到了白晓倩无意中的提醒。能够顺利破获“田立辉杀人诈骗案”,博士楼“专家顾问团”成员给了他很大启发。   集体智慧很重要,当吴卓羲被司机老聂请上二楼时。夏莫青正在给姜宝旺、徐传娴及西郊植物园警务室的几位退居二线的老民警介绍被害人背景。   “提起小姐,我们自然而然地会联想到肮脏的交易,悲惨的身世,破碎的家庭。但被害人孙有碧比较另类。她家庭环境不错,父亲在镇文化站工作,能画能写。能拉能唱。母亲是一个民办教师,后来转正了。可以算书香门第,她本人也还算小有文化。   她能拉一手好二胡。会弹风琴,会写一手好字。高考失败后,她在镇幼儿园干过几个天老师,园长很喜欢她,准备送她去县里的幼师培训。由于农村幼儿园老师收入不高,她不愿意干,于是跟另外两个高一辍学的同学一起去sz打工。”   齐兆友对案情最了解,接过话茬介绍道:“在sz的社会关系很难查,但大概经历基本上摸清了。先是进了一家工厂,工资同样不高,她禁不住花花世界的诱惑,跟几个女同事一起去附近一家夜总会坐台,慢慢发展到出台,直至带小姐。   期间被人包-养过,也包-养过别人。可能由于所成长的家庭和所受过的教育关系,她不像其他小姐一样跟什么人都来往。专案组调查显示,她跟涉黑涉毒团伙保持距离,脑子非常清醒,只赚钱,不惹麻烦。   已知的两个曾包-养过她的人事业很成功,一个是公司老板,一个是香港老板,但时间都不长,前者两个月之后被原配发现,她主动退出。后者完全是图新鲜,刚开始对她很好,后来渐渐淡了,不再给她钱,连房租都不付,从那之后她开始‘自力更生’,不相信任何有钱人。   她包-养过的人我们只知道一个,也就是我们处长现在扮演的那个小白脸。仅知道那个人姓凌,有可能是律师,其它情况暂时无法查到。”   韩均示意他坐下,拿起水笔一边在白黑板上写写画画,一边抽丝剥茧地分析道:“首先,我们基本上可以排除她在江城是客人,专案组查得很细,电话记录、qq记录、走访询问,堪称刨根问底,那些客人全被一一排除了。   其次,可以排除sz仇家追杀的可能,一是像她做事这么谨慎的人不太可能有仇家,二是她真要是骗了哪个大老板多少钱,她不可能继续干这个。   情杀的可能性同样不大,一是她这几年没跟哪个人爱得死去活来,没有爱情何谈情杀?二是人都已经离开sz了,就算有哪个老板夫人对她不满,也不至于追杀一个已经走了,不可能再产生威胁的人。”   夏莫青给吴卓羲沏了一杯茶,转身道:“情况基本上就这些,各位都是前辈,经验丰富,帮我们想想,谁能跟她有这么大仇,非要杀掉她而后快?”   老孟沉思了片刻,捧着茶杯:“韩处长,夏科长,既然这些都不可能,那在我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在ktv上班时无意中发现或听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以至于密谋的人不得不杀人灭口。一种是凶手精神有问题,纯粹为了杀人而杀人,要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姚大队,你怎么看。”   老姚摸了摸下巴,摇头道:“老孟推测的这两种可能性有,但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感觉侦查还是不够细,她可能得罪过什么人,跟什么人结了很深的仇,专案组却一直没掌握到。”   韩均沉吟道:“孟大队分析的有道理,姚大队推测的也符合常理,案子没破,在此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尤其凶手有精神问题的推测,应该查查,确保万无一失,确保不会再发生类似悲剧。”   后面那句话显然是对自己说的,吴卓羲起身道:“韩处长,我这就让人调查一下全市有精神史的人,精神病院、收容所都要查,就像你说的,要确保万无一失。” 第一百三十七章 “左拥右抱”   中午12点,韩均开完案情分析会,换开律所的路虎准时赶到君豪ktv。   小红没失约,背着个小包站在停车场边张望。   她粉黛未施,身上一条磨白窄腿牛仔裤,膝盖以上一绦一绦的破洞,扔到街上,就是乞丐的打扮。许是昨晚妆抹过于浓,给人留下了一种惨白的印象,现在看来要红润多了。   “小白脸,混得不错嘛,这车也是管你朋友借的?”   她手上夹着根香烟,姿势娴熟优雅,疲倦的脸上显出几分不屑,扶着车门介绍道:“娜娜,你既然知道我,肯定知道她。”   韩均这才注意到她身后有个姑娘,二十岁左右,身材高挑,上身一件粉红色的毛衣,下身配一条牛仔小脚裤,八厘米的高根,袖子卷起来露出葱藕似的手臂,再加上直直的长发,长得有些像张b芝,看上去真有些楚楚动人。   孙有碧带着小姐中最漂亮的一个,韩均反应过来,不禁笑道:“知道,大学生嘛。”   “什么大学生?”   小红从他口袋里大大咧咧掏出盒香烟,肆意地笑道:“什么艺校美女,什么大学校花,全是孙姐编出骗人的噱头。我们自己敢吹,外面人就跟着捧,就跟明星炒作差不多,自抬身价罢了。”   真是一个小白脸,难怪孙姐对他死心塌地,娜娜一时间竟失神了,直到小红把烟塞到她手里,才微微眯起眼睛,挑起下颌娇笑道:“小白脸。我也不管你多要,一天五百。如果晚上寂寞要人陪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另算。”   小红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问:“他的钱你也赚。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娜娜吃吃笑道:“不赚白不赚,难道要我倒贴啊,我可没孙姐那么傻。”   小红扑哧一笑道:“娜娜,你就不怕孙姐晚上给你托梦?”   “托了,昨晚就托了,她让我帮她报仇,让我帮她把没享到的福享享。小白脸,别这么看我,这是你欠孙姐的。我帮她收而已,再说又不白收,我保证让你舒舒服服,感觉一个人不过瘾,小红也可以上。”   她说着说着手已经挽了过来,紧搂着他胳膊,真不是一点两点放得开。   韩大律师对她没任何非分之想,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非常喜欢这种美女围绕的感觉。一边跟着小红往ktv走去,一边摇头道:“小红说得对,我不能对不起你们孙姐,所以晚上该做什么做什么。”   娜娜凑到他身上闻闻了。突然猛地把他推开,一脸不屑地骂道:“身上有女人味,假正经!”   “才知道啊。好人能做出那种对不起孙姐的事?”   她们对被害人孙有碧认识的那个律师并不了解,只知道姓凌。只知道她们有过一段,韩均不想被她们总一口一个小白脸。煞有介事地问:“小红,娜娜,你俩凭什么认定是我对不起她?难道她不会对你们说假话?当然,我不应该说已经过世人的坏话,但事情真不是你们想得那样,至少我认为在感情上我没对不起她。”   孙姐逢场作戏的本事众人皆知,能把高中没毕业的娜娜吹嘘成大学生,能把那些难伺候的客人哄得开开心心。用她自己的话说,小姐的话和警察的话一样,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人家从sz那么远过来,花那么多钱查凶手,昨天被作弄成那样都没生气,想想确实有几分道理,小红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想了想之后狐疑地问:“小白脸,难道是孙姐对不起你?”   编这种瞎话韩律师开口就来,连表情都很丰富。   他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呀,带着几分懊悔、几分痛苦、几分自责、几分无奈地说:“她对我那么好,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怎么可能对不起我?只是当时遇到的一些事情,我们不得不分开,说起来还是我对不起她。”   小红追问道:“你家老头子老太太不同意?”   “不是,是我……是我……是我遇到一些事情,惹了一些麻烦,我不想连累她,更不能连累她。”   说到这里,韩律师情绪发生巨大变化,一脸悲痛欲绝,“事情解决之后,我立即回头去找她,可是怎么找都找不着,整整找了四年。直到江城公安局的人找到我,才知道……才知道……才知道她出事了,如果当年……如果我……反正都怪我,是我害死她的。”   原来有故事,这就对了嘛,孙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骗。   小红和娜娜对视了一眼,同情心一下子泛滥了,拍了拍他胳膊,轻声安慰道:“凌律师,人都已经死了,你别这么伤心,我们帮你查,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们一起帮她报仇,抓到那个王八蛋,让公安局判他死刑。”   娜娜到底是“大学生”,立即纠正道:“法院判死刑,公安局只抓人。”   “不管谁抓谁判,反正要抓那个王八蛋。”   “谢谢,我代有碧谢谢你们,我为她能有你们这样的好姐妹感到高兴。如果她地下有知,如果她在天有灵,我想她也会非常高兴的。”   太入戏了,韩律师揉了半天,终于揉出了一滴眼泪。   这个世界上好男人太少了,居然真让自己碰上一个,娜娜很感动,情不自禁地又挽起他胳膊:“凌律师,别伤心了,孙姐走了,不是有我吗?我知道你跟那些有钱人不一样,你重情重义,你不会瞧不起我。等抓到那个王八蛋,我替孙姐陪你,给你当情-人都行。”   这丫头真当自己是艺校美女、大学校花,整天做灰姑娘的白日梦,小红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又来了。说点正经事不行?”   开完案情分析会之后,夏莫青对工作进行了一下分工。她跟齐兆友去驾校调查。生怕处长去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出什么意外,让刚归队的生姜跟司机老聂一起在暗中保护。   后面有两双眼睛盯着呢。韩律师不能入戏太深,更不能假戏真做,连忙道:“对,说正事,我们先去有碧换衣服、休息的地方,然后去那些包厢转转,看你们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小红点头道:“这会儿去正好,等会上人了想看都看不成。”   她俩在君豪ktv干了近一年,上上下下几乎都认识。几根香烟一发,几声哥一叫,一路畅通无阻。   “里面有更衣室,不过经常丢东西,我们一般在这儿换,换完就在这儿玩手机、抽烟、打牌等服务生叫,孙姐带我们去,进去那一套你知道的,客人感觉行就留下。客人不喜欢就回来……”   所谓的休息室,其实是最里面的一个包厢,乱七八糟,没人专门打扫。烟灰缸里全是烟头,角落里甚至扔着几件内衣。   韩均环顾了下四周,若有所思地问:“小红。你孙姐偶尔会出台,她一般会做什么人的生意。有没有什么特别癖好?”   生怕影响到孙姐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小红急忙解释道:“凌律师。我们就是做这个的,靠这个吃饭,当然要出台,不然光凭坐台能赚几个钱?孙姐可以提成,很少出台,更不会那么变-态,没你说的那个什么癖好。”   娜娜点上根香烟,抱着双臂补充道:“孙姐只看人,真没什么癖好。有身份的、看上去特别有钱的、看上去有文化的,她一般不会去,给多少钱都不去,也不让我们去。”   韩均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为什么?”   “凌律师,你不干我们这一行不知道,有身份的人玩,跟平常人不一样。平常人玩我们会觉得恶心,有钱人玩,会让我们感到害怕。别看他们平时人模狗样的,对着我们就成了变-态。   有孙姐罩着,有孙姐提醒,我们没遭过罪。另一个妈咪带的几个受老罪了,有被吊起来搞的,有胸和背上被烟头烫过的,有被逼着当众吹箫的,有被带到没人地方被几个人轮着搞的,衣冠禽兽,说得就是他们。”   经验丰富,防范意识这么强,可以完全排除客人买凶杀人的可能。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所有包厢挨个转了一圈,下午场开始上人,三人才走出君豪ktv准备去下一站。   “小红,你不是要拍身份证吗,拿去拍吧。”   一上车,他拿出上午请省厅人口服务管理总队制证中心办的“假-身份证”。想到昨晚搞出的乌龙,小红掩着嘴娇滴滴地笑道:“不用拍了,凌律师,我们相信你。”   “谢谢。”   娜娜对他这个重情重义、有钱又帅的律师非常有好感,爬到副驾驶上嘻嘻笑道:“凌律师,你真客气,难怪孙姐那么喜欢你,对你一直念念不忘。”   “她哪里是恋恋不忘,她是恨我入骨。”   她把发髻上几缕落下来的乱发,塞到绢花发饰下的皮套里,凑到他面前嫣然一笑道:“我感觉应该是因爱生恨,凌律师,看我怎么样,要不你也让我恨恨?”   赤-裸裸的诱惑,跟她一比白晓倩简直就是个乖乖女,韩律师久经考验,绝对把持得住,摇头道:“别开玩笑了,我现在一门心思想抓到杀你孙姐的那个混蛋,没其它想法,更没那个心情。”   见她有些失落,坐到一边不再吭声,韩律师又有些于心不忍,慢声细语地哄道:“娜娜,你这么漂亮,长得像张b芝似的,肯定能找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女人哪个不喜欢被人夸,娜娜又露出了笑容,笑嘻嘻地说:“你真说对了,张z芝其实是我姐,我是她妹,我俩是一个妈生的,小时候睡过一个被窝。”   韩均乐了,扶着方向盘调侃道:“那你怎么不让你姐姐罩着你点啊,在娱乐圈混不比在这儿强啊?”   “强什么啊?”   娜娜振振有词地说:“她得陪导演睡,陪制片睡,陪投资商睡,陪圈里那么多明星睡,照片都被发到网上了。人家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我多好啊,我坐台,想出台就出台,不想出就不出,比她自由。”   小红禁不住笑骂道:“一点不害臊,这是跟凌律师的,有本事跟别人说去。”   娜娜像天鹅般的仰起脖子,吃吃娇笑道:“别人我只跟他们做,不跟他们说,顶多喊两声,装**。”   越说越离谱,韩均立马岔开话题:“娜娜,江城我不熟,你说得那个商场我不知道怎么走,直走还是拐弯,左拐还是右拐?” 第一百三十八章 唬唬唬!   十一月初,天气不冷更不会热,正是学车的好时候。   东安驾校的练习车场上几十辆教练车或慢悠悠的移库,或在练坡道起步、侧方停车等科目。   机动车耗油量与载重量是成正比的,车上能少坐一个就少坐一个,一个学员练两把,十几个学员轮着上车,摸一次方向盘再想摸,起码要等一个小时。走又不能走,没轮上的学员只好坐在一边玩手机、抽烟、聊天、打牌或干脆发呆。   李孝成很喜欢、很庆幸他选择从事驾培这个行业,甚至认为如果能源源不断招到学员,那驾驶教练绝对是中国最轻松的职业,没有之一。   刚考过理论的学员教他们练两把,叫上一个练得比较好的带带,叫其他学员在旁边帮着看看,帮着提醒提醒,他就可以去跟其他几个教练一起斗地主了。   “教练,移库太难,总压线。”   车上这胖妞真笨,练两个星期进出库都没学会,要是个个像她这样,教练喝西北风去啊。   李孝成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练车不难,买车才难呢!”   学员们顿时哄笑起来,他自己也禁不住笑了,指了指一个练得比较好的,“看人家吴老师,上午摸车下午就会了。学车要动脑子,不光动手动脚,上车的时候集中注意力,记住那几个点,按我教步骤做。人家练的时候别光顾着玩手机,看着点,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哦。”   胖妞悻悻的应了一声。紧张兮兮的扶着方向盘,开始小心翼翼的踩油门。   “好好练。把顺序排好,都记住自己跟在哪个后面。一人两把,不要搞乱了。”他再次交代了一下,打着饱嗝,叼着牙签,迈着愉快地步子往办公室后面的宿舍走去。   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两眼,暗想戴眼镜的那个家伙挺懂事,昨天刚塞了两百块钱说是给加油,今天中午来时又送两条烟。   不像卖水果的钱老板,别说塞钱送烟了。连水果都不带一个。   你不上路子别怪我不上路子,等着吧,等有时间再安排你去考,看你时间多还是我时间多。   快到办公室时,他发现门口停着一辆三菱帕杰罗警车。   交警队的人全认识,他们那儿没这样的车,如果不是交警,其他警察跑驾校来做什么。正狐疑着,小刘突然扒着窗户喊道:“李教练。来得正好,我才准备给你打电话,公安局的人找你有点事。”   公安局的人找,李孝成心里咯噔了一下。猛然想起夏天学车的一个女大学生。   “找……找……找我?”   不等小刘开口,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亮了亮带着警徽的警官证。不怒自威地说:“李孝成是吧,我是公安厅刑侦局一处民警齐兆友。这位是公安厅情报处夏莫青警官,我们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难道她嫌给的钱少。真告了!   公安厅的人找上门,不是公安局的人,李孝成吓得脸色铁青,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被调到“八零幺”之前,齐兆友一直跟尸体打交道,从未像今天这样出来办过案。夏莫青更不用说了,整天坐在办公室里打电脑,不仅没见过尸体,连犯罪嫌疑人都很少接触。   没什么经验,看谁都怀疑,见李孝成一下子愣住了,甚至流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齐兆友态度发生了巨大变化,冷冷地问:“李孝成,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吗?”   李孝成反应过来,急忙道:“警……警察同志,我……我……我真不知道,你们找我了解什么情况,我就是一个教练。”   夏莫青也看出他不对劲儿,决定像韩处长唬焦春禄一样唬一下,冷若冰霜地说:“李孝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既然到这里找你,肯定掌握了一些情况。你是驾驶教练,见过世面,肯定懂法,应该知道我们的政策是什么。”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除了这个能有什么?   李孝成做贼心虚,真被唬住了,失声辩解道:“警察同志,那天我喝多了,那顿饭是她请的,我以为她对我真有那个意思,好多人可以证明。再说第二天我给了她钱,把驾培费用全退给她,另外又给了她四千,她怎么能这样?”   果然是色鬼,肯定把人家姑娘灌醉了强-奸,然后再给点钱哄哄。   既然知道这个情况就不能不管,况且谁知道他有没有避重就轻,齐兆友跟夏莫青对视了一眼,指警车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同志,事情真不是她说得那样,请你们相信我,你说我一个驾驶教练能干出那种事吗?那天真喝多了,而且她也有责任。”   齐兆友一把抓着他胳膊,呵斥道:“别狡辩了,是你的责任就是你的责任,不是你的不会冤枉你,上车。”   李孝成吓出一身冷哼,指着教练场哀求道:“去哪儿,警察同志,我的学员正在练车呢。”   “八零幺”对具体案件没有管辖权,自然不能把人往西郊植物园带,齐兆友拉开车门把他推了进去,冷冷地说道:“去刑警队,除了刑警队你能去哪儿,学员的事到了地方再给驾校打电话,让驾校安排一下。”   他吓成这样,他这么慌张,肯定有鬼,说不准孙有碧的事真与他有关。夏莫青一阵狂喜,爬上驾驶座就把车往最近的责任区刑警队开去。   ……   逛商场,去美甲店,尝小吃,一边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韩大处长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看着那俩小姐对处长那热乎劲儿,老聂不禁笑道:“姜科长,我们处长太厉害了,扮什么像什么,这两个小姐说相信就相信了。”   左拥右抱,还给那两个不正经的女人买东西,回去看你怎么跟师娘交代。   姜怡暗骂了一句“死不要脸的狐狸精”,撅着小嘴嘀咕道:“哪里是扮什么像什么,我师傅这会儿就是本色出演。聂师傅,说出来你别不信,他哄女人比打官司,比破案更在行。”   这丫头,居然吃醋了。   老聂感觉很是好笑,遥望着正跟娜娜谈笑风生的韩大律师,调侃道:“处长年轻,有钱,长得帅,出手又大方,像他这样的人没女人缘,谁会有女人缘?”   姜怡朝远处的师傅做了个鬼脸,咬牙切齿地说:“有女人缘又怎么样,天底下漂亮女人多着呢,难道能把她们全娶了?再说我师娘那么漂亮,脾气那么好,这两个不正经的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   “说真的,张教授要是知道这些,她会不会生气?”   提起这个,姜怡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师傅坏着呢,干坏事前先给我师娘打预防针,说他要查案,必须要跟这两个不正经的女人鬼混。我师娘能说什么,只能支持他。瞧他这得意样,真想拍两张照片发给我师娘看看。”   老聂真怕她一时冲动,连忙提醒道:“姜科长,千万别犯小孩子脾气,你师傅是在干正事。”   想到师傅的上次“卧底”经历,姜怡气急反笑:“聂师傅,人比人真能气死人。就说卧底查案吧,我师傅要么是去当享受副总待遇的上市公司常年法律顾问,要么左拥右抱陪两个女人逛大街,要多快活有多快活,哪像人家提心吊胆,一不小心就会有生命危险。”   “这是你师傅的本事,所以你师傅能当处长,我只能当司机。”   老聂笑了笑,又一脸羡慕地说:“姜科长,有处长这个师傅在,你肯定前途无量。不像我家丫头,只能在基层干,又不是警校毕业的,大学四年不算警龄,到现在还是三级警司,更别说提副主任科员了。”   平时真没聊过这些话题,姜怡好奇地问:“聂师傅,你女儿也在公安系统?”   “是啊,前年考的公务员,在东丰县公安局车管所,专门给人家上汽车牌照。单位里除了退居二线的老干警,就是她们这些新干警,没什么前途。”   “你在厅里这么多年,认识那么多领导,难道不能想想办法,把她调到江城来?”   老聂摇头苦笑道:“姜科长,不怕你笑话,领导我个个认识,可领导不认识我,最多知道我姓聂。这些年能说上话的领导就处长,就你师傅。”   “可惜我师傅没实权,帮不了你女儿的忙。”   “哎呀,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能考上公务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已经很满足了。”   正说着,手机突然响了。   低头一眼原来是夏科长发来的短信,姜怡急忙推开车门:“聂师傅,我去对面商店等,你帮我给我师傅发暗号。”   “好的,你先过去。”   老聂在眼前转一圈,偷偷使个眼色,韩均意识到宝贝徒弟找他有事,立马找了个借口,在老聂示意下走进步行街对面的小商店。   姜怡一边装着挑选饮料,一边不动声色地汇报道:“夏大姐和齐科长在驾校发现那个教练很可疑,基本上可以断定他涉嫌强-奸,人带到了刑警队,专案组已经接手,正在突审。”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可惜凶手不是他,韩均若无其事地说:“不能坐等审讯结果,让她们查学员,学车两个多月,接触的人会很多,一个不能漏掉。”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军令状!   下午三点,南淮分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格外凝重。   这已经是“7.18专案组”成立以来,市局古副局长和市局刑侦局吴副局长第六次来了解侦破进展。古局虽然什么没说,像是只带了眼睛和耳朵,但包括分局项局长在内的所有干警心里都明白,这是无声的“限期破案”。   “百日会战”进入攻坚阶段,全市今年的现发命案就剩这一起没破,能不能达到现发命案破获率100%,全看南淮分局争不争气。真要是拖了全市的后腿,上上下下谁日子都不会好过。   具体侦破工作是由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胡政才负责的,他最了解情况,自然要由他给市局领导汇报。   “前天下午三点,‘八零幺’提供一条线索,并把嫌疑人移交给了我们专案组。经讯问和调查发现,该嫌疑人品质恶劣,在挂靠东安驾校担任驾驶人培训教练期间,变着法索取学员财物,并利用一切机会和手段,调戏甚至强-奸漂亮女学员。   现已查实,嫌疑人于今年8月16日晚上9时许,将师范大学大二女学生陈某灌醉,带至东方宾馆306房间与其发生性-关系。由于同期报名学驾驶的学员中有三个同学,陈某担心报警后会影响到其在学校声誉,选择了忍气吞声。”   命案没破,倒搂草打兔子破获一起强-奸案,古副局长真不知道该批评他们,还是该表扬他们。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接着说。   胡政才偷看了他一眼。接着汇报道:“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承认被害人孙有碧在学车期间刻意刁难过。迟迟不安排被害人去驾考中心考试,多次打电话约被害人晚上出来练车,试图与其发生性-关系。   几次试探之后,被害人孙有碧发现他的真面目,断然拒绝其非分要求,声称如果再不安排她去考试,就向驾校投诉并要求返还其培训费用。嫌疑人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只能安排其考试,培训结束后双方再没联系过。”   项局长生怕有所遗漏。低声问道:“查实了吗?”   “查实了,他的电话记录和被害人的电话均显示没再联系,并且我们可以确认,案发前后三天,他一直在驾考中心送学员考试。白天在考场,晚上住在考场附近的小旅馆,有不在场证明,而且能证明的人很多。”   又空欢喜了一场,项局长忧心忡忡。   该检讨的时候就要检讨。胡政才一脸凝重地说:“虽然已排除李孝成杀害孙有碧的嫌疑,但这么重要的情况在侦查中居然没发现,工作不够认真,排查不够细致。我们要作检讨。”   就剩一个多月了,现在可不是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时候。   古副局长暗叹了一口气,侧身问:“八零幺现在在做什么。他们有没有其它发现?”   吴卓羲磕了磕烟灰,低声汇报道:“韩处长感觉之前的调查方向有问题。及时调整部署,正在深挖被害人的社会关系。只要她在江城有可能接触过的人,都在‘八零幺’调查范围之内。   夏科长、老齐、生姜,包括今天上午刚从东州回来王思强,全扑在这个案子上。   连韩处长本人都以被害人曾包-养过的小白脸的身份,跟被害人带过的两个小姐一起逛商场、吃大排档,从君豪ktv到被害人租住的小区,来来回回一遍一遍走,试图顺着被害人在江城生活的轨迹寻找线索。”   人家在做什么,专案组又在做什么?   一想到这些,项局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紧锁着眉头问:“政才同志,这些工作我们做过没有?”   “做过,但没韩处长这么细。”   吴卓羲不想他苛责专案组,帮着解释道:“项局,‘八零幺’的侦破思路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是把案子当成积案在查。他们的判断和设想,全部基于专案组的前期工作之上。比如sz查过,没查出眉目,他们就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被害人在sz的社会关系上。   又比如被害人在君豪ktv接触过的那些人,既然已经被一一排除了,那他们就不会再做无用功,而是想我们没想到的,做我们没做过的。换言之,专案组的前期工作非常有意义,可以让他们在清查中少走许多弯路,事实上这也是他们破案速度如此之快的原因之一。”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没这么容易。   古副局长沉思了片刻,好奇地问道:“卓羲,他们去东州清查的什么案子,有没有清查出眉目?”   “一起是去年的‘3.06案’,一起是28年前的陈年旧案。‘3.06案’死亡两人,影响极为恶劣,省厅非常重视。为配合他们清查,江厅长亲自赶赴东州坐镇,24小时告破,跟海东那个案子一样,生姜指挥侦破的。”   “东州3.06案”项局长听说过,当时连“803”的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都请了,却没能查出任何眉目,他感觉很不可思议,一脸惊诧地问:“这么快?”   老齐在“八零幺”,差点成为下属的生姜在“八零幺”,跟他们老大的关系又一直不错,吴卓羲对这些情况非常清楚,一脸敬佩地介绍道:“刚才跟大家说过,他们的侦破思路跟我们不一样,当时的现场勘查结果误导了专案组,省市区三级办案人员几乎都判定为财杀,并以财杀方向展开侦查。   此路不通,‘八零幺’当然不会再走。   他们从案卷中发现到一些蛛丝马迹,案发当夜11点至案发时,经过案发路段的共有一百多人,单独经过的44人,单独经过的女性17人,其中至少5人看上去比其中一个被害人有钱。如果是财杀,如果真像专案组判定的那样凶手潜藏在桥边抢劫,那为什么不挑更有钱的下手?”   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吴卓羲如数家珍地说道:“值得一提是,陈江分局干警抵达案发现场时,其中一个被害人尚有呼吸,设卡布控、围追堵截速度非常快,并且警力充沛,可以说凶手应该插翅难飞,可是布下天罗地网后居然没抓到凶手,连嫌疑人都没能锁定到几个。   ‘八零幺’基于这两点大胆判定,凶手作完案之后并没有逃逸,凶手应该住在案发现场附近,否则无法解释专案组在大范围提取的监控记录中为什么一无所获,再就是凶手有可能认识其中一个被害人。   他们相信是偶发性作案,同时认为偶然中应该有其必然,就这么制定了一套清查方案,把案发前三个月曾去过卡乐迪ktv的所有客人全部排查一遍,有不在场证明的排除,没不在场证明的取样比对。   江厅长帮他们顶着方方面面压力,从身家几十亿的台商和新加坡客商,到曾去ktv消费过的公职人员,一个没漏洞。搞了24小时,果然比对出来了,凶手就专案组眼皮底下,并且根本不是财杀。”   项局长疑惑地问:“那个凶手为什么要先后杀两个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强-奸未遂,杀人灭口。”   吴卓羲点上根香烟,耐心地解释道:“凶手是本省张宁县人,在陈江开了一家物流公司,有三辆大货车,大件自己送,小件配载,并帮周围企业提供货到收款服务,生意做得比较大,事业算比较成功。   我们都清楚开托运站的是些什么人,性子比较野,很多有前科。他没前科,但作案那晚跟手下一个开长途送货回来的司机喝了好多酒,酒后乱性,精虫上脑,睡不着想出去找女人。那个司机相对清醒,怕他开车出事,就把轿车钥匙抢下来了,然后不胜酒力,独自回去睡觉。   他一个人在外面乱转,正好碰上刚从ktv下班的女被害人,正好又认识,就不管人家是服务生还是可以出台的小姐,要跟被害人发生性关系,后面发生的一切跟专案组推测的差不多,酒多了,胆子大了,怕另一个被害人报警,就痛下杀手。   把另一个被害人推到河里时,他稍微清醒了一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伪装现场,搞得像财杀,直接误导了之后的侦查。   回到物流公司睡了一觉,第二天睁开眼睛才彻底清醒,越想越害怕,就借帮客户收款的机会跟大货出去躲了半个月。在电话里得知公安机关好像没怀疑到他,又大胆地回去了,毕竟事业在陈江,老婆孩子也在陈江,直到被生姜排查出来想再次潜逃,被监视他的三个协警果断控制住。”   像这样的清查要下多大决心,想到齐兆友刚接手“7.18案”时也搞过一次,项局长不禁叹道:“胆子大,手段狠,速度快,难怪被称之为‘八零幺’,难怪厅领导这么器重。换作我们,就算借我们十个胆,我们也不敢这么干啊。”   这未尝不是一个激励的机会,古副局长“嘭”一声猛拍了下桌子,斩钉截铁地说:“同志们,十个胆不够,我借你们十五个,二十个!在这里我代表局党委表个态,只要能把案子破了,借你们一百个胆都行!”   情况不一样,现在不是胆不胆的问题,是线索几乎全断了,根本无从查起。   尽管如此,项局长依然咬了咬牙,蓦地起身道:“请古局放心,请局党委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亲自组织指挥,想方设法在一个半月内侦破,绝不拖全市的后腿。逾期未破,我自请处分,请局党委撤我职。” 第一百四十章 挑战性!   “……我一不偷二不抢,我挣钱也有付出。人在这个世界上活总得靠身体,科学家靠大脑,歌星靠嗓子,工人靠手,教师和凌大哥你这样的律师靠嘴……我也是靠身体的一部分赚钱,凭什么我就不对?我就下贱?”   娜娜绝对是身体生活在地狱,心灵却生活在童话里的女孩儿。为了替死去孙姐享享福,替死去的孙姐陪韩均这位“重情重义”的高富帅,今天特别打扮过。   浓妆艳抹,领口开得很低,不仅暴露了她想暴露给“凌大哥”看的大半个酥胸,同时暴露了她所从事的职业,在被害人孙有碧曾偶尔来过的麻将馆转了一圈,就引来无数道目光。几个看不惯她的老太太,更是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   她敢说敢为,敢想敢争,不等于喜欢别人那种异样的目光,更不喜欢被别人说,一出门就钻进“凌大哥”怀里,喋喋不休地为自己鸣冤。   韩律师“重情重义”,怎么可能歧视她,轻轻抚摸了下她的后背,慢声细语地安慰道:“傻丫头,她们七老八十了,她们是妒忌你,不是更年期综合症,而是更严重的老年综合症,犯不着跟她们一般见识。”   凌大哥就是明事理,又会哄人。   娜娜心中一热,贴得更紧了,挂在他脖子上撅着小嘴道:“凌大哥,其实我心里很坦然,你说那些贪官挥霍国家钱,喝着老百姓血,他们心多黑。手多脏啊。可他们却挺胸叠肚,洋洋自得。今天做报告,明天做讲话。一点不知道羞耻,跟他们比起来,我干净得多!”   “当然,这还用说。”   她可不会错过任何表白的机会,仰着头紧盯着他双眼,满是期待地说:“凌大哥,我知道你重情重义,你不在乎这些,但我不能不在乎。如果能像这样天天在一起。我保证不再出台,给多少钱都不出,就跟你好。让你开开心心,让你舒舒服服。”   如假包换的花痴加白痴,小红彻底无语了,暗想凌大哥只要开个口,这丫头保准会跑回去把藏得非常隐密的银行卡拿来,连人带钱一起倒贴。   韩律师不想搞得不可收拾,连忙推开她:“娜娜。别这样,我都说了,我现在真没那个心情。听话,别这样。”   她穷追不舍。非要他给个说法:“是不是抓到那个王八蛋就有心情?”   回国以来破获好几起命案,每次都是摸死者的头,体验一下。记住凶手的体貌特征,然后通过照片查到凶手身份。再想方设法把他联系上,让一切显得顺理成章。   刚开始挺新鲜。有点成就感,次数多了真没意思。   细想起来让人伤脑筋的“母子猝死案”和“田立辉杀人诈骗案”才具有点挑战性,现在这起也非常具有挑战性,凶手像个隐形人,像是不存在于孙有碧的生活中,想找到他很难,难到非常享受寻找他的过程。   南淮分局专案组把该查的几乎全查了,鉴于他们调查中存在的遗漏,又让齐兆友动用那么多资源撒了一次网,居然同样一无所获。   韩均相信想找到凶手只能靠眼前这两个姑娘,相信她们不是不帮忙,不是没努力去回忆,而是因为相处时间那么长,说过无数句话,期间发生过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们一时半会间真想不起来。   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灵光一现。   他感觉离凶手已经很近很近,中间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要她们灵光一闪,那这层窗户纸就会一捅而破。   他非常想抓到凶手,非常想查清真相,但不能因此而玩弄人家感情,不管她所从事的是什么职业,不管她的感情是真是假。   他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一脸歉疚地说:“娜娜,小红,很抱歉一直没告诉你们,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叫琳琳,比我小两岁,我们感情很好。她原谅我的过去,支持我来查杀害你们孙姐的凶手,能做到这一步,我感觉非常不容易,我不想对不起你们孙姐,同样不想对不起她,也不能对不起她,你们说是不是?”   人没找到,四年过去了,哪能没女朋友。   小红没感觉特别奇怪,凑过来看了一眼,嫣然一笑道:“她好漂亮,先有孙姐,现在又有她,凌大哥,你真好福气。”   美梦一下子破灭,娜娜心里酸溜溜的,吟着眼泪嘀咕道:“既然是女朋友,那不就没结婚吗?”   小红给了她个白眼,纠着她衣袖道:“别花痴了,看看人家长什么样,没结婚你也没机会。这点出息,像是没见过男人,拿纸巾擦擦,妆都快化了。”   娜娜瞄了一眼照片,气呼呼地嘟囔道:“我比她年轻。”   小红被搞得哭笑不得,一边把她往车上推,一边笑骂道:“要点脸行不,真以为你是大学校花?再说人都有老的那一天,趁年轻赚点钱才是真的,别整天做那些一步登天的白日梦。”   娜娜很不服气地冒出句:“我比她活儿好!”   韩律师彻底服了,急忙装着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转过身,朝不远处的生姜和聂师傅悄悄竖起大拇指。   遇到这不要脸的丫头,丢人算丢到家了。   小红“嘭”一声关上车门,从另一面爬上车笑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活儿不行,就算不行人家可以学。这又不是考大学,没那么难,看两遍毛片就会了。”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心理承受能力非常好。   失落了一下,很快恢复过来,竟趴在驾驶座椅背上,凑到他耳边窃笑道:“凌大哥,我们去新场子坐台,老板都要试钟的,没小费,让他白干,说什么不试试不知道活儿好不好。要不我们也试试,看我活儿好还是她活儿好。”   换作一般人,真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然而,韩律师不是一般人,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堪称身经百战,系上安全带,摇头笑道:“你是专业的,她肯定不能跟你比,根本没必要试。”   娜娜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说:“你瞧不起我,你口是心非,你跟麻将馆那几个老太太一样感觉我脏,感觉我下贱。”   “怎么可能呢?”   韩均回过头,看着二人一脸诚恳地说:“娜娜,你别再激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和小红。如果在没认识我女朋友之前认识你们,我相信会跟你们中的一位乃至两位上床,因为我是男人,有这个需要。   如果上床之后双方感觉很好,很有感觉,那甚至会产生感情,产生爱情。但这个世界上没如果,我已经有女朋友,我很爱她,不能对不起她,所以只能跟你们做普通朋友,就像刚刚过去的两天一样,一起吃吃饭,逛逛街,说说笑。”   这么重感情,难怪孙姐那么喜欢他。   小红重重点了下头,想了想之后突然娇笑道:“娜娜,有个不上床的朋友也不错,可以说说真心话。不像那些不要脸的家伙,要么想搞我们,要么不但想搞我们,连我们的钱都想搞。”   “可是……可是……可是他找到杀孙姐的那个王八蛋就要回sz了,到时候去哪儿找他说真心话?”   “可以打电话嘛。”   “电话有什么意思?”   娜娜又爬到副驾驶上,挽着他胳膊哀求道:“凌大哥,要不你在江城干律师算了。我们要是出点事,要是被公安抓了,还可以找你帮帮忙,把我们从里面保出来。省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那些死要钱的警察羞辱。”   要给她们一个承诺,不然她们接下来不好好帮着想。   韩均权衡了一番,点头笑道:“在不在江城干,我不能答应你们。但我在江城有很多朋友,她们跟我一样是律师,真要是出点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让她们去帮你们。”   “你朋友能像你一样上心?”娜娜将信将疑。   “这一点毋庸置疑,别得不说,就这一百多万的车,如果关系不够铁,她们能借给我?”   凌大哥太有本事了,小红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抓着他胳膊道:“凌大哥,有件事你能不能帮帮忙,孙姐的事,不是我们的事。”   “什么事?”   “她不是有辆车吗,出事之后被警察扣了,她爸和她妈为这事来好几趟,警察说案子不破不能给。我听说停车场收费很贵的,要是拖个一年半载,那把车卖了也不够付停车费呀!”   提起这事娜娜就来气,恨恨地说:“警察压根儿就不想给,他们只认钱,就这么拖,故意拖,拖到家属不要,然后车就归他们了。”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没去,有什么东西没看,原来是被害人孙有娜的车。   韩均掏出手机,推开车门道:“你们等会儿,我问问公安局的人,车现在停哪儿,到底什么时候发还。”   从昨天下午开始,“八零幺”再次调整了部署,要排查的工作量太大,夏莫青、齐兆友和刚赶回来的王思强根本忙不过来,市局刑侦局重案二大队再次听“八零幺”指挥。   他们排查,“八零幺”研判,分工很明确。   师傅跟这两个“狐狸精”去过的地方,只要他竖起大拇指就要排查,已经给重案二大队下达了命令,三人却迟迟不走,姜怡急得团团转,生怕撞上之后会穿帮。   好在他打完电话就又上车了,她这才松下口气。 第一百四十一章 重要发现   孙有碧的车停在交警三大队指定的停车场。   上面是一座车来车往的立交桥,下面用铁丝网拦着,入口处是一座小活动房,进来一看全是车。   事故车居多,损坏严重的面目全非,损坏不严重的也蒙上厚厚一层灰尘。很多车轮胎瘪了,甚至能见到锈迹斑斑的老爷车。按照外面公示的收费标准,很多车真不如不要,因为把它卖了也不够支付高昂的停车费用。   “在这,凌大哥,就是这辆!”   小红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终于在昏暗的灯光下找到红色丰田,像发现新大陆般地欢呼雀跃。   娜娜掏出张纸巾擦了擦车窗,朝里面瞄了一眼,气呼呼地埋怨道:“这是新车,孙姐才买一年,往这儿一扔,没人管没人问,你看都被他们搞成什么样了!”   再新的车几个月不洗也不成样子,韩均示意停车场管理员打开车门,脱掉外套钻进驾驶室,发现什么都看不清,又把钥匙要了过来。新车电瓶不错,几个月过去了仍有电,打开照明灯,从储物箱开始仔仔细细检查。   匆匆赶来陪他看车的南淮分局干警提醒道:“凌律师,车内技术中队勘查过,一些名片之类的东西都当成物证拿走了,您要看可以去专案组。”   物证有电子版,该看的全看过,没有去专案组的必要。   韩均放下座椅,爬到后排,一边检查着后面那几个小玩偶。一边若无其事地说:“警察同志,我就是随便看看。不耽误你时间了,回去吧。”   干警非常清楚他是谁。只是碍于身边有两个小姐才以“凌律师”相称,既然打发他走他就不能再呆在这儿,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既然凌律师不需要我帮忙,那我就先回去,我跟停车场打过招呼,您现在就可以把车开走,等被害人家属来时再补办发还手续。”   凌大哥太有本事了,一个电话警察就把车钥匙送来,说提车就提车。连停车费都没提。小红和娜娜欣喜若狂,掏出手机便要给孙有碧的父母打电话。   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韩均居然轻描淡写地来了句:“按规定办,该什么时候发还什么时候发还,我看看就走。”   “好的,您慢慢看,我先走一步。”   警察一走,小红顿时急了,拉着他胳膊问:“凌大哥。他让提你为什么不提,放在不是白瞎停车费吗?”   “提容易,问题是你开还是娜娜开,开走之后又停哪儿?”   韩均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从娜娜手里接过外套,接着道:“再说公安局办事有程序的,我是律师。不能知法犯法。至于停车费,到时候跟他们商量商量。毕竟这不是事故车,家属又没要求他们把车停这。不能按照外面公示的标准收费。”   她俩没驾证,不会开车,眼前这位“重情重义”的凌大哥倒是会开,可是开这辆车又要把外面那辆一百多万的路虎放哪儿?   小红暗叹了一口气,只能点头道:“那只能再停几天,等孙姐她爸来了再提。”   平时不可一世的警察在凌大哥面前老老实实,娜娜对他迷信到极点,振振有词地说:“凌大哥说得对,孙姐这又不是事故车,买来之后就撞过一次,他们凭什么当事故车收费。”   一无所获,韩均有些失望,心不在焉地问:“怎么撞的?”   小红指着后保险杠,一脸痛苦地解释道:“那天我肚子疼,疼得厉害,孙姐怕是阑尾炎,开车送我去医院。开着开着突然有个人翻护栏横穿马路,她吓坏了,急忙踩刹车。没撞到人,自己车却被后面的车撞了。”   “追尾。”   娜娜下了一个专业的定义,绘声绘色地补充道:“嘭一声,整个人被撞到前排的椅子上了,我坐后面,我吓一跳。后面那辆车的人也吓坏了,下车就问孙姐为什么踩急刹。”   这是个新情况,应该问问,韩均蹲下身,抚摸着换过的保险杠问:“后来呢?”   “要送小红去医院,新车又被人撞了,人家车头撞坏了,又要她赔钱,孙姐急得团团转。我也急,下车把那个横穿马路的家伙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骂完他再跟后面人吵。我们是外地人,不吵不行,不然他会以为我们好欺负。”   “再后来呢?”   “后面那个车主看上去挺有钱,好像有什么急事,不愿意等交警,跟我们吵了几句就走了。当时我们没反应过来,等他走了才想起这个责任算谁的,后面保险杠归谁修。孙姐只能抓着那个横穿马路的,不让他走。事情全是他引起的,他要出钱。”   “再再后来呢?”   “那家伙是穷光蛋,所有口袋翻出来就三十多块,又是外地人,只能自认倒霉,放他走。”   韩均心中一凛,蓦地起身问:“那人年龄多大,长什么样?”   ……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听完二人介绍,搞清楚案子真相,韩均不仅没一丝兴奋,反而非常惋惜,暗叹了一口气,朝守在入口处的姜怡二人招了招手。   没有发现师傅是不会喊自己的,生姜欣喜若狂,急切地问:“师傅,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娜娜不明所以,见突然冒出来个漂亮的女孩,一脸惊诧地问:“凌大哥,她是谁,她是做什么的?”   “等会儿跟你们解释。”   真相大白,韩均没时间再跟她们逢场作戏,当机立断地命令道:“生姜,通知夏科长,请她放下手头上所有工作,立即调取中山中路与海宁路交叉口附近的天网和民用监控记录,提取时间为6月19日下午3点至5点。   通知齐科长,让他与吴卓羲联系,监控记录提取到之后让吴卓羲立即组织人手进行视频分析;通知王思强,重案二大队所有排查全部停止;然后联系南淮分局专案组,告诉他们案子有眉目,请他们去市局刑侦局跟我们碰面。”   “是!”   生姜跑到一边打电话,娜娜大惊失色地问:“凌……凌……凌律师,你是警察?”   “小红,娜娜,非常抱歉,我姓韩,叫韩均,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小白脸。但我也没有完全骗你们,我真是律师,不过同时也是警察。”   真成耗子给猫当伴娘了,他竟然是一个讨厌的警察。   小红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他给的两千块钱,哭丧着脸道:“韩……韩警官,钱……钱……钱还你,我们只坐台不出台,娜娜说得那些话,您……您……您千万别当真。”   “是啊,我……我跟你开玩笑的,想……想知道您是不是……真的是正人君子,买的那些东西您拿回去,给您女朋友,钱我也不要。”   娜娜吓得语无伦次,把给她的那两千块钱往他口袋里一塞,拉着小红就想跑。   韩均感觉很是好笑,一把拉着她胳膊:“小红,娜娜,有一件事没骗你们,我真把你俩当成朋友。至于你们说的那些话,我真不知道你们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   “真的。”   韩均笑了笑,拉着忐忑不安的二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循循善诱地说:“你们这次帮了我大忙,也帮了你们孙姐大忙。但想真正抓到杀害你们孙姐的凶手,你们得跟我去认个人,跟负责办这个案子的警察做个笔录。”   “你知道凶手是谁,难道是那个跑掉的车主?”   “调查清楚就知道了,现在我只是推测。另外从现在开始,不管再耽误你们多长时间,我依然按小时付费,不会让你们白干。”   娜娜偷看了他一眼,撅着小嘴嘀咕道:“警察的钱我可不敢要。”   “我都说过了,我首先是律师,然后才是警察。况且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互相接济很正常。反正我跟其他警察不一样,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小红看了看正打电话的姜怡,小心翼翼地问:“她也是警察?”   “嗯,她是我徒弟,叫姜怡,我嫌‘姨’喊着难听,就叫她生姜,比你俩大几岁,你们可以叫她姜姐。”   管自己徒弟叫生姜,真跟其他警察不一样。   娜娜胆子又大了,居然踮起脚,凑到他耳边神神叨叨地问:“韩……韩警官,如果我跟小红以后被警察抓了,你能不能打个招呼,让他们放了我俩。听口气,我感觉你官挺大的,他们肯定要给你面子。”   韩均差点爆笑出来,也像她一样神神叨叨地说:“打招呼肯定不行,但我可以请律师去保你们。另外你们自己也小心点,一是别被警察盯上,二是别把自己搞一身病。”   “我们都要客人戴套的,不戴套不干,不会生病,就怕警察。”   “那你们就小心点警察,当然,我除外。”   小红将信将疑,禁不住问:“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韩均捏了捏她鼻子,假作生气地说:“我们是朋友,是可以说真心话的朋友,你们忘了?另外要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跟其他人说,更不能在外面吹嘘,不然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悲剧中的悲剧   “八零幺”是市局请来帮忙的,查到什么眉目自然要先跟市局沟通。人家没把南淮分局蒙在鼓里,能第一时间通知分局已经很给面子了。   项局长一接到电话,立即命令专案组所有成员待命,然后带着对案情最熟悉的刑侦副大队长胡政才,匆匆赶到市局刑侦局。   已是晚上8点46分,大楼里灯火通明,大楼外停满警车。   重案二大队的几个干警,形色匆匆的跑出来,连招呼都顾不上跟他们打,就拉开车门、钻进警车一溜烟而去。   一楼大厅左侧的警务室里,两个干警在给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孩做笔录。生怕她紧张,“八零幺”的二号人物夏莫青科长,正慢声细语的提醒着什么。警务室斜对面的一间办公室里,上演着差不多的一幕。   难道孙有碧带得这两个小姐下得手,项局长越想越荒谬,侧头看了两眼,噔噔噔直接跑上二楼。   “时间地点很明确,嫌疑人体型和衣着也掌握了,现在的任务是以肇事路段为原点往前查、往后看,摸清嫌疑人当天的活动轨迹,周边民用监控一个不能漏掉,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截一张相对清晰的照片。”   “是!”   吴卓羲显然已毫不犹豫地接过案件管辖权,刚给图侦大队的两个干警交代完任务,又拿着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命令道:“老刘、老张,现在我们有这张截图,有两个当事人提供的大概体貌特征。嫌疑人年龄20左右,身高1米7左右。体型偏瘦,满脸青春痘。说话带南湖或北湖省口音,没什么钱,生活在社会底层。如果在江城有前科,应该不难查清他身份。”   “吴局,我知道了,我们立即联系各辖区派出所,问问到底有没有处理过这个人。”   老刘老张接过监控截图刚走,他又给另外两个待命的干警下达命令:“小陈,你们负责火车站、汽车站。调看监控,查购票记录,时间段暂定为案发后三天,铁路公安处那边古局已打过电话,他们会全力配合。”   “是!”   分局的案子最终还是落到市局手里,肯定是局领导为确保今年现发命案破获率能够达到100%,才要求刑侦局接手的。   项局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摘下帽子苦笑道:“吴局,也给我们布置点任务吧。”   吴卓羲这才注意到他站在门边。急忙转身道:“项局,我这边人手不够,分局有任务,就算您不来我也要给专案组打电话。具体要做些什么我跟政才同志交代。您赶快去三楼会议室,陈局、古局和韩处长都在上面。”   陈局亲自过问,项局长心里咯噔了一下。正准备打探一下陈局心情怎么样、是不是很生气,一门心思扑在案子上的吴卓羲。已把胡政才拉到一边布置起任务。   术业有专攻,在这儿只能给他们添乱。况且两位局领导和省厅积案清查组组长正在楼上等他。   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三楼,正准备敲门喊报告,就听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韩处长,当裸官当得你这么理直气壮,放眼全国估计也没几个。哎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没想到张教授也可以说走就走。这日子过得快活,滋润,潇洒,跟你一比我跟老古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陈局是厅党委成员,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肯定关心关心韩律师的工作和生活,听说他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协助市局侦破完这起案子就要带着“人生大赢家”去美国过什么感恩节,过完感恩节又要过圣诞节,给自己一放就是两个月的假,顿时大发感慨。   古副局长放下茶杯,一脸羡慕地笑道:“陈局,韩处长跟张教授都是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都是‘千人学者’,回国前跟省里签过协议,每年只要在国内工作六个月,你以为像我们这些土鳖一样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又要献子孙。”   陈局笑得更厉害了,韩律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陈局、古局,其实这次不光是休假,要利用这段时间认真研究省内那几家企业被美国提起反倾销调查的案子,圣诞节一过就要开公听会,虽然机会不大,我还是希望能够赢得初裁,不然真对不起人家给的那么多律师费。”   “这件事我听说过,你们严主任专门给彭副省长打过招呼,让厅里不要占用你太多精力。”   陈局笑了笑,旋即话锋一转:“韩处长,提起‘洋官司’,我想起彭副省长上次在厅党委会上提出的一个设想。他说你在西郊植物园帮省里培养第一支反倾销反垄断应诉团队,准备来个依葫芦画瓢,想请你抽出点时间,帮厅里培养几个具有发散性思维的刑侦人才。   他认为现在的‘八零幺’当初是在刑侦局大案要案处基础上组建的,格局太小,规格太低,力量不够。计划从全省各市县局抽调思维没僵化、敢打敢拼的精兵强将,充实‘八零幺’的力量,让‘八零幺’成为全省命案侦破的最后一道防线。”   彭厅长真是老谋深算,居然不声不响的又打起他主意。   什么都学正义律师事务所西郊分所,一次又一次剽窃白主任的创意,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不动声色地问:“有这样的事?”   “有,这么大事我能骗你?”   陈局长喝了一小口水,慢条斯理地介绍道:“现在正在搞调查研究,主要工作由江厅长牵头,除了人员编制、经费来源、办公场地和后勤保障之外,还要考虑到全局,考虑到制度建设。   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除了省市县三级责任捆绑、刑侦总队长(副总队长)负责制之外。我省公安系统将会在全国首创一套积案清查机制。命案发生之后,一环套一环。你们‘八零幺’是最后一环。”   很多积案只是没受到重视,如果下大力气去查。就算没他韩均一样能让死者之冤得雪,一样能把凶手绳之以法。   省厅下定决心“还欠账”,这是好事,韩均当然不会反对,也没资格反对,而是一脸疑惑问:“陈局,厅里一下子把‘八零幺’拔这么高,那把刑侦局置于何地?”   陈局大手一挥,哈哈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省厅刑侦局、我们市局刑侦局、下面的刑侦大队,要管辖刑法规定的126种违法犯罪行为,命案只是其中一种,并且是实在没办法之后才会移交给你们‘八零幺’,谁也不希望案子变成悬案,董副厅长和韦乐山非常支持。”   他们愿意搞就搞吧,反正自己愿意上班就上班,不愿意上班就放假。   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古副局长突然笑道:“韩处长。据陈局透露,‘八零幺’升格之后的人员以借调为主,也就是说关系仍在原单位,工作在你们‘八零幺’。一是考虑到警力下沉。省厅没那么多编制。二是为了更方便开展工作,毕竟从地方借调的同志对地方熟悉,清查起来得心应手。   我们市局整理了一份名单。明天一早让人把履历给你送去,感觉行的你在名字上打个勾。感觉不行我们再在全市局范围内甄选,保证让你满意。决不能让他们给你拖后腿。”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陈局长似笑非笑地问:“韩处长,这个机会我们市局非常看重,你是我们市局的老朋友,你那些部下全是从我们市局出去的,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韩均再傻也明白,肯定不会是送人去“八零幺”培训这么简单,厅党委成员、江子跃巡视员亲自牵头,厅领导这么重视,被借调到“八零幺”的人肯定会像王思强和生姜一样得到提拔。   这种事他是不会掺和的,装出一副倍感无奈的样子苦笑道:“陈局,古局,如果我推测得没错,杀孙有碧的凶手应该就是截图上那个人。如果他仍在江城,估计这个案子很快能告破,机票都订好了,案子一破我真没时间管这些。您二位跟夏科长商量着办,她是市局出去的,是您二位的老部下,肯定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夏莫青肯定会帮忙,关键她做不了主。   在人事问题上,只有领导小组成员才有发言权。而他又是领导小组成员中最具分量的一个,要是让他不高兴,撂挑子不干,那这个领导小组也就没有了成立的必要。   在门口站着好久,听了很多机密,项局长不敢耽误,立马大声喊道:“报告!”   “关前同志到了,进来吧。”   “是!”   “陈局,古局,韩处长,让三位领导久等了。”   项局长大步走进会议室,抬起胳膊给三人敬礼问好。他是正处级,韩均不能拿架子,放下茶杯起身相迎。   “八零幺”极少出错,尤其眼前这位年轻人,只要说案子有眉目,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案子有望在年底前告破,陈局心情非常愉快,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满面春风地说:“关前同志,韩处长这次又帮了我们大忙,我们不了解案情,具体情况他给你介绍。”   项局长连忙伸出右手,一脸感激地说:“韩处长,那就麻烦你了,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谁下的手?”   “项局,你们分局专案组工作很细致,排除了很多可能,这让我们‘八零幺’非常疑惑,被害人孙有碧跟谁有这么大仇,一定要杀她而后快?要知道从现场勘查结果看,凶手显然是有预谋的,不是偶发性案件。   为了更多地了解孙有碧,我扮成她在sz时曾包养过的一个小白脸,跟她带过的两个小姐一起重建她在江城的生活。   刚刚过去的三天,我去过她曾去过的网吧、商场、小吃店、理发店、大排档、麻将馆、医院……知道她的喜好,了解她的为人,连她的生理期在哪天,用得是哪个品牌的卫生巾都知道。   结果表明她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不会轻易得罪人,并且富有同情心。对她带的小姐非常好,看见可怜的乞丐很大方,几十几十的给,认为她赚钱要比乞丐容易一些。”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一脸凝重地继续说道:“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其中一个小姐提起了她的车,于是我们就去了停车场,在停车场里她又无意中提及一起小交通事故。而在那起交通事故的处理上,由于急着送人去医院,由于被撞坏的是新车,她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抓着一个翻护栏横穿马路的年轻男子不放,要那个男子赔钱。从监控记录上看,当时有很多人围观,那个年轻男子口袋里就三十多块钱,被搞很尴尬。下面做笔录的那两个小姐当时在场,跟她一起说了很多难听话,口无遮拦,用侮辱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项局长急切地问:“韩处长,你认为是那个年轻男子怀恨在心,实施的报复?”   韩均微微点了头,一脸惋惜地确认道:“除此之外,我想象不出有其它可能。一个平常和和气气的人,因为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招来杀身之祸;一个小伙子因横穿马路险些酿成交通事故受辱而怀恨在心去杀人,如果这一切能够得到查证,那这起命案简直是悲剧中的悲剧。”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有明确的调查方向,侦破工作很快取得一个又一个进展。   10点16分,视频分析人员从肇事路段附近的一家商场监控记录中,截到一张较为清晰的嫌疑人照片。   10点24分,行动总指挥吴卓羲又跑上三楼,指着一张照片激动不已地汇报道:“陈局、古局、韩处长,嫌疑人果然有前科,根据我们对嫌疑人体貌特征和口音的描述,城管支队一个干警想起他曾处理过的一个外来人员,这是城管支队发来的照片。”   “城管支队?”   别看韩律师生活在江城,本身是一个警察,并且是级别不低的警察,可对江城市局有那些单位却不太清楚,只知道有包括公交分局在内的几个分局,有交通管理局,有看守所,从来没听说过城管支队这个单位。   打过几次交道,古副局长并没有感到奇怪,耐心地解释道:“城管支队是为配合协助城管工作,派驻到城管局的干警。主要是处理一些城管执法中暴力抗法和阻碍城管工作的事件,不从事城管执法工作,属我们市局管。”   现在可不是普及市局组织架构的时候,陈局长接过照片问:“让楼下那两个小姐认过没有?”   “认了,就是他,确认无误。”   吴卓羲重重点了下头,接着汇报道:“嫌疑人叫丁小武,今年19岁,南湖省人,初中毕业,来江城已经好几年了。一直在他堂哥手下干。他堂哥叫丁一山,在西霞区有一个专门安装维修卷闸门的店面。兼帮一家纯净水公司送水。   为承揽维修卷闸门的生意,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满世界贴小广告,在夜里偷偷往卷闸门的钥匙孔里注入502胶水或塞其它东西。一些商户老板第二天开不了门,只有按照小广告上的联系方式给他们打电话。”   陈局长放下照片问:“因为这个被处理过?”   “是的,先后被城管支队处理过四次,罚了过款,但没拘过留。”   项局长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这就好解释了,嫌疑人被多次处理过,出去贴小广告或堵钥匙孔时会想方设法避开监控。并且经常走夜路。只要哪里有卷闸门就会往哪里去,有可能无意中遇到曾经侮辱过他的被害人。”   “我们也是这么推测的。”   吴卓羲接过古副局长递上的香烟,兴奋地说:“掌握到这个情况后,我立即命令胡政才同志按照城管支队提供的住址,率领专案组干警赶赴嫌疑人堂哥在城中村的店面实施抓捕。技术大队干警随行,看能不能找到嫌疑人作案时的凶器,或带有被害人血迹的衣服。   同时命令重案二大队干警,赶赴案发现场周边勘查,看有没有装卷闸门的店面。卷闸门上面有没有他们贴的小广告。人员全部出发了,估计一小时内就能有结果。”   韩均倍感意外地问:“他没跑?”   “韩处长,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行动前我问过辖区派出所。他们是重点关注的对象。辖区民警印象深刻,前天下午见过他送水,这会儿应该像往常一样在店里休息。”   “他不出去贴小广告?”   “现在出去太早。他们一般是过了12点才出去。另外我们不会贸然行动,只有确认他在店里才会实施抓捕。”   成败就在接下来一个小时。陈局长故作轻松地笑道:“韩处长,卓羲同志搞这个非常在行。他说没问题肯定没问题。”   堂堂的刑侦局副局长,江城市局赫赫有名的少壮派,组织侦破过的大案要案无数。一年不知道要抓多少个犯罪分子,连那么危险的爆炸案嫌犯都栽在他手里,一个19岁的嫌疑人对他而言真算不上什么。   韩均暗骂了自己一句杞人忧天,转身笑道:“陈局,古局,项局,我和楼下那两位姑娘到现在没吃晚饭,准备带她们出去随便吃点,就不陪三位坐等了。”   哪能让人家帮忙连饭都不管,陈局一脸追悔莫及地说:“都怪我,光顾着说事,竟忘了问你有没有吃饭。后面有食堂,有大师傅值班,专门给干警们做夜宵的,让他们炒几个菜,不用出去那么麻烦。”   古副局长不失时机地笑道:“韩处长,我肚子也有点饿,我陪你吃。”   韩均连连摇头道:“陈局,古局,用不着这么客气。我在哪儿吃无所谓,但她们不行,她们怕警察,在这儿肯定吃不下。就这样,有什么消息打电话。”   他习惯我行我素,跟他真没法客气。   陈局长、古副局长也不坚持,同吴卓羲和项局长一起把他一直送到楼下。   做笔录的警察问那么多,出交通事故那天的细节一点没遗漏。是怎么跟人吵的,骂过那个人什么话,那个人有什么反应,问完之后又问。   小红再傻也明白杀孙姐的可能就是那个人,想到一切全因她而起,笔录没做完就失声痛哭起来,哭得很伤心,很难受。   妆全化了,整个一大花脸。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胳膊道:“小红,凶手很快就会落网,他会受到法律制裁。这全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提供的那些情况,想找到他没这么容易,可以说是你帮你孙姐报了仇。”   丫头哭得更凶了,梨花带雨地哭喊道:“报仇有什么用,就算枪毙他孙姐也活不过来!都怪我,全怪我,要是不馋嘴吃路边的麻辣烫,肚子就不会疼,孙姐就不会送我去医院,就不会遇到那王八蛋。”   她悲痛欲绝,一起骂过人而且骂得最难听的娜娜同样很伤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怎么这么巧,怎么会这么巧。江城这么大,怎么就会被他遇上。孙姐死得太冤了……”   生命宝贵,只有一次。只要是命案的被害人哪个不冤?   想起苏容梅,想起马春兰,想起谭慧,想起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韩均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   他旁若无人地一边一个把她们搂在怀里,一边往停车场走去,一边循循善诱地劝慰道:“小红,娜娜。你孙姐活不过来,但我们要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出个人样。你们这么年轻,长得这么漂亮,有很多选择,完全可以活得更自信,更潇洒。   相信你们孙姐也是这么希望的,不然她绝不会总跟你们说,赚到钱别乱花。千万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要为自己着想,有机会就找个好男人结婚生子,过那种幸幸福福、美美满满的生活。”   娜娜回头看了一眼刻意走得很慢的夏莫青、生姜、老齐和王思强。抽泣着问:“韩警官,您不喜欢我们做小姐?”   “不是不喜欢,是希望你们能够过得更好。”   “可是不做小姐。我们又能做什么?”   韩均拍了拍她胳膊,意味深长地说:“娜娜。全中国有13亿人,像你这样的姑娘没1亿也有8000万。她们可以从事各种各样的职业,你为什么不可以试试?”   娜娜感觉他是真关心自己,擦了擦眼泪道:“韩警官,我听您的,我试试,明天就去找工作,实在不行回老家。”   “小红,你呢?”   小红被巨大的歉疚感所包围,紧咬了两下嘴唇,哽咽地说:“我……我……我要先帮孙姐她爸她妈料理孙姐后事,他们在江城人生地不熟,我可以给他们带路。我要给他们磕头赔罪,我要给孙姐披麻戴孝,我要替孙姐当他们的女儿,我要给他们养老送终。”   说着说着,又失声痛哭起来。   哭好,只有哭出来痛苦才能得到宣泄。   韩均从夏莫青手中接过纸巾,帮她擦了擦,然后才指着老聂拉开的车门提醒道:“这儿是公安局,在这儿哭不合适,我们上车哭。”   此情此景,让姜怡很感动,跟夏莫青上了另一车,禁不住低声道:“夏大姐,说不准我师傅真能挽回这两个失足女孩。”   夏莫青沉思了片刻,扶着车窗道:“那个小红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感觉她挺懂事,或许真会像她说的一样,帮孙有碧尽孝。那个娜娜就难说了,过惯那种生活,赚惯那种快钱,疯疯癫癫,没心没肺,估计普通工作她很难坚持下去。”   想起东州的“3.06案”,姜怡感叹道:“夏大姐,这次办得几个案子,让我改变了对娱乐场所从业人员的看法。她们中有非常好的,比如王小梅,冰清玉洁,出污泥而不染。比如这个小红,重情重义,不像坊间老话说得‘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你师傅要是听到这番话,他肯定会很欣慰。”   “是吗?”   “难道不是吗?”   夏莫青回头看她一眼,摇头苦笑道:“在他心目中娱乐场所从业人员跟我们没什么区别,在他眼里只有看着顺眼和看着不顺眼的人。顺眼的可以谈笑风生,可以成为朋友,不顺眼的干脆不搭理,省得影响他心情。”   姜怡扑哧一笑道:“夏大姐,你对师傅太了解了,他真这样,心情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我不能吃太多,要是吃胖了他肯定也会看我不顺眼。”   工作要一点一点的做,要从他身边的人开始做。   为完成厅领导交代的任务,夏莫青不得不欲言又止地说:“生姜,马上就有一个他非常不顺眼的人要来‘八零幺’,要跟我们共事。到时候你一定要像帮王思强同志打圆场那样,帮他打圆场,帮我做做你师傅的思想工作。”   师傅非常不顺眼的人就那几个,姜怡回想了一下,不禁脱口而出地问:“崔判官,崔副局长?”   “这是组织上的安排,人事上的事情你知道的,很敏感,我们不能跟厅里讲条件。”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我师傅最讨厌他,怎么会这样。”   夏莫青脸色一正,紧盯着她双眼道:“生姜,崔副局长其实很能干,不管在江大担任团委副书记,还是在市政法委工作期间,几乎有口皆碑。平易近人,一点**的架子都没有,我们不能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他。”   他的事情听说过很多,在西郊分局被师傅耍了一次、丢了大脸,居然很快就振作起来,把分管的工作管得有声有色,还想方设法向区里和市局争取经费,给好几位家庭困难的干警送去了组织上的关怀。   不仅很能干,而且有人缘。   问题是他俩有仇,他身上的那个污点,确切地说被牵连到的污点,或多或少跟师傅有点关系,之后又针锋相对的过了一招,并且输得很惨。   姜怡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夏大姐,我就不明白了,他在西郊分局干好好的。有能力,有前途,为什么非要跑我们‘八零幺’来?”   客观地说,刑侦在公安系统中现在真算不上一个好单位。   想进步,想升迁快,应该去政治部。想要有实权应该进交管或治安系统,连网监都比刑侦吸引人。全省那么多市县公安局长中,刑警出身的没几个,总之,搞刑侦真没什么前途。   她想不通,夏莫青却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些。   “八零幺”出成绩,而韩大处长最不需要的就是成绩。与其浪费掉,不如让别人沾沾光。   反正是借调,崔云海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能够想象到他回去之后又会多一个搞刑侦的经历,甚至可以非常骄傲的告诉所有人,他在全省命案侦破的最后一道防线“攻坚克难”过。   崔副书记虽然已退居二线,影响力依然在,否则江子跃巡视员绝不会给她打这个招呼,夏莫青暗叹了一口气,摇头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组织意图要落实,你是党员,你要配合。”   姜怡愁眉苦脸地问:“怎么配合?”   “说说好话,打打圆场,别把人家搞那么难堪。”   “可……可他是副处级领导,来了之后是他管你,还是你管他?”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厅领导最英明的决策,夏莫青莞尔一笑道:“生姜,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以后来我们‘八零幺’的只有干警没有领导。不管级别多高,全要从头干起。因为他们是学员,来我们‘八零幺’是接受培训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穷志不穷”   11点18分,四辆悬挂普通拍照的轿车缓缓驶过张家桥。   昏暗的路灯下,一条人影从街边的树荫里迎了上来。最前面一辆轿车打开车门,他迅速钻了进去,指着左前方十几米远一个已拉上卷闸门的铺面,低声汇报道:“胡大,人就在里面,十三分钟前还出来上过一次厕所。”   胡政才观察了一下抓捕环境,低声问:“有没有后门?”   辖区民警用肯定的语气汇报道:“没有,独门独户,就这一间。”   “他堂哥呢?”   “住在前面第四条巷子里,有老婆孩子,不跟他住一块儿。一接到市局命令,我们就派人去监视了,灯亮着,里面有动静,应该是在看电视。”   只有一个门,他插翅难飞。   胡政才终于松下口气,指着目标铺面命令道:“老刘,你跟我、老钱和小吴抓捕嫌疑人。老王,你带剩下的人监视他堂哥,等这边消息,我说传讯你们再传讯。大家小心点,里面什么工具都有,嫌疑人可能有刀,可能会反抗,动作一定要快,门一被叫开,立即控制住他的手。”   “是!”   随着他一声令下,干警们纷纷下车,几个人围上铺面,几个人随辖区派出所的另一个民警,去前面的巷子里找嫌疑人堂哥。   作为负责这个城中村的片区民警,叫门的活老顾没少干,桄榔桄榔地敲了几下卷闸门,大声喊道:“派出所查暂住证。里面人开一下门,速度快点。”   又查什么暂住证。正沉迷于玄幻小说虚拟的世界里快意恩仇,向往英雄美好江湖历程的丁小宝。很不情愿地放下手机,爬起身道:“来啦,正在穿鞋。”   里面有回应,胡政才使了个眼色,老顾非常识相的闪到一边,参与抓捕的小吴则弓下身,双双紧抓着卷闸门下沿。   不一会,里面传出开门声,卷闸门露出一条缝。小吴猛地往上一拉,快到胸口时,胡政才顺手往上一推,一个目瞪口呆的小伙子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离得很近,零点几秒前就隔着一层卷闸门,相互之间不到三十厘米,老刘和老钱当机立断地一人抓着他一只手,毫不犹豫把他推了进去。   丁小武懵了,正准备开口。胡政才便厉声喝道:“丁小武,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肯定东窗事发了。   想到小说里的男主角,丁小武油然而生起一股豪气,暗想男子汉大丈夫。天生带把,既然被找上门,那就要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勇气。竟沉着地说:“知道,不就是那个蛮不讲理的女人嘛。我捅了她几刀。”   这样的嫌疑人真头一次见,胡政才趁热打铁地问:“刀呢?”   丁小武显然已豁出去了。朝后面奴了奴嘴:“床上,枕头下面,十几块买的,我没舍得扔。”   紧随其后跟进来的市局刑侦局技术民警,迅速在枕头下找到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胡政才真正松下口气,又问道:“那天夜里穿的什么衣服,放在哪儿?”   “夏天衣服放我哥那儿,我嫂子帮我洗了。”   “捅了几刀。”   “三刀还是四刀,我记不清。”   “为什么捅人家?”   “她骂我,当那么人面骂我,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还搜我身,掏我口袋。男子汉大丈夫,人穷志不穷,我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让她付出点代价。”   就因为这个杀人,胡政才不知道该说这个略带稚气的家伙什么才好,接着问:“你是怎么找到她的?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吗?”   丁小武摇摇头,一脸不屑地说:“我不知道她姓什么,我认识她车,记得她车牌号,碰巧看见了,头一天没找到她人,第二天才等到她的。”   巧遇,“八零幺”推测的一点都没错。   让胡政才倍感意外的是,他竟然不知道孙有碧已经死了,居然斜着头振振有词地说:“她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我没钱,家里也没钱,我哥的钱是我哥的钱。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抓我去坐牢吧,别问我要医药费。”   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样也好,胡政才继续问道:“捅人的事你堂哥知不知道?”   “不知道,这事跟他没关系!”   “说老实话,他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从来没跟他说过。”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实在没什么好问的,胡政才面无表情地命令道:“老刘,带他上车。小吴,通知老王他们传讯丁一山。”   “是!”   丁小武急了,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咆哮道:“我说过我哥不知道,这事跟他没关系,有什么冲我来……”   真相大白,接到电话时韩均正在夜市大排档陪刚刚哭完的小红和娜娜吃夜宵。   “情况基本上就这样,有句话怎么说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当时大家都冷静一些,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小红想得可不是引以为戒,更不是以后要与人为善,而是咬牙切齿地问:“韩警官,法院会判他死刑吗?”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到底怎么判是法官的事,并且我只破案不办案,后续工作是刚才给你们做笔录的警察负责。”   娜娜恨恨地说:“杀人偿命,一定要判他死刑,如果他不抵命,孙姐不是白死了!”   “不说这些了,说说以后。”   韩均回头看了姜怡她们一眼,循循善诱地说:“过几天我要离开江城,出一段时间差。我手机会交给一个朋友,有什么事你们可以给她打电话。她姓施。是一位女律师,只要她能做到的肯定会帮忙。   小红。娜娜,你们都是成年人。又经历过这么大事,我相信你们对接下来的工作和生活会有一个好的规划。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如果开店,回来后我去给你们捧场。如果去什么地方上班,我也会去看你们,朋友嘛,就应该这样。”   见二人又摸口袋,韩均接着道:“那些钱是你们应得的,那些东西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如果你们再跟我客气,我会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因为你们没把我当朋友。”   娜娜把钱放到他面前,急切地说:“韩警官,你一个月拿多少钱,五千,六千?肯定没我坐台多,给我们一人三千。又给买那么多东西,你过不过了?你女朋友不跟你急啊?这钱我们不能要,不管您高不高兴。”   小红深以为然,一脸诚恳地附和道:“是啊。这钱我们不能要,韩警官,你要是真看得起我们。真把我们当朋友,就把钱收回去。”   韩均笑了笑。不无得意地说:“小红,娜娜。我没打肿脸充胖子,其实我很有钱,真的,虽然不像那些亿万富豪,但一年赚三五百万还是很轻松的。没贪污,没受贿,是我当律师赚的,小意思,别跟我客气,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你……你真有钱?”娜娜将信将疑。   “嗯哼,难道看我不像有钱人?”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一看见漂亮女人爱心就忍不住泛滥的韩大律师不介意再大方一点,似笑非笑地提议道:“看你们这样上班估计不太习惯,我建议你们做点小生意,开个什么店。只要有好想法,我一定支持,甚至会投资。”   娜娜眨了眨眼睛,鬼使神差地冒出句:“那不成包-养了?”   韩律师彻底服了,一边示意生姜去买单,一边起身道:“今天就到这,聂师傅帮我送你们回去。回去之后好好想想,我看好你们,要么不去做,去做肯定有前途。”   说走就走,说散就散,娜娜真有些舍不得,竟楚楚可怜地问:“凌大哥,能不能再抱抱,我想再抱一次,就一次,最后一次。”   韩律师装出一副很怕怕的样子,连连摇头道:“不可以,因为我现在是韩警官不是凌大哥,真要是再抱,女朋友肯定跟我急,肯定不让我上床。想抱去找个正儿八经的男朋友,要么回去抱枕头,别想着祸害我。”   滑稽的样子引得娜娜扑哧一笑,摆手道:“那就不抱了,韩警官再见。”   打发走两个沦落风尘的花季女孩,韩均像往常一样坐进奥迪后排,姜怡忐忑不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   可组织上交代任务又不能不完成,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欲言又止地说:“师傅,有件事夏大姐不敢告诉您,怕您会生气,怕您不高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什么说什么,我有那么小气吗?”   “跟崔副局长有关,您看他不顺眼,可是他有可能要来我们‘八零幺’,有可能要跟我们共事。他得罪过您,您收拾过他,我真担心……”   “担心我会跟他打起来?”   “怎么可能呢,师傅您什么人,您君子动口不动手,想再收拾他有的是办法,哪用得着大打出手。何况他这次又自投罗网,傻乎乎跑到您手下找虐。”   这丫头,居然学会说反话。   韩律师乐了,拍了拍驾驶座椅背笑道:“生姜,你师傅我是看崔判官不顺眼,不过也仅仅是不双眼而已。事实上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比如金三胖,比如中东那些手段残忍动不动砍人头的恐怖分子,比如咱们小区斜对过那个卖早点的胖子,他竟然用扣过鼻子的手去拿包子。   要是看不顺眼的人就要去收拾,我收拾得过来吗?我收拾得了他们吗?   所以你完全没必要担心,他愿意就来,反正又不用我给他发薪水。当然,如果他使坏,我肯定不会对他客气,能收拾就收拾,收拾不了就敬而远之,要么我不去警务室二楼,眼不见为净,要么他滚蛋。”   能有这个态度已经非常不错了,姜怡吃吃笑道:“师傅,您胸怀真宽广,要是崔副局长知道您这么大人大量,肯定无地自容死了。”   “才知道啊?”   这徒弟太会说话了,韩律师展开双臂,很高兴很陶醉地笑道:“生姜,你师傅我胸怀像太平洋一样宽广,不,应该是辽阔,辽阔也不好,应该是浩瀚。连王思强和周洪福都原谅了,怎么可能跟崔判官一般见识。”   想到刚才那两个失足女孩,姜怡忍不住笑道:“师傅,对男人可以浩瀚,对女人可不能太浩瀚。您是有师娘,有瑶瑶,有我这个徒弟的人,不能再招蜂引蝶,不能让我们现在这个美满幸福的大家庭破裂。” 第一百四十五章 801办公室   “前往伦敦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2b102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值机柜台办理,谢谢。”   “前往bj的旅客请注意,我们抱歉的通知,您乘坐的30x52次航班,由于流量控制不能按时起飞,起飞时间待定。在此我们深表歉意,请您在出发大厅内休息,等候广播通知,谢谢……”   上午8点,江城国际机场人头攒动,播音员用普通话和英语一遍又一边播送开始办理登机手续、催促办理登机手续、催促安检、航班延误等通知。   韩均和张琳充分吸取上次去泰国旅游时的教训,今天来特别早,整整提前一个半小时。   与上次悄悄走不同,这次有很多人相送,并且同时离开江城的不仅是他俩,还有假期结束必须赶回去上班的姜宝旺夫妇。   老爸老妈,师傅师娘,一下子全走。   姜怡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在家时没什么,一到机场泪水便禁不住泪潸潸而流。   张琳心最软,将她轻拥在怀里像哄孩子一般哄道:“生姜,别哭了,我跟你师傅又不是不回来。再说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可以打电话,可以视频,两个月一转眼就过去了。过完感恩节和圣诞节,我们回来陪你过春节。”   韩均微笑着附和道:“到时候陪你吃年夜饭,给你包一个大红包,然后送一张往返机票,让你年初一回家给你爸你妈拜年。”   姜宝旺夫妇本打算跟来时一样坐火车,车票都在网上预订了。   他们来一趟不容易。回去同样不容易。几千公里远,在火车上要呆两天一夜。韩均不能再看着他们旅途劳顿,先让施玲稚买机票。然后逼着他们退火车票。   来时机会什么都没带,回去倒要带这么多礼物。   蚕丝被好几床、真丝内衣好几套,香烟、海鲜干货……再看看手中的机票,姜宝旺很过意不去,一脸苦笑着说:“韩处长,这丫头已经很麻烦您了,不能再让您跟张教授破费,机票让她自己买,她又不是没工资。”   “是啊。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和张教授。”   “姜大队,徐大姐,拜师宴都摆了,那么多人见证,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两家话?”   韩均抬头看了一眼液晶显示屏上的时间,催促道:“生姜,时间差不多了。送你爸你妈去安检,我跟崔副局长和张支队说会儿话。”   “八零幺”要升格,女儿以前单位的领导要借调到“八零幺”,今天特别赶到机场给她师傅送行。   机场公安局领导也在。姜宝旺不敢再耽误他们时间,急忙提起行李道:“韩处长,张教授。我们这就走了。过春节时如果有时间,就同丫头一起去我们东北玩玩。一家人嘛,总得认个门是不是?”   “有时间一定去。姜大队、徐大姐,祝你们一路顺风。”   机场公安局刑侦支队张祥支队长一边挥手致意,一边打趣道:“韩处长,坐飞机不是坐船,您应该祝姜大队和徐大姐一路逆风。”   韩均不无自嘲地笑道:“开始念商科,后来学法律,没学过空气动力学,让各位见笑了。张支队说得对,应该祝你们一路逆风。”   新一届国家领导人带来了新气象,不仅坚决反腐,并且大力推进法治进程。   为避免各级党政机关干涉司法,很多省份的政法委书记不再兼任公安厅长。市县两级同样如此,市县公安局长大多兼任政府副职,让公安机关成为名副其实的政府职能部门。   正因为如此,崔云海并不后悔从市政法委调到公安系统。   为了能在公安系统中干出更好的成绩,为了能够证明其自身价值,一听说省厅要成立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就主动找到父亲的老同事,希望能够调到即将升格的“八零幺”,弥补他没有刑侦工作经验的不足。   江子跃巡视员当然要帮忙,厅党委的另外几个成员对他非常了解,认为他很有能力,对此也很支持。但“八零幺”不同于其它单位,在真正形成战斗力之前,必须仰仗韩律师这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甩手掌柜。   所以他来了,姿态放得很低,以下属的口吻请示道:“韩处长,您和张教授马上就要上飞机了,照理说不应该烦您,可是有几件事我必须要向您请示一下。”   如果刨去钟海俊那档子事,韩律师不仅不反感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副局长,反而会很欣赏。   他是如假包换的**,仕途中也确实得到了一些助力,但在每个岗位他表现得都很出色,无论工作还是为人处事,堪称无可挑剔,比那些为所欲为的官二代不知道强多少倍。   面子是相互给的,韩律师不想给人以小鸡肚肠的印象,摇头笑道:“崔副局长,你是借调,不是正式调动,不是我韩均的下属,没必要请示汇报。况且我喜欢平等对话,不喜欢搞上下级那一套。”   他越是这么好说话,崔云海心里越对将来能否和平共事表示担忧,不过也仅此而已。   借调到“八零幺”是厅领导的决定,他再飞扬跋扈也不能染指人事安排。何况他是出了名的“懒惰”,成见归成见,意见归意见,才不会费那个心思从中作梗。   “韩处长。”   崔云海定了定心神,笑容满面地说:“就像您知道的,厅里接下来有大动作,相信等您和张教授回来时,‘八零幺’已焕然一新。期间有很多筹备工作要去做,江厅长忙不过来,有意让我去协助。比如写写材料什么的。我既然已经借调到了‘八零幺’,当然要先听听您这位主官的意见。”   昨天下午。彭厅长亲自打过电话,对“八零幺”两个月后会变成什么样。韩均心里大概有个底,岂能不知道前期工作有多重。   他摸了摸下巴,轻描淡写地说:“崔副局长,这些事你真不需要听我的意见。一是你作为公安系统的干部,当然要听厅领导安排。二来我昨天婉拒了彭副省长关于让我兼任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副组长的提议,而是兼任小组顾问。高兴问就问,不高兴就不问,我对领导小组如此,你对我同样可以如此。”   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追求完全不同。   他根本无心仕途,根本没把领导小组副组长这么炙手可热的兼职放在眼里,崔云海彻底服了,只能苦笑着说:“不管顾问还是副组长,您都是我的上级,不能不尊敬领导。”   有完没完,韩均真没兴趣跟他打官腔,一脸不耐烦地说:“崔副局长,你也挺忙的。如果没什么事早点回去吧,别把宝贵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有,有几件事。”   崔云海回头看一眼正跟姜宝旺夫妇惜别的姜怡,微笑着介绍道:“韩处长。您出差这两个月时间,厅里准备把它利用起来,让‘八零幺’现有成员参加学习或者参加培训。如果不出意外。夏科长明后天就要去省委党校报到,齐科长和王思强同志要去公大参加一个短期培训。姜怡同志不用去那么远,就在省警官学院参加中欧警务培训项目第22期培训。”   “充充电。学点东西是好事,我支持。”   真是个官场白痴,陪张琳站在一边的白晓倩禁不住笑道:“韩大处长,崔副局长给您报喜呢。”   “什么喜?”   “夏科长要升官了,不然能去党校学习。”   韩均将信将疑地问:“是吗?”   崔云海点点头,微笑着确认道:“夏科长学习回来后应该能提副处,另外升格之后她会正式调入‘八零幺’,不再是情报处的人。”   “齐科长、王思强和生姜也会调出刑侦局?”   “是的,我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协助江厅长解决编制。如果一切顺利,等您回来后现在的‘八零幺’就会变成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设正处级和副处级领导职数各1名,设立综合管理科、积案初查科、积案复查科等4个科室,增加中层职数4名,合计6名。”   编制人员六个,剩下全部从各市县公安局抽调,在组织他们清查积案的同时进行培训,等他们有了“发散性思维”,有了丰富的积案侦破经验,再让他们回基层充实现发命案侦破的力量。   看来厅里不仅下决心要“还欠帐”,而且考虑得很长远,否则决不会把‘八零幺’这个东拼西凑的草台班子,变成一个编制单位。   韩律师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笑问道:“崔副局长,这么说夏科长将会是未来的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   “应该是这样。”   “那正主任呢?”   他刚才那番话让崔云海欣喜若狂,因为在江子跃巡视员的设想中,韩律师将会以领导小组副组长身份兼任办公室主任。现在的情况是他连副组长都不愿意干,更不会去干负责具体工作的办公室主任,这就意味着“八零幺”缺一个正处级领导。   级别不够可以代一段时间,代一段时间破几起积案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扶正。   不管哪个党政部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位置人脉才能发挥作用,没位置关系再硬也只能等。   一个正处级职位唾手可得,崔云海蠢蠢欲动,姿态放得更低了,恭恭敬敬地说:“韩处长,据我所知江厅长是想请您兼任的,不过听您刚才那一说,估计这个主任他又要重新物色人选。”   只要有挑战性的案子破,韩大律师才不会管谁担任“八零幺”办公室主任,扶着行李车调侃道:“干嘛物色来物色去,我看你崔副局长正合适,可惜我说了不算。”   崔云海岂能在他面前暴露出心思,连连摇头道:“韩处长,您别开玩笑了,我才副处,又是借调,未来的801办公室主任肯定从厅直机关正处级干部中产生,怎么轮也轮不到我。”   轮不到你就对了,真要是轮上你,那我以后的心情能好?   韩大律师自以为是的幸灾乐祸了一下,拍了拍他胳膊,毫无诚意地鼓励道:“努力争取,事在人为吗,我在江城总共就认识你们这几人,谁不希望跟熟悉的人打交道。要是来个不熟悉、不好打交道的主任,那不把我这个顾问放在眼里怎么办?”   不把你放在眼里,让你不高兴,你就不会去破案。你不破案,单位哪来成绩,单位没成绩主任哪来政绩?   崔云海一边陪他打着哈哈,一边暗想白痴才会不把你放在眼里,我要是能坐上代主任位置,我一定把你当菩萨供着,让你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多破几起积案。 第一百四十六章 唐人街   肯尼迪国际机场位于皇后区东南部,距曼哈顿仅二十多公里。   二人一结束14小时带25分钟的空中旅程,就马不停蹄地赶到曼哈顿唐人街。   虽然在美国留学工作那么多年,张琳还是头一次来这个始建于19世纪中叶的美国最大的华人社区。   飞龙舞凤的中国牌楼,霓虹闪烁的中文招牌,花里胡哨的街头摊贩,香烟缭绕的财神龛窿,中药店柜台里摆着鹿茸犀角, 餐馆的厨窗上挂着烤鸭乳猪,街上的行走的男女老少大都是黑发黄肤的中国人,耳边此起彼伏的都是南腔北调的祖国乡音,连街头路牌也是用中文标写的。   跟在这里生活过十几年的“辩方证人”走了几步,她感觉又回到了中国,不禁拉着他手轻笑道:“亲爱的,以前听说这里是真正的中国城,我不太相信,没想到真这么中国。难怪有美国报纸说:最后一个离开唐人街的美国人,请别忘了带走你的星条旗。”   “这话丝毫不夸张。”   韩均停住脚步,扶着拉杆箱扶手笑道:“你看看这周围,哪里有一面星条旗?只看见五星红旗随风招展,再往前走能看见青天白日旗。国共两党虽然有些矛盾,但在这里是精诚团结的,携手占领唐人街,把这里变成了我们这些华人的根据地。”   前面是孔子广场,孔圣人的青铜塑像,金身六米,却很谦卑。低眉顺目,笑容可掬。两手紧扣胸前,似乎正在谆谆教诲着金发碧眼的番邦蛮夷:惟女子与洋人为难养也。   张琳嫣然一笑道:“看来还准备进一步用中华文化来征服美利坚这个资本主义的大本营。”   “文化征服和实质性征服两手都要硬。以现在的移民和繁衍速度,再过千把年美国肯定会变成我们中国人的天下。”   关于这里的传说太多太多,往前走了一会儿,张琳突然凑到他耳边神神叨叨地问:“这里有没有黑-帮?”   这个问题真不太好回答,韩均沉思了片刻,用英语解释道:“以前有,而且很猖獗,鉴于他们不断扩张、作恶多端,fba专门组建了一支‘翡翠支队’。通过长期卧底等手段,用将近10年时间,掌握了帮派组织的底细。然后在他们的引导下,警方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打击行动,剿灭了‘飞龙帮’、‘鬼影帮’等集团。   我到这里时已经很少能够明显感觉到帮派存在了,非法赌场和地下妓-院几乎绝迹,抢劫、谋杀之类的恶性案件很少。当然,现在依然存在各种犯罪组织,偷渡、绑架、勒索等现象也时有发生。不过威胁人们生命安全的因素要少很多。在这里购物、吃饭,就像在时代广场一样安全。”   张琳环顾了下四周,同样用英语说:“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不敢来吗,我第一次来美国时在飞机上认识一个老纽约客。她说她家住在东百老汇一带,说这里很乱,是黑社会的地盘。经常发生流血冲突。”   “以前是乱,所以很多人搬走了。不愿意回这个刚到美国来时的老社区。越南人乘虚而入,或许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越南人的天下,变成越南城。”   老妈麻辣烫、凉皮、羊肉泡馍、黄金商场、金山电脑维修、中华超市……沿街往前走,像是来到国内的一个二三线城市,难怪美国人说这里要落后外面50年。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参观这个赫赫有名的华人社区,离目的地越近,心里越忐忑不安,因为即将要见的是韩家辈分最高的一位老人。   “韩老,又去逛街了?”   走到一个看上去有了年头的公寓前,韩均突然停住了脚步,只见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正用一口台湾国语跟一个70多岁的老人说话。   老人颤颤巍巍的举起手中袋子,用一口带着sh口音的普通话,生怕人家听不见似的大声道:“没事情做,去法拉盛走走,那边餐馆新味道好,超市大东西又便宜。”   老太太很关心他,搀扶着他胳膊道:“韩老,年龄大了不要乱跑,出事情怎么办,刘姐真是的,一点不负责任。”   老人家摆摆手,边走边笑道:“不怪她,不怪她。我自己要去的,不让她管,她就不能管,不然我不给她发薪水,不照顾她家餐馆生意。”   “您下次想出门跟我说一声,我店里又来了个伙计,会说英语,我让他陪您老去。”   “不要啦,年轻人要做事,要拼的,哪能让他陪我这个老头子。”   老太太似乎想起了什么,凑到他耳边问:“韩老,好久没见过您侄孙了,他是不是一直住新州。”   “回国了,回中国了。”   老人咳嗽了两声,若无其事地笑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跟我们不一样。不过回去一趟也好,听说交了个女朋友,真正的女朋友,不是以前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   “那我得恭喜您老,等他们结了婚,生了孩子,您老就能抱曾孙了。”   把一个近80岁的老人孤苦伶仃的扔在唐人街,韩均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就这么静静的跟着,一声不吭。张琳意识到前面这位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人是谁了,紧咬着嘴唇,生怕一不小心出声吓到他老人家。   老人很开朗,竟开心地笑道:“不用恭喜,我早有了。在新州,叫瑶瑶,昨天刚给我打过电话。”   老太太点头道:“瑶瑶,我知道,您老说过好多次,给我看过好多次照片。”   他显然记性不好,一脸疑惑地问:“我说过吗?”   “说过。”   “哦,她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像一个小公主。”   令张琳啼笑皆非是,老人家比他侄孙更自恋。居然得意洋洋地说:“韩家人都好看,又好看又聪明。我这样。我死了的儿子这样,小均这样,小均他女儿也这样,所以说血统和基因很重要。”   韩均忍俊不禁地笑道:“韩老头,别吹了,你年轻时照片我又不是没见过,只能算五官端正,真不能算好看。”   老人家一愣,旋即转过身来一脸惊诧地问:“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原来是韩律师回来了!”   老太太看见他身边站着一个长得像仙女似的女人,禁不住笑道:“韩老,您看,您侄孙把您孙媳妇带来了。好啊,你们全家团聚了。”   “吴阿姨好。”   “韩律师,别客气,你们全家团聚,你们聊。”   送走台湾阿姨,韩均接过他手中的水果道:“别傻看了。回来陪你过感恩节,省得你总在背后骂我没良心。这位就是张琳,电话里跟你说过的。”   张琳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很不好意思地轻声道:“韩爷爷好。”   老人家记性一下子突然变好了。一边上下打量着她,一边笑眯眯地说:“张教授,普林斯顿化学工程博士。真漂亮。真好看,有学问。小均有眼光。”   “韩老头,你把人家说得都不好意思了。走,我们回家。”   老人家高兴得合不拢嘴,一手拉着一个嘿嘿笑道:“对对对,我们回家。”   他看上去很普通,住的地方更普通,一家中餐馆楼上的两居室,家具全旧的,客厅里不是书就是报刊杂志,没电脑等现代化电子产品,就一台老掉牙的日本产彩电和一部老式电话机。   刘姐是他的保姆,同时也是楼下餐馆的老板娘,上来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帮着把客房收拾一下,就又急着下楼照顾生意去了。   老人家可能太寂寞,一坐下来就拉着张琳喋喋不休地问这问那,问完国内的事,又唏嘘不已地聊起唐人街。   对于唐人街过去的“辉煌”,他充满怀念,绘声绘色地说:“以前不管是不是偷渡过来的,只要肯干肯拼,个个都有事情做。‘男进餐馆、女进衣馆’,有点积蓄再独立经营。刚才那个吴阿姨,她家就是开衣厂的,一天产五百条裙子,一条10美元售出,坐享三成利润。”   “是吗?”张琳很配合的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   老人家重重点了下头,竖起五根手指:“最多时有500多家衣厂,一到中午,500家衣厂的两三万女工人像潮水般地涌到街上吃饭买东西,那场面好热闹。后来衣厂生意不行,干不下去,只剩下餐馆和商店。   再后来飞机撞大楼,封锁好长时间,游客不来了,餐馆难以为继。‘老正兴sh菜’在911之前一个月能做10万美元,911之后入不敷出,店里一下子裁掉8个人……”   韩均对他太了解了,他就是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对那段“黄金时代”一直念念不忘。他事业的高峰期也在那个时代,华人律师少,偷渡客多,根本不用出去揽业务,业务会自己找上门,一年赚上百万美元像玩儿似的。   只是进入21世纪后,中国、印度和加勒比国家更廉价劳动力直接冲击到唐人街。再后来的“911”更是直接将唐人街衣厂打落谷底,一家挨着一家关门,经济损失高达几十亿美元。   让他说他能说到明天,把他的话整理一下就是一部曼哈顿唐人街兴衰史。   韩律师听过无数遍,没兴趣听韩老律师再说,放下杯子笑道:“韩老头,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吗,在机场我给婷婷打过个电话,她等会儿把车给我送来,我们陪你去蒙哥马利住几天,散散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老人家脱口而出道:“看瑶瑶?”   “你不想?”   “想,”老人家立马爬起身,颤颤巍巍的走进卧室,手忙脚乱的找什么东西。   看着张琳一脸疑惑的样子,韩均苦笑着解释道:“500米距离,肉眼只能看见一个人影,他不会上网,不会视频,想看清他曾孙女,只能用望远镜。”   儿子死得早,孙子失去联系,侄孙又不在身边,想看看曾孙女还得用望远镜,想想真可怜,张琳心中一酸,哽咽地说:“亲爱的,你跟韩爷爷说说,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国,跟我们一生活。”   “他对这里有感情,他不会跟我们走的。”   “就让他老人家一个人呆这?”   “说寂寞也寂寞,说不寂寞也不寂寞,他在这里有很多朋友,大家对他很关心,只要不乱跑,不会出事。再说他不是那种穷老头,他有存款,有股票,有不动产投资,一天吃三个餐馆,吃完饭之后还找小姑娘帮着按摩按摩,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潇洒。” 第一百四十七章 背水一战   忙得时候忙得要死,闲得时候闲得要命。   一下子闲一个多月,姜怡真有些不习惯,从警官学院上完培训课回来,想去警务室二楼看看,却连门儿都进不去,因为那里已变成一个装修工地。   小萍对象从国外回来了,要休息到春节后才会上班。人家要陪未婚夫,自然不会再给她做饭,甚至连来都不再来。百无聊赖之下,她信步走进二楼律所,想知道白晓倩和施玲稚在做什么。   “高铭,b-107文件被布兰琪打回来了,好多数据不对,赶快跟客户联系,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又不对?”   “这么多叉叉,我给转发过去,自己好好看!”   白晓倩站在办公桌前,一手叉着腰,一手抓着鼠标大呼小叫。几个实习律师忙得团团转,要么噼里啪啦地敲击电脑键盘,要么抓着电话跟客户发飙。施玲稚更是连高跟鞋都甩到一边,光着脚在开放式办公区里跑来跑去,跟他说一下这个要改,给你提醒一下这个不对。   她们全是大律师,干的又是涉外活,姜怡实在帮不上忙,只有帮她们收拾茶水间里那一堆中午留下的泡沫饭盒。   昨天的交叉诘问中,韩大律师被搞得很被动,itc的调查和提控方的指控,对华盛瓷业等四家应诉企业很不利。   尽管早就知道赢得初裁的可能性不大,但白晓倩依然非常失望,看什么都不顺眼。看谁都来气,见姜怡在眼前转悠。又气呼呼地说道:“生姜,你让人不省心。引狼入室把公安厅搞来跟我唱对台戏。你那个不务正业的师傅更让人不省心,说好好的去美国研究案子、商讨对策,他倒好,一到美国就忘得一干二净。   案子没研究,对策没商讨,居然跑去看什么梅西感恩节大游行,游行看完之后又是‘黑色星期五’,排队、购物、血拼,然后又去过什么圣诞节。你说他一个中国人。干嘛凑这些热闹?他是玩快活了,可几百万没了,没钱我看他以后怎么风流快活!”   她正在火头,姜怡不敢惹她,小心翼翼地安慰道:“白姐,是输是赢明天这会儿才知道,这不是没输吗?”   “上半场已经输很惨了,下半场只会更惨,看他回来后我怎么收拾他。”   “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言败。白姐,你要对我师傅有信心,说不定我师傅真能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反败为胜。做梦去吧。”   想到临时抱佛脚也没什么用,白晓倩干脆把鼠标一扔,一屁股坐到地上哀叹道:“生姜。你说我命怎么这么苦呢!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大案子,好不容易有机会赚一次大钱。也为此努力了,这一个月几乎没睡过好觉。可到最后还是功败垂成。”   输了初裁人家一样给律师费,只是不能翻番,没赢得初裁那么多而已,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姜怡嘴上可不敢说,只能敷衍道:“白姐,我感觉你们准备得挺充分,我师傅也很努力,这半个月一个电话没给我打,一次都没视频过,一门心思扑在官司上,我认为你们应该不会输。”   “可就是要输。”   “为什么?”   白晓倩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解释道:“认定倾销有三个条件,一是进口商品的出口价格低于正常价值;二是给进口国同类的工业生产造成实质性伤害,或存在此威胁,或对某一工业的新建造成实质性阻碍;三是低于正常价值的销售与损害之间造成因果关系。   这些工作我们全做了,做得很细致,准备得很充分。问题是提控方根本不管这些,死死咬住我们客户在国内的销售价格,把一个商业问题变成法律问题,牵强附会,搞得你师傅焦头烂额,百口难辩。”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跟她们在一起,天天听她们说“洋官司”,姜怡对反倾销反垄断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似懂非懂地问:“白姐,你是说华盛瓷业产品在国内卖得比美国贵?”   “不是贵,是贵好几倍,质量还没有在美国销售的好,所以人家基于这一点认定我们构成倾销。”   姜怡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把很贵的东西以很便宜的价格出口到人家国家,这不就是倾销吗?”   白晓倩摇摇头,耐心地解释道:“看起来像倾销,事实上不是,至少没构成认定倾销的三个条件,可以说这是一个很纯粹的商业问题。就像茅台,在国内愁卖吗?需要低价稳市场份额吗?不需要,没涨到天价还得感谢国家出台政策不允许公款吃喝。   茅台在国外低价出售,难道就是倾销?不是,只是简单的拓展市场,卖不出去,我就降价,一降价,老外不买,华侨也得买,是为了利益最大化,跟倾销无关。”   “跟他们说清楚不就行了。”   “问题是说不清楚,提控方死咬着这一点不放,认为已经构成了进口商品的出口价格低于正常价值。itc一旦采信,就会毫不犹豫判我们输,就会直接进入下一个程序。况且这种调查本来就不是很公平,你师傅现在真回天无力。”   “所以说你不能怪他,只能怪客户在美国卖得太便宜。”   一提起在美国快活的韩大律师,白主任就来气,咬牙切齿地说:“总之,他没尽力。”   跟这种钱疯子真没法说,姜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轻声道:“不是还有一次总结你们立场的机会吗?我师傅这会儿肯定在想办法,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的。”   “临时抱佛脚,能有什么办法。”   她不知道的是,韩大律师这会真在想办法。不仅自己坐在会场对面酒店里一遍又一遍推敲等会儿的最后陈述,同时一个电话把江省商务厅搞得鸡飞狗跳。严主任和秦厅长亲自坐镇。一边等消息一边让各处室工作人员,收集和整理他在电话里需要的各种材料和数据。   如果初裁输了。美国商务部的裁定也不会好。   成败在此一举,同他一起参加公听会的艾琳忧心忡忡,看了看手表问:“韩,来得及吗?”   “三个小时,应该来得及。”   “有几分把握?”   韩均沉思了片刻,摇头苦笑道:“最多三分,不过像这样的案子,能有三分已经很不错了。”   艾琳拍了拍他胳膊,嫣然一笑道:“我感觉也是。”   “你去二楼商务中心盯着。资料和数据一到立即制成图表。要简明扼要,不要搞得太复杂,我要让他们一看到图表就知道价格体系是怎么形成的。”   “放心吧,布兰琪、贝蒂和婷婷都在线上,只要资料和数据一到,我们会以最快速度给你想要的东西。”   华盛顿时间上午7点26分,江省商务厅和白晓倩律所的资料到了,四位助理迅速展开工作,在公听会开始前6分钟。终于完成了韩均紧急安排的工作。   公听会在对面酒店多功能会议室举行,itc调查小组的六个成员像法官一样坐在中间,左侧是提起反倾销调查的美国业者,右侧是被提控方。进口商和下游使用者代表只要在上半场提出论点或反证,无需参加最后陈述。   听起来很正式的一起跨国商业诉讼,到最后就剩下十个人。就剩下双方聘请的律师和itc调查人员。   “韩先生,马克先生已陈述完。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   陈词滥调,没提出任何新观点。没有任何新意,韩均松下口气,手抚西服起身笑道:“尊敬的威利斯先生,尊敬的各位itc官员,正式开始之前,请允许我说说我近期的个人经历。”   “反对!”   提控方律师立马起身道:“威利斯先生,我认为我们无需浪费宝贵时间,听韩先生说那些与本调查无关的事,并且我个人对此一点不感兴趣。”   外行人只知道反倾销反律师要精通外语,要熟悉wto规则,要懂商务,却不知道一个出色的反倾销律师还要有一定人脉。   负责本调查的威利斯先生不仅认识他这个来自中国的年轻律师,而且当过几天他老师,在职权范围内岂能不给他一次说话的机会,故作权衡了一番,托着下巴问:“韩先生,你要说的个人经历与本调查有关吗?”   “这一点毫无疑问。”   “开始吧。”   “谢谢。”   韩律师朝彬彬有礼的向六位“法官”欠了下身,侃侃而谈道:“几个月前,我在中国找到几份不错的工作,薪水不是很高,但我认为非常有意义。一份是一个地方政府的法律顾问,相当于政府律师,我认为我可以在这个职位上推动中国的法治进程;一份是国际刑警组织在该地区的联络处官,可以协助不太了解国际法的中国官员打击国际犯罪。”   这两份工作非常符合美国人的主流价值观,中国人没信仰、没人权、没法治,不仅需要传教士,更需要他这样的法律人士,去拯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中国人。   一个itc官员禁不住调侃道:“非常有意思的工作,不过韩先生,我建议你行事尽可能小心一些,我真不希望下次听到有关于你的消息时,你正在中国监狱里服刑。”   “贝尔先生,我会小心的。更重要的是我爱美国,我对这个国家有信心,如果真会陷入那么糟糕的境地,相信总统先生和国务卿先生会帮我斡旋的。”   看着他夸张的表演,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我想说的是,刚回到曾生活过15年的中国时,那里的变化让我震惊,尤其物价。在此之前我生活在全美消费最高的纽约,上的是全美学费最贵的大学和法学院,去过全球消费最高的伦敦。但那里物价给我的印象比什么地方都贵,让我真怀疑去错了地方。感觉这是中国吗?”   威利斯先生敲着桌子问:“很贵?”   “我可以给您举几个例子,一杯星巴克咖啡在外面只需要1美元。在中国却需要20元人民币,比美国贵出三倍;一双质量不错的登山鞋。同样是中国制造的,在美国只需要3美元,而在中国30美元也买不到。   在梅西百货能够看到的所有中国产品,卖得几乎都比中国便宜,很多便宜几倍甚至几十倍,大大超出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让我有一股立即买机票逃回纽约,放弃那两份工作的冲动。”   提控方律师似笑非笑地说道:“韩先生,这说明中国企业广泛存在倾销。您现在的客户只是其中之一。”   “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韩均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紧接着,我遇到一起跨国欺诈案。在此期间,我以国际刑警组织驻该地区联络官的身份,给中国执法部门提供了协助。在调查那起商业欺诈案中,中国政府拘捕了两位美国公民,一位是加州cdd公司第一大股东,一位是ccd公司执行总裁。   具体案情与本调查无关,我要说是ccd公司是一家具有90年历史。专门从事服装零售的公司,有商场有门店。很多中国人非常奇怪,在他们看来商场不应该亏损,更不应该亏损到铤而走险去从事商业欺诈的地步。”   他从艾琳手上接过一张图表。抽丝剥茧地分析道:“众所周知,美国商场一般采用买入制,商场本身是采购商。其供应渠道是垂直的,制造商—品牌商—商场。商场控制着零售终端,所以会向品牌商压价。为了尽可能获得利润,品牌商会向制造商压价。为赢得竞争,为提高销售量,商场也有压力去尽量压低进价。   相比之下,中国的百货供应商是呈金字塔层级。制造商—品牌商—总代理—分级代理—商场,每一层都要加价赚钱,虽然商场是终端环节,但它不实行买入制,像一个房主,只需要提供场地。不需要花钱购入商品再销售,并且成交价越高其抽成利润越大。   在销售环节,他们不用采购商品,不用库存,不用损耗,不用占流动资本,不用支付营业员薪金。扣除水电物耗后就是净利润,所以他们不在乎定价高,因为价格越低其抽成越少。”   威利斯先生反应过来,接过图表问:“这就是被调查企业在美销售价格远低于中国的原因?”   “不仅仅如此。”   韩均又从艾琳手上接过一张图表,循循善诱地介绍道:“在物流上,中国铁路货运是超负荷的,要想申请一个车厢指标,在运费之外的额外支出有时会高到五千到五万人民币元之间。   此外,中国高速公路收费非常贵,交通警察罚款非常多,直接将运输成本推高。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从bj到gz的特价机票大约在700元人民币左右。但如果开车从bj出发到gz,仅高速公路的收费就会超1400元人民币。”   见提控方律师又要反对,韩均紧接着说道:“中国的交易成本也是非常昂贵的,很多贸易商缺乏诚信,拖欠货款比比皆是。生产商只有提高出厂价格才能确保自己的利润。而出口只需与进货商签订合约,没有麻烦,利润虽然少一点,但风险很小。   更不用说一些我们无法想象到的支出,一个工厂要拿到订单,要花很多时间和财力去公关。好不容易拿到订单,又要花很多时间和财力去拿到货款。这些‘公关费用’最后都会被算进生产成本里,在中国的销售价格只能这么高,也必须这么高。”   一个itc官员惊叹道:“真难以置信,一个交易居然会有这么多环节,居然会产生这么多费用!”   韩均一脸苦笑着确认道:“菲尔普斯先生,确实难以置信,但事实就这样,尽管表面看起来,相对于美国,中国仍是生活水平较落后的国家。”   威利斯先生心里有数了,侧头看了一眼提控方律师,敲敲刚收到的一叠图表,不动声色地说:“韩先生,你提供的这些图表很有意思,我想我们需要讨论一下,初裁结果延后一小时宣布。” 第一百四十八章 捷报传来   华盛瓷业等四家企业的反倾销调查应诉,是正义律师事务所接到的第一个涉外业务。   能不能干净利落赢得初裁,关系到第一炮能不能打响。   白晓倩这个西郊分所主任紧张,在分所投入很多资金,把振兴律所希望全寄托在涉外业务上的王中阳主任同样紧张。应酬完一个客户,连夜赶到西郊植物园,跟她们一起坐等消息。   白晓倩压力很大,坐在地上一声不吭,连晚饭都到现在都没吃。   王中阳生怕她坚持不下去,慢声细语地劝慰道:“晓倩,压力别这么大,一是胜诉率本来就不高,作为律师我们可以努力,但无法改变事实;二来这只是初裁,只要韩律师在接下来的美国商务部调查中,能够争取到尽可能低的反倾销税率,那我们一样能成功。”   姜怡同样不放心她,把她不愿意吃的快餐放一边,深以为然地附和道:“白姐,王主任说得对,就像东江集团的案子,我师傅不也输了吗,可人家一样说他好,一样一年给60万聘请他担任常年法律顾问,只要能争取到少点的反倾销税就行。”   白晓倩伸了伸发酸的腿,摇头笑道:“你们别劝了,我知道,我也没那么脆弱。只是为这事忙那么长时间,投入那么多精力,总感觉应该得到更好的回报。”   她工作起来很拼命,正因为她很敬业,刚到律所时王中阳很照顾她。   后来她认识韩均,渡过最难的生存期。慢慢有了案源,几起官司打得有声有色。王中阳由照顾变成了器重,一直把她当接班人来培养。   毕竟律所不同于公司。完全靠经验丰富能接到案子的律师,律所主任必须有能力、必须服众,无法像私营企业老板一样把主任位置传给儿子乃至孙子。   主任不是那么好干的,她现在带得只是几个初出茅庐的实习律师,又有韩均那个顾问在后面撑腰,如果外面是市区那些老油条,以她现在这样的精神状态肯定难以服众。   王中阳打了个哈欠,嗡声说道:“晓倩,你现在是分所主任。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直接影响到整个分所的士气。别这么沉不住气,要淡定,要有个主任的样子。”   他语重心长,白晓倩感觉很是好笑,禁不住问道:“主任,美国那位有样子吗?”   “他跟你不一样,他已经混出来了。同样一件事,你做别人会笑。他做别人只会赞。再说他是美国律师,完全不需要像我们一样考虑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正说着,施玲稚突然跑了进来,兴奋不已地喊道:“王主任。白姐,艾琳在线上给我发了一个消息,说初裁结果延后一小时宣布。”   王中阳不明所以。急切地问:“什么意思?”   “就是有变化,就是我们有希望赢。”   白晓倩将信将疑地问:“怎么可能?”   施玲稚跑到办公桌边。打开电脑,点开电子邮箱。把显示器转到她们面前,眉飞色舞地解释道:“韩律师在最后关头用我们和商务厅提供的资料和数据,向itc解释我们客户在国内销售的价格体系,告诉itc客户国内销售价格远高于出口价格是有原因的,这些书证一旦被采信,那我们就能赢得初裁。”   “真的?”   “骗你做什么,不信你自己看,这是艾琳她们临时制作的图表,简明扼要,一目了然。”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白晓倩欣喜若狂,扑到电脑边自言自语地说:“就知道他有办法,就知道他不会让我失望。没想到用得是这一招,结合之前回复的那些问卷和提供的那些书证,那我们不是有胜算,而是胜算很大。”   施玲稚嫣然一笑道:“是啊,再等一个半小时就有结果了。”   90分钟并不长,看一部电影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然而对律所里的所有人而言,这90分钟似乎比一年都长。   王中阳一根接一根抽闷烟,白晓倩一次又一次的刷新电脑,生怕邮件到了不知道。施玲稚守在电话边患得患失,高铭等实习律师坐在开放式办公区里窃窃私语,只有事不关己的姜怡躺在沙发里打瞌睡。   bj时间凌晨3点12分,白晓倩的手机突然响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屏神静气,紧张兮兮地想知道初裁结果。   白晓倩想接又不敢接,干脆把手机往姜怡手里一塞:“生姜,你运气最好,这个电话你接。”说完之后,双手合十一个劲儿的祈祷。   真迷信,姜怡暗笑了一下,拿起手机摁下通话键。   “白主任吗,我法制办吴冉羽,韩律师那边有没有结果,他有没有跟你们联系?”   严主任的秘书,白晓倩长叹一口气,从生姜手上抢过电话道:“吴秘书,暂时没消息,但应该快了。这么晚了,您先休息吧,一有消息我就给您打电话。”   “白主任,这是省里第一次资助被外国提起反倾销调查的企业应诉,意义重大,严主任明天一早要向余省长汇报,我哪里敢睡啊!”   “那您再等会儿,我先挂了,不能占线。”   “好好好,我等你们消息。”   真是一个不眠之夜,刚挂断吴秘书的电话,华盛瓷业钱总又打来了。花那么多律师费,他比谁都急,白晓倩连哄带骗的忽悠了好一会儿,才让他主动挂断电话。   凌晨3点48分,电话又响了,生姜的运气不管用,白晓倩干脆自己接。   “晓倩,我韩均。”   听话那头传来韩大律师熟悉的声音,白晓倩小心肝砰砰直跳,迟疑了一下,忐忑不安地问:“初裁结果出来没有,结果怎么样?”   “赢了。”   韩大律师惜字如金,但有这两个字已经足够了,白晓倩露出会心的笑容,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王中阳激动不已,抢过手机道:“韩律师,我王中阳啊,赢了初裁就等于赢了一大半,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们熬夜等消息才辛苦呢,我要去感谢一下itc的几位官员,具体情况后天下午回来时再说。”   “好,你先忙,等你和张教授回来,我给你们接风。”   消息传到四家应诉企业,四家应诉企业老总高兴得说不出话,笑了好一会儿才向白晓倩及正义律师事务所西郊分所表示感谢。   值班等消息的省法制办吴秘书,更是连夜向严主任和商务厅领导汇报。   正如他刚才在电话里跟白晓倩说得一样,这是省政府第一次资助省内企业应诉,意义重大。严主任按照预案,立即联系省委宣传部,请他们通知《江省日报》主编,撤下一条不是很重要的经济新闻,把华盛瓷业等四家企业在美国反倾销调查中赢得初裁的消息,作为明天经济板块的头条。   小韩同志打了一个漂亮的“洋官司”,余省长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在第二天一早的省长办公会上,一脸追悔莫及地说:“向远同志,把韩均挂到公安厅我现在真有些后悔,你们搞的那个‘801’肯定会占用他的精力。人尽其才,他应该在更合适的岗位,为我省经济建设发挥更大的作用。”   “余省长说得对,挂在法制办不合适,可以挂在商务厅嘛。局面打开了,接下来的应诉肯定不会少。bj和sh虽然有这样的涉外团队,可一是不了解他们有没有这个实力,二来在我省又没有影响力,没有成功案例,起不到带动作用。”   康副省长兼任省公平贸易领导小组组长,动员、鼓励、协助省内出口企业积极应诉是他分管的工作,他当然很上心。   他们一唱一合,整个一副要把人要回去的架势。   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已经成立,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就要正式开始办公,在这个关键时刻彭副省长岂能放人,打起哈哈道:“余省长,康副省长,您二位尽管放心,我们公安厅不会占用小韩同志太多精力。正是考虑到经济建设大局,我们才聘任他为‘801’的顾问,而不是任命他为领导小组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   余省长捧起茶杯,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么说他现在的行政职务,就一个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副处长?”   “是啊,就一个,并且有这个职务跟没这个职务没什么两样,联络处就一块牌子,算起来他是唯一的专职干部。没上级,没下属,没办公室,更不用说什么工作了。”   康副省长打趣道:“彭副省长,人家没拿省里工资,正处级待遇更不用说,就是一个名,你好意思给人家安排工作吗?”   “康副省长,挂到商务厅,你就好意思给他安排?”   余省长哈哈大笑道:“向远同志,如果让小韩挂靠到商务厅,康副省长真不用去刻意安排,因为他管的那摊工作能赚大钱,小韩肯定会抢着干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载誉归来   “韩律师,韩顾问,韩乖乖,你太给力了!张琳,对不起,我要亲他一口。”   韩均载誉归来,受到前所未有的礼遇。   一向喜欢要礼物、翻包包的白晓倩,今天不仅连提都没提,不仅特别买了一大束鲜花,甚至像疯狂的追星族见到偶像般地想送上一个香吻。   能赢第一局就能赢第二局、第三局,在被调查企业掌握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提控方不会轻易提起复议。因为那只会便宜控辩双方的律师,只会白白浪费几十甚至上百万美元。所以itc一宣布初裁结果,几个因美业者就把韩均拉到一边,探讨双方合作生产的可能性。   这绝对是一个完美的结果,华盛瓷业等四家应诉企业不用再担心被美国加征高额反倾销税,并且因祸得福开辟了一条通往美国市场的阳光大道。   按照事先约定,律师费翻番!   包括省政府资助的应诉补贴在内,总律师费高达760万人民币,虽然拿小头,那也是150多万。除去所有费用,除去给王中阳主任的提成,她至少能拿到50万,堪称一夜暴富。   她从来没赚过这么多钱,而且这才是刚刚开始,接下来的“337调查”更有搞头,张琳能理解她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掩嘴轻笑道:“尽管亲,尽管啃,不过要悠着点,千万别啃破相。”   “老板娘同意了,来,让我本主任啃一口。”   白晓倩生猛无比。说亲就亲,踮起脚来立马在他脸色盖上一个红印。左边盖一个不过瘾。右边再盖上一个。   “白主任,可以了可以了。满脸唇印让我怎么见人?”   要不是韩大律师急忙推开,还打算在额头上也来一个,白晓倩意犹未尽的擦擦嘴,搂着他胳膊吃吃笑道:“你不要见人,从现在开始只要见我们。立这么大功,出这么大力,给本主任赚这么多钱,本主任一定要好好伺候你,让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像贾宝玉一样过几天大少爷的生活。”   韩均一边让张琳和生姜帮着擦脸,一边得意地笑道:“知恩图报,算你有点良心,这个主意不错,我喜欢。”   施玲稚这个助理兼秘书非常称职,刚把行李塞上车,又拉开车门微笑着汇报道:“韩律师,王主任要为您接风,钱总他们要设宴款待。我知道您不喜欢应酬,全帮您婉拒了;另外今天上午,存款账户收到一笔一万美元的美国汇款,汇款人要求这笔汇款由您代为转交。”   韩均一愣。旋即看着正用湿巾擦手的姜怡道:“生姜,那一万美元汇款是韩老头给你的,要兑换成人民币还是直接转存。让施律师帮你办。”   “给我?”姜怡傻眼了,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张琳嫣然一笑道:“你正式拜入你师傅门下。算半个韩家人,老人家当然要包个红包。他比较守旧。本来是想买点黄金送给你的,考虑到黄金饰品出入境太麻烦,就改成汇款,让你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一万美元就是好几万人民币,白主任惊呼道:“老板娘,我辛辛苦苦,我呕心沥血,我提心吊胆,我担惊受怕,我做了那么多才赚几十万。生姜什么不用干,坐家里就有钱,这太不公平了!”   刚刚过去的两个月,张琳大半时间都在陪韩老律师,对老人家对金钱的安排非常佩服,拍了拍她肩膀道:“晓倩,你知道韩爷爷平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又没见过他,我哪里知道?”   “他老家人总说年轻人要做事,年轻人要拼,只有肯干肯拼才有出息。”   “问题是生姜没干也没拼啊!”   “她跟你不同。”   张琳扶着车门,笑眯眯地解释道:“生姜一是晚辈,算半个韩家人,拿这个钱之后要经常给老人家打电话嘘寒问暖。说句不吉利的话,等老人家哪天不行了,她是要跟我们一起去纽约的;二来她在政府部门工作,工资不高,不像你可以赚很多。别说你不是半个韩家人,就算跟韩均一样是他侄孙女,他老人家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白晓倩一脸不可思议地问:“张琳,你千万别告诉我韩老先生没给你见面礼。”   “没有,真没有。”   看着她将信将疑的样子,韩均微笑着确认道:“晓倩,你现在应该知道为我什么一直叫他韩老头了吧?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不仅一分钱不给,反而几万几万的到处捐。我管他借的那点钱,他甚至跟我算利息,斤斤计较,该多少就多少。”   “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方,对师傅这么小气,姜怡百思不得其解。   张琳轻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地解释道:“老人家认为钱害人,并且深受其害。他年轻时很努力,很拼,哈佛法学院毕业的,比你师傅厉害多了。后来回唐人街做律师,一年赚很多钱,赚十万想赚一百万,根本没时间顾家,忽视子女教育,他儿子也就是你师傅的堂叔学坏了。   花天酒地,大肆挥霍,跟唐人街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老婆被气跑了,抱着孩子跑的。后来一次酒驾,出了车祸。老伴又在那一年患上癌症,老人家一年之内受到这么多打击,心灰意冷,于是关掉律所,给几个商会当律师,专门帮那些不懂英语不懂法的年轻人。”   白晓倩明白过来,不禁叹道:“韩大律师,原来韩老先生不是小气,而是对你严格,怕你学坏。”   韩均自嘲道:“以前想不通,现在想通了。不过韩老头韩老头的已经叫习惯了,怎么改也改不了口。”   真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老人,上车之后。姜怡越想越不对,挽着张琳的胳膊道:“师娘。师傅不要老人家的钱,我更不能要。你帮我退回去吧。只要有时间,我一样会给他老人家打电话的。”   张琳摇头笑道:“刚才不是跟你说过吗,老人家很守旧,他认为女孩子应该富养,你是她半个曾孙女,给你一万美元是应该的。”   成了师傅的徒弟,三天两头跟美国小师妹视频,姜怡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放到小师妹一个位置上,禁不住笑问道:“师娘。老人家对瑶瑶是不是很好?”   “不是很好,是非常非常好。”   张琳掏出手机,翻出照片道:“看见没有,这就是老人家在蒙哥马利买的别墅,林间乡村,风景美得像童话。五间卧室,三个卫生间,两个半卫生间(不具浴室功能的卫生间),栗木家具。橡木地板。厨房地面砖是前任房主从一座200年历史的教堂里抢救出来的,橱柜上面都有手绘,价值160多万美元。”   “留给瑶瑶的?”   “是啊,空在那儿没人住。又不肯出租,每年光房产税、保险费、保洁费和修缮费就要好几万美元。就为了让瑶瑶知道,他和他爸爸一直在她身边。”   白晓倩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好奇地问:“张琳,老爷子到底有多少钱?”   “这你得问他。”   姜怡和施玲稚一脸好奇。韩均想了想微笑着介绍道:“韩老头遇上唐人街最红火的时候,那十几年他至少赚到300万美元。并且他会投资。习惯长线投资,买的那几支股票,20年内股价上涨了几十倍。再加上在唐人街的几处商铺,他总资产现在应该不低于1000万美元。”   “比你有钱多了!”   “他干多少年,我才干多少年?再说他有继承遗产,唐人街那几个收租金的商铺全是他爸留给他的,连大学和法学院的学费都没用自己掏。”   白晓倩一脸疑惑地问:“他跟你爷爷不是亲兄弟?”   “是亲兄弟,只是出生没多久被过继给人家了。那时候打仗,日本人打sh,远房那一支有钱,收拾细软躲到乡下,借住在我曾爷爷家。他们没孩子,我曾爷爷和曾奶奶生了好几个,正好养不活,就这样让他跟那一支后来去了sh,再后来去了美国。”   姜怡对这些不感兴趣,而是急切地问道:“师傅,您见着瑶瑶没有?”   提起“有想法、有前途”的女儿,韩律师露会心的笑容:“见着了,望远镜里。她不想给我惹麻烦,不想我因为她惹麻烦,更不想让她外公外婆不高兴,我们就远远的打电话。她非常喜欢你给她准备的礼物,说你穿警服特别酷,问我你会不会功夫。”   小师妹的看法太重要了,姜怡追问道:“还有没有了?”   孩子就是孩子,张琳忍不住补充道:“她说要是有机会再来中国,一定要找你玩,要你带她去看兵马俑,因为上次没去看。”   “好啊,只要她来,我肯定带她去。”   “就知道玩,”韩律师笑骂了一句,饶有兴趣地问:“八零幺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开张?”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宝贝徒弟居然没流露出哪怕一丝兴奋,竟忧心忡忡地说:“师傅,半个月前,江厅长突然肚子疼,去医院一查,是肝癌,已经中晚期,治愈希望不大。他拒绝手术,说不愿意受那个罪,说人活一辈子总得留下点什么,要坚持工作,要把‘801’搞起来。   彭副省长当然不能同意,家属更不同意。他坚持,厅领导和家属没办法,最后只能同意他在医院里搞筹备。厅办公室一位副主任,政治部一位副主任和崔副局长给他当副手,我和夏大姐前天去探望过,病房搞得像办公室似的。”   尽管谁都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尽管从未见过江子跃巡视员,可猛然听到这个消息,韩均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儿。   他紧锁起眉头,姜怡怯生生地说:“师傅,他想见见您。”   “应该是我去看望他。”   韩均拍了拍驾驶座椅背,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晓倩,先去医院,留意哪里有花店,买束探望病人的花。” 第一百五十章 江子跃的嘱托   江子跃巡视员住在省一院外科楼十八层的高干病房,外面是会客室,里面是病房,有网线,有闭路电视,条件不错。就像姜怡说的,会客室里堆满文件,搞得像办公室。   一个三十多岁,看上去像他女儿的人,正在跟两个同样来看望他的亲友道别。   崔云海拿着一份文件从里面走出来,一见韩均“一家三口”,连忙转身汇报道:“江厅长,韩处长和张教授来看望您了,肯定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   “哎呀,快把外套接给我。”   他精神状态看上去很好,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像是认识韩均二人般地喊道:“慧如,来客人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这些天常跟你说的韩处长,还有他女朋友张教授。韩处长,张教授,这是我女儿慧如。”   不等她女儿反应过来,韩均就走到床边摁着他手,满是关切地说:“江厅长,您现在需要休息,不要穿衣服,不用起身,躺着最好。”   “水输完了,起来活动活动。”   他用穿好袖子的右手,指着崔云海刚从张琳手里接过的鲜花,不无自嘲地笑道:“韩处长,张教授,你们又买花,这些天来一个人买一大捧,来一个人买一大捧,搞得我这儿像开花店。床四周能放好几圈。搞三四次告别仪式都够了,何必呢。浪费钱。”   韩均这才注意到他这儿最不缺的就是鲜花和果篮,实在没地方放。崔云海只能往上面堆。   “爸,你怎么又说这些话。”   她女儿埋怨了他一句,回头苦笑道:“韩处长,张教授,对不起,我爸这些天脑子里净胡思乱想,您二位千万别介意。”   “怎么可能介意呢,”张琳莞尔一笑道:“这说明江厅长开朗,养病就要有这样好的心态。也只有这样才有利于康复。”   “听见没有?”   江子跃像是受到很大鼓舞似的,振振有词地说:“慧如,韩处长是从美国回来的法学家,张教授是从美国回来的化学家,都是千人学者,他们的话就是专家意见,所以我应该听他们的多开开玩笑,只有多开玩笑才有好心态嘛。”   他女儿狠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你也应该听听医生的话。配合医生治疗。”   韩均坐到崔云海刚搬来的椅子上,握着他的手道:“江厅长,您女儿说得对,想尽快康复。不仅要有一个好心态,更要听医生的,配合医生治疗。”   江子跃拍了拍他手。若无其事地说:“韩处长,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他们藏藏掖掖,搞得鬼鬼祟祟。明明是晚期。却告诉我什么中晚期,欺上瞒下,弄虚作假,搞到这儿来了,有这个必要吗?”   “我不是学医的,这些我不太懂,但我感觉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医疗条件这么好,只要江厅长您有一个好心态,您能配合医生治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韩处长,你不懂我懂,查出来那天我就问过了,这病没希望,像我这样的晚期患者在国外医院一般是不予治疗的。做手术、做化疗,最多苟延残喘两年,与其受那个罪,不如痛痛快快活大半年。”   江子跃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竟一脸好奇地问:“韩处长,听说你又打赢了一场‘洋官司’。隔行如隔山,我不太懂国际贸易,你说外国总是调查我们国家企业倾销,是不是跟国内企业自相残杀,竞相低价出口有关?”   肝癌晚期,真活不了多久。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只能满足他的好奇心,轻拍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国内出口企业低价竞销是一个原因,但板子不能只打在企业身上。分析起来其根本原因在于国内产品有劳动力资源、自然资源等这样或那样的优势,部分产品的出口数量或增长趋势,引起了进口国有关生产商的关注或不满。   比如在90年代前一段时间,日本一直是被反倾销最多的国家,而日本的那些私人企业一直以管理完善而著称的,各个企业集团间健全的出口协调机制也是有目共睹,可他们依然被高频率反倾销。”   江子跃又问道:“被调查之后必须要应诉?”   “如果有条件,当然要应诉。”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接着说道:“如果涉诉企业不应诉,负责案件审理的外国部门就会直接作出‘缺席判决’。比如 1994年,美国对中国大蒜进行反倾销调查,当时就是由于没有公司应诉,结果被裁定加征高达376%的反倾销税,中国大蒜被彻底赶出美国市场。   并且不应诉会带来另一个恶劣后果,会引起反倾销的连锁反应。就像我以前专门找在纽交所上市的大公司麻烦一样,美国有一批律师专门干这个。   刚才说得大蒜案之后,由于起诉方律师看到中国企业不愿应诉,又鼓动美国蜂蜜行业对中国提起反倾销诉讼;在蜂蜜案进行过程当中,还是这家律师事务所,又说服美国自行车生产企业对中国自行车提出起诉,接下来是蘑菇罐头,再接下来是靛蓝染料,他们就是靠找中国企业麻烦发了财,打出了名头。”   江子跃挠了挠头,若有所思地说:“全球市场大着呢,美国税高,完全可以出口到其它国家嘛。”   韩均笑问道:“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难道不行?”   “行,刚开始行,到最后肯定会发现行不通。近年来经常出现一种中国产品被反倾销,其他国家也很快对同一种商品提出反倾销的情况。重要原因就是大家都不去应诉,蜂拥转向另一个市场,结果马上导致新一宗反倾销案。比如中国的钢板、草干膦、硅锰、糠醇等一系列产品,都曾在两个或多个国外市场先后遭到反倾销调查。”   江子跃决不是无缘无故问这些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意味深长地说:“韩处长,江省是进出口贸易大省,全国排名第二,估计被外国反倾销调查的数量也靠前。你已经连赢两场,一场比一场赢得漂亮,实力有目共睹,估计以后的业务不会少啊!”   韩均反应过来,低声问道:“江厅长,您是不是担心什么?”   “省里不让我们分你心,但是‘801’又离不开你,不但我担心,彭副省长同样担心。韩处长,我知道不应该跟你说这些,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有更好的前途,有赚大钱的机会,完全没理由帮厅里清查积案。   可我就是放不下,事情都做成这样了,如果你一走或者你没时间管,那成立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又有什么意义?”   江子跃紧盯着他双眼,满是期待地继续说道:“搞刑侦这么多年,命案破过不少,几乎天天跟部里和厅里的刑侦专家打交道,可真正让我佩服的就你韩处长一个。那是积案,上上下下束手无策的积案。只要不是无名尸,只要不是案发时间过去太久,到你这儿几乎手到擒来,谁敢不服?”   韩均岂能让一个生命到了最后关头的人失望,一脸诚恳地说:“江厅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放心,别说我现在是‘801’的顾问,别说生姜在‘801’,就算我不是,就算生姜调走了,我也不会坐视不理,我也不会让您失望。”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爽快。”   江子跃紧握着他手,一脸歉意地说:“韩处长,我知道我有些强人所难,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场合跟你说这些,像是在道德绑架,但既然说了就再跟你说几句心里话。或许在别人看来,我江子跃沽名钓誉,都病入膏肓了还管这些,还想死后留个名声,让人家一提起‘801’就想起我江子跃。   其实不是,真不是,人死如灯灭,死都死了要名声何用?细算起来,‘801’是彭副省长提议成立的,是你韩处长打响名头的,是小夏、小姜、小王和老齐同志干出来的,我江子跃就是在升格期间发挥了一点作用,岂能贪天之功?   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之所以都这样了还死皮赖脸管这些,其实是我怕死,一闲下来就忍不住去想,越想越怕,怕得睡不着觉,只能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来的路上,姜怡介绍过他这两个月为‘801’做过些什么。说呕心沥血有些夸张,但事无巨细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一点不为过。   “801”是谁的,是江省公安厅的,也是大家的,其中包括他韩均。   他不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至少对男人不是。可听完这番肺腑之言后,他心中感慨万千,受到很大感染,不禁脱口而出道:“江厅长,您不是贪天之功,您是居功至伟。您安心养病,配合医生治疗。‘801’您尽管放心,我会尽一切努力让它在最短时间内走上正轨,想方设法让它在没有我韩均的情况下,依然能够清查积案。”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小詹,小吴,小钱,机会难得,一定要把握住。同时要记住你们代表的是我们警官学院。如果老师考不过学生,被刷下来,那不成大笑话了!”   前天上午,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公安厅党委书记、厅长彭向远主持召开厅机关2014年度工作汇报会,听取各警种、各部门落实2013年重点任务分工及主抓重点工作情况汇报。会议结束前,亲自宣布成立公安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成立“801”办公室。   在下发的通知中,明确指出“801”将独立于省厅刑侦局之外督导侦查和组织侦查全省积案。   由于厅党委委员、江子跃巡视员身患癌症住院治疗,彭副省长亲自兼任领导小组组长,董副厅长和杨副厅长兼任副组长,全省十四个地级市公安局长兼任领导小组成员,规格高、阵容强!   为充实领导小组办公室力量,将从厅直部门和市县(区)两级公安部门借调30名干警。   sh有个“803”,江省成立“801”,能被借调过去,前途肯定不会限量。   更重要的是,“801”办公室这个正处级厅直部门,包括代主任和副主任在内只有5名在编警察。如果能够被借调过去,如果在上挂工作期间表现优异,就有正式调动的希望,这样的机会谁也不想错过。   鉴于符合年龄、学历等报名标准的太多,为公平起见,将于今天上午九点举行考试。择优借调。   如果有选择,詹升荣更愿意到一线工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担任警官学院犯罪心理学老师,昨天一看到通知就去院办公室报名。   没想到院领导非常支持。不仅舍得放他走,并且要求他一定要考好,不能给学院丢脸。   可这不是公务员考试,没圈定考试范围,没培训材料,怎么打听都不知道会考些什么。詹升荣心里真没底,一脸苦笑着道:“院长,我们尽力。只要题出得不是太邪门,应该不会被学生们刷下去。”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考试,黄院长不想给他们太大压力,微笑着鼓励道:“你们考不好,学生们更考不好。临场发挥很重要,你们有的是考试和监考经验,怕什么。”   “是!”   坐学院的车赶到西郊植物园,两侧马路上已停满警车。来自厅直部门和各市县公安局的“考生”,正三三两两聚在植物园警务室门口议论纷纷。   只听见一个女警问:“知道icac是什么吗?”   一个三级警督笑道:“小吴。别以为我英语不行就没看过香港电视剧,不就是廉政公署吗?”   “那icbc呢?”   这个英文缩写感觉挺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三级警督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来。只能苦笑着问:“是什么?”   詹升荣禁不住笑道:“工商银行。”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那个女警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三级警督揉着眼睛笑骂道:“小吴。你居然耍我,居然给我出这么刁钻。出这么不搭噶的题。”   “关支队,谁说不搭噶的。我再问你一个,icpo是什么?”   “不知道。”   不仅他不知道,在场的几乎全不知道,连詹升荣这个自认为学识比较渊博的警校老师,都不禁好奇地问:“icpo是什么?”   女警指了指警务室二楼,神秘兮兮地说:“icpo就是‘801’的顾问,就是给我们出题的人,同时也是‘801’真正的大老板。”   詹升荣猛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国际刑警组织英文缩写,江省联络处副处长,我听说过他,他是从美国回来的,他出考题肯定会很刁钻。”   “才知道啊,所以我根本没准备,因为准备也没用,他不会考我们学过的。”   ……   警务室二楼的北墙被打通了,从南至北整整一层,办公面积是之前的六倍。   四个大科室,一个大会议室,一个小会议室,一个小指挥中心,六间放有三张双层架子床的休息室,甚至设有一个小羁押室和一个装有单面透明玻璃的审讯室。   新款桑塔纳警车四辆,别克商务车一辆,悬挂普通牌照的轿车两辆,再加上之前的三菱帕杰罗和可以随时调用的沃尔沃大拖车,“801”可以调用的车辆足有九辆。   办案经费实报实销,被借调到这里来的人员额外发异地工作津贴。   制度建设方面更不用说了,积案清查与之前的省市县三级责任一体和刑侦总队长(副总队长)负责制无缝衔接,该移交的移交,该协助的协助,堪称权职分明。   江子跃巡视员已经做了这么多,从省一院回来后,韩均对“801”的事真上心。不仅不在乎竟然真成了办公室代主任的“崔判官”,甚至跟远在美国的艾琳分析了一下中国涉外法律业务的前景,准备把她请来帮他分担一分部工作。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没法把那个诡异的能力教给楼下那些人,但可以利用人脉安排他们去纽约市警察局和蒙哥马利警署交流,让他们拓宽一下眼界。如果能帮“801”培养出十几个像吴卓羲那样的警察,那积案清查肯定要容易得多。   “处长,快8点了,是不是让他们上来。”崔云海以下属自居,先敲几下门,没得到同意绝不会进来。   韩均摸了摸一别两个月的“宝玉”,若无其事地说道:“9点才考试,他们来这么早做什么?”   “这不是珍惜这个机会嘛。”   来的不是有背景,就是有真本事的,要么就是老资格。而“801”除了他、崔判官和刚提副处的夏莫青之外。剩下的几个人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   韩大顾问不想“801”多几个刺儿头,更不想让他们喧宾夺主。反过来欺负“老同志”,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们愿意来这么早。那就让他们等会儿吧。8点55开门,9点准时考试,考完之后让他们回去听通知,别把事情搞那么麻烦。”   楼下那可是来自厅直部门和14个地级市、28个县级市、26个县及59个市辖区公安局的干警,其中行政级别最高的已是副处,他居然将人家拒之门外。   崔云海彻底服了,想了想之后忍不住提醒道:“处长,机场公安局张支队也在楼下。”   熟人是要照顾的,韩大顾问权衡了一番。朝门外喊道:“生姜,给张祥支队长打个电话,请他去对面律所坐会儿。”   师傅的话就是命令,姜怡放下正整理的“考生”资料,毫不犹豫答应道:“是!”   考试是大事,厅里当然要来一两位领导坐镇。   董副厅长见门口黑压压的站满人,禁不住侧身笑道:“杨主任,看样子‘801’要给他们个下马威啊。”   政治部杨主任探头看了一眼,哈哈大笑道:“来得都是骄兵悍将。都是各市局、分局和县局骨干,行政级别相差又那么大,不给个下马威以后怎么管理,我认为有这个必要。”   “这肯定是大顾问的主意。小崔八面玲珑,干不出这样的事。”   杨主任沉吟道:“这说明小崔把位置摆得很正,知道他那个代主任应该做什么。”   有魄力的干部很多。像韩大处长这么有魄力的却很少,董副厅长一脸惋惜地叹道:“可惜公安厅庙太小。留不住那尊佛,如果能在正儿八经在厅里干。过几年让他接替乐山都没问题。”   那就不是个干部,杨主任忍不住笑道:“老董,如果我像他一样一年能赚几百甚至上千万,如果我像他一样年轻一样有美国绿卡,我也不会在厅里干。”   “这倒是,过得自由自在,过得滋润潇洒,谁愿意受人管?”   杨主任笑了笑,指着手表问:“8点了,坐车上等不是事,我们是上去,还是去其它什么地方转转。”   今天是“801”选人的日子,董副厅长不想喧宾夺主,拍了拍司机肩膀道:“小葛,我们从植物园西门绕进去,记得那边好像有条路,可以绕到警务室后门。”   “801”不见人情,真让两百多位“考生”等了整整一个小时。   直到8点55分,崔云海和夏莫青才走出警务室,捧着花名册点名。詹升荣按照点名顺序列队,随姜怡、王思强和齐兆友三人穿过警务室,来到植物园职工食堂。   两位厅领导和“icpo”端坐在食堂左侧,众人刚刚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进来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崔云海跑步上前,立正敬礼,“报告处长,‘801’借调考试报名234人,实到234人,集合完毕,请指示。”   “icpo”不仅年轻得过分,做事也很过分。在如此严肃的场合居然一身便服,居然带着一只狗,真不知道厅领导怎么会器重他的。   他是留洋回来的,过分一点不懂规矩也就罢了,连同样很年轻的代主任都很过分,竟然向“icpo”汇报而不是向两位厅领导汇报,一点上下级观念都没有。   詹升荣正狐疑着,韩大顾问点头笑道:“开始吧。”   “是!”   崔云海转过身去,一边示意姜怡三人发考卷,一边面无表情地命令道:“考试正式开始,请大家按餐桌上号码就座。考试时间55分钟,9点55准时收卷,允许提前交卷,但不允许问任何问题,不管你认为考题有什么问题。” 第一百五十二章 折磨人的考试   按号码找到位置,拿起厚叠叠的考卷一看,詹升荣终于明白崔代主任为什么说最后那番话了。   没选择题,没填空题,没判断题,只有思考分析题,而且高达100条。   一分局政治处民警做事特别马虎,他要给四名干警获得的奖品和奖状上写名字,但是,他把一些人的名字和对应的奖项写错了。当然,他不会在一个奖项上写两个名字,所以出错也不外乎这样三种可能:正好有3个人写对了;正好有两个人写对了;正好有一个人写错了。请问他究竟写错了几个人的名字?   这道题太麻烦,答题时间总共才55分钟,詹升荣考试和监考经验极其丰富,直接忽略掉看下一题。   一缉毒警察接到线报,一毒贩在发往本市的10箱钢笔中有一箱藏毒,10个箱子外形和颜色一样,只是重量有所差别。没藏毒的笔每支重100克,用来藏毒的替代笔含毒-品在内每支重90克。该警察只称一次就把藏毒的这箱替检查出来了,请问怎么称的?   詹升荣相信慢慢想能想出来,问题是他现在没慢慢想的时间。   让他郁闷到极点的是,题目越往下越刁钻,前面至少会问是你怎么回事,会管你要个答案。后面的考题简直没头没脑,让人无从下手。   机场公安局刑侦支队张祥没他这么大压力,之所以报名完全是想给韩大处长捧个场。   能考上最好,考不上没什么,反正机场刑警“不会破案”的名声在外。平时又极少跟地方公安局打交道,考完之后谁知道是谁啊?   跟他一起来的常乐坤则压力山大。对他而言这不仅是一次证明自身价值的机会,也是一个接近姜科长的机会。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韩处长和张教授开过玩笑,张支队全力支持,如果能考上,能被借调到“801”,抱得美人归的希望会更大。   与警官学院詹升荣老师一样,他想挑会答的先答,翻过一页又一页,越往后面看心越凉,一个劲儿暗骂这哪里是考试。这分明是折磨人。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决定认真研究下正在看的这道题。   一对夫妇带孩子乘大巴回乡下老家,当大巴开到山区路段间时,小孩吵着肚子饿,于是央不过孩子的夫妇只好请司机让他们中途下车,在附近找了家小饭店解决午饭。   当他们吃完走出饭店时,一辆辆警车和救护车正往他们要去的方向疾驶而去,打听完才知道刚才有一辆在山区行驶的大客,被山上的落石击中。造成全车人员死亡无一幸存的惨剧,并且就是他们刚才搭乘的那辆!   妻子惊呆了,喃喃地说:“要是刚才我们没有下车就好了。”   躲过一劫,丈夫心有余悸。勃然大怒道:“说什么傻话,要是我们当时没下车……”   没头没尾,没头没脑。什么意思啊?   所有“考生”全傻眼了,一个个绞尽脑汁、愁眉苦脸。问又不能问。抗议更不敢,几个年龄稍大的干脆起身交卷。一脸尴尬地给两位厅领导敬了个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考场。   厅里要得是具有“发散性思维”的人,要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如果连这个要求都达不到,那借调到“801”来做什么?   考题不是一点两点难,整个一智商测试、推理测试和fbi教程的大杂烩,董副厅长在楼上时忍不住试了试,做了半个小时就做对一道,对有人中途退场一点不意外。   感觉再呆在这儿没多大意思,他干脆提议道:“杨主任,韩处长,要不我们上去坐会儿,等考完再一起批卷。”   “行啊,我正好想喝口水。”   考生们快被折磨疯了,韩均可不想等会儿成为众矢之的,顺水推舟地起身笑道:“上去就上去,二位领导请。”   在楼上时杨主任跟董副厅长一样做过,刚才又做了一会儿,一出门就忍不住问:“三人一桌剩两人,坐五人一桌剩四人,坐七人一桌剩六人……韩处长,第12道题应该是韩信点兵吧?”   不等韩大顾问开口,董副厅长便哈哈大笑道:“小学奥数题,我差点被蒙住,不过也就做对这一道。”   “你比我强,到现在我都没算对一共多少人。”   杨主任点上根香烟,边走边笑道:“其实我感觉一对夫妇坐客车的那道我应该做对了,刚开始以为妻子傻,想半天才发现丈夫错怪她了,妻子是对的。”   董副厅长好奇地问:“什么意思?”   “韩处长,你说呢?”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耐心地解释道:“妻子的意思是如果当时她们一家不下车,那么就不会耽误时间,客车就不会正好被落石砸中,也就不会发生全车旅客无一幸存的惨剧。”   “原来是这么回事。”   董副越想越有道理,走到警务室门边时,禁不住笑问道:“韩处长,你感觉他们中最聪明的能做对几道?”   “我一个小时做对28道,相信肯定有比我更厉害的,但应该不会太多。”   杨主任一脸惊诧地问:“韩处长,题是你出的,怎么可能只做对四分之一?”   韩大处长把“宝玉”踢到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杨主任,您误会了,考题不是我出的,这种伤脑筋的事我可没兴趣。是对面律所那几位律师一起出的,在美国的同学和朋友也帮了忙,一共一千道,我随机选了一百道。”   这是第一期,将来会有第二期、第三期,董副厅长立马笑道:“剩下的900道留着,别告诉我。也别告诉杨主任,省得将来别人打听时我们一不小心说漏嘴。”   55分钟时间很快过去。随着崔云海一声令下,所有考生放下考卷依次离场。没人管没人问。众人一走出警务室顿时沸腾起来。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这哪里是考试,简直就是测智商、测逻辑推理能力。”   “废话,专业知识人家用得着考吗?”   “你做对几道。”   “三道,不过感觉只有两道对了,另一道心里没谱儿。”   机会擦肩而过,一个干警抬头看了看警务室二楼,摇头苦笑道:“各位,我是没戏了。现在往回赶或许能赶得上吃晚饭,先走一步,有机会再见。”   “我也不等消息了,没什么等头。”   考试属于公务,大多是开车过来的,反正“801”不管饭,就算管也没几个人好意思在这儿吃,有人起个头,大家伙便四散而去。   没考好。詹升荣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真有股无颜见江东父老之感。常乐坤心里更失落更难受,扶着方向盘愣了半天都不知道拧钥匙。   “小常,别垂头丧气。又不是你一个人没考好。”   张祥拍了拍他肩膀,笑看着警务室二楼安慰道:“‘801’就是听上去好听一些,对基层干警或许有点吸引力。对我们真没什么。真要是调这儿来,你一个月少拿多少钱?何况处对象这种事。两个人在一个单位反而不好,距离产生美吗。”   机场警察工资高。从收入上看调这儿来真不划算,问题是在机场干没什么前途。人家副主任科员,差距已经很大了,如果不拼一拼,差距只会更大,更没机会。   常乐坤扶了扶眼镜,欲言又止地问:“张支队,您跟韩处长关系好,您能不能帮我说几句好话,走走后门。”   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张祥给了他个白眼:“关系越好越不能让人家违反原则,要是能走这个后门,我自己早走了,用得着跟你一样坐那儿考半天,从头到尾就答对两道?”   ……   提前交卷、中途离场的不少,要批的就183份考卷,两位厅领导和“801”几个成员一分,一人只要批20多份。有标准答案,能答对十五道以上的又不多,半个小时不到就全批完了。   “警校老师就是警校老师啊,韩处长,我看这个詹升荣不错。”   “多少分?”   “25分,第一名,没破你记录。”   夏莫青很默契地找出詹升荣的履历,微笑着介绍道:“詹老师33岁,公大研究生学历,心理学硕士,曾在东靖市局刑侦支队挂过职,有一定的刑侦经验。”   崔判官都忍了,再多一个心理学家也无所谓,韩大处长同意道:“算他一个。”   第二名邓南晴,是一个来自基层的女警,计算机硕士,毕业于普通高校,考公务员入警的,不是警校生。成绩好,夏莫青又需要一个助手,毫无意义地被列入借调名单。   研究完前三十名的履历,董副厅长和杨主任赫然发现普通高校出身的占80%,警校毕业生一败涂地。   看着二人若有所思的样子,韩均不禁笑道:“二位领导,警校毕业的学生身体素质好,意志力更强,但在文化课上就不一定了。所以才会出现警校学生毕业后一旦考不上公务员、入不了警,就很难找工作的问题。”   “韩处长,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董副厅长放下名单,一脸感慨地说:“出现这种情况,正好符合领导小组不拘一格录用人才的意图。‘801’清查的是积案,到这儿要想到别人没想到的,思维不能僵化,就要有这种发散性思维。相信彭副省长看到这份名单,一定会非常高兴。”   韩均笑了笑,侧身叮嘱道:“崔主任,把名单和履历整理一下,给江厅长送一份,你亲自送,再带上一份考卷。”   这个非常有必要,崔云海立即起身道:“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分工明确   跟两位厅领导确定完人员,韩律师又当起甩手掌柜。   一去美国两个月,要陪张琳回去看张爸张妈。   打赢一场“洋官司”,帮四家省内四家企业避免数以千万计的损失,甚至因祸得福彻底打开美国市场,余省长脸上有光,打电话召见不能不去。   康副省长办公室在同一层,见完余省长自然要顺便去拜访一下。好不容易来一次省政府,法制办同样要去,不然严主任不高兴,三位领导拜访完,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回到家正好是饭点,晚餐很丰盛,夹几筷尝了尝,韩均回头问道:“亲爱的,小萍是不是回来过?”   张琳一脸不可思议地问:“真能尝得出来?”   “嗯,”韩均接过宝贝徒弟盛好的饭,抓起筷子笑道:“咸淡正好,没放味精,又不油腻,这手艺除了她能有谁?”   白晓倩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脸坏笑着调侃道:“我的韩大顾问,你太厉害了,都快赶上宝玉啦!”   “宝玉那是嗅觉,我这是味觉。”   张琳可不想让她再调戏自己的“辩方证人”,坐到他身边笑盈盈地解释道:“来过。带忠民一起来的,小两口等你一下午。见你迟迟没回来,晚上又有事。就帮着做完这顿饭先走了。”   人家把未婚夫带来,是对他韩大律师的尊重。韩均很过意不去,夹起一块蔬菜道:“你问问她哪天有时间,我请她们小两口吃顿饭。”   想到下午收到的请柬,白晓倩吃吃笑道:“没时间,人家年前都不会有时间,你这顿饭可以省了。”   小萍姐最喜欢吃了,怎么可能没时间,姜怡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   “因为人家要结婚。”   张琳一边帮心上人舀汤。一边会心地笑道:“时间定在初六,又要过年,又要准备婚礼,又要布置新房,当然忙。另外忠民辞职了,在江城找到一份新工作,项目经理,听说很不错。”   “是吗?”   “是啊,以后没人给我们做饭了。她要给她老公做饭,要给她老公生孩子。太没意思啦,你说她才24岁,着什么急?”   白晓倩大发感慨。韩律师决定刺激她一下:“你以为谁都像你?白主任,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现在是2014年。到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要准备给你送30岁礼物了。”   “30岁,我有那么老吗?”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想找面镜子照照,韩律师“一家三口”顿时哄笑起来。笑完之后。姜怡突然冒出句:“师傅,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您不也马上过日子?”   “嗯,不过男人跟女人不一样,男人三十一支花,你师傅我现在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不信问你师娘。”   张琳乐了,禁不住笑道:“生姜,你师傅别说三十,到四十同样一支花。这是老韩家的遗传,咱家在纽约那位老爷子,快80了活得依然非常潇洒。唐人街和法拉盛,哪家餐馆做得哪道菜好,哪家按摩院的姑娘漂亮按摩手艺好,他老人家如数家珍。”   “老爷子这么会享受?”   “他有那么多钱,不享受做什么,”白晓倩反问了一句,旋即转身窃笑道:“韩律师,今天去省政府有没有收获,余省长说了些什么,康副省长和严主任有没有给我们介绍活?”   关系到业务,必须满足她的好奇心,不然这顿饭肯定吃不好。   韩均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介绍道:“官司赢了,余省长很高兴。同时他又发现之前搞的那个‘反倾销调查与诉讼赴美培训团’根本没用,感觉很后悔。决定以后不再搞什么培训团,准备再引进几个法律人才,把欧盟和东南亚也搞起来,准备来个全面反击。”   反倾销业务不仅专业性强,对律师要求高,同时是团队作战。   省里派去美国培训的十几个律师,英语都说不好,指望他们培训半年回来打“洋官司”无异于痴人说梦。并且他们来自全省十几个律师事务所,培训完之后各奔东西,就算能学到点什么也形成不了合力。   想到自己之前也争取过,白晓倩顿时笑道:“余省长终于想明白了?”   “明白了,怪我当时为什么不提醒他。”   张琳好奇地问:“你怎么说的?”   “那是省公平贸易领导小组的决定,我只是成员又不是副组长,在这个问题上没发言权。再说出去培训培训没坏处,至少能开开眼界。”   白晓倩又问道:“康副省长和严主任呢?”   “白主任,说起来你真应该给康副省长送点礼。官司赢了他很受鼓舞,考虑到更多被调查企业很难独立应诉,省里又提供不了太多资助,于是召集商务厅和工商联开会,要发挥商务部门和行业协会的作用,组织省内外同类企业一起应诉,专门帮你揽涉美反倾销反垄断调查应诉业务。”   东江集团财大气粗,舍得花那么多律师费。华盛瓷业产品主要出口美国,被逼得没办法只能赌一把。   但像他们这样的企业只是少数,更多企业没这个危机感,舍不得花那么多律师费,习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有一些企业的产品是通过中间商出口的,本身没自营出口权。对他们而言出口就是内销,有订单就做。没订单就算,利润本来就很薄。更不会想到去应诉。   政府牵头肯定比不牵头强,这绝对是一个利好消息,白晓倩欣喜若狂,扔下碗筷道:“有钱不赚王八蛋,我要去给艾琳发邮件,催她赶快过来,不然肯定忙不过来。”   这女人说走就走,真是个钱疯子。   张琳不认识余省长,没见过康副省长。只认识严主任,接着问道:“亲爱的,严主任有没有跟说什么?”   “说了,说我又升官又发财,要我请客。”   姜怡一脸惊诧地问:“升官,师傅,您提副厅了?”   韩均摇头笑道:“什么副厅,这不是‘801’升格了吗,彭厅长怕我一个副处长镇不住那些新人。把我扶正了。从明天开始你师傅我就是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正处长,不再是副的。”   联络处就一块牌子,要什么没什么,正处长跟副处长根本没什么两样。   姜怡很是失望。撅着小嘴嘀咕道:“我以为您要当副厅长呢,就算副厅长干不成,也要给个副巡视员是不是?”   心上人哪会在乎这个级别。张琳笑骂道:“生姜,白主任是财迷。你是官迷!当官有什么意思,要给人点头哈腰。要说那些口不对心的话。我感觉你师傅现在这样挺好,不要求人,不要看人脸色,高兴管就管,不高兴就不管,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倒是。”   提起当官,姜怡连忙道:“师傅,崔主任和夏大姐研究了半天工作分工和人事安排,让我问问您有没有意见,如果没有他们就落实。”   这些事情韩大律师真不想管,但既然答应了江子跃就不能不管,轻描淡写地问:“怎么安排的?”   “崔主任兼任综合科长,负责协调、财务、日常管理、车辆管理和枪支管理;夏大姐负责思想政治工作,同时兼任积案复查科长;王队担任积案初查科长,齐科长担任积案追查科长,您徒弟我也弄了个小官,担任积案复查科副科长。”   张琳不关心政治不等于一点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一脸不屑地问:“崔判官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   让她倍感意外的是,姜怡居然解释道:“这么分工是夏大姐要求的,她说我们应该把精力用在清查积案上,那些琐事能不管就不管。”   崔判官虽然揽了权,同时他也要做牛做马。   韩均认为这个分工很不错,自言自语地说:“让王思强带人先去查一下,能破就破,破不了移交给复查科。我、你、夏莫青再带人查一下,破不了移交给老齐。虽然老齐的追查科很可能同样查不出眉目,但案子至少有人问,不会出现几年过去之后无人问津的情况。”   “夏大姐就是这么考虑的,厅领导非常支持。毕竟之前作出过太多无法兑现的承诺,比如有困难找警察,有时候警察连自己的困难都解决不了,哪有本事解决所有人的困难?‘案件不破、专案不撤’也是,基层警力那么紧张,怎可能永远盯在一个案子上。”   “积案追查科就专门解决这个问题,实在破不了全移交到老齐那儿,让他们慢慢研究?”   姜怡确认道:“厅领导认为我们‘801’人员是流动的,认为轮换一批新人就会有新想法,就会有新的侦查思路。一个破不了换另一个,另一个破不了再换另外一个,虽然做不到真正的‘命案必破’,但基本上尽到了最大努力。”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端起碗道:“安排得很合理,我没意见。”   他话音刚落,姜怡手机突然响起了来,听她接电话的口气,就知道省内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张琳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积案清查,怎么会管现发命案,韩均微笑着解释道:“亲爱的,刚刚过去的2013年,全省共发生400多起命案,破获率99%,有4起没破。这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发生的命案,都有可能移交到‘801’,提起了解一下案情没坏处,省得移交过来时手忙脚乱。”   “那公安厅在元旦之前,为什么不要求你们像帮江城市局一样把那4起破了,争取破获率百分之百?”   “一起是‘801’升格期间发生的,我不在,生姜她们全在培训,当然不会找我们。另外3起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只是嫌疑人在逃,暂时没抓到,移交给我们也没用。” 第一百五十四章 节前命案   一星期前,邓南晴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报名参加“801”组织的考试。考题太刁钻,考得不好,回去想想估计最多答对21道题。   考不上很正常,“801”破命案并且只破命案,可以称之为“凶杀组中的凶杀组”,哪有那么容易被借调。   她没放在心上,更不会失落,就当是“江城一日游”,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继续上班。没曾想一到单位,大队教导员就说政治处吕主任要找她谈话。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像是在做梦,吕主任拿出一份文件热情洋溢说全市六个区、三个县级市和四个县公安局就考上两个,她是其中一个,给分局争了光,狠狠表扬了一下,让她立即移交工作,回去准备一下,第二天上午8点前来“801”报到。   有家庭有小孩,又马上过年,家里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在辖区派出所上班的老公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对她有机会来省厅工作很支持。认为是借调又不是正式调动,有一个这样的经历回来后前途要好很多。   并且“801”一位科长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借调过来后不加班不熬夜,法定假日该休息就休息。考虑到她离家比较远,周五下班后会派车送她去车站,周日下午或晚上会派车去车站接,连长途车费都报销。   严守作息时间,比三天两头加班的分局好不知道多少倍,非常人性化。其实她想来。只是放不下老公和孩子,既然家里人全支持。就收拾行李来了。   她既兴奋又紧张,毕竟学得不是刑侦专业。又没有刑侦经验,根本没法跟那些警校毕业生相比。   然而刚刚过去的三天,让她意识到“801”不仅是一个办案单位,也是一个培训单位。   考虑到临近春节,市县两级公安局特别忙,警力特别紧张,几个科室没下去清查,而是上午研究案卷,下午组织培训。   虽然考试那天崔主任和夏副主任很严肃。表现得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来了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想象中那么严格,在日常管理上反而非常松懈。   不要穿警服,不要按时打卡,墙上没那些规章制度,清楚的知道这里是公安部门,不清楚的一进来真以为是家公司呢。   住多人宿舍,睡架子床,吃食堂。下班后去植物园转转,或者逛逛街,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只是培训的一些科目太渗人。   新同志就要有新同志的觉悟。她起得特别早,家住在江城的詹老师来得也很早,离正式上班还有35分钟。整个复查科除了姜副科长之外全到了。   “不认识路真不行,考试那天是坐单位车来的。没注意。报到的时候真转晕了,跟出租车司机说西郊植物园。他居然把我送到西门。两边都是公园,两个门脸儿差不多,看往左手边走的人多,我以为那就是,进去转了半天原来不是。”   闲着聊聊天,加深一下相互了解,同样来自基层的孙大勇说起报到时闹出的笑话。   詹升荣在警官学院当好几年老师,家安在江城,对江城比较熟悉,微笑着解释道:“你进的那是西山花园,说是花园,其实是个别墅区。从引进开发商到破土动工,再到挂牌预售,用了整整十四年。   几经被勒令下马,几次被提上日程,开发商先后换过好几拨,直到四年前金鼎集团接手才拿到了‘准生证’。 里面有一个大人工湖,把整个别墅区一分为二。南边是面向公众开放的公园,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不像植物园这样收门票,周围的市民人自然往那儿去。”   那个公园很大,孙大勇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詹老师,那么大地方搞公园,我看有上百亩,开发商能赚钱吗?”   “这里面有原因的,开始不是不让盖别墅吗,可是已经盖了一半,手续也办了一半,下马损失太大,开发商就去公关。最后跟市里达成协议,我让出一半地方给市民当公园,另一半你让我盖让我卖。”   “这样能赚钱?”   “赚!”   詹升荣敲了敲桌子,用肯定地语气说:“这里风景多好,空气多新鲜,旁边是植物园,自己有公园,那四十多栋欧式别墅可以说就盖在公园里,一家看不见另一家,周围全是名贵树木,比香港那种豪宅一点不差,最起码两千万一栋,住那儿的全是亿万富豪。”   西山花园离这很近,同时又很遥远。   两千万什么概念,全家人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赚不到,邓南晴暗叹了一口气,指了指窗外笑道:“詹老师,孙大队,别墅我这辈子不敢想,就想买一套像对面这样的房子,面积不要大,一百二十平米就够了。”   詹升荣指着人才公寓笑问道:“你是说这两栋。”   “嗯,我要求不高吧?”   詹升荣哈哈大笑道:“小邓,你要求不是不高,是非常高!这样说吧,西门那边的别墅你有钱能买到,但对面这两栋高层的房子你有再多钱也买不到。”   邓南晴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   “因为这是人才公寓,是省里专门给专家教授建的,不是两院院士、千人学者、百人学者、长江学者,就是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我们学院那些教授连申请资格都没有。”   另一个同事谭雁冰一脸疑惑地问:“那小魔女怎么住进去的?”   生姜年轻,学历才本科,级别一样没詹升荣、谭雁冰和孙大勇高,想树立起威信,想让他们心甘情愿听指挥,只有发挥她的优势。   于是把第一天下午的培训科目定为看尸体,带他们去西郊殡仪馆一具一具的看,并且净挑那些高度**的看,看完之后居然要请他们吃饭。他们又不是法医,邓南晴连刑警都不是,吐都吐不过来,谁能吃得下去?   几个人一夜没睡好,到现在鼻子里都有味道。   她一个黄毛丫头不仅一点不怕,甚至认为看得不瘾,没达到培训目的,计划下周一继续去看剩下的几十具。   一下子被唬住了,谁也不敢再小瞧她,同时人送绰号“小魔女”。   提起“小魔女” 詹升荣心里就发憷,连连摇头道:“她是沾‘icpo’光,‘icpo’跟‘人生大赢家’都是千人学者,都是省里引进的高层次人才。”   “我以为她家就在对面呢。”   谭雁冰酸溜溜地说:“有个好师傅就不一样啊,住好房子,开好车,升官都比人家快。”   邓南晴冷不丁来句:“看尸体也比你快。”   “她那是变-态,你们说一个长挺漂亮的小姑娘,不但不怕还敢用手摸,看女尸就算了,连男尸都看。又没学过医,更不是法医,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孙大勇很服气“小魔女”,点上根香烟道:“老谭,别这么说,要是没两下子,她能呆在‘801’?”   詹升荣重重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我们研究的是命案案卷,过完春节要清查的是命案,如果连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不如趁早收拾行李走人。”   邓南晴捧着茶杯,若有所思地说:“除了看尸体之外,我感觉‘801’的其它培训科目安排得真非常好。我们大多来自基层,有些人虽然参与侦破过一些大案要案,但也仅仅是参与,没有主导侦破的经验,对很多技术啊警种配合什么的不太了解,这次真大开眼界。”   昨天下午去省厅指挥中心调度大厅和日常指挥调度室观摩,今天下午又要去省厅刑侦局刑事技术中心学习,这样的机会确实不多,起点非常高,警官学院根本做不到。   詹升荣感叹道:“这说明我们来对了,‘801’确实有一套。”   谭雁冰很庆幸能有这个机会,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一连破获好几起积案,当然厉害。只是‘icpo’一直不来,我有些失望,听说他才是最厉害的。”   “是啊,他为什么不来?”   考试之后,韩大处长一次没来过,明明是真正的“大老板”却神龙见首不见尾,邓南晴同样感觉很不可思议。   詹升荣消息比较灵通,对此一点都不意外,禁不住笑道:“icpo是出了名的懒惰,在司法厅担任调研员时一天没去上过班,调到公安厅同样如此。可人家有本事,能破案,厅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不会管他上不上班。”   孙大勇笑问道:“这么嚣张?”   “人家有这个资格,有这个底气。你要是跟他一样能破案,厅领导一样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说笑,“801”三号人物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用严肃的语气一反常态地说:“同志们,彭副省长刚亲自打来电话,要求我们‘801’协助黄港市公安局侦查一个月前发生的‘12.12案’,希望我们能够在除夕前破案,让黄港人民过一个安定祥和的春节。”   “夏主任,您是说我们复查科执行这个任务?”   夏莫青微微点了下头,面无表情地命令:“请大家立即收拾行李,我们25分钟后出发。”   可以在初查科前面开张,众人兴奋不已,异口同声地应道:“是!”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碎尸案!   8点18分,传说中的沃尔沃大型警务指挥车到了。   孙大勇激动不已,提起旅行包就想上前去拉车厢门,正跟夏副主任说话的崔主任突然回头道:“孙大勇,你们开商务车。”   “啊!”   “听不懂?”   孙大勇这才反应过来,一脸尴尬地应道:“是。”   “假洋鬼子”风流不下流,不喜欢大男人尤其陌生男人在他眼前转悠,你们上去不是影响他心情吗,他心情不好怎么破案,怎么帮“801”打响升格之后的第一炮?   事关“假洋鬼子”心情的事全是大事!   早在被正式任命为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代主任之前,崔云海就暗暗提醒自己,他不是一路人,他的追求跟别人不一样。不仅不是仕途上的对手,如果把他哄高兴了,让他好好破案反而会成为仕途上的助力。   况且他早正处级,自己才副处级,上下级关系要理顺,姿态放低点不丢人。所以这些天他真把韩大顾问当菩萨供着,当爷爷伺候。   早请示晚汇报,打电话他不耐烦,就通过他宝贝徒弟。昨天下午甚至接上水管,亲自帮他擦洗了一下停在警务室门口的车。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已经做到这份上了,韩大律师能说什么,于是从昨晚开始他从“崔判官”变成了“崔管教”,变成了张琳口中的“崔婆婆”。   “聂师傅,从江城到黄港500多公里,真正的长途。路上安全第一。宁可慢点,不能着急。”   他做事无可挑剔。上上下下谁都喜欢,老聂接过他塞进来的两盒烟和几瓶水。一脸不好意思地保证道:“崔主任,您太客气了。您放心,安全第一,我不会开快的。”   开这么远长途,路上不能没个人说话,崔云海拍了拍他胳膊,回头喊道:“小邓。”   “到!”   邓南晴急忙放下正往商务车上塞的行李,跑过来问:“崔主任,您有什么指示?”   “等会你坐指挥车驾驶室。陪聂师傅说说话,不过也别让聂师傅太分心。”   “是。”   这边要交代,那边同样要交代,崔云海走到别克商务车前,一脸严肃地提醒道:“詹老师,小谭,小孙,这是你们借调到‘801’之后执行的第一个任务,等韩处长到了之后。你们必须不折不扣执行他的命令,落实他的意图。”   “是!”   “路上注意安全,你们都有驾证,都会开车。累了几个人换着开;再就是人身安全,特别是韩处长的安全,如果他要去什么地方调查。必须要有两个人跟着,到时候夏主任会有安排;最后就是枪支安全。小孙,小谭。你俩配了枪,你俩一定要注意。”   真正的千叮咛万嘱咐,众人连连点头,连连称是。   不一会,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魔女”穿着一件柔软时髦的米色大衣,腰带系成非常美丽的蝴蝶状,脚蹬一双黑色皮靴,脖子里系着一条丝巾,挎着一个小包,拉着一个皮箱,神情明媚地款款走来。优雅绽放,像一个上流社会的名媛。   她走在前面,“icpo”在三个美女的拥簇下走在后面。   他穿一件黑色呢子大衣,非常修身,笔挺帅气。手上戴一副软皮手套,皮鞋擦得铮亮,一边风度翩翩的走来,一边跟挽着他胳膊的“人生大赢家”谈笑风生。她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穿着那件洁白的羽绒服,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另外两个一看就知道是白领丽人,像是衣服架子,职业装穿着她们身上非常得体。再加上正跟聂师傅打招呼的小魔女,他绝对可以称之为美女环绕,羡煞旁人。   让邓南晴啼笑皆非的是,那三位美女不仅仅是送行,而且是在送东西。   那个戴眼镜的白领,居然推着一辆购物车,水果、牛奶、鸡蛋、各种零食、盛有各种食物的保鲜盒,堆满满的。一上车就开始清理冰箱,她想帮忙都插不上手。   “亲爱的,这次太远,这个案子影响太恶劣,又赶上春节,可能要在那边呆几天。小萍的事你作主,最好带她去逛逛4s店,让她自己选。”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韩均旁若无人的将她轻拥到怀里,让想汇报一下的崔云海实在不好意思上前。夏莫青见怪不怪,回头笑道:“詹老师,小谭,别傻看了,系好安全带,准备出发。”   张琳俏脸一红,急忙推开他道:“好啦,我们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嗯。”   “生姜,如果那边特别冷,要提醒你师傅加衣服啊。”   “知道了,您放心,我不会让师傅冻着的。”   不是冤家不聚头,白晓倩可不会错过调侃“崔管家”的机会,抱着双臂吃吃笑道:“崔副局长,原来你调这儿来了。律所就在对面,你又不是没去过,怎么不上去坐坐?”   崔云海不是王思强,这点小芥蒂对他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若无其事地笑道:“白主任,不是不想上去,是不敢上去。你说你多忙啊,接得都是涉案金额上亿的大业务,时间就是金钱,我哪敢耽误你发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晓倩或许是跟韩大律师呆久了,自然而然地变得有些自大、自恋,托着下巴道:“也是啊,本主任今非昔比,分分钟都在赚钱,是没那么多时间接待你。”   “华盛瓷业那四家企业的案子我听说了,你赚了大钱,发了大财,一定要请客啊。”   “请客小意思。”   白晓倩优雅的摆了摆手,突然话锋一转:“崔副局长。有件事我一直在想,你们‘801’需不需要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   真是得理不饶人。崔云海暗骂了一句,指着沃尔沃大拖车笑道:“这事你得去问我们处长。别说我一个代主任,就算正主任‘801’也是我们处长说了算。”   白晓倩扑哧一笑道:“我们处长,崔副局长,崔代主任,看来你跟我的当事人相处很融洽,合作很愉快。”   “这有目共睹,白主任,我相信我们今后一样会相处融洽,一样会合作愉快。”   “相处融洽有这个可能。至于合作愉快……崔代主任,不是我白晓倩看不起你啊,我现在的业务你真帮不上忙,更没机会合作。除非你辞职下海当大老板,而且要非常非常成功。”   同样是法学硕士,唇枪舌战崔云海真不是她这个专业律师的对手,只能甘拜下风。   “白主任,你说得对,是我不自量力。虽然没资格没机会跟你合作。但我可以给你服务。你说我们离这么近,我呢又是人民警察,有时间去你楼下转转,推开窗户朝你那儿看两眼。保这一亩三分地平安还是没问题的。”   “崔代主任,你太客气太费心了,没必要。真没必要。你看这儿有警务室,我楼下又有保安。家里更不用说。两个警察,一个三级警监。一个二级警司,如果我那儿治安不好,全中国找不到太平地方了。”   这女人赚点钱就忘了她自己是谁了,韩大律师被搞得啼笑皆非,扶着车厢门笑道:“白主任,艾琳后天就到,赶快回去做准备吧,把小萍那个房间收拾干净,再帮她买点生活日用品。”   接下来的“337调查”以艾琳为主,毕竟主要工作是给itc提供各种文件,无需像反倾销应诉一样“过堂”。   赚钱重要,不能把宝贵时间浪费在已经认怂的崔判官身上,白晓倩连忙道:“放心吧,我会准备好的,保证让她知道什么叫宾至如归,让她吃好、喝好、玩好,好得她不想回美国。”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又指着商务车道:“崔主任,我对乘车安排作一下调整,时间宝贵,不能浪费,所有人坐一辆车,上来开会,研究案情。”   他好心不知驴肝肺,让刚安排坐两车的崔云海很没面子,让崔云海刚树立起来的威信荡然无存,可他才是“801”真正的大老板,只能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行,坐一辆车也行。大家动作快点,把行李搬上去。”   “齐科长,王科长,都回去吧,别送了,又不是出什么远门。”   他说一不二,不喜欢矫情,齐兆友连忙道:“处长,那我们先上去,祝您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好好好,也祝你们顺利。”   行李就他一个人最多,其他人就一个包或一个箱子,两分钟不到全部搬完,复查科人员全部到位。   沃尔沃大拖车缓缓出发,韩大律师一边嚼着宝贝徒弟刚在微波炉里爆好的爆米花,一边毫无领导架子地笑道:“詹升荣、邓南晴、谭雁冰、孙大勇,你们资料我全看过,我是谁想必你们也知道,就不要相互介绍了,欢迎你们加入‘801’,相信我们接下来会合作的很愉快。”   夏莫青太了解他了,噼里啪啦地敲击了几键盘,指着刚调出的几张照片,直接汇报道:“去年12月12日清晨,黄港市一市民在东港河边晨练,发现一个拉杆箱漂浮在水面。箱子刚拉开一条缝,一只人脚露出来,这是一个小型旅行箱,市民以为里面装的是个被遗弃的小孩。黄港市公安局接警勘察后发现,箱子内其实是个女人。   箱子里只有几件衣服,没身份证、银行卡或手机等能够证实身份的物品。不知道被害人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因为她留在人间唯一可以辨认的只有一个躯干和一条右腿。唯一可以看得出的是,被害人不高,很年轻,同时可以确认被害人死亡时已经怀孕50天。”   邓南晴惊呼道:“碎尸案!”   夏莫青深吸一口气,凝重地确认道:“12月26日,在南仓桥管理区东海高速涵洞东侧小树林中,又有人发现了一只纸袋子,袋里有人头、手臂和衣服。无名尸体的dna鉴定结果表明,与在东港河发现的部分女尸一致。   凶手手段残忍,社会影响恶劣,可以说这是我省公安部门几年来遇到的影响力最恶劣,最棘手的命案之一!彭副省长接到汇报后,当即命令省厅刑侦局韦局长、杨副局长率领三位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前往黄港会诊。但由于无法确定被害人身份,侦破工作迟迟没有进展。”   同样是杀人,同样是命案,杀人碎尸受重视的程度要高很多,不管在国内还是在国外。   碎完抛弃的尸体基本上都被找到了,死亡时间不长,这个案子应该能帮上忙,韩均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12.12专案组成立后,在微-博上连发三道悬赏令,悬赏5万元征集破案线索。无独有偶的是,过一年中有两个黄港女孩失踪,一家报案了,一家没报案。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市民认为这三个案子可能是同一人所为,不但网上议论纷纷,连坊间都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   现在的黄港市可以用人心惶惶来形容,女孩子晚上不敢出门,白天不敢一个人出门。茶余饭后,人们几乎都在讨论这个话题,特别有女孩子的家庭。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尽快破案,如果不能尽快抓到凶手,几十万黄港市民别想过一个安定祥和的春节。”   难怪让“801”提前介入,原来影响如此恶劣。   韩均放下爆米花,淡淡地问:“那两个失踪女孩找到没有?”   “没有,但可以确定她们是因为学习和家庭矛盾离家出走的,并且两家家长认过尸,均表示不是他们的女儿。”   邓南晴被借调到“801”之前,一直在治安大队工作,禁不住补充道:“失踪案只能登记一下,简单调查一下。毕竟经费有限,不可能真帮家长去找,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误会。”   姜怡若有所思地问:“难道黄港公安局没辟谣?”   夏莫青倍感无奈地苦笑道:“辟了,甚至拘了两个造谣传谣的,但不管用,负面影响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想真正消除不良影响,想真正安住几十万黄港市民的心,只有尽快破案。”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人一条线   “icpo”这一身不知道是什么牌子,面料好,做工精细,看上去肯定会不便宜。   “小魔女”刚脱下挂在一边的大衣邓南晴在网上见过,唐纳-卡兰的,影视明星和豪门贵妇热心追捧的世界级名牌。hoz(美国后街)的鞋,lv的包,一点不起球的羊毛衫,羊毛衫上别得那精美的胸花,加上脖子里那条镶着钻石挂坠的铂金项链,她这一身行头不会低于6万。   见过有钱的警察,从没见过他们这么有钱,这么张扬的警察。   看着恐怖的照片,听着毛骨悚然的案情,一个搅动着杯中的咖啡,时不时品两口。一个像正在看电影的小女生一样,捧着袋爆米花吃得津津有味。真是有什么师傅就有什么徒弟,有什么徒弟就有什么样的师傅。   “谢谢姜科长,我不太喜欢吃零食。”   她那双摸过死人的手,递上的东西,邓南晴真不敢吃,轻声婉拒了一下,拿起纸笔专心致志地看液晶显示器,听夏副主任继续介绍案情。   “第一次发现的右腿和躯干部分,用衣服包着,上面又盖着衣服。我们可以注意到这些衣服全是冬天的,这件有些变色的黄色皮衣包裹尸块,其他衣服有牛仔裤、外套、毛衣和秋衣秋裤。”   夏莫青点了点鼠标,一张一张翻看衣服图片,“全是杂牌,皮衣质地是pu皮,也叫水洗皮。厂家在北湖省,在我省有代理商。就在西郊服装批发市场。代理商说每天去他那里进货的人太多,记不清。但黄港及黄港周边肯定有卖的。   行李箱是帆布的,深紫色。看上去用过一段时间,市场价大概一两百元一个。由于没显著标志,暂时无法查到生产厂家;第二次发现的抛尸纸袋里没衣服,纸袋应该是用于装杂牌羽绒服或其它冬装的,没商标,没厂家联系方式,很多廉价服装卖场、服装店和服装摊位都使用,无法通过其确定被害人来自什么地方。”   又是一具无名尸。   韩均放下勺子,低声道:“再看一次尸块照片。放大点。”   “好的。”   很渗人,但必须看,邓南晴强按捺下恐惧,正试图在照片上发现点什么,“小魔女”突然自言自语地说:“手法很粗糙,生砍硬跺,凶手应该没专业背景,分尸时或许很慌张,分尸现场肯定非常狼藉。”   丫头出息了。一看照片就能想到这些。   韩律师很满意,敲了敲桌子:“大家有什么问题尽管问,问完之后畅所欲言,谈谈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见icpo朝自己看来。孙大勇连忙举手问:“夏主任,死亡时间能确定吗?”   夏莫青飞快地调出一份验尸报告,介绍道:“法医推测死亡时间为12月9日到12月10日下午2点间。也就是说凶手从杀人到分解,再到抛尸的时间并不长。另外解剖和检验发现。被害人死于窒息,是被勒死的。”   谭雁冰摸了摸嘴巴。跟着问:“夏主任,专案组有没有从两个抛尸现场周边的监控中发现异常?”   “两个抛尸现场都在郊外,第一次发现的抛尸地点与东凌公路有一条小公路相连,在东凌公路进去的一条小路边,这条路的西面和东面装有监控。箱子虽然不大但也不小,里面装有被害人躯干和右腿,凶手不太可能徒步去抛尸,他应该有交通工具。   专案组做过试验,汽车通过这条小路到案发现场来回需要6分钟。但在监控画面里,有100多辆车子都超出这个时间。有几辆车比较可疑,办案人员一一找到车主,发现他们并没有可疑,车上也没发现任何痕迹。”   泡在水里的尸体不仅很难确定死因,死亡时间同样很难判断,谭雁冰又问道:“死亡时间决定抛尸时间,夏主任,法医有没有错判死亡时间的可能性?”   “专案组考虑到这种可能,所以扩大了调查范围,由之前推断的抛尸时间在夜间,扩大到12月8日中午前,一下子多出几百辆可疑车。其中有一辆特别可疑,在中午左右出现的。   从画面看,是辆银灰色的小车,它从案发现场东面进去,调头后又从原路返回,用了13分钟时间,这多出的7分钟,它在干什么?结果发现车主是一个钓鱼爱好者,在河边转了一圈,发现不适合垂钓就走了。”   夏莫青顿了顿,又补充道:“东港河上游12公里处在清淤施工,河水被截断,案发前后没下过雨,几乎不流动,就算漂也漂不出多远,基本上可以判定发现现场就是抛尸现场。至于第二个抛尸地点,周围几公里没监控,并且人迹罕至,只有一条修高速时留下的便道。”   邓南晴没有刑侦经验,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夏主任,两个抛尸现场相距多远?”   “7.6公里,所以专案组认为凶手应该有交通工具。”   她调出地图,用鼠标在地图了标了标抛尸地点,然后又调出十几张抛尸现场周围环境的照片。   韩均一边环视着他们,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几位都是江省公安系统最聪明的人,彭副省长、江子跃巡视员、董副厅长等厅领导对你们期望很大,现在就是发挥你们聪明才智的时候,开动脑筋想想,说说你们的看法。”   该藏拙的时候就藏拙,詹升荣不想轻易开口,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处长,要不让姜科长先来吧,她参与侦破和组织侦破过好几起命案,她比我们有经验。”   “也行,生姜,你先来。”   好你个詹老师,敢把我这个副科长推在前面。看样子应该再带你们去看几次尸体。   姜怡暗地里鄙视了一下,放下爆米花道:“从那个箱子和箱子里那些衣服看。被害人很可能是外来务工人员。考虑到悬赏没有征集到有价值的线索,考虑到在走访询问中没能确认被害人身份。考虑到黄港交通发达,紧邻东海高速,我认为不能排除凶手异地杀人,黄港抛尸的可能性。”   不得不承认,这“小魔女”确实有两把刷子。   詹升荣倍感震惊的是,她不仅有两把刷子,而且非常有想象力,非常有魄力,竟轻描淡写说道:“被害人怀孕50天。不知道能不能从50天的胎儿身上提取到dna样本。如果能提取到,那就可以比对到与胎儿有血缘关系的人,也就是胎儿的父亲。   我认为应该对黄港及黄港周边的外来人员进行一次大排查,用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把那个男人找出来。就算他不是凶手也能查到被害人身份,只要能查清被害人身份,那接下来的侦破工作肯定没现在这么难。”   这丫头,搞大场面搞上瘾了,竟准备搞一个更大规模的排查。   韩大律师乐了,禁不住笑道:“好想法。非常符合我们‘801’三板斧的风格。只是你自己都说了,不能排除凶手异地杀人黄港抛尸的可能性,事实上我感觉这种可能性很大。在高速上一个小时至少能跑120公里,也就是说排查范围至少要圈定三四个县。要动用多少资源,要调动多少警力,估计厅领导和地方公安部门不会同意。”   太不给你徒弟面子。姜怡做了个鬼脸,撅着小嘴嘀咕道:“师傅。您不是让畅所欲言吗,我就是随便说说。”   “说得挺好。”韩大律师表扬了一下,侧头笑道:“詹老师,到你了。”   被害人身份不明,锁定不到几个嫌疑人,他这个犯罪心理学老师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略作沉思了片刻,开口道:“韩处长,夏主任,我感觉我们应该在第一抛尸现场上下功夫。既然专案组对经过的汽车排查无果,那就意味着凶手的交通工具有可能是摩托车、电动车、三轮车甚至自行车。   不过这里面又存在一个矛盾,如果使用的交通工具不是汽车,就意味着凶手应该住在抛尸现场附近,至少不会太远。那么不可能没有人见过被害人,不可能迄今为止仍没能查清被害人身份。”   虽然听上去像说了等于没说,但这个分析非常有道理,韩均一样想不通。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夏莫青接口道:“谭雁冰,说说你的想法。”   “是。”   谭雁冰翻看了一眼刚做的笔记,侃侃而谈道:“这是一起碎尸案,同时也是一起无名尸案。我认为既然一时半会间无法通过抛尸现场追查到凶手,那就应该以侦查无名尸案的办法调查,想方设法查清被害人身份,比如发布认尸公告,比如在各大寻人网站发启事。   特别是那个箱子,虽然没有商标铭牌,但款式和面料在那儿。只要我们工作够细,只要我们肯下功夫,应该能查到生产厂家。不是什么名牌箱包,销量不会大,销往的地区应该不会多,如果能掌握到这些情况,那我们就能针对性的寻人。就像姜科长刚才说的,只要能查清被害人身份,那接下来的工作应该好做很多。”   韩均“嘭”一声拍了下桌子,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条思路很清晰,谭雁冰,这项工作你负责,人手不够请初查科和追查科协助,夏主任帮你给王科长和齐科长打电话,你可以在车上遥控指挥,现在就开始。”   谭雁冰惊呆了,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我负责?”   夏莫青微笑着介绍道:“小谭,我们‘801’就是这么办案的,以前是一人负责一个案子,办案人可以调用处长能帮他争取到的所有资源。你现在虽然只负责一条线,但办案方法大同小异。”   这样办案太带劲儿,不像在老单位什么事都要请示汇报,什么事都要听领导安排。谭雁冰热情澎湃,激动不已,立马起身道:“是!”   “孙大勇,该你了。”   “韩处长,夏主任,我认同姜科长对于被害人很可能是外来务工人员的推测,我感觉应该走访一下黄港及黄港周边的所有企业,看能不能查到被害人身份,能不能找到凶手线索。”   孙大勇下意识看了“小魔女”一眼,接着道:“我知道专案组肯定做过这些工作,但姜科长关于凶手很可能异地杀人、黄港抛尸的推测非常有道理。我认为应该扩大走访、询问范围,现在各地都在搞节前安全大检查,让周边几个县市的基层民警顺便问问,这个工作量应该不算大。”   这次出来是锻炼队伍的,韩均当然要给他机会,端起杯子笑道:“这个思路很好,为确保年三十前破案,厅领导要求我们‘801’像之前协助江城市局一样成立第二个专案组,齐头并进,一起调查。韦局和杨局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办案场所,到了之后你负责这条线,可以以省厅刑侦局名义下命令。”   现发命案“801”没有管辖权,这次是协助,是给省厅刑侦局帮忙,当然要以刑侦局名义调查,孙大勇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道:“是!”   詹老师既然认为应该在抛尸现场上下功夫,那么他肯定要调查那条线。   他们把能想到的全想到了,把能做的全做了。邓南晴实在不知道她该干些什么,可什么不说什么不做又不行,绞尽脑汁想了想,干脆起身道:“韩处长,夏主任,我是搞治安的,没什么刑侦经验,现在正在学习阶段,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要不让我负责调查那两个失踪女孩儿吧。   要是案子一时半会破不了,那如果能把她们找回来,或许多多少少能够消除一些负面影响,可以让十几万黄港市民安心,让他们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年。”   找回离家出走的女孩,让两个家庭和和美美的过年,这是好事。   韩大律师非常支持,一锤定音地说:“这是个好想法,黄港市局那边夏主任帮你去说,让他们派个人协助你,好好找,争取除夕前把她们找回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韩律师的“失败论”   沃尔沃大拖车一走,张琳边开着红色小mini直奔小姨家接上小萍和她刚回国不久的未婚夫。   未婚妻没心没肺,什么都敢开口,什么都敢要。   在中资机构干好几年,郑忠民真被人情往来给搞怕了,哪敢像她一样轻易接受表姐和准表姐夫的好意,一上车就急切地说:“琳琳姐,您和姐夫太客气了,这车我们不能要。我们有手有脚,虽然买房、装修、结婚凑一块儿手头上有些紧,但熬一两年就过去了。再说小萍不就是做几个月饭吗,去中南海做饭也没这待遇啊。”   “是啊琳琳,以前只是开玩笑,哪能当真。”   夫唱妇随,老公这么说,小萍只能听他的。并且细想起来是那么回事,无功不受禄,凭什么收表姐和表姐夫那么大礼。   张琳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妹夫,笑盈盈地说:“忠民,我妈跟小萍妈是亲姐妹,而且就姐妹俩。到我和小萍这一辈儿又只有两个,小时候我去小姨家一住几个星期,小萍去我家也是,跟亲姐妹没什么区别。   我出国那些年,好几个年都没在家过,平时更不用说了,要是没小萍隔三差五去看看,陪他们吃吃饭说说话,我爸我妈不知道会寂寞成什么样。她是小姨的女儿,也相当于我爸我妈的女儿,现在要出嫁了,当然要准备点嫁妆。”   “琳琳,可是……可是……这车是姐夫……”   “听我说完嘛。”   张琳笑了笑,循循善诱地说道:“小萍,其实在钱方面我跟你姐夫是aa制。我自己要求的。你姐我又不是没收入,用不着花他钱。刚开始我们是准备送一辆20万的车给你。一人出10万,你知道的。对我们来说这不是什么大数字。   现在情况发生变化,忠民在江城找到新工作,以后少不了跟大老板打交道。堂堂的项目经理,二级建造师,不能没辆像样的车,这还是我妈我爸提醒的。他们说我跟你姐夫用不着他们操心,他俩那点积蓄我们看不上,就提出他们出10万。   最后就是咱外公外婆,老人家的房子和这些年退休工资将来都是留给我们的。我妈跟你妈想都别想,他们听我妈提起买车的事,二话没说就拿出10万存折,这一凑就是40万,能买辆像样的车。”   有家人支持跟没家人支持就是不一样,房子是两家父母凑钱买的,小两口就出了个装修费和婚礼的钱,比那些没家人支持的能少奋斗二十年。   小萍很是感动,吟着眼泪哽咽地说:“琳琳。外公外婆的钱我能要,大姨的钱我也敢收,可你跟姐夫的钱我真不能要。”   “瞧不起我?”   张琳拍了拍方向盘,不无得意地笑道:“你姐我虽然比不上你姐夫。一年赚七八十万还是很轻松的。再说那几个专利到现在还有钱拿,并且越来越多,出10万我都感觉有些少。至于你姐夫。他刚赚几百万,整天想着怎么把它花出去。这是在国内的。如果在国外,他随手捐出去都有可能。”   “真的?”   “真的。他前前后后捐过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瑶瑶不在身边,有两百万美元信托基金在他也不用再操心,现在真把生姜当女儿养,帮他花10万小意思。”   准姐夫的事郑忠民听说过,禁不住笑道:“姐夫真把钱不当钱。”   张琳吃吃笑道:“不是把钱不当钱,而是钱来得太容易。现在想想,回国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余省长和康副省长器重,他自己又争气,帮省里企业一连打赢两场反倾销诉讼。有省领导罩着,有名气,又是公平贸易领导小组成员,根本不愁没业务。”   姐夫也成“官商勾结”的律师了,小萍忍不住笑道:“琳琳,你跟他说说,让他把那个有名无实的官辞了,一心一意打官司多好,那么赚钱。”   “破案是他的兴趣,如果没案子破,他在国内呆着肯定特没劲儿。况且‘801’升格了,现在是直接隶属于公安厅的正处级编制单位。他是不愿意管,如果想管,大小事全他说了算。”   郑忠民辞职前可以算半个体制中人,想了想之后一脸疑惑地问:“琳琳姐,我不太明白,姐夫的‘801’跟刑侦局是什么关系,刑侦局领导‘801’吗?”   张琳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道:“刚开始我也不懂,后来问生姜才知道公安厅刑侦局其实没几个人,除了刑事技术中心就30多个警察,并且大多是领导,连生姜刚调去那会儿都能混个副主任科员。可以说是一个领导单位,专门领导全省各市县公安局刑侦部门,自己不怎么破案,主要是调查研究、指导和督导。   你姐夫的‘801’是办案单位,专门破陈年旧案的,各市县公安局破不了的案子,才会移交给‘801’。彭副省长兼任领导小组组长,刑侦局领导不了‘801’,有什么案子只能请你姐夫和生姜协助,不能下命令。”   ……   省厅刑侦局韦乐山局长和杨忠旺副局长,正在黄港市公安局城西分局对面的交通宾馆会议室里与刚刚安顿下来的韩大处长说话。   “韩处长,现在真不是练兵的时候。这个案子太敏感,影响太恶劣,彭副省长和董副厅长一天几个电话问进展,我跟老杨已经几天没合眼了。帮帮忙,等这个案子破了,我亲自登门去给张教授赔罪。”   在印象中他应该先去看尸体然后去看抛尸现场,或者先看抛尸现场再去看尸体。   下午2点46下高速之后,沃尔沃警务指挥车两个地方全去了。但他这个“801”的顾问却没下车,而是夏莫青带着几个新人换上防护服去看尸体,连他宝贝徒弟生姜都没去。   “801”刚升格,真正形成战斗力至少要一年之后,表面上看刑侦局请的是“801”,事实上请的只是他这个顾问。   他放手让下面人去侦查,韦乐山和杨忠旺心里真没底。可刑侦局领导不了‘801’,他更不是一般干部,二人只能跟他商量着办。   摸头、看照片、联系凶手,太没意思。   韩均不仅想利用这个机会练练兵,锻炼锻炼新人,并且想知道不利用那个诡异的能力他能不能破案。毕竟很多命案被害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有些尸体甚至已经火化了,他不能太依赖那个诡异的能力。   韦局长心急如焚,杨副局长欲言又止,韩均可不管他们怎么想怎么着急,轻描淡写地说:“韦局,杨局,只要是命案哪个不敏感,哪个不恶劣?说出来二位别生气,我认为既然有程序就应该按程序办。要不是江厅长亲自给我打电话,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来,包括彭副省长。”   如果“801”连现发命案都管,那要刑侦部门做什么。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要是养成习惯,以后不管哪儿发生命案都会想起“801”。毕竟破案压力在那里,谁不想尽快把案子破了?包括借调的新人在内,“801”总共就30多号人,全省一年发生几百起命案,忙得过来吗?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非常有道理,否则厅里用不着搞制度建设,用不着制定那些办案程序。   韦乐山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韩处长,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么做确实不太合规矩。但碎尸案不同于一般命案,在我们江省特别敏感,可以说比枪案更敏感。如果短时间内破不了,如果传得沸沸扬扬,那十几年前的‘江大碎尸案’又会被翻出来炒一次。中国十大悬案之首,想想就丢人啊!”   ‘江大碎尸案’凶手手段残忍,居然把尸体切割成大小均匀的1000多块,码得整整齐齐,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由于被害人是一个女大学生,每年新生入学时学长学姐都会有意无意提一提,进而被炒到网上,进而搞得尽人皆知。   案子没破,凶手仍逍遥法外,公安部门脸上无光。可以说这个案子是江省公安的耻辱,而黄港市刚发生的这起碎尸案触动的是江省公安最敏感的神经。   韩均很想查查那个案子,但去东州清查积案时曾试着体验过一具时间过去很久的骸骨,结果那个诡异的能力没发挥任何作用,没有任何把握,他不会轻易去查。   拜师宴那天人家很给面子,韩均决定给他们一个定心丸,抬头道:“韦局,杨局,三天,给他们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后没查出眉目,我亲自查。你们知道的,我就三板斧,不管能不能破,只需要四天。”   杨忠旺讨价还价般地问:“两天行不行?”   “不行,至少要三天。”   韩大律师摇摇头,又宣扬起他那套似是而非的谬论:“二位应该非常清楚,我们破案跟专案组不同,只有等专案组彻底束手无策之后,我们才能从他们的失败中分析出其它可能,可以说我们的胜利是建立在他们失败的基础之上的。如果专案组不够失败,失败的不够彻底,那我们同样会束手无策。”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夜查现场   夜幕降临,一辆宝马警车缓缓开出交通宾馆,往第一抛尸现场驶去。   这辆车属于市局警卫处,专门给高级领导来黄港视察时开道用的。现在中央下了禁令,省部级领导来不需要再警车开道。车太好,执行其它公务太扎眼,于是闲置下来,据说过段时间要重新做漆,把它拿去公开拍卖。   上面在打老虎,下面在拍苍蝇。   反腐力度那么大,又是派巡视组又是落实群众路线,谁也不想撞到“枪口”上,有点级别的领导都很低调。   市局政治部民警柳莹怎么都想不通,坐在后排的那位年轻领导和他徒弟为什么这么张扬,不仅敢坐这辆车,而且穿戴那么好。   生姜可不知道柳莹在想什么,撅着小嘴一个劲儿暗骂“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从黄港市局的安排上看,就知道他们认为师傅喜欢坐好车,喜欢跟漂亮女人打交道,不然绝不会安排这辆车,安排这个年轻漂亮的女警当向导。   韩大处长最不在意的就是影响,很喜欢这辆车,很喜欢漂亮的女向导兼司机,正沉浸在香车美人的环境中回想整个案情,宝贝徒弟的手机突然响了,而她却仰着脑袋、撅着小嘴发呆,捅捅胳膊提醒道:“生姜,短信。”   “哦。”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无精打采地说:“师傅,乾丰市前晚发生的那起命案破了。从成立专案组到抓获凶手只用了11个小时,不会移交给我们,没我们什么事。”   “动作很快啊。”   办过几起大案。生姜自信心爆棚,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案情简单。没什么难度,侦破速度当然快。两帮人在大排档吃烧烤。邻桌的因琐事跟女友发生争吵,吵闹一直持续很久。这一桌嫌烦,忍无可忍站起来跟另一桌说了几句难听话,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一个人动手几个人帮忙,一个家伙看打不过就抽出随身携带的卡子刀,混乱中也不知道捅了谁,捅了几下,捅得严不严重。见对方败下阵落荒而逃,竟然像没事人似的各自回家睡觉。直到被警察抓到才知道杀了人。”   韩均摇头叹道:“一句话引发的命案。”   “是啊,您说他们该有多傻?并且通过这几个案子我发现酒真不是好东西,王小梅就是被酒后乱性的家伙杀的,乾丰这一起也跟酒多少有点关系。如果个个都像师傅您一样不喝酒精饮料,那全国一年要少发生多少起命案?”   这丫头竟然能考虑到全局,韩大处长乐了:“生姜,听你这一说我发现美国以前禁酒是禁对了,可惜朝令夕改,没坚持下去。”   摆了拜师宴。当那么多领导面认了师傅师娘,前几天又收了纽约老爷子一万美金,在视频里跟美国小师妹相处融洽,姜怡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当半个韩家人。   或许真有点白晓倩说的那个“恋-父情节”。她最喜欢跟师傅说说笑笑。   师娘介绍的那些男生,包括张祥支队长介绍的常乐坤,她总是忍不住拿他们跟师傅比。一比差距就出来了。没钱无所谓,她真不在乎钱多钱少。关键是没幽默感。一个比一个无趣,一个比一个沉闷。一点意思都没有,没意思自然不会有感觉。   师娘、白主任、施律师哪个都比她大,她们不着急她着什么急,就这么把她自己当成孩子过,禁不住搂着师傅胳膊吃吃笑道:“师傅,要是我能当上国家领导人,我不但要禁酒而且要禁烟,把那些酒厂和烟厂通通关掉。”   “是个好主意,不过在此之前你要想好烟草公司那帮人怎么安排。酒厂和烟厂工人无所谓,他们再闹也闹不上天。烟草公司的人就不一样了,听说他们也是国家干部。”   “换块牌子就是了,把烟草专卖局改成禁烟局,他们熟悉情况,让他们专门负责禁烟。”   太不着调,太不注意影响了!   省厅怎么会有这样的正处级领导,怎么会有这么不检点的副科长?   一想到省厅刑侦局韦局和杨局在市局会议室跟“12.12专案组”成员说得那番话,柳莹就是一肚子气。   什么叫“不够失败”,什么叫“失败得不够彻底”,你们“801”再厉害也不能这么打击人啊!不仅李副局长、雷支队等市局领导气得脸色铁青,连三位随省厅刑侦局领导来协助调查的刑侦专家都气得咬牙切齿。   是可忍孰不可忍,韦局转达完后排这位的话之后,会议室顿时沸腾了,群情激奋,李局拍着桌子咆哮道:“黄港市局不要‘彻底失败’,只要胜利!”   雷支队和三位刑侦专家更是义愤填膺的表示,现发命案不用“801”帮忙。   这会儿正在研究排查方案,准备把已经翻过一遍的黄港市外来人员和本地人失踪人员再翻一遍,同时组织警力连夜彻查案发前后经过第一抛尸现场附近的所有车辆。   大年三十前案子必须破,请将不如激将,韦乐山和杨忠旺只能这么做。   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只打对一半,这个激将法只对黄港市局奏效,对韩大处长却没任何效果。   先查三天看看,有眉目最好。   没眉目就去看尸体,体验一下,然后再查四天。   能破则破,破不了回家过年。等过完年,等案子最终移交到“801”再慢慢查,要知道“801”本来就是侦破积案的,不拖个一年半载能称之为积案?   况且破案就像搞科研,急不来的,所以对黄港市局发生的一切他一笑置之。没激动也没生气,被人当枪使就当枪使,反正他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韩处长。姜科长,第一抛尸现场到了。”   跟宝贝徒弟说说笑笑。车不知不觉已抵达目的地,韩大处长推开车门看了一眼。发现天太黑什么都看不清,回头笑问道:“柳警官,带手电没有?”   “带了。”   “谢谢。”   柳莹准备得很充分,三个强光手电,一人一个。   姜怡掏出手机翻看了一眼现场照片,指着不远处浑浊的河面说:“师傅,应该就是这儿,东边有芦苇,西边也有。就这边没有。”   后面是汽车川流不息的东凌公路,再往前走十来公里是一个村的村委会,同时是这条小公路的尽头。   小公路由西向东,沿河而建。   公路北侧是一片麦地,麦地那边是一个工业园区。远远望去灯光绵延几公里,一眼看不到尽头,规模不小,企业肯定很多。   姜怡用水电照了照发现箱子的河面,又回头照了照路面。自言自语地说:“从放被害人躯干、右腿的箱子和包裹尸块的衣服看,被害人的血和体液肯定渗出箱子了,可技术人员在公路上并有没发现这些痕迹,这意味着专案组对于凶手有交通工具的推测是对的。不然无法解释。”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顺手折下一跟芦苇扔到河里,用手电照着看河水是不是真不流动。   柳莹当然知道他在干什么。禁不住回头道:“姜科长,问题是这条路往前走就是尽头。西边与东凌公路交叉口又有监控,只要来过的车辆几乎全排查过。可是仍一无所获。”   “难道凶手是扛着箱子,从麦地里走过来的?”   “地里勘查过,没发现特别可疑的脚印,更没发现血迹。并且麦地那边的工业园有很多监控,视频分析没发现任何可疑。”   姜怡举起手电,仰望着光柱道:“这就怪了,难道凶手用直升机抛的尸,避开了所有监控。”   什么人啊,穿这么张扬,还净胡扯。   柳莹很是不屑,遥望着有点点灯光的河面,面无表情地说:“也可能用船,河面上一样没监控。”   韩均注意到那点光亮,起身问:“柳警官,那边是做什么的?”   “电鱼的,白天怕渔政执法大队罚款不敢,晚上偷着电。”柳莹顿了顿,又补充道:“据我所知专案组查过,案发前后附近就一个人夜里电过鱼,并且没发现异常。”   河水很脏很浑浊,散发着一股臭味儿,姜怡微皱着黛眉问:“这河里有鱼吗,就算有鱼,这河里的鱼能吃吗?”   经济发展起来了,河水也被污染了,家住在不远的柳莹苦笑道:“鱼有,但不多,也没大的。电鱼的人不靠这个赚钱,就是电着玩。至于别人敢不敢吃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敢吃。”   韩均不想就这么回去,指着越来越近的小船说:“柳警官,跟那个电鱼的师傅说说,请他靠一下岸,我想上船看看周围环境。”   “好的,我试试。”   她穿着一身警服,岸上又停着一辆警车,船上的人吓了一跳,直到她用本地话解释了好几次,再三保证她不是抓电鱼的,两个电鱼的年轻人才把船撑到岸边让他们上去。   韩均用手电照了照水泥船的船舱,饶有兴趣地问:“小伙子,收获怎么样?”   撑船的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弄着玩儿的,一晚上才弄了三四斤,这河污染太严重,没什么鱼。”   第一次上这么小的船,摇摇晃晃,姜怡吓得站不稳,韩均一边扶着她胳膊,一边看着河岸问:“小伙子,这水位是不是降了?”   “降!”   小伙子用普通话解释道:“听说前面打坝了,搞清淤工程,水不往这儿流。周边那些用水的厂又天天从河里往上抽,水位能不降吗?”   在船上真能看到一些在岸上看不到的东西,韩均用手电照着距发现箱子河面十几米处的一个直径近两米的出水口,好奇地问:“那个出水口通什么地方,是排什么水的?”   “工业园区排涝用的,下大雨的时候水全往这边排,夏天有用,冬天没用。”   由于水位下降,出水口离水面很高,专案组不可能没看见。并且案发前后没下过雨,就算下过雨,冬天的雨水也不足以把那么大箱子冲到河里。   韩均再次环顾了下四周,回头笑道:“小伙子,谢谢你们让我们上船,送我们上岸吧。另外电鱼很危险的,你们要小心点。”   “我们戴手套,穿胶鞋,没事的。”   生姜说得用直升机抛尸纯属扯淡,凶手也不太可能用船,韩均回到车上,遥望着麦地那边的工业园问:“柳警官,路口那两个监控是拍照的,还是录像的?”   柳莹不假思索地回道:“一个拍照,一个录像,凶手只要从那儿经过,肯定会有记录。”   “前面那个村外来人员多不多?”   “不少,全是在工业园区打工的,但排查过好几次,没人认识被害人,那些出租房全看过,没发现分尸现场。”   姜怡低声道:“这么说只有一种可能,凶手就是从麦地里过来的,工业园监控再多也有死角,如果对园区环境熟悉,完全可以避开。”   这个推测很合理,毕竟冬天不同于夏天,土质很硬,不容易留下脚印。并且每块麦地之间有田埂,几块大田之间还有一条小水泥路。   詹升荣负责这条线,下午在这儿勘察了半天,他肯定能想到。韩均权衡了一番,拍了拍正驾驶坐椅:“柳警官,工业园以后再看,先送我们去第二抛尸现场。”   “是。”   第二抛尸现场如案卷上所描述的一样偏僻,不远处就是车来车往的高速公路,有点像钟海俊意外致人死亡后的抛尸现场。   这么晚上来这个地方真有些怕人,姜怡紧了紧大衣毛领,追上来说:“师傅,我发现我之前的推测太武断,凶手异地杀人、黄港抛尸的可能性不大。抛尸地点这么偏僻,凶手对这一带应该很熟悉,不然找不到这地方。”   韩均关掉手电,面对着来时的方向,沉吟道:“生姜,这个案子很蹊跷,你不能轻易否定自己之前的推测。你想想,凶手杀人后分尸抛尸,肯定是想隐瞒死者身份,一般会选择较远地方抛掉容易被人辨识的部分,比如被害人的头。可在这个案子里,凶手连被害人身体部分都扔掉了。   并且从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看,他完全可以选择掩埋,买一把铁锹,挖一个坑,填土盖上,搞点树叶伪装好。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这个地方又属于高速公路的,他有足够时间,而且不容易被发现。”   姜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凶手要么很疯狂,要么很慌张,慌张的可能性更大,没想那么多,想不到那么多,就是想把尸块尽快扔掉,扔到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我是这么推测的,但又无法解释专案组为什么在第一抛尸现场附近的监控中没发现异常。” 第一百五十九章 “801”的风格   刘莹真无法形容“801”是一个什么样的厅直办案单位,“801”成员都是些什么人。   韩处长和关系“暧-昧”的美女徒弟昨晚看完抛尸现场回交通宾馆后,一没听部下汇报工作,二没开案情分析会,直接下了一道“10点准时睡觉”的命令,然后打发她这个向导兼司机回去休息,一点紧迫感没有,像是来黄港旅游。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大放厥词……瞧不起“12.12”专案组,不尊重黄港市公安局,局领导自然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宋局不仅是黄港市副市长,同时是刚成立的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成员。   他原计划是要抽出时间来欢迎和慰问一下他们这些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成员的。得知市局专案组在他们眼里“不够失败”、“失败得不够彻底”,什么都没说,电话没打,人也不来了。   春节临近,要搞节前安全大检查,要确保春运安全,警力本来就非常紧张,昨晚又有大行动,李局和雷支队更是理直气壮地把派来协助他们的刑警全部抽调走,只剩下她和城西分局政治处的几个“司机”兼“向导”。   他们似乎不知道他们在黄港不受待见,一大早居然穿着运动服像老头老太太一样晨跑。   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兵,跑步就跑步吧,一个个运动服和运动鞋的式样、品牌、颜色还不一样。白的、红的、蓝的。跟公园里那些老百姓没什么区别,在他们身上看不到整齐划一。   “小柳。来这么早,吃饭没有。没吃去餐厅。”   夏副主任挺客气,一点领导架子没有,笑容满面地挥手打起招呼。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省厅来的领导,柳莹急忙小跑着跟上去。   “吃了,刚吃过,夏主任,你们这是……”   “晨练啊,你一身警服,别跟我们跑了。去大堂或者会议室坐儿,我们一会就回来。”   “是。”   她纳闷,邓南晴同样纳闷。   10点准时睡觉,不允许加班熬夜,办案办成这样真头一次见。   icpo的“失败论”,她是黄港市局刑侦支队和城西分局刑侦大队干警昨晚走时才听说的。人家真被刺激到了,几个年轻干警走时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回去再查查,失败得更彻底一些。如果我们失败得不够彻底,那这个案子就破不了了……”   icpo怎么能那么说。太伤人了!   她很尴尬,谭雁冰、孙大勇很尴尬,在黄港市局有很多学生的詹老师更尴尬,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就在她们无法理解。不知道接下来工作该怎么开展之时,夏副主任竟轻描淡写地来了句“801不要谦虚,只要自信”。然后带大家去逛街。给大家一人买了一身运动服和一双运动鞋,要求今早集体跑步。一边跑一边向icpo汇报工作。   詹老师年龄最大,级别最高。自然要让他先汇报。icpo似乎习惯这种工作方式,刻意放缓脚步,让他并肩说话。   “处长,我勘查过两个抛尸现场,研究了专案组的材料,昨晚休息前又调看了一会儿监控,感觉专案组工作表面上很细,但事实上并非没有遗漏。”   韩均饶有兴趣地笑问道:“有哪些遗漏?”   “东港河上游筑坝,正在搞清淤工程,案发前后到底有没有往下游放过水,到底有没有从下游往上游抽过水?这些情况一定要搞清楚,不能光凭几个电话就断定河水是不流动的,因为河水流不流动直接决定发现现场是不是抛尸现场。”   “细节决定成败,这个情况是应该搞清楚。”   能够得到icpo的肯定,詹升荣真有那么一丝激动,接着汇报道:“从第二抛尸现场的位置看,凶手应该有交通工具。被害人已怀孕,被害人的衣服又很廉价,这让我感觉凶手的交通工具很可能不是汽车,可能是摩托车、电动车或者自行车。”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说:“专案组把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排查经过第一抛尸现场附近的汽车上,而能拥有私家车或者能开车的人经济条件一般不会差。如果是熟人作案,如果凶手是那个胎儿的父亲,那显然搞错了调查方向。”   “我是这么认为的,但也不能排除生人作案的可能,并且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被害人的行李箱和衣服都在,认尸公告和悬赏令发布出去后又没收到有价值的线索,甚至无法确认被害人身份。非常符合随机作案、生人作案的特征。”   他这个推测很大胆,同时很合理。   韩均停在脚步,紧锁眉头道:“凶手能对一个陌生女孩下手,那就能对第二个、第三个下手,要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詹升荣连忙道:“处长,可是从分尸手法上看又不太像。所以我想先去一趟清淤施工的地方,然后再去第一抛尸现场附近的工业园转转,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考虑得很全面,分析得很合理,到底是警官学院老师,比王思强厉害多了。   韩均拍了拍他胳膊,鼓励道:“想到就去查,需要哪方面协助跟夏主任说,不要有什么顾忌。”   “是!”   刑侦局正副局长的激将法对韩律师没起到任何效果,倒对他起了作用,憋着口气想赶在市局专案组之前把案子破了,不然没脸回江城,汇报完说走就走。   夏莫青朝他摆了摆手,旋即提醒道:“小谭,该你了。”   “哦。”   谭雁冰急忙追上来。擦了把汗并肩汇报道:“处长,可能顾忌到负面影响。可能不想破坏春节的祥和气氛,专案组在征集线索和认尸公告的发布上很保守。想尽快查清被害人身份。我认为应该把认尸公告发布到更显眼的位置,张贴到更多地方,让更多人看到。”   韩均对地方公安部门最不满的地方就是这个,能不上电视就不上电视,在报纸上刊登又往往是一个不起眼的豆腐块。别说报纸没什么人看,就算有人看也不一定能看见。   政治影响是一方面,估计跟经费也有一定关系。   韩大律师不在乎影响,更不会去考虑经费,回头道:“夏主任。谭雁冰的这个提议非常好。认尸公告和被害人的那些衣服照片要覆盖周边几个县市,不能像现在这样藏藏掖掖。专案组不敢发我们发,专案组不愿意出钱我们出,等案子破了再找他们报销。”   这可不是小事,夏莫青忍不住笑问道:“处长,胆子我有,反正天塌下来有你顶着,可是万一到时候他们不认账呢?”   “找刑侦局。”   “如果刑侦局也不认账呢?”   韩大律师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崔主任不是负责协调吗。要是韦乐山不认账,就让崔主任去堵他门,天天管他要。帮他们破案,哪能让我们自己掏钱。就这么定了。”   “行,我跑完就去办。”   跟这样的领导干才带劲儿,想到他那通“失败论”。想到他刚才这番豪情万丈的话,谭雁冰热血澎湃。接着汇报道:“处长,王科长和齐科长都在帮我们查。初查科负责行李箱,昨天重点走访江城的箱包批发商和零售商,今天会继续走访。同时给国内几个比较集中的箱包生产地公安机关发出两百多份协查通告,最迟明天下午这会就能陆续有消息。   追查科负责认尸寻人,在周边几个县市的贴吧、论坛,在各大寻人网站和寻人qq群发消息。虽然是大海捞针,但我感觉非常有必要。如果初查科能够尽快查清行李箱的生产厂家和销售渠道,那认尸寻人重点将迅速转移到一些针对性的地区。”   行李箱有了年头,应该是被害人出外前或出外时买的,这条线索非常重要,韩均当然支持:“干得不错,继续努力。”   “是。”   孙大勇等得有些急不可耐,不用夏莫青提醒便追上来汇报道:“处长,考虑到专案组昨晚搞大排查,我把调查被害人身份的重点放在周边几个县市,协查通告是以刑侦局名义发的。周边几个市县辖区派出所昨天下午才开始走访询问,现在暂时没什么反馈,不过我会盯着,估计明天下午这会儿也能有消息。”   韩均提醒道:“查专案组没查过的,范围扩大一些没关系,但不要做无用功。”   “处长放心,我知道我们要想他们没想到的,做他们没做过的。”   “聪明,我们就应该这么干。”   干的事情与破案无关,邓南晴真不好意思往前凑,姜怡拉了拉她胳膊,气喘吁吁地说:“邓大姐,到你了,别不好意思。”   夏莫青微笑着鼓励道:“是啊小邓,你做的工作很有意义。”   邓南晴解开毛巾擦了擦汗,不得不上前汇报道:“处长,昨天我在地方同志带领下去走访了两个家庭,了解到两个女孩离家出走的原因,不是什么大事。我准备等会儿去找找她们的同学和朋友,看能不能找到她们的手机号码或qq等联系方式。”   韩均岂能不知道她在这个团体里有多大压力,停住脚步,紧盯着她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邓南晴,在我看来死人重要,活人更重要!毕竟死去的人已经死了,就算尽快抓到凶手,将凶手绳之以法,被害人也活不过来。所以夏主任说得非常对,你现在的工作很有意义。如果能把那两个孩子找回来,让两个家庭团聚,高高兴兴过个春节,我会比抓到凶手都高兴。” 第一百六十章 拾遗补缺   他跑完步回房洗澡,她竟旁若无人地跟了进去。   在里面呆好一会儿才出来,出来时捧着一堆衣服,推开她在对面的房间,哗啦啦放水帮他洗,其中包括内裤!   这对师徒的关系不仅“暧-昧”,而且明目张胆,一点不顾忌影响。难怪她年纪轻轻就能调到省厅,就能当上实职副科长,原来“上面”有人。   柳莹很是不耻,暗想这样的官不当也罢,实在没什么好羡慕妒忌的。   但话又说回来,她比靠这种方式上位的其他女干部有眼光,甚至比那些拜“干爹”的小明星有眼光,她那个师傅除了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之外真无可挑剔,要级别有级别,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并且同样年轻。   让柳莹大跌眼镜的是,夏副主任和詹老师等“801”成员对他们这种“暧-昧”关系视若无睹也就算了,连匆匆赶来的省厅刑侦局杨副局长都没表示出那么一丝意外,居然敲了敲门笑问道:“小生姜,做什么呢?”   “杨局早,我在洗衣服呢。”   在海东县合作过,杨忠旺知道韩大处长每天这个点不见客,美国时间这会儿正好是傍晚,可能有什么事要跟那边联系。毕竟查案只是他的“副业”,打洋官司才是他的“主业”,于是掏出根香烟站在门边笑道:“给你师傅洗?”   姜怡抬起胳膊擦了下额头,回头娇笑道:“也有我自己的。”   “这宾馆不提供干洗服务?”   “提供,刚才跑步时看见外面还有干洗店。不过我师娘说内衣不能让人干洗,要是他们用什么化学药水。会影响身体健康的。”   “真贴心!”   杨忠旺参加过她的拜师宴,见过“人生大赢家”。见过她父母,见过同样很漂亮的白晓倩,非常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不会往别处想,靠在房边调侃道:“生姜,你师傅收你这个徒弟真收对了,我真有些妒忌。可惜我没你师傅那么大本事,没你师傅那么财大气粗,要是像你师傅一样收徒弟。别说我那点工资,回去把房子卖了恐怕都不够。”   姜怡感觉拜师宴是她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那么多领导、专家教授和亲朋好友见证。相比之下,立功受奖仪式真算不上什么。   提起这个,她不禁得意地窃笑道:“杨局,您别取笑我了,是我师傅师娘看我一个人在江城无依无靠的可伶,才收我这个徒弟的。”   杨忠旺吸了一烟,装着一副愤愤不平地样子说:“我上有老、下有小。那点工资连一套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他怎么不可伶可伶我?不可伶就算了,我一半老头儿不值得他可伶。可破案压力这么大,搞不好连春节都要在外面过。他明明能帮上忙却不帮。生姜,你说你师傅过不过分?”   姜怡往上捋了捋袖子,吃吃笑道:“杨局。谁说我师傅不帮忙的?我们昨晚去过两个抛尸现场,我们在研究。再说如果不帮忙。我们来黄港做什么?”   套话她师傅话很难,套她话一套一个准。   杨忠旺在不锈钢垃圾桶上面的烟缸上磕了磕烟灰。趁热打铁地问:“看出点什么没有,有没有研究出什么方向?”   “我们感觉这个案子很蹊跷,有异动杀人、黄港抛尸的可能性,但从两个抛尸地点看凶手又好像对黄港很熟悉。尤其第一抛尸现场,如果对环境不熟,他不可能避开路口监控。”   “就这些?”   姜怡轻叹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杨局,海东那个案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遇到这样的无名尸案,不搞清楚被害人身份真不好查。”   杨忠旺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这么说你们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查被害人身份上?”   “谭雁冰负责这条线,王科长和齐科长协助。”   姜怡顿了顿,又补充道:“海东那个无名尸案不是没破吗,回去之后齐科长就专门研究无名尸案,他发现无名尸管理存在很多问题,有很多独到的见解,他查这个比我们在行多了。”   齐兆友职位不高、名声不显,但认识或见过他的领导却不少。   江城只要发生影响恶劣的命案,几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经验极其丰富。只是由于所从事的职业太过特殊,一直没得到升迁。   想到那个四十多岁才被重用的老法医,杨忠旺好奇地问道:“生姜,齐科长都发现了哪些问题?”   “多了。”   见过那么多厅领导,面对跟师傅级别一样高的杨忠旺姜怡一点都不怯场,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比如案件管辖不清,无名尸体被发现报警后一般由治安部门查办,当治安民警到达现场发现可能为凶杀案时,马上又转给刑警,等刑警到达现场往往现场的原始状态已被破坏了;   比如重视不够,无名尸体案件侦破难度太大,办案人员容易产生畏难情绪,认为没有尸源怎么查也白费劲,因而敷衍了事,以至于贻误战机。”   全省积案中至少有四分之一是无名尸体案件,“801”这个切入点选择得非常好,齐兆友又是经验丰富的法医,让他负责可谓人尽其才。   杨忠旺暗赞的一个,饶有兴趣地问:“除此之外呢?”   “齐科长发现很多现场勘查人员工作不细致,不能按照要求完成无名尸体案件的勘查尸检工作,让案件的侦破雪上加霜;发现无名尸体案件的尸体处理也存在问题,对于疑似他杀而没有外伤的尸体,很多没做过解剖、毒化、病理等法医学检验。”   姜怡想了想,接着说道:“最后就是失踪人员和无名尸信息搜集得不完善,虽然现在建立了‘全国失踪人员信息系统’和‘全国未知名尸体信息系统’。但一些地方公安局的同志对这两个系统重视不够。在日程工作中接到人员失踪报案或发现无名尸时,对失踪人员和无名尸的必要信息录入不及时、不全面。甚至根本不录入。”   分析得很精辟,全在点子上。   作为省厅刑侦局副局长。杨忠旺非常清楚全省至少有几千具无名尸。   有正常死亡的,有非正常死亡的,甚至有很多交通事故死亡的无名尸,在保险公司和肇事车主那儿有几十万赔偿都没人去领。最难以启齿的是,为了让命案破获率好看点,很多疑似他杀的无名尸案根本没上报。   然而他只是刑侦局副局长,不是局长,更不是厅长,解决不了这些问题。想了想之后不动声色地问道:“那齐科长有没有什么对策?”   “他正在整理一份材料,等整理好了再交上去。另外收集了很多寻人和无名尸网站,加入了很多寻人的qq群,甚至请夏主任帮他建了一个无名尸网站。同时跟江城及江城周边的殡仪馆联系,一有时间就去摸底统计,一上班就打开电脑上网浏览各大寻人和认尸网站,不仅没放弃海东那个案子,而且正在研究更多的无名尸,包括那些正常死亡却没人认领的。”   杨忠旺感叹道:“他做了很多工作。而这些工作我们刑侦局却一直没重视。”   姜怡急忙道:“杨局,我在大案要案处呆过,总共才那几个人,要兼顾那么多种刑事案件。哪忙得过来?我们‘801’只负责命案积案,而且要清查积案又绕不过无名尸这一关,不重视。不下点功夫真不行。”   “这倒是,术业有专攻。你们就是干这个的,如果不在这上面下功夫。很多案子真没法清查。”   他话音刚落,韩大处长从后面开门走了出来,笑容满面地问:“杨局,您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儿来的?昨晚那么大行动没收获?”   杨忠旺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一边示意他回房,一边尴尬地说:“韩处长,韦局也是被逼无奈,那件事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外面有黄港市局的人,说话确实不太方便,韩均把他让进房间,带上房门笑问道:“杨局,你们是刑侦局领导,你们的话就是指示,只有你们逼别人的份,怎可能被别人逼?”   杨忠旺一屁股坐到床边,不无自嘲地笑道:“韩处长,回国这么久,难道你真不知道公安系统是统一领导、分级管理、条块结合、以块为主吗?说起来叫督导,其实就是业务指导。怎么查,投入多少警力,投入多少财力,最终市局说了算。   你千万别笑话,县官不如现管,现在好多了,我们意见人家能听听,以前人家是爱听不听。江城市局刑侦局最牛的时候,真不把省厅刑侦局放在眼里。责任又捆绑在一起,案子不破,他们日子不好过,我们同样不好过,这不是被逼无奈是什么。”   这个问题太复杂,韩大律师可没兴趣管,端起杯子问:“激将法激出点什么没有?”   杨忠旺摇摇头:“说起来我们是有些强人所难,士气是激发出来了,可像这种案子光有士气没用,必须有一个突破口,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侦查方向。”   毫无疑问,昨晚的大排查又一无所获。   韩均沉思了片刻,低声道:“杨局,您是老刑警,应该非常清楚破案这种事欲速则不达。 你们逼越紧,他们越容易出错。虽然现在法制相对健全了,不至于发生冤假错案,但会直接影响到专案组的调查方向。因为在他们看来,去调查被害人身份需要时间,而且希望渺茫。想在年三十前破案,只能挖地三尺,只能围着两个抛尸现场转。”   从警几十年,侦破过的大案无数,杨忠旺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关键这里是中国不是美国,不像美国警察只要尽力了,案子实在破不了别人也不会太过苛责。   中国人把人命看得比天大,所以有“人命关天”一说。   公安部门又把“命案必破”的口号喊得震耳欲聋,破不了不是打自己脸吗?况且凶手手段那么残忍,黄港市民被搞得人心惶惶,过几天又是传统春节,案子不破没法交代啊。   他不想解释,因为跟眼前这位在美国生活很多年的人根本解释不清,只能意味深长地说:“韩处长,正因为考虑到黄港市局承受着方方面面压力,容易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遗漏,我们才请你们‘801’过来协助。毕竟你们没破案压力,可以从容的不受干扰的调查。”   他们有他们的难处,既然来了韩均当然不会真袖手旁观,放下杯子道:“我们会尽力的,但不敢保证年三十之前能破。”   “有这句就行了。”   杨忠旺笑了笑,忍不住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查?”   “本来想休息三天,看您急成这样肯定休息不了。至于怎么查,我现在只能用最笨的办法验证一下各种可能性。比如找个箱子,里面装上跟尸块差不多重的东西,最好是猪肉什么的,从工业园区扛到第一抛尸现场,然后扔进河里看看它是沉得还是漂的,会不会漂到其它地方。”   韩均想了想,继续说道:“晚上再开车从高速出口和几个主要路口出发,设想自己是凶手,会往哪个地方抛尸。我和生姜不认识路,对黄港非常陌生。如果一百次中能有一次开到两个抛尸现场附近,那我就要考虑把调查方向转移到黄港以外了。   总之,就像你们请我们‘801’来给黄港市局拾遗补缺一样,我现在也只能给夏主任、詹升荣、谭雁冰、孙大勇拾遗补缺。现在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把能做的全做了,到底能不能破,只能看运气。”   生姜刚才说得很清楚,西郊植物园那边的留守人员全在查,整个“801”可以说全动员了。近30名来自全省各市县公安局的精英,加上他们以省厅名义请地方公安机关协助调查的干警,这个阵容不可谓不强大。   正如他说的,他只要拾遗补缺。   杨忠旺吃了颗定心丸,不禁打趣道:“韩处长,提起运气,我发现‘宝玉’这次好像没来。”   韩均乐了,哈哈大笑道:“您别说,我真想带它来的。问题是我和张琳出国那两个月期间,一直是张妈帮着照看,这一照看照看出了感情。我刚把它领回去没几天,张妈就找上门说你们没时间回去陪我们,那就让‘宝玉’回去陪我们吧,就这么被她给带走了。”   杨忠旺站起身来,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摇头道:“老太太也真是的,连‘801’的墙角都挖。‘宝玉’是吉祥物,这么大案子没它可不行。”   “谁说不是呢,关键跟空巢老人没法讲理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801”总动员   “801”完全不同于一般的办案单位,几个科室的人员配置完全是按照实际需要,不像刑警队那样人数差不多。   一科(综合管理科)人员最少,只有一名干警和一名从厅里调来的职工,包括兼任科长的崔云海在内,总共就3个人。   二科(积案初查科)人数最多,包括王思强科长在内共19名干警,按照刑警队的习惯分成三人一组的六个探组,现在正一边学习一边研究案卷材料,等过完春节就赶赴各市县公安局对陈年旧案进行一次摸底。   三科(积案复查科)人员不多,包括兼任科长的夏莫青副主任和副科长“小魔女”在内共6人。但所有被借调到“801”的干警都明白,只有考试成绩最好、办案经验最丰富、厅领导和‘801’领导最看好的人才有机会进入三科,才有机会跟icpo一起办案。   四科(积案追查科)人员同样不多,包括齐科长在内共8人,负责的全是积案中的积案。不仅不容易出成绩,而且科长比“小魔女”更变-态。去殡仪馆看尸体是“家常便饭”,回来之后又要研究同样毛骨悚然的尸体照片,被分到四科的人必须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上了一星期班,搞清楚这些情况的罗宝进既失落又有些庆幸,虽然没能分到三科,但至少没被分到四科,不用像一起从市局考进来的刘化峰,一上班就要打开电脑比对一下无名尸。   三科在黄港协助地方公安部门办案,一科、二科和四科要协助三科。上午研究案卷材料,下午培训的作息时间全被打乱了。从昨天上午10点开始进入办案状态。所有人员取消休假,周六和周日留到春节补休。   谭雁冰那小子厉害了。遥控指挥,把这么多人指挥的团团转。   罗宝进抬头看了一眼谭雁冰空荡荡架子床,拿起车钥匙正准备下楼走访昨天没走访完的十几个箱包零售商,被戏称为“政委”的一科干警沙志会,突然跑来通知道:“老罗,大会议室开会,崔主任、王科长和齐科长有新安排。”   “好的,这就去。”   8点零5分,包括负责财务的一科职工彭丽珊在内的三个科室人员全部来到会议室。   “801”没那么多规矩。没人穿警服,不用点名,不用起立,值班人员不用立正敬礼向领导汇报人数,不用请领导下指示。   “同志们。”   崔云海穿着一身夹克,拿着一份文件,站在众人面前简明扼要地说:“刚接到韩处长和夏主任电话,他们一致认为想侦破‘黄港12.12案’,必须尽一切可能查清被害人身份。这项工作黄港市局在做。我们也在做,但力度不够大。根据负责清查被害人身份的谭雁冰要求,我们要对调查方案作一些调整,具体作哪些调整。王科长给大家安排。”   “801”开会领导是站着的,崔云海如此,王思强同样如此。   他翻看了一眼刚制定的协查方案。接过话茬道:“调整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走访、询问黄港周边3个地级市、14市辖区、13个县级市、15个县。过去一年中所有招聘使用过外来务工人员的厂矿企业、宾馆酒店和娱乐场所。   二是要把认尸和征集线索的公告,贴到这三个市所有外来人员聚集的城中村、城乡集合部及外来人员流动性较大的火车站、汽车站。要拿着被害人的脸部和衣物照片。一家一家问,要把认尸公告贴满大街小巷,这两个工作量不仅非常大,而且要细致,光凭发几份协查通告肯定不行。   所以我们要分成六个小组,立即赶赴要排查的几个市。三个小组以省厅名义督导,三个小组检查落实情况。罗进宝、孙成伟一组,王涵、 邰超一组……”   一个地级市四个人,两个人督导,两个人抽查,真正的雷厉风行。   被点到名的人全是来自相应市局,对情况熟悉,同时这也是个“衣锦还乡”的机会,罗进宝是其中之一,被点到名后真有些激动。   看着众人跃跃欲试的样子,崔云海面无表情地补充道:“三个市局那边,我已经协调过。认尸和征集线索的公告夏主任不仅排版好了,并且已经发给三个市的几家印刷厂,正加紧印刷,你们到了之后就可以提货,就可以展开工作。”   见他微微点了下头,王思强接着安排道:“公告上留的是指挥中心三部电话的号码,李月、陈庆伟,你们二人从现在开始在指挥中心值班,宋维娜、肖云飞负责研判,一有结果立即向谭雁冰通报。”   被点到名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地起身道:“是!”   “秦宽、吕珊,你们继续负责行李箱这条线,不要把眼光局限于江城,不要坐等协查通告的反馈。散会后你们自己分工一下,安排几个人去sh等周边几个大城市,我就不信没人卖过这样的行李箱。”   崔云海又补充道:“经费不是问题,小彭那儿现金不多,一个人先借两千,不够往你们银行卡上打。另外春运期间交通繁忙,开车的要注意安全,坐车的同样要注意安全。”   任务全分配给了二科,四科干警李忠臣忍不住举手问:“崔主任,我们呢?”   不等崔云海开口,齐兆友便冷冷地说道:“我们四科继续网上寻人,到现在没消息,这说明帖子发得不够多,覆盖面不够广。黄港及黄港周边几个市县要发,其它市县也要发,包括江城。”   “是!”   ……   后方全部动员了,前线同样不会闲着。   打发走省厅刑侦局杨忠旺副局长,韩均师徒就换乘沃尔沃大拖车赶到距第一抛尸现场不到一公里的工业园。   现场重建,说干就干。   不但他换上一层防护服,扛着一个装有猪肉的行李箱在田间奔跑,连司机老聂都像他一样扛着箱子从另一个方向往东港河边跑。   这种力气活儿小女生当然不会干,生姜追在他后面大呼小叫道:“师傅,您慢点,这里晚上虽然没什么人,但为了不让人起疑心,凶手肯定不会跑这么快的。”   “有道理,是应该慢点。”   韩大处长从善如流,立马放缓了脚步,行李箱拖着不吃劲,扛着真有些重,走到小河边时已气喘吁吁,中间甚至休息过一次。   老聂同样搞得大汗淋漓,把行李箱往河里“嘭咚”一扔,扶着双膝摇头笑道:“老了,真老了,才几十斤重,走这点路就受不了。处长,不是跟您吹,我年轻时,特别当兵那会儿,这箱子我一手能提一个。”   韩均接过宝贝徒弟递上的水喝了一口,看着沉下去又浮上的箱子道:“聂师傅,别说你,连我都有些吃不消。”   生活作风虽然有问题,破案时还真有模有样。   柳莹回头看了一眼沃尔沃大拖车,暗想别说李局和雷支队不会像他这样亲力亲为,或许连专案组的几个刑警队长都不会这么干。   姜怡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蹲在河边说:“师傅,浮的,比重在那儿呢,我感觉它不会沉。”   “这我早知道,我真正想知道的是它会不会漂。”   韩均放下矿泉水,回头笑道:“柳警官,你手机可以上网吗,如果可以帮我查查案发前后的天气情况,看有没有风,什么方向的风,风力大不大。”   考虑的真细,柳莹暗赞了一个,掏出手机道:“好的,我这就帮您查。”   结果显示案发前后天气非常好,没雨没风,姜怡回头道:“天气预报不会准的,经常说下雨不下雨,我感觉应该问问。”   “生姜说得对,确实应该问问。”   他们师徒一唱一合,柳莹只能走到一边用本地话当电话帮他们问。结果证明那几天的天气真非常好,好得像提前进入了春天,不用穿现在这么厚,只要穿一件羊毛衫。   一河散发着阵阵臭味的死水,行李箱漂浮在黑色的水面上真不漂,老聂点上根烟道:“处长,凶手也可能从河对边抛的尸。使劲儿往河里一扔,箱子有惯性,从那边漂到这边来的。”   韩均摇头苦笑道:“河对岸专案组查过了,万亩良田,没什么人家也没好路,凶手想走到对过抛尸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姜怡掏出手机看了看刚收到的短信,低声汇报道:“师傅,詹老师问完了,案发前后上游大坝既没放水也没抽水,他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韩均沉吟道:“凶手没像我们一样把箱子里的东西用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如果是从工业园那边扛过来的,这一路上肯定会留下点什么。既然不是扛过来的,那行李箱是怎么来的?难道真用船?”   “前面那个村子。”   排除掉其它可能就剩下一个可能,姜怡蓦地起身道:“被害人有可能是外来人员,凶手却不一定是外来人员。师傅,我感觉只有这个可能,问题肯定出在前面那个村子。而专案组只排查了租住在那里的外来人员,并没有认真排查过本地人。”   虽然村民见过被害人,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韩均权衡了一番,毅然道:“给杨局打电话,请他提醒下专案组,让专案组再查了一次。” 第一百六十二章 眼前一亮!   又是三天过去了,离省厅和市委市政府领导要求的除夕前破案只剩下五天。   一点线索没有,这种无名尸案怎么查?   就算有线索,就算能锁定到几个嫌疑人,在这个交通运输最为繁忙、几乎所有在外打工人员都在往家赶的时候,想在除夕前抓获凶手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黄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雷启航支队长恨透了凶手,什么时候不作案,偏偏在这个时候作案。作案就作案吧,为什么一定要分尸抛尸?如果手段没这么残忍,影响没这么恶劣,省厅和市委领导肯定不会震怒到要求市局限期破案的程度。   换作一般死亡一人的命案,根本用不着他担任这个专案组长,宋局和李局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天几个电话问进展,省厅刑侦局正副局长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在黄港一呆就是一个多月。   命令案侦破不是围捕犯罪嫌疑人或逃犯,况且“黄金24小时”已过去一个多月,专案组成员并不多,只剩下刑侦支队刘风新副支队长、东港分局方坤副局长、东港分局刑侦大队吴延大队长等十几个干警。   在电话里跟局领导汇报完工作,他再次召集专案组主要成员开会。   “……局领导指示传达完了,总结起来就五个字:除夕前破案!这是命令,容不得你我叫苦叫难。刚才想了一下,时间就剩下这么多,接下来的调查重点仍然要放在案发前后经过东凌公路的机动车辆上。只要在丁字路口经过的,只要有记录的。不管它有没有拐进东港河边的小公路,全要查。一辆不能漏。”   东凌公路相当于绕城公路,车来车往。24小时川流不息,这个工作量不是一点两大。可正如他所说,想在5天内破案只能这么查。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东港分局刑侦大队长吴延狠狠地掐灭烟头,起身道:“雷支队,我们坚决执行命令。”   具体工作由分局干,怎么安排当然要由他负责,雷启航微微点了下头,指着门道:“去吧。考虑周密点,早安排早行动。”   “是!”   吴延带着几个干警走出会议室,东港分局刑侦副局长方坤汇报道:“雷支队,刘支队长,东阳村开会前刚排查,不管外来人员还是本地村民,包括出外务工回家过年的本地人,有一个算一个全在排查范围之内,没发现任何可疑。”   挨家挨户摸排。一个房间没错过,工作细得不能再细,不出意外的做了一个无用功,一想到这个工作是“801”让刑侦局领导提出来的。刑侦支队刘风新副支队长便冷冷地来了句:“又不了解个情况,完全是在瞎指挥!”   雷启航摇头叹道:“他们就是干这个的,认为只要我们没查的都应该查查。所以他们才会把‘想专案组没想到的、做专案组没做过的’挂在嘴边。”   人离得不远,就在十几公里外的交通宾馆。但从他们来黄港到现在一次没见过,方副局长好奇地问:“雷支队。他们这几天在做什么,该不会坐在那儿等我们排查的消息吧。”   李局刚在电话里通报了两个情况,雷启航认为有必要跟他们说说,不无羡慕地介绍道:“我们虽然把人撤回来了,但他们自己有人,只是没全来黄港。连李局直到中午吃饭时才知道,他们把重点放在调查被害人身份上,放在黄港以外。   几天前就在周围三个市的二十几个县区大张旗鼓的走访询问,把认尸和征集线索的公告贴满了大街小巷。上面派人督导,下面派人检查,城中村、城乡结合部、汽车站、火车站、农贸市场……连长途车都没错过。”   刘风新惊问道:“动作这么大?”   “等会你上网看看,网上也全是。他们是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的人,彭副省长和董副厅长是他们的直接上级。要权有权,要经费有经费,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哪像我们一样只能发一两份协查通告,人家有时间就帮着查查,没时间就放到一边。”   雷启航轻叹了一口气,接过香烟继续说道:“他们不但查这个案子,并且有时间和人手查那两个离家出走的女孩。夏莫青你们应该多少听说过,有名的情报研判专家,有她在查两个孩子的下落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个在gz,一个在sh。新电话号码、新qq号、住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工作,查得一清二楚。并以省厅名义请两个地方的公安部门协助,两个孩子这会儿全在辖区派出所,就等两家家长去接。”   帮着找回两个离家出走的女孩,这不是打黄港市局脸吗?   先是说什么市局专案组“不够失败”、“失败得不够彻底”,现在又多管闲事搞这一出,刘风新越想越气,一脸不屑地说:“有那么大权,有那么好条件,找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怎么不把这个案子破了?”   “你知道什么。”   雷启航磕了磕烟灰,忧心忡忡地说:“我打听过了,不管什么案子,801办案就一个星期,而且破获率很高。这才过去三天,他们刚把网撒下去,说不准真能让他们查到被害人身份,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专案组在局领导支持下,可以在黄港掘地三尺,但去周边三个地级市就不好使了。就算人家愿意协助,也不可能像对待“801”一样对待专案组。   刘风新想了想,又摇头道:“这也不算本事,要是我们能跟他们一样干,我们早做了。”   雷启航摸了一把脸,倍感无奈地苦笑道:“老刘,方局。只要能在除夕前把这个案子破了,我们失败就失败吧。他们是‘801’。是省厅为清查积案专门成立的正处级办案单位,输给他们不丢人。”   ……   与此同时。韩大处长师徒和夏莫青等人正在交通宾馆对面的饭店包厢里为邓南晴庆功。   “处长,您别再夸了。”   邓南晴被表扬得很不好意思,放下筷子解释道:“能查到那两个孩子下落,一是运气好,二是并不难查。毕竟她们是女孩子,一个人孤身在外肯定寂寞,肯定会跟以前的朋友联系。只是家长开始问过几次没问到结果,心灰意冷没再去问。跟她们有联系的几个同学呢,又出于朋友义气帮她们保密。所以才会搞出这么大误会。”   这个真不能全怪公安机关不作为,一是其中有一家没报案,一是受办案条件限制,没那么多警力更不会有那个经费。美国警察遇到这种情况,也是登记一下,简单调查一下,然后请相关执法部门代为留意,不会投入那么多警力和财力帮家长去找。   每逢佳节倍思亲。   韩均不由想起远在纽约的韩老头,想起韩老头之所以留在唐人街其实是在等他孙子。想跟他失踪的孙子团聚。   可惜美国不像中国,没户籍制度,执法部门又非常注重保护个人**,想通过社会安全号码查找一个人非常难。并且不知道他儿媳和孙子到底有没有离开美国。   韩均感慨万千,端起果汁笑道:“不管怎么说,你帮两家家长找到了他们的孩子。儿行千里母担心。就算那两个孩子不愿意回家,至少知道她们平安无事。她们父母不用再像之前那么提心吊胆,可以放心的过个年。”   夏莫青重重点了下头。感同身受地说:“要是我儿子离家出走,一年多杳无音信,我真不知道我会不会发疯。小邓,你做了一件好事,大好事,应该给你庆功。”   “是好事也是小事,关键是案子,三天了,一点眉目没有,可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心里着急。”   邓南晴着急,谭雁冰更着急。   他负责的那条线,投入那么多警力和财力,到现在都没线索。如果案子破不了,他真不知道回去后怎么面对那么多同事,放下筷子愁眉苦脸地问:“处长,夏主任,我们的调查方向是不是有问题?或许被害人只是经过江省,并没有在黄港及黄港周边生活过。”   “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韩均笑了笑,循循善诱地说:“你想想,黄海交通是发达,但不是sh和江城那种外来务工人员返乡的必经之地,就算是她也不太可能中途下车。毕竟案发时没开始春运,不存在买不到车票,必须中途转车的问题。”   夏莫青附和道:“小谭,公告贴出去才两天,走访询问仍在继续,我们要有耐心,不能着急。”   詹升荣没两位领导这么淡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处长,夏主任,我感觉我们不能坐等线索,应该再想想凶手是怎么把尸块抛到第一现场的。如果能想通这一点,那我们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不等师傅开口,姜怡便脱口而出道:“这三天我们去过六趟,什么办法都想了,问题是想不通啊。”   破案的契机应该就在这儿,韩均掏出正振动的手机,一边起身出去接电话,一边笑道:“想不通也要想,只要能想通,我感觉这个案子应该就能破。”   电话是“法官大人”打来的,只听见她在那头撒娇般地问:“亲爱的,案子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大姐刚才又打电话,问我们过年回不回去,如果不回去,那她们就初二过来。”   “案子暂时没眉目,估计真要到年三十才能回去。我姐那边就不要让她们跑了,我们初二回去,初三回来。”   “行,我就这么跟她说。”   服务员上菜,韩均让开身体,走到走廊尽头像哄孩子般地哄道:“你怎么样,这两天寂不寂寞,要是寂寞就回去陪陪你爸你妈,我们回去时顺路接你。”   “艾琳来了,整天陪她逛街,一点不寂寞。”   张琳突然想起一件事,献宝似地娇笑道:“对了,我也接到一个业务。祁教授介绍的,四十万,钱虽然不多,但没什么难度,最多两个月搞完,不错吧?”   “什么业务,这么好。”   “除了科研项目我能接什么业务,高新区一个公司往江里偷排污水被环保局抓到了,被开了500万罚单。如果不整改,如果下次再偷排,会罚更多。物理处理投资太大,他们打算用化学处理,我现在又正好研究这个……”   偷排污水!   韩均眼前一亮,欣喜若狂地笑道:“亲爱的,你真是我的天使,我爱死你了!等会再聊,我现在有事,等忙完了再给你打,再给你庆祝。”   “忙去吧,早点忙完早点回来。”   张琳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挂断电话推开包厢门,指着满满的一大桌子菜笑道:“各位,赶快吃,吃完了一起去第一抛尸现场附近的工业园。”   姜怡太了解他了,蓦地起身问:“师傅,有眉目了?”   “推测,只是推测,要看过才知道。”   詹升荣正准备问是什么推测,谭雁冰的电话响了,接通之后“嗯嗯嗯”了几声,突然流露出一脸兴奋不已地表情。   “处长,二科查到行李箱的生产厂家了!徽省一家小厂生产的,由于销路不畅,只生产半年,然后改生产廉价书包。并且全国就徽省有卖,徽省也只有两个市卖过。”   他把指挥中心刚发到他警务通上的短信凑到韩均面前,激动不已地汇报道:“反馈这个情况的辖区派出所,从厂家那儿找到一份经销商的联系方式。王科长正准备亲自带人去徽省调查,齐科长把网上寻人的重点也转移到了那两个市。”   难怪专案组查不到,原来只生产了半年,而且没销出省。   刚有了一个设想,又接到一个好消息,这说明不用那个诡异的能力同样能破案,韩大处长非常高兴,意气风发地笑道:“各位,我感觉我们这一趟不会白来,或许可以提前回去过年。吃,赶紧快,不能浪费时间,更不能浪费食物。” 第一百六十三章 真正的第一抛尸现场   “801”严格执行中央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八项规定。轻车简从,不要陪同,不要接待,不接受宴请。   有通讯设备先进的大型警务指挥车,根本无需利用城西分局的办案条件。以至于所下榻的交通宾馆距城西分局仅一条马路之隔,他们却从来没去过。   刚到那天晚上,城西分局龚局和汪政委受市局领导委托,想请他们吃顿饭,给他们接个风,他们一点面子不给,说不去就不去。   他们不吃市局的,柳莹等向导兼司机自然也不会吃他们的。   早上吃完早饭来,中午和晚上在分局食堂解决。反正离这么近,用不了几分钟,耽误不了他们工作。   刚才去对面饭店吃饭,那对关系“暧-昧”的师徒和夏副主任叫了,她找了个借口没去。才在分局食堂吃好饭洗完碗,夏副主任就打电话请她们过来。   夏副主任雷厉风行,不等三人开口就指着停在大拖车边上的两辆警车说:“同志们,我们立即出发,去第一抛尸现场北边的那个工业园区。老李,小徐,你们依然开你们的车,在前面带路。小柳,你不用开车了,上来有几件事我们要请你帮忙。”   她的话就是命令,三人不约而同地应道:“是!”   朝夕相处三天,警务指挥车还是头一次上来。从外面看就是大一点、长一点、夸张一点,上来后柳莹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既豪华又先进又舒适。   这日子过得太滋润了。不仅有会议室、休息室、洗手间和淋浴室,在车上可以办公。可以休息,可以上网。甚至可以做饭。因为她一眼就看见了冰箱和微波炉。如果非用一个词儿来形容,那就是“**”,并且只能是“**”。   “柳莹,吃不吃水果?”姜副科长很热情、很能干,居然准备了一个果盘。   “谢谢姜科长,刚吃完饭,我真吃不下去。”   “那别傻站了,快坐。”   “哦。”   车缓缓的动了,坐在会议桌顶头的韩大处长合上笔记本电脑。笑问道:“小柳,工业园区有管委会吧?”   眼前这位不仅是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顾问,同时也是正儿八经的厅直部门领导。   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处长,实职正处。行政级别高,警衔更高,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柳莹真不敢相信有如此年轻的三级警监。   尽管对他的作风很不认同,对他们那种“暧-昧”关系很是不耻。但只能放在心里,不能流露在脸上,更不能说出来。   柳莹急忙坐直身体,像开会一样双手放在膝盖上汇报道:“报告韩处长。城西工业园区有党工委,有管委会,党工委书记赵书记同时兼任区委副书记。是城西区委常委。”   “有就好,我不要找赵书记。我只需要一份工业园区所有企业的名单。”   “企业名单分局应该就有,我帮您打电话问一下。”   夏莫青从电脑边拿起一张名片。微笑着递给她道:“这上面有我邮箱,找到之后请城西分局同志发到我邮箱里。”   “是!”   平安和谐是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目的。想做好社会治安工作,当然离不开经费保障。黄港市很多年前就出台过一个社区治安防范规定,本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原则收取治安管理费,用于各社区联防队员的报酬和补贴。   联防队员早没了,现在只有协警,但备受争议的治安管理费仍然在收。   “801”要得急,城西分局治安大队来不及整理,竟发来一份电子版的工业园区治安管理收费清单。按企业规模大小和职工人数多少收费,几千到几万不等,把韩大律师搞得啼笑皆非。   詹升荣不明所以,看着清单问:“处长,您怀疑凶手是园区企业职工?”   “要是园区企业职工,专案组早查出来了。”   韩均摇摇头,指着显示器上的几家企业笑道:“大大小小印染厂十几家,我刚上网查过,每印染加工1吨纺织品,要耗水200吨左右,其中90%会成为废水。”   想到臭气熏天连鱼都不多的东港河,姜怡若有所思地问:“环境就是被他们污染的?”   “我感觉应该是。”   公安厅的人居然管起环保厅的事,柳莹被搞的哭笑不得,禁不住提醒道:“韩处长,园区有污水处理厂。”   “我知道,这几天我从那儿经过好几次。”   韩均转身打开另一台电脑,上网点开电子地图,指着地图上的几条主要道路,轻描淡写地说:“各位,我们分工一下,到了园区之后我和生姜一组,从开发一路往东走;夏主任和小柳一组,从开发二路往东走;詹升荣、邓南晴一组,谭雁冰、孙大勇一组,分别从开发三路、开发四路由西往东搜索。”   “师傅,搜索什么?”   “马路两侧的集水井,要特别留意那些井径比较大的。”   詹升荣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喃喃地说道:“第一抛尸现场附近有一条管径近两米的出水口,如果凶手在园区抛尸,如果把行李箱扔进集水井,那么只要有水就可以沿涵洞被冲到东港河。”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调整了一下地图比例,指着第二抛尸现场笑道:“并且从园区去第二抛尸现场很顺路,去第一抛尸现场反而不顺路。如果能证实这一点,那凶手就很难躲过园区的监控。”   姜怡也反应过来,摸着额头一脸追悔莫及地说:“不下雨不等于没水,东港河那么脏那么臭。污染那么严重,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想到。”   “我同样没想到。还是你师娘提醒的。”   案子有眉目,柳莹激动不已。也不管他们的关系暧不暧-昧了,急切地说:“韩处长,管委会应该有排水工程的图纸,只要能借到图纸,就能沿图纸上最粗的涵洞往上找,肯定能找到。”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现在只是推测,反正工业园区就这么大,能把行李箱扔进去。并且能够被水冲到东港河的集水井应该不多,应该很容易找。”   正如他所说,工业园区井径足够大的集水井并不多,与第一抛尸现场呈直线的更少。   更何况集水井不是马路中央的水道检查井,修在护栏外,井口露天,没有遮盖,二人一组,一人负责马路一侧。十五分钟不到,就非常容易地找到了三个。   詹升荣和邓南晴乘坐城西分局的警车,从开发三路赶到最南边的开发一路,推开车门跑到韩均师徒所在的集水井边。兴奋不已地汇报道:“处长,姜科长,我们那边管径小。谭雁冰和孙大勇那边更小,应该就是您找的这个或者夏主任找到的那个。”   姜怡环顾了下四周。拿出下车时打印的地图看了看,一脸沮丧地说:“问题是从南到北这条线上没印染厂。他们要偷排污水只会排到第一抛尸现场东边或西边。”   河水不流动,就算冲也冲不出多远。而排涝口与排涝口之间的距离很远,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看着他们一脸失望的样子,韩均指了指马路斜对过的污水处理厂:“看见没有,没印染厂不等于没污水,事实上这里的污水比印染厂更多。”   邓南晴一脸不可思议地问:“处长,您是说专门处理污水的工厂会排放污水?”   韩均点点头,看着已经干枯的集水井说:“污水处理厂也是企业,是企业就会追求最大经济效益,完全有向外偷排污水的可能。如果这里才是真正的第一抛尸现场,如果对面污水处理厂真通过排涝管网偷排过污水,如果抛尸和排放污水间隔时间超过三小时,那么就有很大几率能在下面找到被害人的血迹。”   人体血液中含有血红蛋白,从空气中吸入的氧气就是靠这种蛋白质输送到全身各部分的。   血红蛋白含有铁,铁能催化过氧化氢的分解,让过氧化氢变成水和单氧,单氧再氧化就能在紫外线灯下发出蓝光,这种现象被称之为鲁米诺反应。   这种检测方法极为灵敏,被各国执法机构广泛应用,能检测出只有百万分之一含量的血,即使滴一小滴血到一大缸水中也能被检测出来,由此可知想把它冲掉有多难。   姜怡油然而生起一股希望,掏出手机道:“师傅,我给柳莹打电话,让她通知技术人员带鲁米诺试剂过来勘查。”   让专案组排查了一下东阳村,结果一无所获。   韩均不想再打没把握的仗,摇头道:“有没有排放污水,去对面问问就是了,用不着这么麻烦。”   天底下没那么多巧合,如果对面污水处理厂在案发前后确实偷排过污水,那这里才是第一抛尸现场的可能性将会非常高,毕竟除此之外无法解释行李箱为什么会出现在东港河里。   姜怡想了想,忧心忡忡地问:“偷排污水被抓到是要罚款的,他们会说实话吗?”   韩均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人命关天,他们敢不说实话?”   詹升荣点点头,跨过护栏道:“小刘,把车开到污水处理厂门口去。通知小柳和老李,让他们赶快过来。”   城西分局干警扶着方向盘道:“是!”   不一会儿,所有人全部赶到污水处理厂大门外。   两辆警车,一辆沃尔沃大拖车,三个穿警服的警察,七个便衣,把门卫吓了一跳。得知公安厅的人要找老总了解情况,连忙开门让他们进去。   东海污水处理公司是一家民营企业,实力雄厚,在黄港市有六个污水处理厂,工业园区只是其中一个。   这里臭气熏天,大老板自然不能呆在这儿。接待他们是一个姓向的经理,热情无比的把众人请进接待室。又是敬烟,又是让人去倒茶。   “向经理。别忙活了,我们就问几个问题。了解一下情况。”   向经理非常健谈,坐下身来一脸凝重地说:“对面死人了,我知道。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想方设法抓到那个凶手,他太残忍太疯狂了,杀人了还分尸,想想就怕。”   韩均可没时间跟他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向经理,我们是公安厅来调查这个案子的办案人员。不是黄港市公安局民警,更不是城西分局民警,我们要问您一个问题,希望您能够如实回答。”   “当然,当然要如实回答,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紧盯着他双眼问:“向经理。我想知道去年12月8日至12月11日,贵公司有没有通过园区排水管道往东港河排放过污水。您别急着回答,想好了再说,因为人命关天。这直接关系到我们正在侦破的这起杀人分尸案,您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负法律责任。”   东海污水处理公司建于2007年6月,当时设计处理能力是每天2万吨。负责集中处理园区内6家印染企业的废水。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园区内印染企业由最初的6家变成现在的14家。远远超过其处理能力。   再加上前段时间在搞设备改造,准备从印染行业的二级排放标准。提升到一级排放标准。所以利用排涝管网偷排的频率比以前高,偷排的量也比以前多。   这不是一件小事,说实话是要被处罚的,可不说实话又要承担法律责任。向力华吓出了一身冷汗,沉默了半天都不敢开口。   夏莫青掏出警官证在他眼前亮了亮:“向经理,贵公司到底有没有偷排并不难查。你心里清楚,楼下那些职工心里也清楚,我相信你不说一样会有别人说。”   “公……公……公安同志,我们是搞污水处理的,怎么会……怎么会做那种破坏环境的事。”   眼神闪烁不定,说话支支吾吾,一看就知道没说实话。   韩均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向经理,我知道作为一名高管,你要为你的雇主负责,要维护他的利益。同时作为警察,我们也不会替你们保密。如果真偷排了,你们肯定会受到环保部门处罚。   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不说实话,那接下来调查这个情况的将会是省环境保护厅,而不是黄港市环境保护局,更不会是城西区环境保护局。”   詹升荣趁热打铁地提醒道:“向经理,韩处长说得很清楚,到底哪样更负责,哪样更能维护你老板利益,你心中应该有数吧?”   想查真的很容易,问几工人,化验一下东港河的水,想赖都赖不掉。   如果由黄港市环保局处罚,老板找找人说说情,或许能少罚一点。如果闹到省里,罚款肯定是黄港的几倍。   人命关天,这件事居然跟命案扯上关系,他们不查个水落石出肯定不会罢休。   向力华暗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苦着脸承认道:“公安同志,那几天我们确实流出过一次污水,真不是故意的,是改造工程的施工人员操作失误打开了污水池的水阀,导致污水流出的。我们监管不到位,管理不完善,我检讨……”   推测得到证实,韩均欣喜若狂,摇头笑道:“向经理,我们是警察,不是环保执法人员。监管不到位,管理不完善,您跟他们去检讨,相信他们会理解的。我们想知道是,贵公司排放,不,应该是操作失误导致污水流出的确切时间,这对我们非常重要。”   师傅就是师傅,真幽默,生姜差点爆笑出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个又一个进展   一起作案手段残忍、影响极为恶劣的杀人抛尸案,牵扯出一起影响同样恶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的环保案。   专门处理污水的工厂居然利用排涝管网偷排污水,居然直接误导了公安机关的侦查方向!市委曾书记和方市长大为震怒,接到市局汇报后立即责令市环保局彻查,并委托分管工业、信息、交通运输、环境保护、水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许副市长亲临现场。   市委市政府如此重视,市环保局动作很快。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技术人员刚到,正在姜怡的引导下准备勘查集水井,市环保局领导就带着技术人员和环保执法人员跟来了。   侦破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黄港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宋昌盛,突然想起他同时是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成员,决定亲临城西工业园区慰问慰问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领导小组办公室三科副科长等名义上的部下。   值得一提的是,韩大处长是领导小组顾问,级别虽然没他高,但在领导小组里的地位却与董副厅长相当,不是他名义上的部下。   事实上正因为他婉拒了担任领导小组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的提议,上下级关系好理顺,彭副省长才亲自兼任领导小组组长,才由两位副厅长兼任副组长,才把全省十四个地级市公安局长拉进领导小组兼任成员的。   “801”虽然独立于刑侦局之外,但同样是厅直单位,连几个骨干都是从刑侦局调去的。更何况业务上根本分不开。至少在刑事技术检验一块离不开刑侦局的刑事技术中心。   “801”一连取得两个突破性进展,韦乐山非常高兴、非常有面子。一边像主人一样邀请宋副市长参观“镇厅之宝”,一边笑道:“宋局。两个集水井勘查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就可以迅速调整侦查方向,利用园区监控,组织图侦人员进行视频分析,在最短时间内锁定犯罪嫌疑人,进而查清其身份,争取在除夕前将其抓捕归案。”   厅里成立“801”, 宋昌盛真没当回事。   以为像一个兄弟省厅把人口服务管理总队与出入境管理总队合并一样,搞个全国首创。   说好听点叫“警务机制改革”或者“机制创新”。说不好听点就是个花架子,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噱头,从未想过他们真能破案。   以至于没认真对待“801”组织的借调考试,市局和几个分局一些干警报了名却因为在案子上,没给他们批假,去得全是些相对清闲的,结果16个人中9个提前交卷,剩下7个全部落榜。   大意了,太大意了!   没想到他们真能破案。真有两下子。   宋昌盛暗叹了一口气,紧握着韩均的手,不无自嘲地苦笑道:“韩处长,韦局。杨局,我们市局‘12.12’专案组确实很失败啊。案子拖到今天,迟迟没进展。总结起来可以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八个字来形容。   发现现场离真正的第一抛尸现场不到一公里,发现行李箱的位置距排涝口不到二十米。可他们就是想不到。一个多月时间,愣是围着发现现场团团转。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估计他们还要继续往那个牛角尖里钻。”   几个专案组主要成员匆匆赶来了,一个个尴尬不已地站在车外等指示。   韩均下意识看了一眼,摇头笑道:“宋局,失败不是贬义词,至少在我们‘801’看来不是。事实上专案组的工作非常有意义,正因为他们排除了其它可能,我们才能想到这种可能。况且这一切并没有得到查证,就算得到查证想破案,想抓获凶手仍要做很多工作。”   “失败就是失败,别帮他们说好话了。”   宋昌盛跟夏莫青亲切握完手,转过身来痛心疾首地说:“三位,上次借调考试,我们市局干警没考好。结束后我了解了一下,全省十四个兄弟市局中我们黄港市局居然扛榜(倒数第一),其它各项工作都在创先争优,这项工作没做好,这个人真丢不起啊!   韩处长,这件事你最有发言权,不知道能不能再给我们市局干警一次机会。大学毕业考试还能补考呢,你说是不是?”   这是对“801”示好的一种方式,然而韩大处长却不能答应他。   一是他不想管这些事,二是每次借调多少人员厅里有计划有安排,不能因为哪个人说几句好话就坏了规矩。   正不知道该怎么婉拒,夏莫青手机突然响了,她走到休息室里接了一下,很快走出来一脸激动地汇报道:“报告四位领导,詹升荣同志的推测非常精准,谭雁冰和孙大勇刚在开发一路与发展大道交叉口附近的一座小桥下,找到了一直没找到的被害人左腿。”   太神了!   宋昌盛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怎么找到的,那位同志是基于什么推测的?”   韩均翻出一张地图,拿起笔在上面画了一条线,微笑着解释道:“詹升荣同志是一位犯罪心理学家,被借调到‘801’之前一直在警官学院任教。他从技术人员正在勘查的集水井和第二抛尸现场位置判定,凶手抛尸时很可能是走一路抛一路,并且离公路不会太远。   我们发现集水井可疑,同时又知道第二抛尸现场,那么被害人剩下的一条腿也应该在这条公路的东西延伸线上,所以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找了找,没想到真找到了。”   夏莫青补充道:“可惜只找到被害人左腿和放腿的纸袋,那个纸袋跟第二抛尸现场的一样,无法通过其查到被害人身份。”   从发现集水井到发现第三抛尸现场仅用了一个半小时。判断非常之精准,行动非常之迅速。接下来的侦破工作由“801”主导比由市局专案组主导靠谱多了。   韦乐山不想在黄港过年,不失时机地提议道:“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被害人身体的最后一部分。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宋局,我建议接下来的侦破由‘801’组织指挥。在江城、在东靖、在东州、在海东,‘801’成功指挥侦破过五六起命案,其中包括一起12年前的陈年旧案,经验丰富,并且侦破速度非常快。”   “801”主导就是刑侦局主导,杨忠旺立即附和道:“宋局,连‘801’最年轻的姜怡同志,都已经组织侦破过两起死亡两人、影响极为恶劣的大案。参与侦破过的命案更多。其中包括去年全省涉案金额最高的‘10.01跨国杀人诈骗案’,交给‘801’您完全可以放心。”   已经够丢人了,把黄港的案子交给“801”组织侦破更丢人。   宋昌盛真不想答应,可是他们在短短三天内取得一个又一个进展,不仅通过行李箱锁定了被害人有可能来自的地方,并且已派人赶赴邻省调查。不仅解开凶手怎么把被害人躯体抛到东港河的谜团,甚至在解开谜团的一个半小时内找到一直没找到的被害人左腿。   专案组不争气,人家掌握绝对主动权,跟你商量是给你面子。   如果不借坡下驴。那他们完全可以独立侦查,没必要跟黄港市局通气。反正他们不但有自己的办案人员,同时可以调动其他市局警力,拥有比黄港市局更多的办案资源。   离除夕只剩下五天。万一到时候破不了,怎么跟省厅和市委市政府交代,怎么跟被搞得人心惶惶的黄港市民交代?   宋昌盛不敢冒那个险。只能同意道:“韩处长,那一切就拜托你了。从现在开始。黄港市局将全力配合。”   这是一个锻炼新人的机会,不让他们当一次领导。很难像生姜一样树立起自信,韩均也不客套,紧握着他手道:“宋局,我们会想方设法尽快破案,尽快抓获凶手,尽可能不让您失望。”   “谢谢,非常感谢,等案子破了,我给你们庆功。”   他们这几位公安系统的领导走下车时,东海污水处理厂办公楼前已停满车,已站满人。   办自己的案子要紧,宋昌盛没兴趣往前凑,低声介绍道:“正在讲话是我们黄港市委常委,分管工业、信息、交通运输和环境保护等工作的许副市长。那个胖子应该是污水处理厂老板,戴眼镜的那位是区委书记,他边上的是区长……”   市政府领导、区委区政府领导、市环保局领导、管委会领导,市区两级的环保执法人员,阵容搞得比公安都强大,可见上上下下对环保多么重视。   只听见许副市长指着污水处理厂老板,声色俱厉地怒斥道:“一边整改,一边运行,可以啊,不停止运行你去坐牢,你人先进去!你已经对我们的水源、环境造成这么大影响,这些账算得清么?   不积极主动配合调查,不认真反省接受查处,还想赚这种断子绝孙的钱,这样的企业要你干吗?你这样的企业家我们不欢迎。城区一幢大楼几个亿税收,多的有十几个亿。你占我们这么多土地,享受那么多补贴,产出就这么点,污染全部在我们当地,这样的企业我们不要!”   他的话震耳欲聋,把污水处理厂老板说得脸色铁青。环保局和管委会领导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吭声。   韩均不禁低声道:“许副市长看上去很生气。”   宋昌盛摇头苦笑道:“污水处理厂偷排污水,闹出这么大笑话,又误导了我们公安机关侦破,作为分管领导他能不生气?”   许副市长不是很生气,是非常生气。   训完如丧考妣的污水处理厂老板,又侧身道:“环保部门和管委会监管不力,责任要追究,要一究到底!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尤其管委会,要做好园区印染企业工作。污水处理厂停工整顿,必然会间接影响到他们的经济效益。   要跟他们讲清楚,企业家要讲点良心,讲点道德!告诉他们,市里正在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很快就要坚决淘汰高排放、高污染、高能耗、低效益的企业。这对他们是一个机会,该整改整改,该升级升级。不要把政策当儿戏,一旦验收不合格,上了黑名单,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污水处理厂真是既倒霉又活该。   客观的说,他们不仅没有误导侦查,反而无意中给侦查创造了有利条件。   如果不是他们利用排涝管网偷排污水,那么行李箱和箱子里的被害人躯体很可能要到明年才会被发现。光凭第二抛尸现场发现的一颗人头和一双手臂,这个案子只会更难破。   这个热闹看得正有意思,市局刑侦支队技术人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直接向他们局长汇报道:“报告宋局,集水井井壁和井底果然有血迹,井底一大片,井壁星星点点,符合行李箱坠落时的特征,我们已经取样,检材正在送往技术中心的路上。”   真正的第二抛尸现场得到确认,离案件侦破又近了一步,宋昌盛稍稍松下口气,回头喊道:“雷启航。”   “到。”   “我命令,‘12.12’专案组从现在听‘801’指挥,有什么情况向‘801’汇报,接下来该做什么听‘801’指示!”   局长异常严肃,刑侦支队长雷启航不敢有任何疑问,急忙保证道:“是!”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人物”   工业园区警务室离三个抛尸现场很近,楼上有园区管委会的会议室,楼后面有管委会食堂,马路斜对面有一家小宾馆,是一个绝佳的办案场所。   只是管委会人太多,市环保局领导、分管环保工作的区领导、区环保局领导、市环保局执法支队、区环保局执法大队……全在这儿,要查处、要整治、要整改、要追责,外面全是车,楼里全是人,阵容比公安强大,态度比公安认真。   韩大处长实在不想耽误他们工作,实在不好意思跟他们争,干脆让“12.12”专案组成员全部去城西分局报到,去城西分局设立侦破指挥部。   技术大队干警已勘查完,dna样本正在检验。周边监控早采集了,只是没像东凌公路通往第一发现现场路口的监控一样认真分析。   园区很多企业已放假,时间又过去一个多月,走访询问不会有多大收获,已彻底宣告失败的雷启航虽然很郁闷但也没表示反对,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让匆匆调来的刑警、治安和特巡警收队。   取得一个又一个突破性进展,打了一个翻身仗。   詹升荣、邓南晴、谭雁冰、孙大勇四个新人欢欣鼓舞,一个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准备再接再厉、一鼓作气破获这起杀人分尸案,一举找到并抓获那个凶残的犯罪嫌疑人。   一点沉不住气,这心理素质怎么破案?   韩大处长接过宝贝徒弟沏好的咖啡,慢条斯理地给他们泼起冷水:“各位。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凶手足够狡猾。抛尸时避开园区监控,那下午所有的发现将会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我们不能高兴的太早。更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视频分析上。”   师傅的话太有道理了。   想起“孙有碧案”,姜怡脱口而出道:“避开监控其实很容易,只要稍加留意就行。我们两个月前协助江城市局侦破过一起命案,犯罪嫌疑人19岁,可以说是个大孩子,文化程度才初中,真算不上狡猾,他就避开了所有监控。”   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参与侦破命案,心情难免有些激动。詹升荣被说得很尴尬,连忙道:“处长和姜科长批评得对,我们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侧身笑道:“夏主任,开始吧。”   “好的。”   夏莫青站起身来,面对着他们一脸认真地说:“同志们,经厅领导同意,受黄港市局委托,我们将由之前的协助调查变成接下来的组织指挥。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侦破工作一切以我们‘801’为主。现在,我对工作进行一下分工,詹升荣同志。”   “到!”   她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命令道:“17分钟后。也就是1月16日17点30分开始,由你接管指挥权,担任‘12.12杀人分尸抛尸案’侦破指挥部指挥长。全权负责接下来的侦破工作。”   大案要案的专案组长一般由刑侦副局长或刑侦支队长兼任,黄港市局“12.12”专案组已经被以“801”为主的“12.12”侦破指挥部取而代之。指挥长不仅有权指挥黄港市局原“12.12”专案组,同时有权指挥整个“801”。连省厅刑侦局都会提供协助。   “小魔女”半开玩笑地说过,她在海东县和东州市陈江区办案时,曾经当过几十个小时最有权力的人,没想到这一切是真的,并且会发生在他身上。   詹升荣懵了,迟疑了一下惊诧地问:“我?”   夏莫青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道:“考虑到接下来要打持久战,一个人肯定扛不住,由谭雁冰同志和孙大勇同志担任副指挥长,协助你指挥侦破,邓南晴同志负责研判。离接管指挥权只剩下十几分钟,请大家迅速进入状态,研究并确定接下来的侦破方案,以便抵达城西分局后能够立即组织实施。”   这不是积案,这是省厅和黄港市委领导要求“限期破案”的现发命案!   四人既激动又担心,生怕干不好、破不了案,没法跟上上下下交代。   看着他们面面相窥的样子,韩大处长一脸不耐烦地说:“不就是一起命案吗,只要有足够资源,在国外两个凶杀组的探员就能搞定。哪像国内这么玄乎,非要领导挂帅,非要搞什么责任捆绑,好像没领导参与案子就破不了似的。   指挥侦破跟交女朋友一样谁都有个第一次,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我相信你们,看好你们。别傻站着了,王科长、齐科长和外面那些‘彻底失败的人’正等你们下命令呢。”   他说撒手就撒手,而且早有准备。   话音刚落,沃尔沃大拖车便缓缓靠到路边。一个陌生干警打开车厢门,递上一把车钥匙,敬礼汇报道:“报告韩处长,车已经加满油,车况不错,请您接收。”   “谢谢。”   “不客气。”   干警再次敬了个礼,随即上了另一辆警车,詹升荣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九成新的黑色奥迪轿车,悬挂的是普通牌照。   “祝你们好运。”   韩大处长扣着钥匙圈在手指上转了两圈,回头诡秘一笑,然后连脚踏板都懒得放就这么跳下车,拉开奥迪后门,像没事人一样钻了进去,   “小魔女”紧跟着跳了下去,不过她没直接上奥迪,而是一边扶夏副科长下车,一边吃吃笑道:“四位,没事不要给我们打电话,有事更不要给我们打,除非案子破了叫我们一起回江城。总之,这里交给你们了,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们肯定能行的。”   真没见过这样的领导,邓南晴像是没了主心骨。跑到车门边急切地问:“姜科长,你们去哪儿?”   “旅游啊。好不容易来一趟黄港,当然要四处转转。你们是新同志,肯定要辛苦一点,等你们熬成老同志,到时候也可以像我们一样偷懒。”   “小魔女”笑得花枝乱颤,夏副主任则煞有介事地补充一句:“放心吧,我们会给你们带礼物的。”   似乎怕他们又问这问那,说完之后居然“嘭”一声把门关上了。   詹升荣岂能不知道他们的良苦用心,指着会议桌苦笑道:“三位。icpo和夏主任是担心留在这儿会影响我们发挥,是给我们锻炼的机会,别辜负他们的好意,开始吧。”   谭雁冰和孙大勇对视了一眼,毅然道:“icpo说得对,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指挥就指挥,豁出去了。”   ……   与此同时,韩大处长正优哉游哉地半躺在奥迪轿车后排座椅上,接省厅刑侦局韦乐山局长电话。   “詹升荣干那么多年警校老师。又在东靖市局刑侦支队挂过职,个人能力没问题,而且有大局观,只是一直没机会。另外俩小子从普通刑警干起。先后干过探长、副中队长、中队长,经验丰富着呢。您放心,生姜都没问题。他们能有什么问题?”   韦乐山放心生姜,就是不放心那四个新人。在电话里无可奈何地苦笑道:“我的韩大处长,搞来搞去你还是在练兵。算了。你已经下了命令,我能说什么?希望他们别让我失望,否则你别想回江城,就呆在黄港跟我一起过年。”   挑战一下他的神经也挺有意思,韩均晃着腿笑道:“腿长我身上,我想回去就回去,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难道您韦大局长能绑我?”   韦乐山哈哈大笑道:“余省长、康副省长和彭副省长那么器重你,厅里简直把你当爷爷伺候,绑你我可不敢,但我可以躺你车前面。不把案子破了,想回江城陪张教授过年,你只有从我身上压过去。”   “您这是耍无赖。”   “你韩大处长软硬不吃,除了耍无赖我能有什么办法?”   韩均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耐心地解释道:“韦局,我是人,不是神,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亲自担任指挥长不见得会比他们干得更好,因为他们比我有经验。至于您说的练兵,确实有这方面考虑。不过练的不是业务能力,而是心理素质,我想以此树立他们的自信心,事实上这也是他们唯一欠缺的。”   之所以成立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一是为了清查积案,二就是为了培养具有“发散性思维”的刑侦人才。   韦乐山轻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叹道:“韩处长,我发现彭厅长找你真找对了人。因为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全省公安系统能有哪个老师比你胆子更大,敢利用这种机会练兵。”   “这就叫无欲则刚。”   韩大处长得意地笑道:“我一自由职业者,根本无需像您一样担心这个顾忌那个。大不了一拍两散,回美国继续打我的官司。”   韦乐山忍不住刺激道:“美国能给你现在这样的机会,体现你的个人价值?”   在美国十几年,韩老头没给钱,但给他创造了别人无法想象的机会。   韩均一直心存感激,很难得地炫耀道:“什么个人价值,我的价值观就是要过得高高兴兴、开开心心。至于机会……韦局,其实我不仅是美国律师协会会员,同时是百人会会员。事实上早在加入百人会之前,我就经常参加百人会为学生和年轻职业人士搞的圆桌会议。   接受过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前美国能源部部长朱棣文先生,前美国国土安全部法律总顾问方富宇先生,前加利福尼亚州务卿余江月桂女士,前美国陆军少将、陆军军法署长傅履仁先生,前国海军少将、海军总监察长钱勇杰先生……等美国华裔政要面对面的辅导。   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进入内阁的华裔、前美国劳工部长赵小兰女士,联邦第九巡回区加州中部地区法院刘成威法官,白宫内阁秘书长卢沛宁先生,前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校长田长霖先生,前白宫顾问、亚太裔事务顾问委员会主席祖炳民先生都曾先后指点过我。   跟我一起接受辅导、接受指点的很多人,现在在美国都拥有很好的前途。比如海关移民执法局纽约地区首席法律顾问郑文婷,比如fbi纽约地区助理特工主管陈慈幼,又比如纽约布鲁克林检察官办公室凶杀组检察官赵艳玲。   也就是说如果回美国我不仅同样有机会破案,并且有机会担任检察官甚至法官。要是能够再努力一点,再熬那么几年,被提名为联邦法官也不是没有可能。”   韦乐山被唬住了,将信将疑地问:“韩处长,你真认识这些大人物?”   韩大律师眉飞色舞地笑道:“跟你说实话你以为我吹牛,有时间上网查查百人会会员名单,倒数第四个。本人好歹是全美收费最高的华人律师,用你的话说,其实我也是一个大人物。”   百人会是美国社会中有影响力与知名度的华裔组成的华人精英组织,对促进美国与中国以及两岸之间的政治、经济交流起到了特殊的促进作用。   入会资格非常严,迄今为止好像就140名会员。韦乐山终于明白余省长为什么这么器重他了,原来他真是个“大人物”。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师傅的人脉”   姜怡听说过百人会,知道那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非政治性华人团体,却从来不知道师傅是其会员。   她把车靠到路边,转过身一脸兴奋不已地问:“师傅,您是百人会会员,我怎么不知道。”   只要在美国稍有点名气,只要有三个会员推荐,只要每年交几千美元会费就可以成为会员,这丫头真是少见多怪。   韩大律师点点头,若无其事地笑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几个社交圈。你师傅我不但是百人会会员,也是斯特恩商学院校友会、纽约法学院校友联谊会、纽约亚裔律师公会、亚美检察官委员会会员。如果把一些商场、一些航空公司、一些五星级酒店的vip算上,你师傅我是上百个公益或非公益组织的会员,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你又没问过。”   姜怡恍然大悟地惊呼道:“不一样,那是百人会,只有一百多个最出色的人。我终于知道师娘那天晚上在天台为什么那么崇拜您了,原来您这么有名,这么厉害!”   “厉害什么,就是一个社交团体,别大惊小怪。”   她好奇地问:“那您认不认识贝聿铭?”   “认识,见过几次。”   “认不认识马友友?”   夏莫青也流露出一脸好奇的表情,韩大律师只能微微点了下头。姜怡像疯狂的追新族一般,眼巴巴地追问道:“那您认不认识李昌钰?”   “见过一次,挺随和的一个人。”   “太厉害了,您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认识华人神探。”   韩大律师不以为然地说道:“什么华人神探,就是一搞刑事鉴定的半调子科学家。运气好罢了。靠辛普森那个案子出了名,在美国华人圈没什么影响力。”   师傅回国以来破获那么多案子。姜怡崇拜到极点,深以为然地嘀咕道:“这倒是,他再厉害也没您厉害。”   顶头上司这么有名,夏莫青同样高兴,想了想之后忍不住笑问道:“处长,那在美国华人圈谁最有影响力。”   韩均沉思了片刻,微笑着解释道:“百人会一些会员确实很有名,但非富即贵,甚至有影视明星会员。离普通华人太遥远,想找他们帮什么忙,请他们解决什么问题不现实。我感觉在美国的华人里面,女的属赵小兰,男的头一号就是莫虎。”   在中国警界,有点级别的几乎没人没听说过莫虎这个名字,夏莫青点点头,又问道:“您认识他?”   “他家跟韩老头一样来自sh,发达前一直住在唐人街。现在在唐人街开了家律所。25岁担任纽约地方助理检察官,33岁成为纽约历史上最年轻的警察局副局长,也是美国史上首位出任高级警官的华裔,韩老头总拿他作为榜样教育我。能不认识吗?”   姜怡惊问道:“这么厉害?”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你师傅我厉害的多了去了。马里兰州有一个丫头叫唐佳钰。法学院毕业没几年,就被聘任为蒙哥马利郡助理检察官。她家搬到马里兰州前也住唐人街。跟婷婷家一样开餐馆的。”   说到这里,韩均话锋一转:“生姜。国内不少人认为美国社会是公平和讲能力的社会,是不讲人脉的国家。事实恰恰相反,在美国人脉非常重要,尤其在大学建立起来的人脉。说出来你或许不相信,美国人找工作有80%是通过熟人介绍然后面试的。   有一位很有名的日本学者就曾说过,哈佛最厉害的不是专业,不是学术传统,而是由哈佛精英构成的一张巨大的人脉网。所以你师傅我有一段时间非常看重人脉关系,参加了很多社交团体,百人会只是其中之一。”   毫无疑问,他是在教徒弟怎么利用人脉,并且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在江省编织了一张人脉网。   这张网不同于老百姓深恶痛绝的关系网。   反倾销反垄断应诉、疑难命案侦破,上上下下需要他,完全靠个人能力,没有权钱交易,同时又游离于体制外,不会对什么人构成仕途上的威胁。   夏莫青甚至能够想象到,如果他担任几年积案清查领导小组顾问,培训出一批又一批具有“发散性思维”的刑侦人才之后,他在江省公安系统会拥有什么样的影响力,因为那些被借调到“801”的干警,全是来自各市县公安局的精英。   一个拜师宴就会有那么多领导捧场,婚宴只会更多。   生姜这丫头不是攀高枝,压根就是坐在高枝上。   她师傅无心仕途,对当官不感兴趣,可以说这张人脉网就是为她准备的。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正科指日可待,再干七八年稳当当的副处,绝对前途无量。何况有这个财大气粗的师傅在,她根本不会犯那些原则性错误。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夏莫青暗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刚收到的短信汇报道:“处长,詹升荣他们已正式接管指挥权,从现在开始他们下达的每一道命令,崔主任和齐科长都会及时向我们通报。”   “801”指挥中心由8块80英寸的高清液晶屏组成,每一块液晶屏幕都是由双灯液晶组成,可以保证“永不黑屏”。所有麦克风都是手拉手式,直接与视频相连接,只要触碰麦克风的开关,摄像头都会直接把“发言者”画面切换到大屏幕上。   与公安厅指挥中心日常指挥调度室联网,可以接入全省十四个地级市110指挥中心和交通指挥中心传来的视频图像。甚至可以利用省厅指挥中心的报警手机定位功能,在7至8秒内,通过报警手机定位系统。直接将报警人的地理位置信息显示出来。   12.12案侦破指挥部设在黄港市局城西分局110指挥中心隔壁的决策室,留守在“801”指挥中心的崔云海和齐兆友。能通过高清液晶屏看到詹升荣、邓南晴、谭雁冰、孙大勇四人的一举一动。   凶手抛尸时能避开一两个监控,但避不开园区周边所有监控。韩均感觉视频分析应该能有收获,摇头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没必要这么担心。”   “处长,这不是担不担心的问题,是我们不能真完全不管。”   夏莫青笑了笑,接着道:“再说办案是工作,培训同样是工作。要对他们下的每一道命令进行分析,要对他们的指挥进行评估。要组织暂时没任务的同志学习指挥侦破。另外崔主任说,厅政治部要派人去我们指挥中心观摩。”   韩大律师疑惑地问:“政治部去观什么摩?”   “宣传啊,积案清查我们是全国首创。办公室代号又那么拉风,有成绩当然要宣传,不然兄弟省厅真以为我们是在哗众取宠。”   他果然很偏心,果然很护短,竟一脸懊悔地叹道:“生姜,早知道能露脸,就应该让你跟他们呆一块。指挥长和副指挥长干不成。可以担任指挥部首席顾问嘛。”   经历过两次,姜怡早过了新鲜劲儿,连连摇头道:“几天几夜别想睡个好觉,压力又那么大。我可不想露这个脸。”   韩大律师老气横秋地批评道:“年轻人应该去拼,怎么能有点成绩就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   “师傅,我这是发扬风格。把露脸机会让给新同志,不能什么好事都占。要是把运气用光了,那以后怎么办?”   “似乎有那么点道理。好啦,我们现在该去哪儿?”   他重视娱乐多过于工作,夏莫青已习以为常,并且早有准备,掏出一张清单笑道:“处长,黄港市3a级以上旅游景点,比较有名的小吃,比较有名的土特产全在上面,您决定吧。”   “老样子,一家一家去。”   “好的。”又可以玩了,姜怡乐得心花怒放,忙不迭地打开导航输入地址。   ……   与此同时,詹升荣已经以指挥长身份下达了第一道命令,要求黄港市局刑侦支队图侦大队、分局图侦中队及12.12专案组部分成员,立即以东海污水处理厂偷排污水的时间为原点,回看开发一路及开发一路东西延长线所有监控。   为快侦快破,连城西分局的一些民警和协警都参与进来了。   人多力量大,一个小时不到,就发现12月10日深夜10点23分,有一辆车牌被遮挡住的黑色桑塔纳轿车经过抛尸路段,形迹特别可疑。   道路监控不是收费站监控,又是在光线不好的深夜,只能依稀看出驾驶员是一个成年男子,图侦专家无法把它变得更清晰。   詹升荣不会放弃这条来之不易的线索,斩钉截铁地命令道:“雷支队,看不清人看车,请图侦专家好好研究下这辆车,看有没有刮蹭或钣金过的痕迹。同时调取周边高速入口、出城检查站和各治安卡口监控进行比对。   现在他说了算,尽管他连行政级别都没有,扛的是专业技术警衔。   雷启航应了一声,刚拿起对讲机正准备给视频分析组下命令,詹升荣补充道:“这个人和这辆车只是可疑,并不能确认他就是犯罪嫌疑人,视频分析不能停。”   “是!”   他摸着下巴研究了一会地图,拿起水笔在地上面划了一个圈,转身道:“从抛尸方向上看,凶手作案前的主要活动范围应该不会超出这几个市县。谭雁冰,通知督导组和检查组,让他们以这几个市县为重点调查被害人身份。”   孙大勇飞快地计算了一下车程,提议道:“詹老师,刚发现的这辆桑塔纳轿车特别可疑,大概时间又可以推算到,我们是不是请督导组和检查组提取一下几个县市通往黄港主要道路的监控。”   “这个建议非常好,谭雁冰,把截图发过去,请他们提取到监控后请当地公安部门同志协助比对。”   事实上他很想让黄港市局排查一下本地所有的黑色桑塔纳,然而全黄港市机动车保有量达200多万辆。这款桑塔纳虽然停产了,但过去二十年一直非常畅销,又是最受欢迎的黑色,几个区县加起来没十万辆也有八万辆,根本抽不出那么多警力。   詹升荣权衡了一番,继续命令道:“桑塔纳轿车不贵,并且看上去像一辆旧车,有可能是嫌疑人的,同样有可能是被害人的。邓南晴,立即向王科长和齐科长通报这个情况,把截图发过去,请他们在寻人和寻尸的过程中稍加留意。”   “是!”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视频分析组又发来几张截图,一辆面包车,两辆电动三轮车和一辆人力三轮车形迹同样可疑。   面包车有牌照,电动三轮车能通过样式判断出品牌,能找到其经销商。分局刑警立即出发,连夜查证,为确保除夕前破案,一刻不敢耽误。 第一百六十七章 “约法三章”   一夜过去了,视频分析进展不大,发现几辆车尤其那辆黑色桑塔纳特别可疑,经过周边几个治安卡口的同类车辆太多,正在紧锣密鼓的查证,一时半会间不会有结果。   由于是协查,詹升荣圈定的几个县市通往黄港主要道路的监控刚刚提取,“801”派驻在那里督导和检查的干警刚开始组织当地公安人员比对,最快要到下午才能有消息。   韩大处长“约法三章”,不欢迎副处级以上领导去指挥部检查或指导侦破。   用他的话说专业的事情由专业的人去做,不要去给他们添乱。有什么建议和设想,可以通过夏莫青副主任转达,想了解侦破进展也只可以向夏莫青副主任打听。   案子移交给“801”,责任同时移交给了“801”。   除夕前能破案皆大欢喜,除夕前破不了案板子首先要打到“801”屁股上。黄港市局只需要配合,别说他不让干涉,就算让干涉,宋昌盛局长也不傻到再去接那个烫手山芋。   他不着急,刑侦局韦乐山局长和杨忠旺副局长着急。   不能去指挥部坐镇,又不愿意坐在市局或宾馆里等消息,二人干脆换上便服,挤进黄港市局为韩大处长提供的奥迪轿车,跟他们师徒一起游山玩水。   同样是玩,二人的心思却在案子上,在指挥部。   从上午到现在一直愁眉不展,韩大处长实在看不下去,意犹未尽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参观完的景区。扶着车门道:“二位,破案这种事急不来的。他们所有部署,他们所下达的每一道命令。你们都清楚。不是中规中矩,而是无可挑剔,彭副省长坐那儿也不一定比他们干得更漂亮。”   事无巨细全考虑到了,几条线一起查,齐头并进,警力使用合理,詹升荣等人的指挥确实无可挑剔。   问题是光指挥好没用,把案子破了,在除夕前抓到凶手才是最终目的。不过他说得也对。去指挥部只会给他们添乱,帮不上任何忙,对侦破没任何帮助。   韦乐山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韩处长,宋局昨天问我让刚借调到‘801’的新同志挑大梁,你和夏副主任做什么?”   “你是怎么跟他说的。”关系相处得越来越融洽,韩大处长不再那么客套,称呼由“您”变成了“你”。   “拾遗补缺啊,就像‘801’开始给专案组拾遗补缺一样。你和夏副主任要给指挥部拾遗补缺,总不能跟他说你们要游山玩水吧。”   韩大处长竟然一点不领情,摇头笑道:“骗人不好,你应该跟他实话实说。我现在就像历史上那个有名的大官。叫什么来着,让我想想啊……应该是东晋,反正我就像东晋的那个大官一样。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出来玩玩,稳定下军心。”   在国外接受的系统教育。一听就知道中国历史没学好。   杨忠旺被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提醒道:“淝水之战,谢安镇定自若,游山玩水,甚至有心情下棋,最后大破苻坚百万大军。”   “对对对,杨局你真有文化,我就是这个意思。”   关键是人家最后打赢了,杨忠旺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环顾了下四周见没什么游人,提议道:“韩处长,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一起分析分析,凶手作案前的主要活动范围,到底是在黄港,还是詹升荣圈定的那几个市县。”   “你是说异地杀人、黄港抛尸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嗯,这一点非常重要。”   韩均沉思了片刻,抽丝剥茧地分析道:“杨局,分析这个问题要有一个前提,要搞清到底是奸杀、财杀、仇杀还是情杀。杀人需要动机,需要一个理由。被害人既算不上漂亮,看上去又不像个有钱人,尸体又没检出性-侵痕迹,奸杀不太可能,财杀更不太可能。   她年纪轻轻,同样不太可能跟人结多大仇,至少不会有非要杀了她之后要分尸泄愤的仇,所以我感觉这应该是一起情杀案。所以视频分析能有收获最好,实在没有关系也不大,只要能查清被害人身份,那么接下来的工作肯定会迎刃而解。”   韦乐山紧盯着他双眼问:“这么确定是情杀?”   “你们二位是专业人士,应该非常清楚现实中没那么多变-态杀人狂。”   韩均深吸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刚才说过,被害人既算不上漂亮又没钱,凶手随机作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不仅认为是情杀,甚至能够想象到凶手要么长得很难看,要么年龄很大,经济条件一般。被害人不愿意再跟他在一起,于是痛下杀手。   说不准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他的,而且很可能不是他的。被戴了一顶绿帽子,怒火中烧,杀人不解恨,同时为了毁灭证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分尸抛尸。”   看着他振振有词的样子,韦乐山不禁笑道:“这就是心理侧写吧,韩处长,我发现你比那个詹升荣更像犯罪心理学家。”   “这叫合理推测,我讨厌心理学,更别跟我提什么心理侧写师。”   “跟心理侧写师有仇?fbi,还是哪个警察局的?”   韩大处长摇摇头,一脸不屑地说:“在美国我极少接刑辩案子,能跟他们有什么仇?只是感觉那帮人神神叨叨,搞得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跟算命先生没什么区别。”   杨忠旺调侃道:“你刚才也神神叨叨,也跟算命先生差不多。”   韩大处长哈哈大笑道:“我是偶尔算一次,他们天天算,并且以此为职业,靠招摇撞骗混饭吃,没有可比性。”   韦乐山乐了,禁不住打趣道:“要不我们打个赌,如果你韩半仙刚才算对了,哪怕只算对一半,案子破了我请客。就当少拿一个月工资,江城所有三星级以下酒店随你挑;如果没算对,那就要让你破费了,江城三星级以上酒店随我们挑,菜随我们点,酒随我们要。”   韩大处长不乐意了,一脸不解地问:“凭什么呀?你韦大局长输了三星级以下,我输了就要三星级以上,还要什么都随你们点,这不公平。”   杨忠旺毫不犹豫地站到顶头上司一边,理直气壮地说:“韩处长,你一年赚多少钱,韦局一年才拿多少工资?按照收入标准算,对你韩大处长很有利,对韦局才不公平。”   师傅和刑侦局两位领导开玩笑,生姜可不敢往前凑,刚掏出警务通手机想看看指挥中心有没有发来新信息,夏莫青突然从车里探出头,兴奋不已地汇报道:“三位领导,谭雁冰负责的那条线有消息了。”   韦乐山急切地问:“什么消息?”   “盐阳城东农贸市场一个卖菜的大妈说见过被害人,死者脸部变化虽然比较大,但那件皮衣不会变。大妈说被害人经常去她那儿买菜,总是斤斤计较、讨价还价,印象深刻,声称不会看错。”   大张旗鼓的寻人终于有了收获,韩均很高兴。   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抬头笑道:“二位,我们有一个督导组和一个检查组在盐阳,詹升荣当机立断命令他们就地成立第二指挥部展开调查。同时命令其他两个市的八个人停止走访询问、停止比对监控,让他们感谢一下当地公安部门之后立即去盐阳支援,动作非常迅速。”   “黄港距盐阳就70多公里,不安排黄港市局干警去不太好吧?”   “三个抛尸现场周边的视频分析到现在没结果,盐阳那边的消息又没得到最终证实,他不会也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必须考虑全局。不但没有安排原‘12.12’专案组成员过去,连行李箱那条线都在继续追查,确保万无一失。”   又取得一个突破性进展,离抓获凶手又近了一步,韦乐山稍稍松下口气,意味深长地笑道:“韩处长,你们‘801’办案就是大气!”   韩均突然想起一件事,诡秘一笑道:“韦局,提起这个我倒有件事想帮崔云海和夏副主任问问。‘801’办案经费是实报实销,但只报销清查积案的经费。为调查这个案子花了不少钱,你说那些发票到时候应该找谁报?”   他们手笔太大,花钱如流水,那么多人出差,印那么多认尸和征集线索的公告,这几天起码花掉二十万。   刑侦局没这笔经费,韦乐山不敢装大方,理所当然地说:“黄港市局的案子,当然找黄港市局报。”   “夏主任,听见没有,那些发票去找黄港市局报,他们不给钱就说是韦局的指示。”   夏莫青岂能错过这个让刑侦局当坏人的机会,心领神会地笑道:“是!”   韦乐山气得咬牙切齿,指着鼻子笑骂道:“韩大处长,你太不仗义了,你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吗?”   “我们是你们叫来的,不找他们报,那就找你们报。”   “别,你还是找他们报。回头我跟宋局提提,只要把案子破了,这点经费肯定不是事。” 第一百六十八章 突破性进展!   詹升荣、谭雁冰、孙大勇被分到三科时刘化峰很羡慕,他们跟icpo和“小魔女”去黄港办案时更羡慕。   然而,刚刚过去的两天一夜及指挥中心里正发生的一切,让他不但不再羡慕甚至有些庆幸。   刚开始时,黄港周边三个地级市几十个区县全在查,调动刑侦、治安、交通三大部门,投入那么多警力和财力,连王科长都率领陈庆伟等二科干警,连夜赶赴徽省查行李箱那条线,由跨市办案变成了跨省办案。   崔主任、齐科长同厅政治部一位副主任,在指挥中心分析他们下达的每一道命令,时不时做做记录。董副厅长和正在住院治疗的江子跃巡视员,几乎每天都会打五六个电话来问进展。   视频分析有进展,但最可疑的那辆车和开车的人,迟迟得不到查证。   认尸和征集线索的进展更大,几乎可以确定被害人曾在盐阳生活过,参加督导和检查的二科同事全部赶到了盐阳,在那里设立小指挥部,查询外来人员暂住记录,组织地方公安部门同志走访询问,终于在今天早上找到被害人曾住过的民房。   查到这一步,照理说被害人身份应该水落石出,但事实上仍要做很多工作。   因为被害人只在那儿住过不到三个月,案发前半个月就走了。   没办理暂住证,没出去上班,不是买菜做饭就是在房里用手机上网或看电视。房东只知道她姓陈,不知道她叫什么,不知道她手机号。甚至连哪里的口音都听不出来。   房子是一个22岁的本省男子租的,不过十几天前退房了。按照租房时留下的身份证复印件。联系户籍所在地派出所发现他没回老家。   不知道他在周围那个企业打工,大部分企业都放假了。想查都不好查,户籍所在地派出所问他的家人也不知道。   同时从房东的描述中可以确定,他的体型与抛尸现场形迹可疑的司机不是同一个人,并且他没汽车。   更重要的是房东可以确定他生活很规律,早上7点左右起床出去,下午6点左右回来,星期天都这样,案发前后那几天都在盐阳。也就是说没作案时间,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   不管怎么说他跟被害人同居了近三个月。这边退了房,那边没到家,非常可疑,必须查到他现在在哪儿。   尽管取得一个又一个进展,侦破工作依然陷入僵局。   作为一个来自基层的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刘化峰非常清楚詹升荣、谭雁冰、孙大勇和邓南晴此时此刻承担着多大压力。   他很想帮忙,可前线指挥部把能想到的全想到了,能调查的全在调查,想帮也帮不上。只能按照齐科长的指示。点开浏览器收藏夹里的寻人和认尸网站,帮他们大海捞针。   过去四天他全在做这个工作,直接忽略掉已经看过,刷新网页寻找有没有新发布的寻人信息。   一个网站一个网站看。信息不少,符合被害人特征的一个没有。   不知不觉看了半个多小时,只剩下最后一个网站。当他点开最新的一条寻人信息时,一张女孩子照片出现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难道真在大海里捞到了针。难道运气真这么好!   他顾不上看失踪人的姓名、年龄和发布人的联系方式,立即点开文件夹里的被害人脸部照片。仔仔细细进行比对。   有几分相似,但也仅仅是相似,毕竟被害人头部是被凶手砍下来好几天之后才被发现的,虽然天气冷没高度**,但尸体就是尸体,与生前会有很大差异。   当看到照片下面的描述和联系方式时,他欣喜若狂,抱起笔记本电脑跑进指挥中心,急切地说:“齐科长,您是专家,您看看这两张照片,再看看下面的联系方式。”   齐兆友一愣,接过无线鼠标把两张照片放大缩小、缩小放大,全神贯注地比对了近十分钟,“啪”一声猛拍了下桌子,哈哈大笑道:“刘化峰,你立了一大功!”   崔云海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满是期待地问:“齐科长,查到被害人身份了?”   “就是她,错不了!”   齐兆友一边把照片发给对面的值班员宋维娜,一边激动不已地说:“陈茜,20岁,徽省林山县人。一年前来我省盐阳市打工,家里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偶尔给家里打电话说上几句,直到两个月前失联。”   崔云海飞快地敲击了几下键盘,顿时惊呼道:“行李箱,林山县在第二个经销商的销售范围之内,肯定错不了!”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詹升荣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查,一接到指挥中心通报就激动不已地命令道:“谭雁冰,王科长这会儿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请他立即与发布寻人信息的亲属联系。为谨慎起见,请王科长先确认一下,然后搞清楚被害人的身份证号码及手机号;   孙大勇,联系盐阳小组,等被害人的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一到,立即查询在盐阳有无办理暂住证的记录,同时调看被害人的通话记录。雷支队,你这边做同样准备。另外视频分析继续,与被害人同居的那个嫌疑人依然要追查!”   被害人身份查明,这绝对是自命案发现以来所取得的最大进展。   而包括这个在内的所有进展,全是“801”取得的,雷启航很服气,立马起身道:“是!”   ………   刚从江省打工回家准备过年的老陈很着急,女儿已失去联系两个多月。虽然和女儿都在江省打工,可算起来已经有一年没见。就偶尔通过几个电话,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什么。   去年下半年。女儿告诉他说交了个男朋友。其他的问了,她没说。   孩子大了。想管也管不了,他只能希望她有眼光,找到个好小伙子。同时希望过年时能带回来让他看看,不看一下心里不放心。   后来打电话总打不通,越到过年他心越急,当老师的堂兄告诉他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上网,要么在网上发个寻人启事看看。于是昨天晚上,他请邻居家上大学的孩子,写了寻人启事发到“找人网”上。   从昨晚贴出寻人启事到现在。他一直在等电话,总是时不时看看手机有没有电,查查有没有未接来电,可是一夜过去了,女儿还是杳无音信。   就在他怀疑上网寻人管不管用之时,电话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手机号码号。他赶紧接,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陈俊敏吗。我是江省公安民警王思强……”   他连日来心里隐隐担心女儿会不会出事了,一听说是公安局的人,声音都哆嗦了:“你……你……你好,公安同志。我女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思强这几天一直在附近查,离他家不到35公里,一接到消息就往他家赶。   看着路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准备过年。想到他女儿已经被残忍杀害了,王思强心情格外沉重。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迟疑了一下。凝重地说:“陈俊敏同志,我们不知道我们要找的人是不是你女儿,只是感觉有些像。我想先跟你了解几个情况,这样对我们有帮助,对你同样有帮助。”   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老陈连忙用一口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你问吧,公安同志,你快问。”   “你女儿左耳后面是不是有一颗痣。”   “有一颗,小拇指那么大,她妈经常说幸好长在耳朵后面,如果长在脸上就要去医院点。”   “你女儿出去打工前,是不是带有一个深紫色的帆布行李箱?”   “有一个,旧的,买好几年,我用过,后来她要用就让给了她。”   王思强又问道:“你女儿有没有一件黄色皮衣?”   老陈清楚的记得那是去年(农历)过年前买的,包工头效益好,工钱比事先约定的每天加了十五,一下子拿两万多工资,手里有点积蓄,回家过年时在江城汽车东站想给家人带点礼物,于是逛了逛周围的服装店。   店里卖衣服的小姑娘指着一件黄色的皮衣说,现在小姑娘都流行穿这个,他就花了一百多元买了那件黄黄的皮衣。回家一给女儿,女儿高兴得不得了。   公安人员问得越详细,他心越凉,忐忑不定地确认道:“有一件。”   相貌相似,失联时间和姓都能对上,基本上已经确认是她。但得到她父亲的最终确认,王思强还是暗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下才据实相告道:“陈俊敏同志,尽管我不想告诉你,但我必须跟你说实话,你女儿遇害了。”   老陈悲痛欲绝,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破案需要一个契机,契机到了剩下的便迎刃而解。   二十五分钟后,黄港市公安局城西分局110指挥中心决策室、“801”指挥中心、盐阳市调查小组指挥部,相隔几百公里和几十公里的近百名参战民警,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   詹升荣在电话里用沙哑的声音汇报道:“处长,您的推测非常精准,这绝对是一起情杀案。我们在被害人手机通话记录中发现另一个男人的手机号码,该号码为徽省男子张登付所有,今年三十六岁,号码所在地盐阳。   情报对策同志关联到他有前科,于去年4月26日因酒驾肇事被判处6个月拘役,案发前刚被盐阳市看守所释放。名下有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是去年2月8日刚过户的二手车,并且在视频分析中统计的628辆黑色桑塔纳中有他的车牌号。”   没有用那个诡异的能力去体验,同样能够破案。   这个意义非常大,真有种不一样的成就感,韩均非常高兴,故作淡定地问:“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按照暂住证登记记录,他在盐阳一家鞋厂担任部门经理,在盐阳租了一间民房,我已命令罗进宝同志率领在盐阳的一科干警,在当地民警协助下实施抓捕,估计二十分钟后就能有消息。如果扑空,那可能回老家了。   王科长离他老家不远,人手也够,跟我们一样在等消息。要是盐阳没有结果,我们就立即发协查通告,同时请王科长赶赴嫌疑人老家实施抓捕。总之,尽一切可能,以最快速度,将嫌疑人在除夕前抓捕归案!”   “干得漂亮,就知道你们能行,接下来没你们什么事了,赶快休息,好好睡一觉。”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詹升荣竟忧心忡忡地说:“处长,被害人新交的男友到现在没消息,我担心他是不是跟被害人一样遇害了,不敢睡,睡不着啊。”   韩均沉思了片刻,点头道:“他被关了6个月,案发前不久刚出来,被害人已怀孕50天,胎儿肯定不是他的,确实有这个可能。但到底有没有杀第二个人,等抓到他就知道了。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你着急也没用。”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名利双收”   明天就是除夕,别说案子有眉目,就算没眉目韩均一样要回江城陪心爱人的过年。   黄港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宋昌盛和李副局长赶到交通宾馆时,他正忙着一边往沃尔沃大拖车上装这两天“拾遗补缺”采购的土特产和年货,一边听宝贝徒弟说“人生大赢家”刚发来的春节日程安排。   韦乐山和杨忠旺两位省厅刑侦局领导,居然卷起袖子帮他打下手,让司机老聂站在一边别管,忙得不亦乐乎,场面非常之搞笑。   生姜背对着大门,不知道他们的到来,仍捧着手机介绍道:“白主任说我们过年,美国人不过年。说itc照常上班,律所同样要照常上班,要我们跟她们一起吃个年夜饭,然后再去师娘家过年三十。”   韩大律师在车里问道:“吃两顿?”   已确定犯罪嫌疑人下落,王思强正在徽省公安部门协助下组织抓捕,在限定期限内破案即将成为现实。   韦乐山心情非常愉快,哈哈大笑道:“韩处长,吃两顿算什么,部队领导过年时哪个不要吃五六顿?那么多基层连队,要挨个慰问,要一个单位一个单位给官兵拜年,完了之后还要替战士们站岗。”   “幸好我不是部队的处长,生姜,接着说。”   人家聊得正欢,宋昌盛不想扫他们兴,静静的站在一边,示意扬忠旺不要打招呼。   “去师娘家吃完第二顿年夜饭回家休息,初一早上8点准时起床,送生姜。也就是您徒弟我去机场。其实真没必要,我可以自己打车的。”   “初一嘛。哪能让你一个人走,肯定要送送。继续。”   “送完我之后跟师娘一起去给她外公外婆拜年,小萍和忠民全去,您不能缺席。在老人那里吃完饭之后去艺术中心看俄罗斯小丑嘉年华精品表演团的演出,施姐订的票,艾琳也去。初二回如中,初三下午回家,初四去美国驻sh总领馆参加招待会,顺便在sh玩玩,初五晚上回江城。因为夜里要帮忠民接新娘。”   说到这里,姜怡又眉飞色舞地补充了一句:“我答应小萍姐给她当伴娘,所以我也会在初五赶回来。”   “韩处长,你认识美国领事馆的人?”   谁家过年没点喜事,韦乐山对他参加朋友婚礼并不到意外,对美国总领馆请他去参加招待会很是好奇。   韩均接过他递上的年货,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法学院有个同学在那儿当外交官,刚从日本调到中国来的。我一个人去不去真无所谓,关键是另一个同学刚从美国过来给我帮忙。她在中国没什么朋友。需要一个社交圈,必须陪她去一趟。”   黄港离江城太远,宋昌盛对省里和厅里情况不是很了解,直到昨晚韦乐山提经费时才知道车上这位年轻的三级警监不简单。   不仅是“千人学者”。不仅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同时是赫赫有名的“百人会”会员。帮省内企业打赢好几场涉外官司,余省长、康副省长和彭副省长非常器重。跟他打交道不能看行政级别。   于是像韦乐山和杨忠旺一样捧起一箱年货,毫无架子地笑道:“韩处长。听令徒这一说,我发现你春节活动安排得很紧凑。想去江城请你吃顿饭。看来要排到初六以后。初六我们就上班了,实在抽不开身,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好好聚聚,给你拜个早年。”   韩大律师不喜欢跟领导打交道,不等于不见人情,立马跳下车道:“宋局来了,真不好意思,怎么能让您动手呢。走走走,我们去洗个手,去大堂坐会儿。”   “韩处长,你们这次真帮了我们大忙,晚上如论如何要给我一个感谢的机会,否则你就是没把我宋昌盛当朋友。”   李副局长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是啊韩处长,要不是你们帮忙,别说在限定期限内破案,恐怕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你一定要给我们个机会,让我们好好感谢一下。”   韩大律师指了指大拖车:“宋局,李局,快过年了,谁不想回家?这顿饭真没必要,因为吃也吃不香。”   韦乐山知道他的臭脾气,帮着解释道:“二位,韩处长这次是我死拉硬扯过来的,我要赶快把他还给张教授,同时给张教授赔罪。这顿饭记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韩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一边陪着众人往宾馆大堂走去,一边半开玩笑地说:“夏主任,给宋局和李局介绍下情况。一看就知道二位领导恪守承诺,先到我们这儿来的,没去对面指挥部。”   “是!”   夏莫青连忙快步上前,并肩汇报道:“宋局、李局,指挥部锁定到嫌疑人之后,立即命令盐阳小组实施抓捕,结果发现暂住记录登记的那个厂,去年2月因为在生产过程中会泄露正己烷、二氯乙烷、二甲苯等有毒化学品,对环境造成污染,严重损伤吸入者的神经系统、呼吸系统和肾脏功能被地方政府责令搬迁了,嫌疑人居住的民房也早已退租。   指挥部三管齐下,一边顺藤摸瓜,联系老板,了解鞋厂新址,了解嫌疑人行踪。一边给嫌疑人户籍所在地公安部门发协查通告。同时通过已掌握的嫌疑人手机号码,利用技术手段锁定嫌疑人位置。”   抓到人才能算破案,宋昌盛急切地问:“锁定到没有?”   “锁定到了,他已经回了老家,并且已得到当地公安部门确认。”   夏莫青笑了笑,接着汇报道:“我们积案初查科王思强科长和初查科李月、陈庆伟两名干警,这几天一直顺着行李箱这条线在徽省调查被害人身份,离嫌疑人家只有160公里。接到指挥部命令后。他们立即驱车赶往其老家实施抓捕,这会儿差不多应该到了。最多半小时就能有消息。”   李副局长轻叹道:“行李箱专案组查过,却没坚持下去。想想真惭愧啊。”   韩均摇头笑道:“李局,之所以能够这么快锁定嫌疑人,应该感谢积案追查科。他们负责网上认尸寻人,这些天发布了几千条帖子,浏览了近百个网站,在上百个寻人qq群发布消息,最终像大海捞针一样捞到了被害人亲属在网上发的寻人启事。   当然,这不意味着其它几条线的工作没意义。   事实上最新确定被害人大概来自哪里的是行李箱那条线,紧接着在周边几个市发布的认尸和征集线索公告又进一步确定了被害人曾在盐阳生活过。并且一直查到她住过的民房,掌握到她姓什么,为之后的调查创造了有利条件。”   宋昌盛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韩处长,韦局,杨局,凶手在盐阳杀人,却跑我们黄港来抛尸。可以说我们黄港市局是躺着中枪,真被他给害惨了。”   韩均禁不住打趣道:“宋局。您不是躺着中枪,而是站着中枪。”   “什么意思?”   见处长微微点了下头,夏莫青笑盈盈地解释道:“宋局,凶手是在黄港杀的人。并非在盐阳。只是作案现场位置比较偏,离盐阳比离黄港更近。”   黄港市下辖四区五县,最西面的一个县离盐阳非常近。宋昌盛反应过来,惊问道:“在安通?”   “是的。嫌疑人工作的那个鞋厂被责令关停后,搬迁到安通县的一个小镇。掌握到这个情况之后。抓捕扑空的盐阳小组立即赶赴安通,找到嫌疑人租住的民房,并在民房里发现血迹,市局刑侦支队技术民警已赶赴安通勘查。”   夏莫青一边招呼他们在茶座就坐,一边介绍道:“值得一提的是,被害人新交的那个男友朱岗锋,两个多小时前刚回到老家。他这些天一直在安通找被害人,由于坐公交车时手机丢失,指挥部才没联系得上。一听说公安部门有被害人消息,并且正在找他,就立即赶到当地派出所。   当地民警询问后发现,他和被害人陈茜是去年6月在网上认识的,聊了一段时间,感觉不错,就见面同居了。可能不想让新男友知道她的过去,被害人从来没跟他提过嫌疑人,只说以前在安通打工。后来被害人发现怀孕,提出去安通拿下东西。他没在意,让她一个人去了,之后就失去联系,再也没见过。”   宋昌盛又问道:“嫌疑人和被害人的关系确定了吗?”   “确定了,由于嫌疑人已经结婚,在徽省老家有老婆和两个孩子,不想让在同一个厂上班的老乡知道他和被害人关系,就没让被害人上班,一直住在他租住的民房里无所事事。但这种事很难瞒住别人的,酒驾肇事前鞋厂老板见过一次,鞋厂门卫见几次,房东和周围邻居更是天天见。”   证据充分,真相基本上已经大白。   韩均不想浪费时间,微笑着说道:“宋局,半个小时前,崔云海代主任已接管指挥权,正在‘801’指挥中心遥控指挥抓捕,并命令初查科干警罗进宝等人直接回家过年。詹升荣、邓南晴、谭雁冰和孙大勇四位指挥部成员,正在向雷支队移交工作。   如果王思强科长那边行动顺利,他们会把嫌疑人押解到江城。彭副省长亲自与徽省公安厅协调过,当地公安部门会派人把嫌疑人抛尸时用的车一起送来,请您尽快派人去江城准备接收,以便明天中午前把嫌疑人押回黄港。”   主要侦破工作是“801”完成的,连抓捕行动都是“801”在执行。   黄港市局只要把嫌疑人和抛尸车辆接收过来,只要补充侦查和预审一下,就可以直接移送检察院起诉。并且人家不是在争功,而是有干警在徽省,想在除夕前把嫌疑人抓捕归案,只能由他们抓捕。   发生在黄港的命案,黄港市局办成这样,宋昌盛这个局长被搞得很不好意思,只能感谢了一番,紧握着他手道:“韩处长,其他话我不多说了,说说经费的事。来前局里开了个党委会,党委成员一致认为不能让你们既帮了忙又要倒贴经费,决定趁今天银行上班,先打50万到‘801’帐上。发票过完年再说,不够我们再补。”   升格之前“801”就四五个人,清查积案时的经费大多由地方公安局承担,自己就吃吃喝喝,花不了多少钱。   现在升格了,人多了,并且这次是总动员,花了很多钱,那些发票当然要找他们报。   更重要的是,韩大律师最反感公安部门“知法犯法”,严重违反《劳动法》相关规定,一个劲儿压榨干警的劳动力。认为付出就要有回报,加班就要有加班工资,而加班工资省厅肯定不会出。   他虽然不是“801”主官,但跟主官没什么区别,自然而然考虑到人们深恶痛绝的部门利益,一点不客气地笑道:“50万应该差不多了,夏主任,回去整整发票,把出差补贴和加班工资什么的全算上,搞个账寄给市局,不能让宋局太难做。”   花20多万,赚了近30万,有了“小金库”,以后办案时要宽裕得多。夏莫青乐得心花怒放,立即起身道:“是!”   黄港市局比想象中更大方,说完经费又说车。   李副局长接过话茬,指着停在外面的那辆奥迪笑道:“韩处长,外面那辆车是破获一起涉毒时缴获的,为办案方便一直没上交一直没拍卖。就像十几年前缴获‘大哥大’一样,市局没那个经费买,办案人员打入犯罪团伙时又需要这样的道具。   ‘801’刚成立,条件艰苦,尤其遇到一些需要使用民用车辆侦查时,没几辆备用车真不行。档案和保险我都带来了,反正要去江城接收嫌疑人和嫌疑人抛尸使用的车辆,等会儿帮你们一起送过去。都是为了办案,资源合理利用,不算违反原则。”   要钱理直气壮,要车不太好吧。   再说又不是没车开,又不是买不起,韩大处长真不想要那辆毒贩用过的二手车,可夏莫青又一闪而逝过想要的表情,只好回头笑问道:“韦局,我回国才大半年,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懂,你说该怎么办?”   缴获车又不是违规购置的公车,韦乐山大手一挥:“韩处长,办案用车,不是给单位领导配车。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李局说得对,不违反原则。”   他说不违反就不违反,出了事让人找他去。   韩大处长也不矫情,起身笑道:“宋局,李局,既然您二位这么客气,那我就代‘801’所有成员谢谢二位了。以后去江城记得去‘801’坐坐,西郊植物园,很好找的。” 第一百七十章 真相大白   明天除夕,后天过年。   在外面打工赚钱的人,只要能回来的都回来了。每年只有这个时候,靠山村才会热闹,平时根本看不见几个年轻人,留在村里的全是老人和小孩。   然而,今年比往年更“热闹”。   一直被认为比较有出息,比较有本事的张登付,竟然被公安找上了门!   门口停四辆警车,街口三辆,有持手枪的警察,有端冲锋枪的武警。人被戴上铐子押上了车,几个警察在检查他的桑塔纳,老婆孩子在院子里哭得撕心裂肺。生怕她们出什么事,村干部全被叫来了,正在里面做她们工作。   张家几个堂兄弟不服气,跟警察理论,问他们凭什么抓人。被十几个联防队员赶到一边,他们又扯着嗓子喊人,把三大姑七大姨全喊来了,骂骂咧咧,冲到警车边要动手抢人。   县公安局的人火了,一个电话调来更多警察,把几个带头的全抓了,说是妨碍公务,要拘留。   嫌疑人喝得烂醉如泥,戴上手铐架起来往警车里一塞,顺利得不能再顺利,刚刚的行动根本称不上抓捕。   彭副省长亲自协调,徽省公安部门非常帮忙,不仅会派人帮着把车开到江城,甚至从看守所调来一辆专门投送人犯入监服刑的囚车,安排四个荷枪实弹的武警看押。   王思强检查完桑塔纳后备箱,跑到路口汇报道:“戴局,后备箱冲洗过。但没冲洗干净,掀开垫子。下面好多血迹。”   公安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单位。   要不是厅领导亲自打电话。要不是警官证和相关手续一应俱全,林山县公安局长戴顺天真以为他们是招摇撞骗的“假警察”。   天下公安是一家,况且厅领导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嫌疑人杀人后分尸抛尸,影响极为恶劣,一定要配合好兄弟公安部门工作,让他们尽快启程,争取在明天中午前把嫌疑人押解到案发地归案。   戴顺天不想耽误他们时间,指着三菱帕杰罗警车道:“王科长。你们掌握那么多证据,就算没血迹他一样逃脱不了法律制裁。证据确凿,我们就不审了,你们早点上路,路上注意安全。”   按照惯例,是要让地方公安部门先审一下的。毕竟你大老远跑人家辖区来抓人,万一抓错了怎么办?到时候让人家怎么跟辖区人民群众交代?   局长亲自出马,安排这么多警力,又这么信任。把人带走了之后还要帮着善后,王思强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立正敬礼道:“戴局,给您添麻烦了。有机会去江城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让我们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有机会的,江城我经常去。”   戴顺天拍了拍他胳膊。回头命令道:“吴磊,陈亚光。你们开桑塔纳,跟囚车后面。两个人换着开。注意安全。立即出发,路上小心点。”   “是!”   早点把人押回去,早点交差。   王思强也不矫情,再次敬了一个礼,示意一起来执行抓捕任务的李月和陈庆伟开“801”的三菱帕杰罗,自己则拉开囚车门,同四个武警一起看押嫌疑人。   在成百上千村民的围观下,林山县局的一辆警车开道,押解车队缓驶出靠山村。徽省是内陆省份,经济条件不如江省,农村路况不好,刚开出几公里,张登付就被颠簸醒了。   刚刚过去的一个多月,他日日夜夜、每时每刻脑子里都会浮出她在面前慢慢瘫软下去的样子,每天都要借助酒精才能昏睡。   发现双手被拷在身后,发现身边坐着两个武警,发现面前坐着一个穿羽绒服的和另外两个武警,他一点都没紧张,一点都不害怕,像是如释重负得到了解脱。   杀人犯见过不少,杀人之后分尸的真头一次见。   杀了一个女孩子,毁了两个家庭,想到陈俊敏一家伤心成那样,大过年的要去黄港办女儿后事。想到他老婆孩子刚才那撕心裂肺的痛哭,王思强恨不得抽他几耳光。   要是以前,他真会抽。   但现在不是以前,处长最痛恨这个,处长不计前嫌原谅他,他不能知法犯法再干那种让处长痛恨的事,于是强按捺下心中的愤怒,点上根香烟冷冷地问:“张登付,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事到如今,有什么好说的,张登付目光呆滞,一声不吭。   “一日夫妻百日恩,陈茜不管怎么说跟你同居那么长时间,多多少少有点感情,你怎么下得去那个手,杀人之后还分尸?”   ………   就在押解车队往江城赶之时,黄港市局的接收车队正从相反方向往江城赶。   李副局长和雷启航支队长亲自带队,坐在最前面的警车上。韦乐山局长和杨忠旺副局长一起返回江城,两辆车跟着他们后面。中间是警车、囚车和黄港市电视台的新闻采访车,沃尔沃大拖车和“801”编制外的奥迪跟在最后。   詹升荣、邓南晴、谭雁冰、孙大勇一上车就倒下了,几天几夜没睡好,真正的劳苦功高,韩大处长把休息室非常慷慨地让给了他们,估计这一觉肯定能睡到江城。   又下一案,又满载而归。   “801”升格后的第一炮打响了,夏莫青心情格外激动,带上休息室门笑眯眯地解释道:“处长,不是我看见好车就想要,是我们确实需要一辆像样的车。三菱不错,但那是警车,出去办什么事,用它执行一些任务不方便。比如您上次扮成小白脸调查孙有碧的案子,只能开您自己的车。   我知道您财大气粗不在乎这点,但公私分明。不能让您为公事吃亏。既然人家愿意送,那我们就收。反正是缴获车,反正我们又不会公车私用。不要白不要。”   这种小事韩均真不会放在心上,端起咖啡笑道:“不用解释了,一辆车而已。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什么东西能收,什么东西不能收,你点头我就不客气,你摇头我就不给他面子。”   夏莫青扑哧一笑道:“处长,哪有您这样的,不要人家东西没问题。但不能不给人家面子,至少要表面上过得去。”   姜怡撅着小嘴嘀咕道:“我师傅才不用跟人家陪笑脸呢,高兴就给他面子,不高兴就不给,他能拿我师傅怎么样?”   跟他们这对师徒真没法说,夏莫青岔开话题,似笑非笑地说:“上车前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听见几个送行的专案组干警在隔壁议论我们,他们总结这个案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把我搞得啼笑皆非。”   韩均饶有兴趣地问:“什么结论?”   “他们认为我们之所以能破,一是比他们有钱,二是比他们有权,您说是不是很搞笑。”   这跟王队在西郊分局总结师傅能破“服装市场杀人案”。他却破不了的结论异曲同工,姜怡笑得花枝乱颤。   韩均也禁不住笑道:“这说明他们不是一点两点失败,简直失败到极点。且不说没条件要创造条件。就说这个钱和权是要靠个人争取的,又不是没给他们机会。如果借调考试黄港市局能考上一个。那这个案子肯定会由来自黄港的干警组织侦破,毕竟熟悉情况。”   “是啊。怪他们自己没本事。”   姜怡得意洋洋的笑了笑,指着休息室,压低声音神神叨叨地说:“师傅,我发现我们内部有问题,他们居然在背后取绰号,叫您‘icpo’,太不识抬举了,一点要给他们个教训,不然他们不知道尊重领导。”   “icpo,国际刑警组织的英文缩写,没叫错啊,你师傅我本来就是国际刑警组织江省联络处长。”   “这是贬义词,笑话您是留洋回来的,笑话您把外国那一套带到国内,跟王队他们刚开始叫您‘假洋鬼子’一个意思。”   姜怡紧握着小拳头,又咬牙切齿地补充道:“他们给我取的绰号更难听,居然叫我‘小魔女’,要不是那天打电话时被我无意听见,真不知道要被他们在背后叫多久。”   你们师徒一个考试时让人家在门口等,又出那么折磨人的考题;一个一上班就带人家去看尸体,给人家一个下马威,让人家几天没吃好饭睡好觉,人家能说你们好,夏莫青差点爆笑出来。   韩均感觉很有意思,跟她一样神神叨叨地问:“那你有没有想好怎么收拾他们,千万别告诉我又要带他们去看尸体,搞多就没意思了,要搞就要搞出点新意。”   生姜岂能吃亏,凑到他耳边狡黠地笑道:“师傅,您放心,我有办法了,保证让他们别想过一个安生年。”   “什么办法?”   “我装着无意中说漏嘴,告诉他们过完年之后要组织一个摸底考试。及格留下,不及格走人,把空出来的名额让给黄港市局,人家又给钱又送车,不能没点表示。”   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这一招太狠了。   夏莫青能想象到他们回去之后会急成什么样,肯定要到处找资料做准备,不然被借调到省厅又被赶回去多丢人。   有什么徒弟就有什么样的师傅,韩大处长不仅不反对她瞎胡闹,甚至笑问道:“生姜,这个主意不错,关键是他们会不会信?”   姜怡信心十足地窃笑道:“跟上大学一样,报到之后要再考一次,他们都上过大学,肯定会信的。”   学习是好事,想到年后会轮流安排他们去纽约警察局参观学习,韩大处长突然笑道:“我认为应该再加点料,让崔云海给他们一人发条短信,就说四月底五月初要搞一次英语考试,考听力考口语,不及格的全部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太好了,我这就给崔主任打电话。”   让姜怡沮丧不已的是,韩大处长竟轻描淡写地来了句:“他们要考,你同样要考,不及格回西郊分局。”   “师傅!”   “叫一百声师傅都没用,没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好吧,我回去找师娘、找白姐、找施姐、找艾琳,她们英语说得一个比一个溜,有这么好的语言环境,我就不信学不好。”   “这还差不多。”   她要考,王思强和老齐同样要考,夏莫青正准备提出点建议,手机突然响了,接完之后微笑着汇报道:“处长,王科长在路上审了审,嫌疑人交代了。”   “他为什么杀人,为什么会去黄港抛尸?”   夏莫青轻叹了一口气,不缓不慢地介绍道:“跟您推测的几乎一模一样,去年年初,被害人和同学一起到盐阳打工。工资不高,同学没干几天就走了,她一个人在盐阳很孤单,认识了在邻厂当部门经理的张登付。   张登付虽然比她大很多,但长得清清爽爽,人看上去挺沉稳,加上老乡,他们很谈得来,渐渐地走到了一起。她知道他有老婆孩子,知道这种关系见不得光,于是辞掉工作,跟张登付像甜蜜的恋人一样过。刚开始一切都很平静,直到张登付买了辆二手车,因酒后开车撞人坐牢。   张登付从看守所出来后,发现被害人搬离了他租的房子,点电荷知道她在盐阳,就赶去跟被害人见面,可能被害人对他还是有点旧情,很内疚很婉转地说有了男朋友,他又有老婆孩子两个人没前途,想分开,张登付只能难过地回安通。”   姜怡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既然已经好聚好散了,为什么又要杀人?”   “听我说完吗。”   夏莫青喝了一口水,接着道:“坐半年牢,工作丢了,没收入,年初又在被害人身上花不少钱,张登付越想越气。而被害人冬天的衣服又全在他那儿,居然在他气头上回去拿。他以为她回来是要复合的,心情突然变好了,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开始收拾她的衣服,说要跟新男友结婚。   他求她不要离开,她不答应。她低头收拾衣服,那么专心那么绝情,他从背后拉她,她挣扎,他扣住她的脖子……然后分尸,分完尸之后他要解决‘麻烦’,漫无目的地开车往东走,一直开到黄港,看城西工业园区夜里没什么人,便走一路抛一路。”   又是一起悲剧。   韩均长叹一口气,不无感慨地说:“男人不能出轨啊,一出轨就会有麻烦。生姜,你以前做得很好,以后要继续监督,我不能对不起你师娘,不能再沾花惹草。” 第一百七十一章 深夜移交   西郊植物园白天游客众多,一到晚上就没什么人,加之春节临近,显得比平日里更冷清。偶尔有一两辆汽车经过,一眼望去看不见几个行人,警察反而比白天甚至节假日多了。   警务室马路边停着两辆黑色轿车,几个领导模样的人站在车边抽烟说话。   轿车后面停着一辆新闻采访车和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老孟等警务室民警和十几个“801”刑警全部站在外面。他们一反常态地换上警服,整整齐齐站在路灯下,气氛显得很紧张。   坐在二楼律所会议室的落地窗前,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张琳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时间,用一口流利的英语笑道:“他们应该下高速了,估计30分钟就能到。”   艾琳优雅地端起咖啡,看着对面好奇地问:“教授,警方成功拘捕到一个杀人分尸的嫌犯,为什么只有一辆采访车,只有两个记者,难道媒体和公众对这些不感兴趣吗?”   爱上一个“官场白痴”,现在又来了一个对中国一无所知,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问的“十万个为什么”。   张琳真被她问怕了,毫不犹豫地把皮球踢给白大主任:“晓倩,你对公安部门比较了解,你给艾琳解释吧。”   她可是能帮自己赚钱的人,白晓倩热情的不能再热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怎么可能让她失望,像美国人一样耸了耸肩,笑盈盈地解释道:“艾琳。这与公众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关。中国警方破获过很大案,但是公众不知道。没有媒体去公开,因为担心造公开后会成社会恐慌。尤其那些投毒和连环杀人案。   只有一些好的个例,既能显示警察英勇,又不会造成社会恐慌,才会在一些非黄金时段的法制栏目播出。所以我们对于警察破案的所知,全是基于‘媒体报道’的,而媒体对于警方的报道,也都是经过刻意编辑的。”   艾琳眨了眨眼睛,抱着蔚为壮观的胸又问道:“刑事案件破获率呢,不让公众知情。又公布那么高的破获率,公众会相信吗?”   “这确实影响到警方的公信力。”   在美国人民面前当然要说中国好,白晓倩笑了笑,既客观又公正地介绍道:“但中国警方的命案破获率是可信的,我们所在的这个城市,去年命案破获率高达100%,最后一起就是我们的老板破获的,没有丝毫造假。命案必须侦破,这是高层乃至更高层的要求。所有优势资源都要为命案侦破服务。   至于其他的普通案件,高层重视程度视性质、社会影响和案值而定。如果你丢个手机,可能永远找不回来。如果你非强调手机里有很重要的资料,对不起。资料不能算案值,很难受到重视。也就是说公众觉得破案率不高,主要是由于大量低案值的案件得不到调查资源造所致。”   生怕她感觉江城不安全。施玲稚补充道:“艾琳,破案率不等于安全感。算上这一次,你已经来过两次中国。应该有和我有同样的直观体验。在这个城市,除了高消费场所,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们不敢去的。   但是在美国,情况就不一样了。有些地方比如黑人聚集区,因为治安太差,我们肯定不敢去。最可怕的是纽瓦克,10天内有10人被枪杀,连续49天无枪击案就要感谢上帝了。”   与此同时,崔云海正忙得团团转。   刚派两名干警开车出城迎接押解车队,又派两名干警开车去迎接接收车队,彭副省长和董副厅长陪身患癌症的江子跃巡视员来了,他无论如何也要搞一个像样点的嫌犯移交仪式。   “王科长,我这边安排好了,你们只要跟着开道车走,从公园西路过来,开道车停你们就停……对对对,就这个意思……处长比你们快一点,他们路近出发又早,你们别赶,开慢点,注意安全。”   给王思强打完电话,他又转身命令道:“小沙,徽省那边来了两个干警和四个武警,武警带了枪,去饭店吃饭不太好。你快去对面跟老板说一声,人一到,让他们立即炒菜,炒好了送过来,让他们在警务室吃。”   这么大场面沙志会真头一次见,而且是“801”露脸的时候,急忙应道:“是!”   “等等,顺便到对面超市拿……拿……拿四条差不多的烟,两个干警一人一条,四个武警合两条。再买点矿泉水、乡巴佬鸡蛋、乡巴佬鸡腿什么的,你看着办,多买点,让人家在回去的路上吃。”   快过年了,人家跑几百公里帮着押人送车,不能没一点表示。   彭副省长回头看了一眼,侧身笑道:“老江,你给‘801’物色了一个好管家。小崔不错,考虑问题很全面。”   花花轿子众人抬,董副厅长不失时机地笑道:“位置摆得也很正,知道什么事情该他管,什么事情不该他管。韩均这个人呢,心胸又很开阔,那点小误会没放在心上,相处得很融洽。”   江子跃和崔副书记关系一直很好,想到崔云海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与家庭出身有很大关系,同时家庭出身又限制了他前途,尤其西郊分局看守所那档子事,不禁暗叹他干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至少在江省他基本上就这样了。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黄港市局车队在“801”警车引导下,由东向西缓缓停在警务室左侧的马路边。   老聂知道韩大处长不喜欢凑这个热闹,可厅领导站在那儿,崔主任又一个劲儿打手势,只能硬着头超过车队,把沃尔沃大拖车开到警务室门口。   把人交给黄港市局不就完了,非常搞什么移交仪式。真浪费时间。   正急着回家的韩大处长一肚子不快,夏莫青像哄孩子一样哄道:“处长。不看僧面看佛面,江厅长这次真不行了。医生说扩散的很严重,手术化疗不管用,只能保守治疗。这个移交仪式就是为他准备的,要不彭副省长和董副厅长能亲自陪他来?”   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但不能不给病入膏肓的人面子。   韩均点点下头,指着休息室道:“把他们叫起来,洗把脸,一起下去。”   越憔悴越表示“801”这次辛苦了,夏莫青可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摇头笑道:“不用洗脸,这样下去最好。”   几家欢喜几家愁。   韩大处长不愿意下去露脸,黄港市局李副局长和雷启航支队长是不敢过去露脸,可是不去又不行,两个人像犯了多大错似的,跟在刑侦局两位领导身后,忐忑不安地给厅领导敬礼。   “乐山同志,忠旺同志,辛苦了。”   彭副省长握了握二人的手。指着警务室笑道:“没吃饭吧,小崔准备了晚饭,四菜一汤,我刚才看了一眼。色香味俱全。”   “厅长,我们不饿。”   “让你们吃你们就吃,别矫情。赶快去,吃完把地方让给徽省的同志。”   “是!”   三位厅领导配合的非常默契。彭副省长和江子跃巡视员关心有功之臣。董副厅长招呼没本事破案的黄港市局,只是没让他们去警务室。而是让崔云海带他们去对面饭店吃。   至于韩大律师,三位领导是不会招呼的,他车上什么都有,别人全饿死他都不会饿着。   跟两位健康的领导客套了一下,韩均握着江子跃的手,一脸关切地说:“江厅长,外面太冷,您要么上车,要么去警务室,要么去我家坐坐,就在对面,走两步就到。”   他身体比半个月前虚弱多了,精神状态倒不错,摇摇头,半开玩笑地说:“韩处长,你让我在外面多呆会儿。出来一趟不容易,这次来‘801’看看,下次不知道要去哪儿呢。”   他都成这样了,再说那些安慰的话太虚伪。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侧身看着警务室二楼,意味深长地问:“江厅长,来看看是不是放心多了?”   “放心,有你在我就放心。7天破案,开了个好头,又锻炼了新同志,小詹、小谭、小孙、小邓非常不错,在‘801’锻炼一两年都能委以重任。”   “您有没有什么建议?”   谁都知道江子跃是在“立遗嘱”,包括彭副省长在内的所有人,全部背过身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江子跃拍了拍他手,循循善诱地说:“刚才在车上我跟彭副省长和董副厅长交流过,我们一致认为培养出来的苗子不能全走,放一部分去充实基层,留一部分在‘801’。编制厅里会想方设法解决,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要把这最后一条防线构筑好。”   “人事上的事我不过问,厅里怎么说怎么办,我就帮着破破案,带带新人。”   “你呀,如果谁都像你这么洒脱就好了。”   江子跃笑了笑,接着道:“韩处长,刚才在车上董副厅长跟我说,齐兆友这个同志很有能力,在无名尸管理这个问题上很有见地。我知道‘801’需要他,但刑侦局更需要他,如果全省公安系统的无名尸管理能够更完善一些,‘801’以后也会轻松很多,你说是不是?”   韩均笑问道:“他托您挖我墙脚?”   “侦破重要,管理更重要,防患于未然嘛。他有经验有想法,在大案要案处能发挥更大作用。再说又不是现在就调,给你们半年时间怎么样,半年之后等一切走上正轨再放人。”   “调来调去有意思吗?”   “工作需要,谁让你慧眼识珠,挖掘出这么好的人才。”   韩大处长对自己人是很照顾的,似笑非笑地说:“江厅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要老齐去当什么科长,那您就让董副厅长别打这个如意算盘了。”   “这你放心,不会委屈他的。”   江子跃顿了顿,又说道:“这次是为了抢时间,以后像这样的抓捕行动,‘801’不用亲自出马。你们是动脑子的,不用动手。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损失太大,损失不起。”   破案的破案,抓人的抓人,本来就应该分工明确。   公安刑警既破案又要抓人,要能文能武,想想就感觉不合理,韩均深以为然:“香港有飞虎队,纽约警局有紧急勤务小组,洛杉矶警局有特警队,公安厅也应该有一支专门执行抓捕乃至反恐任务的特警队。”   “801”升格之后,江子跃躺在医院里无所事事,脑子里净琢磨“801”。为了让他安心养病,厅里采纳了他的很多建议,其中就包括成立一支专门抓人的小分队。   见韩均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他微笑着确认道:“反恐有武警,江省也没那么多恐怖分子,只需要再成立一个行动科。借调几个经验丰富的干警,再从警校挑几个年轻的,装备好点,训练严格点,专门负责抓捕。”   他真能想,韩均彻底服了,不禁笑道:“江厅长,‘801’一年破不了几个案子,专门成立一个行动科,太浪费资源了吧?”   “不浪费。”   江子跃指了指植物园大门,不无得意地笑道:“每到节假日,江城市局就要往这增派警力。再成立一个行动科,人员主要从江城市局借调,从警校里挑的人也算江城市局的,平时帮他们维持植物园秩序,没事在周围巡逻。只要增加一个正科级编制,其它什么都不用。”   姜真是老的辣,他居然能想到这个两全其美的主意,韩均相信厅里肯定同意了,江城市局也不会反对。   这时候,押解车队到了。   王思强跳下囚车,正准备上前汇报,韩均指了指“崔管家”,只能转过身去立正敬礼道:“报告崔主任,抓捕行动顺利,犯罪嫌疑人正在囚车上由武警看押,请指示。”   既破了案,又抓到人。   “假洋鬼子”太给力了,明天无论如何要给他送一份年礼,后天早上一定要给他打电话拜年,只要有他在,这个代主任就能坐稳。   崔云海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举手回礼道:“押下来!”   “是!”   在王思强的示意下,四个荷枪实弹的武警将张登付架到警务室门口,崔云海翻开文件夹,装模作样的比对了一下,转身跑到彭副省长等厅领导前请示汇报。   随着彭副省长一声令下,黄港市局李副局长和雷支队长上前验明正身,确认无误后在文件上签字,正式接收犯罪嫌疑人和嫌疑人抛尸时使用的桑塔纳轿车。   整个交接过程既简短又严肃,直到犯罪嫌疑人被押上黄港市局囚车,一个光顾着看热闹的记者才反应过来,急忙跑上去“咔嚓咔嚓”抢拍了几张照片。 第一百七十二章 疯狂的两口子   “哗!”床帘被一把拉开,大片光线从窗外涌入,张琳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过了半晌,才把手慢慢移开。窗外一轮旭日已从东方升起,灿烂而瑰丽,穿着洁白色睡衣的她就这样静静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   小别胜新婚,他每次出几天差回来时那疯狂劲儿,想想就让人脸红。   激情却不粗暴,精力那么充沛,折腾一次又一次,那难以言喻的美妙,到现在仍意犹未尽,她相信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相信她找了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亲爱的,起这么早。”   “7点多了,早什么,上面等你去吃工作早餐呢。”   她转过身轻轻甩动一下秀发,细密柔顺的长发便如波浪般在肩头流动,信手撩拨着挺直的秀发,那五根白皙如玉的手指从秀发中抽出一缕,轻轻地在指尖缠绕着,一双明眸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韩均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前,从背后揽住她的纤腰,唉声叹气地说:“大年三十工作,让不让人活了。”   昨晚太过分,跟艾琳打了个招呼就上楼激情,像色鬼投得胎。   不能由着他,不然他又要折腾。   张琳抬手挡住那双不安分的手,跑到卫生间扶着门吃吃笑道:“不工作哪有钱,再说吃工作早餐用不了多长时间。人家等着呢,听话,快穿衣服。”   西郊分所专攻涉外业务,在江省一枝独秀。两场反倾销官司打出了名气,又有省里支持。业务越来越多,根本不用去跑去拉。   兴趣重要。赚钱同样重要,没钱怎么维持现在这奢侈的生活,韩大律师装出一副倍感无奈的样子,很不情愿地拿起衣服:“好吧,听你的。”   张琳脸上绽出一丝甜美的笑意:“这就对了,不能总不务正业。”   洗完漱乘电梯赶到16楼,白晓倩正在准备早饭。   美国客人太好打发了,早餐简单得可以用“举手之劳”来形容,只需三个步骤:先从柜子的拿出麦片。倒入碗中。再从冰箱拿出酸奶,倒入碗中。最后搅拌一下,开吃!   施玲稚来得特别早,捧着一份文件坐在沙发上跟艾琳低声讨论。   生姜不在,肯定去对面值班了。   “801”现在是正处级厅直部门,春节期间要有干部值班,在副科级以上领导中她最年轻又没成家,年三十值班的任务非她莫属。   “嗨,教授。昨晚过得好吗?”艾琳这几天跟“法官大人”相处得很融洽,竟抬头调侃起来。   她面容精心修饰过,眉似远黛,眸若秋水。淡淡腮红为那张光洁白的俏脸凭添了几分难言的妩媚。最搞笑的是,她居然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棉袄,很中国。很喜庆,很适合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   张琳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在美国生活那么久,跟生猛无比的白主任做这么长时间邻居。自然能够应付,拉了一下心上人的手,嫣然一笑道:“棒极了,你怎么样?”   艾琳耸耸肩:“比前晚好一些,相信慢慢会习惯的。”   白晓倩把煎鸡蛋放到餐桌上,伸出纤纤玉手,又从冰箱里拿出几个苹果。   韩均肚子真有些饿了,抓起一把麦片就往嘴里塞,一边吃着一边笑问道:“亲爱的老同学,我一直以为你能够适应各种各样的坏境,怎么会感觉不习惯。是沟通存在问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总体上说,这里棒极了!”   艾琳走到餐桌边,用极为夸张的语气笑道:“马可波罗没撒谎,中国遍地是黄金。要不是肖给我看过所有委托合约,我绝不会相信楼下小律所能接到这么多业务。韩,我们真应该早点来。当然,现在也不晚。”   这些天没问律所的事,韩均禁不住回头问:“白主任,你到底接了多少委托?”   “不多,手头上就四个业务。”   白晓倩一边招呼众人坐下,一边眉飞色舞地介绍道:“337调查你是知道的,除此之外,商务厅介绍了一个反倾销案,王主任拉了一个反垄断案。再就是东华集团正式委托我们起诉cdd商业欺诈。并委托我们在提起诉讼的同时,研究与其他原告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337调查和另外两个贸易救助调查要打持久战,东华集团李总的事比较急,韩均端起咖啡沉吟道:“这么说李再坤要的是销售渠道,对能不能并购并不热衷。”   “可以这么认为,事实上他并购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拓展销售渠道。”   “艾琳,公司业务不用上庭,ccd的那些供应商你搞定。”   “起诉呢?”   ccd公司将会毫无意义地破产,相比那些被拖欠成百上千万美元货款的供应商,东华集团所遭受到的实质性损失太少,官司打赢了一样什么都捞不着。   韩均权衡了一番,摇头道:“你应该早看出来了,这个诉讼毫无意义,只会浪费客户的律师费。我们递一份诉状,不要把它太当回事。”   艾琳举起叉子笑道:“显而易见,我们的客户很精明,他需要的只是起诉过程中所蕴含的商业机会,而不是诉讼结果。”   “所以我们的工作就是帮他把握住这个机会。”   韩大律师微微点了下头,突然侧身道:“白主任,他给多少律师费?这虽然不是大业务,但很麻烦,会占用我们很多时间。”   白大主任得意地窃笑道:“诉讼30万美元,公司业务按小时计费,每小时200美元,机票和住宿等费用由他们承担。每半个月结算一次。”   生怕大老板嫌少,施玲稚强调道:“韩律师。这个收费在国内已经很高了。并且像这样的公司业务,我们才刚刚开展。”   李再坤人不错。不能宰他太狠,韩大律师没表示反对,接着问道:“那个‘337’调查怎么样,感觉也没有希望。”   艾琳是跟他一样的专业人士,这几天除了玩就在研究案子,放下杯子道:“表面上看胜诉希望不大,因为在此之前已有两家中国企业遭受jj公司起诉,那两家‘素食氨糖’生产企业均以庭外和解方式,与对方达成条件极为苛刻的协议。”   “协议内容。”   “一家放弃今后三年内的美国市场。另一家是以美国市场交换世界市场,并且两家都受到严格的销售额限制,要付给jj公司巨额专利许可费。”   韩大律师又问道:“事实上呢,包括那两家在内的中国‘素食氨糖’生产企业,到底有没有侵权?”   艾琳搅动了几下咖啡,一脸不解地说:“从所有法律条款和判例上看,客户确实涉嫌专利侵权,但涉案的几项专利其有效性值得商榷,不是延期专利就是附属专利。所以我非常疑惑。那两家为什么会与jj和解,要知道只要准备充分,胜诉并非没有可能。”   “这很好解释,”韩均擦了擦嘴。轻描淡写地说:“一是做贼心虚,二是舍不得花更多律师费。”   白晓倩笑道:“我们现在的客户很有决心,他们愿意奉陪到底。”   “除了决心之外。我更想知道他慷不慷慨。”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45万美元律师费。赢了翻番。”   “90万美元,可以搞搞。”   你一言我一语。一直研究到上午9点,韩均签完几份委托书,抬头问道:“艾琳,我们继续最开始那个话题,你到底哪里不习惯?”   不等艾琳开口,当了半天听众的张琳便掩嘴轻笑道:“房子呗,她在美国住什么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住这儿感觉像住办公室,或者像住酒店。她不习惯楼上有人,楼下也有人。”   美国地广人稀,只要有点钱有点身份的大多住在郊外,大多住独栋别墅。只有穷人才住城市里,才住这样的高层公寓。   韩均一脸歉意地解释道:“抱歉,我无法给你提供更好的居住环境。中国房价不仅非常高,并且像我这样的人不可以去郊外盖一栋像美国那样的房子。因为土地是政府的,不会出让给个人,不允许非农民盖。”   艾琳指着窗外道:“可是我看见公园对面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别墅区,韩,你应该住那儿,那里才是你应该住的地方。”   白晓倩扑哧一笑道:“老板,艾琳说得对,西山公园,住那儿才能跟你的身份相配。”   从那经过几次,环境是很好,风景是很优美,只是太贵,贵得离谱。   韩大律师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姑娘们,我是有点钱,但我不是土豪。事实上我很想住那里,但我负担不起。折合美元300万起价,这是什么概念?”   艾琳真不想住这个像笼子一样的公寓,振振有词地蛊惑道:“韩,你负担的起,只是你不愿意去负担。肖说过,在中国购置房产可以贷款,可以分期,你只需要先支付90万美元。而且购置不动产是一种投资,甚至不用像在美国一样每年支付数万美元的房产税和保险费。”   “我负债十几年,我不想再负债了,并且负债之后会直接影响到我的生活水准。”   买栋别墅也不错,钱不用存在银行里贬值,同时可以让他离白晓倩远点,张琳心动了,挽着他胳膊娇笑道:“亲爱的,我感觉这个建议挺好,我喜欢那儿,我可以承担一部分,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水准。”   钱是王八蛋,没了再去赚,最主要的是要让“法官大人”高兴。   张琳一句话比白晓倩和艾琳一百句话都管用,韩大律师“啪”一声拍了下桌子,意气风发地决定道:“白主任,帮我联系开发商,就说我要去看房。问问有没有精装修的,如果有,我要在那儿过年;玲稚,银行今天不上班,但网银应该能用。你准备一下,准备随时兑换成人民币,我感觉应该够。”   这么大笔消费张琳实在搞不起aa制,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户头上有27万人民币和36万美元,也开通了网银,随时可以支付。”   这两口子太疯狂了,白晓倩将信将疑地问:“今天就买?”   韩大律师反问道:“不行吗?”   “不是不行,是应该跟开发商讨讨价,不然他会宰你的。”   把钱全部花完他才有动力去赚,才不会总不务正业,张琳不想夜长梦多,若无其事地笑道:“成交价我在网上看过,基本上差不多,来去不会很大,最多十来万。”   韩大律师妇唱夫随,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是啊,过年了,让他们多赚十万又怎么样。”   真没见过他们这种把钱不当钱的,白晓倩气得咬牙切齿,一锤定音地说:“房子的事交给我,你俩可以进去看,但不可以说话,更不能流露出特别想买的表情。我说嫌贵,不想买,你们别当真,这是讨价还价的一种策略,明白吗?”   “明白,听你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崔管家”的礼物   假洋鬼子烟酒不沾,送烟送酒既俗气他也不会收。   好茶叶家里有几盒,问题他只喝咖啡不喝茶。送咖啡想都不用想,国内能买到什么好咖啡,他喝得全是从国外带回来的,现磨现煮,那些速溶咖啡连尝都不会去尝。   书法字画同样不合适,他不懂得欣赏,不喜欢收藏,认为收藏艺术品、工艺品是蠢人才会干得蠢事,送过去他真会当垃圾扔。何况去哪儿找名家书法字画,就算知道哪儿有想买也买不起。   快过年了,各种营养品家里倒是不少。   关键他为了保持一个好身材,每天吃得比女人少、活动量比民工多,根本不需要加营养。并且那些营养品里面到底含有什么成分,连自己都搞不清,都不敢轻易吃,更不用说把健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假洋鬼子”了。   礼物太难选、太难挑,崔云海辗转反复,一夜没睡好。   每个成功男人背后都会有一个女人,这话一点都没错,妻子早上一问,给出了一个比较好的建议。   老丈人家在西南,每年年底都会腌制一些腊肉、腊肠、腊鸡腿之类的腊味寄过来。有风味有特色,又是家人亲手腌制,礼轻人意重,能够表达善意和心意。但只能算“比较好”,假洋鬼子到底喜不喜欢真两说。   腊味带来了,在后备箱。   他没急着给韩大处长打电话,也没直接去白晓倩律所。   他办事风格跟韩大律师很相似,不管什么事都要先权衡考虑一番。没七八分把握不会轻易去做。所以先来到警务室二楼,准备找生姜探探口风。搞清楚她师傅到底喜不喜欢吃,今天心情好不好。然后再决定送不送,什么时候送。   姜怡人在“801”,心却被白晓倩一个电话勾到了植物园西门外的西山花园。那么大事没机会参与,她心里很不高兴,正趴在电脑前发呆。   “小姜,想家了?”   姜怡一愣,急忙起身问:“崔主任,您怎么来了。”   “闲着没事,过来看看。”崔云海笑了笑。绕到她身边抓起鼠标,点开警车gps定位系统。   领导就是领导,责任心真强。   姜怡暗赞了一个,微笑着汇报道:“崔主任,我刚查过,六辆入库,三辆在路上,奥迪是用手机定位的。”   现在要改进作风,要落实各项规定。春节期间没以前那么多迎来送往,单位不再发福利,连台历都不发一个。   纪检部门正在到处暗访,公车使用情况是暗访重点之一。据说他们从江城市局抽调了几十个交警。跟交警一起在几个高速公路出入口设卡,专门检查过往公车。   有没有单位派车单,是不是公车私用?打开后备箱。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那些东西是你送给别人的。还是别人送你的?   谁撞在枪口上谁完蛋,一点不开玩笑。   “801”情况特殊。编制人员就5个,其他人员全是借调。   一个个离家那么远,拖到年三十才放假,很多人买不到车票。并且是办案单位,要是省厅突然下达个任务,一时间怎么集合。   经厅纪委批准,让干警们开车回去。   有几个家住江城,不在江城的能顺路就顺路,不顺路稍微绕一下,保证他们能在下午3点前赶到家。不过到家之后必须把车停到最近的派出所或刑警队,不允许公车私用。   警车上全装了定位,“801”指挥中心能看到,厅指挥中心同样能看到,崔云海尽管心里不太放心,嘴上依然笑道:“借调过来的都是觉悟很高的好同志,有没有按照规定入库我不担心,主要担心他们在路上的安全。”   “崔主任,从早上到现在报平安的电话接了二十几个。您看,这是电话记录。”   “好,很好,辛苦你了。”   崔云海放下鼠标,坐到一边笑问道:“小姜,你师傅呢,他有没有回老家,有没有安排什么活动?”   提起这个姜怡就着急,指着植物园西门方向,愁眉苦脸地说:“崔主任,我师傅疯了,连我师娘都疯了,我正为这事发愁!”   假洋鬼子什么时候不疯,他疯很正常,不疯才不正常呢。   崔云海暗笑了一下,一脸关切地问:“怎么回事?他和张教授到底怎么啦?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怎么可能呢,他们感情那么好。”   姜怡搓着手,紧锁着黛眉解释道:“我师傅在美国时的助理艾琳不是来了吗,艾琳在美国住惯独栋别墅,不喜欢住高层。早上在饭桌上一提,说西门外的那些别墅不错,我师傅和我师娘脑袋一热,就让白主任带他们看房去了。   几千万,说买就买,而且就要今天买!不知道跟开发商讨价还价,不留出点讨价还价的时间,这不是明摆着送给人家宰吗?贵几十万都是小事,搞不好会贵上百万,您说是不是太儿戏?”   假洋鬼子想一出是一出,崔云海丝毫没感到意外,反而眼前一亮,越想越高兴。   “小姜,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师傅吃亏的。”   师傅不喜欢托人找关系,但这件事不是小事,合同一签就是几千万,姜怡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切地问:“崔主任,您认识开发商?”   崔云海掏出手机笑道:“我不认识开发商,但我以前的领导认识。我给他打个电话,请他帮帮忙,给金鼎集团王总打个招呼,能优惠尽量优惠点,至少不能买的比别人贵。”   “太好了,真是太好,崔主任那就拜托您了。等事情成了之后我让我师傅请你吃饭。”   “成不成两说呢,再说我们一个单位。他又是我上级,这是我分内的事。别说话。电话通了……”   西山花园,名不虚传。   200多平米大花园,571平米的独幢大洋房,美式风格豪华装修。   地上三层,地下一层,客厅一至二楼挑空,空间感非常大气。一楼客厅、餐厅、三间客房,二楼三间套房,三楼一间主卧大套房并书房。外加露台空间。   门外一个漂亮的游泳池,一片精心打理过的草地,天气这么冷仍郁郁葱葱。庭院周围种满名贵树木,把铁艺围墙巧妙地隐藏了起来,前后左右只看见绿色,看不见邻居。与亲水平台、回廊相结合,呈现一种美国乡村风情的生活格调。   精装修的只有眼前这幢,是开发商请香港设计师专门设计的样板房。   张琳越看越喜欢,可想到韩老爷子给瑶瑶买的那幢别墅。又打了退堂鼓,把韩大律师拉到泳池边:“亲爱的,环境不错,装修挺好。面积也不小,就是感觉不值那么多钱。在美国这样的房子顶多80万美元,贵三四倍呢。”   户头上本来有120多万美元存款。华盛瓷业的官司刚赚了300多万人民币律师费,白晓倩又接了四单业务。   首付一点问题没有。还贷压力也不算大。   没什么比让她高兴更重要的事了,韩大律师要么不想买。一想买肯定要买,搂着她的小蛮腰,慢声细语地说:“这不好比的,2000多万人民币,感觉是有点贵,但要是在bj、sh、gz只会更贵。并且艾琳说得很有道理,购置不动产是一种投资,要看它未来价值,不是其本身价值。周围环境这么好,政策又不允许在再开发别墅,可见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真买?”   “来都来了,难道假买,白主任已经还掉20多万,估计对方很难再让步。我们给她半小时,半小时之后还到什么价就什么价,然后搬家,搬到这儿来过年。”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客厅里,白晓倩正跟同样很年轻很漂亮的售楼经理,正在进行第四轮交锋。   她谈价钱,售楼经理跟她谈房子:“白小姐,您看这装修,清新不落俗套。外面灰色意大利面砖结合浅红屋瓦,连续的拱门和回廊,挑高大面窗的客厅,简洁对称凸显沉稳,非常适合成功人士居住。   这是样板房,是整个别墅区最好的一个幢,出门是花园,出花园是一片小树林,出了小树林是一片大绿地,再往前走就是近百亩的人工湖。这么大面积,这么好的房型,这么精致的装修,这么优美的风景,这么好的地段,全江城找不到第二家,2380万是我们底限,少一分都不行。”   “真不能少?”   “不能!”   白晓倩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莞尔一笑道:“钱小姐,刚才介绍过,我的律所就在植物园对面,带客户来看房是想给你们拉个生意。他们都有美国绿卡,在江城都有房,每年在国内最多住6个月,可买可不买,来看完全是心血来潮。   你再问问你们老总,能不能降给句准话,他们11点就要走,并且工作非常很忙,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讨价还价。行就买,不行就算,不会来第二趟,走了之后你也别再给我打电话,因为打也没用。”   有律师,有洋妞朋友,衣着那么讲究,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不是那种买不起却跑过来装大款的穷光蛋。   卖别墅不是卖套房,价值昂贵,客户可遇不可求。   售楼经理不想丢掉这送上门的客户,连忙道:“白小姐,白律师,非常感谢您帮我们介绍客户,您稍等,我打电话请示一下。但这个价格已经很有诚意了,估计降也就是一两万。”   “你先问,问完之后我去问我客户,行就行,不行那我们就各自回家过年。”   买车还要看几次呢,买价值两千多万的花园别墅居然只看一次要一口价。售楼经理不敢怠慢,走到隔壁客房跟老总汇报这个情况,希望他能给个差不多的价格。   十分钟后,她笑容满面地走出来宣告道:“白律师,我们王总说大过年的,就当是促销。给您客户一个诚心价,2360万,一下子降20万,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来前上网查过,跟有钱的朋友打听过,估计也就是这个价。   白晓倩不再跟她砍房价,而是诡异一笑道:“王经理,我们打官司还有5%的律师费呢,我帮您介绍两千多万的业务,没有个多也有个少吧?”   客户就在门外,她竟然明目张胆要回扣,售楼经理彻底服了,愁眉苦脸地说:“白律师,这个我真没考虑进去,要不你跟客户报2370万,多出的10万我操作一下。”   “王小姐,跟你明说吧,他的心理价位是2300万,能动员他接受2360万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个你再想想办法,再跟你们老总请示请示。”   售楼经理正准备婉拒,手机突然响了,一脸歉意地笑道:“稍等,我先接个电话。”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变着法砍价砍得口干舌燥的白晓倩大跌眼镜,售楼经理竟然走出来笑问道:“白律师,请问您客户是不是韩均韩处长?”   “是的,你认识?”   “我怎么可能认识呢,是我们老总有交代,如果韩处长买,就以2200万的价格成交。物业那边有合同,如果韩处长没疑义,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签。”   不仅她懵了,韩大处长也懵了。   人家已经让到这个份上,说不买又过意不去,只好先去物业签合同,打电话让施玲稚给合同上指定的账户汇款,其它手续等春节后再办。   当他拿着钥匙稀里糊涂走进植物园西门,看见崔云海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时,猛然反应过来:“崔主任,是不是你帮我省了160万?”   崔云海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处长,我哪有那么大面子。是你买得太急,开发商没给你底价。听小姜说完这件事之后,我生怕你上当受骗,就打听了一下,托人跟他们老总提了提,熟人嘛,肯定不能瞎宰。”   他太会做人了,不声不响就让你欠下160万的人情,让你想讨厌他都没法讨厌。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笑道:“崔主任,今天年三十,我就不请你吃饭了。等过完年,等房子手续办好,再请你去我新家坐坐。”   夏莫青都没去他家吃过饭,这个机会太难得,这个件事真做对了,崔云海陪着他们一边往植物园东门走去,一边笑道:“处长,就算你不请我也要去,要去给你和张教授拜年,要去祝你们乔迁之喜。”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得不管   小时候盼过年,因为过年有好吃的,有新衣裳,有鞭炮放,有大人们制造的国内气氛。   父母出事后怕过年,人家热热闹闹,自己家就姐弟二人,冷冷清清。好在有不少亲戚,但那种像乞丐般吃完东家吃西家的情景,想想就不堪回首。   在美国十几年,一大半时间在边念书边赚钱,一小半时间光顾着赚钱,从来没过过一个像样的年。   放炮,拜年,叫人,拿红包,认识的不认识的谈笑风生坐在一起吃饭……时隔十几年,韩均终于过一个气氛很浓的年。甚至当了一次婚车司机,大半夜像王老虎抢亲似地陪郑忠民一起去“砸”张琳小姨家的门。   过新年,搬新家,接新人,很有意思,同时也很累,直到过了初七才松下口气,才勉强恢复正常生活。   对他来说,160万人民币不算大数字,折合美元不到30万,一个官司的律师费都不止这么多。对绝大数国内的人来说,可能一辈子只能赚这么多钱。   如果是别人送的,可以给人家退回去,但这是购房时的“优惠”,开发商赚取暴利,心比他这个律师更黑,实际价值不到一千万的房子敢卖两千多万,退给他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只能欠下“崔管家”这个人情,并且必须兑现承诺。   请一个人是请,请两个人同样是请。   他干脆把夏莫青、齐兆友、王思强、老聂和年前刚调到“801”的会计彭丽娜全叫上,让他们来新家坐坐,就当春节聚会。   律所的人和“801”的人井水不犯河水。白晓倩没来,艾琳没来。就他们这一帮警察和一个警察家属。   夏莫青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参观了一下,一脸羡慕地说:“处长。从崔主任那儿听到这消息我吓一跳,您动作太快了,说买就买,事先没一点风声。这别墅漂亮,真漂亮,估计在江城买不到比这更好的。”   齐兆友参观完二楼,扶着旋梯扶手感叹道:“夏主任,这不是别墅,这是豪宅!有花园。有游泳池,有这么多房间,把外面那片草地改成直升机停机坪,就能拍电影啦。”   崔云海哈哈大笑道:“老齐说得对,这就是豪宅,住这儿的全是亿万富豪。我们处长有没有亿万身家我不知道,千万身家肯定是有的,不然我们能沾这个光,能到这儿来大开眼界?”   王思强不好意思跟他们一起开玩笑。更不敢在客厅里抽烟,一个人站在门边抽烟傻笑。司机老聂倒放得开,接过烟笑道:“打一场官司赚几百万,处长本来就是千万富翁。”   午饭去“801”对面的饭店。不用在家里做,离饭点尚早,韩均招呼他们坐下。不无自嘲地说:“老聂没说错,我本来是千万富翁。不过现在不是了。现在是千万负翁,负债的负。现在欠开发商一千多万。等施律师过几天帮我办完贷款手续,就会欠银行一千多万。”   夏莫青把一个劲忙活的张琳拉坐到身边,吃吃笑道:“处长,一千万对您和张教授来说最多两年,哪像我们为还几十万房贷要熬十几年。”   “一千多万是不多,关键要有业务,没业务别说两年,就是二十年也还不清。所以说我跟大家没什么区别,都是房奴。”   张琳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苦笑道:“他是还钱的房奴,我是打扫卫生的房奴。从年三十下午搬进来,一有时间就打扫卫生,直到昨晚才打扫完。早知道房间多打扫会这么麻烦,当时就不买了。”   “没事,没打扫完我们帮你一起打扫。”   “夏大姐,跟您开玩笑呢,主要是春节期间找不到家政服务。物业说了,家政明天就上班,以后不要再烦心。”   夏莫青好奇地问:“一个月多少钱?”   “每天来一趟,光打扫卫生,一个月1500。”   “你不如找我呢,一个月1500,给她这么多。生姜,你还笑,人才公寓住腻了,现在又住豪宅,不帮着打扫卫生,让你师娘花那个冤枉钱。”   宋丽娜虽然是职工,虽然刚调到“801”不久,但与姜怡年龄相仿,又不是干警不用守那么多规矩,跟姜怡处得一直很好,禁不住调侃道:“生姜,你说你又不是没地方住,干嘛搬这儿来给处长和张教授当电灯泡。”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张琳笑盈盈地解释道:“这不能怪生姜,是我们硬要她搬过来的。一是艾琳一个人不好意思住,需要一个伴儿;二来那边的房间要让给施律师和小谷,她们都在律所上班,搬过去方便点。”   齐兆友帮韩大处长往楼上送过东西,知道户型,知道他们有两套房,一脸不解地问:“还有一套房呢?”   “我那套也借给律所,给高铭他们几个男律师住。现在业务忙,一有时间又要组织培训,总住办公室不好,来来回回又不方便。”   夏莫青摇了摇张琳胳膊,酸溜溜地说:“张教授,我发现你和处长对白主任她们比对我们好。”   崔云海摇头笑道:“夏主任,这个醋真不能吃。你想想,白主任她们给处长赚钱,我们只会让处长破费。如果谁给我赚钱,我也会对他好。”   “这倒是,不但让处长破费,连拜年都两手空空,想想真惭愧。”   韩大律师摆了摆手,一脸认真地说:“夏主任,不让你们带东西,是把你们当自己人。因为带东西的人我不会请,不会跟他一起吃饭。”   “是啊,我师傅这儿什么都不缺,没必要带的。”   夏莫青瞪了她一眼,假作严肃地说:“我们可以不带。你不能不带。老实交代,有没有给师傅师娘送年礼。有没有给师傅师娘磕头拜年?”   姜怡扑哧一笑道:“年礼送了,我爸我妈帮着准备的。磕头没有。因为我们那没这风俗,江城也没这风俗。”   江省的风俗只会给死人磕头,不会给活人磕头,夏莫青老家在北河省,一时说漏了嘴,反应过了之后尴尬不已。毕竟大过年的,怎么能说这不吉利的话。   韩均不迷信,而是通过磕头想起一件事,抬头问道:“崔主任。江厅长这几天情况怎么样,你有没有去看过?”   老爷子退居二线,人走茶凉,影响力大不如以前,在公安厅真正能帮上崔云海的就江子跃一个人。   他轻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初二去过一趟,昨晚去了一趟,医生说扩散得很快,情况不容乐观。我都能看出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29晚上能来我们这儿看看,现在已经不能下床了。”   江子跃巡视员在“801”升格过程中做了很多工作,可以算不是分管领导的分管领导。并且他所做的那些工作,是他职业生涯中和生命中最后一个工作,对“801”这个年轻的厅直部门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医生有没有说能坚持多久?”   “最多两个月。”   “那天晚上他跟我说了很多事,全是关于‘801’的。有人事安排。有未来规划。移交完嫌疑人之后,彭厅长又把我单独拉到一边。让我们尽可能完成他的心愿。说句心里话,如果我到那一天,我肯定不会想这些事。而是尽情的玩,拼命的玩,因为不玩就没机会了。”   韩均摸了摸脸,接着说道:“我发现他比我会玩,把我这个不想去管事情的人,都玩的不得不去管。成立行动科的事,你应该收到了通知,按照他的规划,尽快搞起来。王思强,等明天正式上班,你们也行动起来。   不再按地区清查,按案发时间清查,先查三年之内的积案。只要认准方向,只要有一两分把握就一查到底,不要有什么顾忌,不要怕丢人。争取在两个月之内,破一两起,让他高兴高兴,让他知道‘801’没让他白费心。”   “是!”   “坐下,这又不是在警务室二楼。”   韩均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追查科现在有两起积案,一起海东的无名尸,一起东州的陈年旧案。‘黄港12.12案’能够顺利侦破,说明大海捞针并非没有可能。老齐,你辛苦点,上班之后组织人手继续捞,争取查清无名尸的身份。   至于东州那起28年前的积案,多往刑事技术中心跑几趟,没事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上点心。只要王思强找到的那枚食指中环指纹是凶手的,只要凶手有前科,只要有足够耐心,只要有技术人员去认真比对,应该能比对到。”   求人不如求己,齐兆友低声道:“处长,其实我们有一个痕迹工程师,被分到了二科,叫邰超。”   “对调一下,有没有法医,有的话也调到你们追查科。”   “法医没有,搞技术的就一个痕迹工程师,一个网络工程师。”   “崔主任,夏主任,你们好好研究一下,看能不能组建一个我们自己的技术团队。人员全部安排在追查科,需要勘查和检验的时候让他们去帮忙,不需要的时候追查积案。准备一些现场勘查器材,仪器设备就不用了,需要检验可以去省厅刑侦局,也可以去江城市局刑侦局。”   要成立专门执行抓捕任务的行动科,要组建自己的技术团队,想到厅里刚要求“801”成立临时党组,崔云海感叹道:“处长,如果再预审,再移交起诉,那我们就跟县级公安局差不多了。”   夏莫青忍不住笑道:“崔主任,县公安局是科级单位,我们是正处级。不是我们跟他们差不多,是他们跟我们差不多。” 第一百七十五章 难以启齿的计划   七天长假结束,对很多在单位上班的人而言年已经过完了,对丁承友来说年才过了一大半。   长途汽车站在西郊分局辖区,全省规模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在西郊分局辖区,拥有大大小小三百多家企业的高新技术开发在西郊分局辖区……送走“返乡潮”没几天,又迎来“回城潮”,要收好春运尾,要搞好外来务工人员的治安管理工作。   春节期间坚守岗位的干警要轮休,要让家在外地的干警回去过个元宵节,警力非常紧张,机关干部全部下一线,跟一线干警一起执勤。刚检查完高新区派出所工作,市局古副局长打来一个电话,让他立即去西郊植物园。   那里有警务室,警务室上面驻扎着“801”,同时是特巡警四大队的治安巡逻辖区,离沿江派出所不算远,今天又不是游客众多的节假日,古局催那么急,能有什么事?   想打个电话问问老孟或小姜,又怕局领导是在搞突击检查,人说不准就坐在警务室,说不准就在“801”作客,你打电话问领导肯定会反感。   马不停蹄赶到植物园,见陈局的车也在,他更忐忑不安,正准备进警务室,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承友同志到了,走,陪我们一起去里面转转。”   “陈局,古局,您二位怎么在外面。”   “看看周围环境。”   两位领导走进警务室,参观了一下执勤民警工作和休息的地方,把他搞得一头雾水。要不是陪同他们的“老部下”崔云海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真以为局领导是来突击检查,并且已发现工作上有什么漏洞呢。   楼下是江城市局辖区。拉开铁门走上楼梯就是“801”的地盘。   陈局长显然只想做主人,不想当客人。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回头笑道:“小崔,楼上我们就不去了,去后面看看。”   他工作忙,崔云海也不客套,拉开警务室后门:“好的,二位领导请。”   “里面地方挺大,这么大操场,那边好像是宿舍。小崔。那两层是谁住的。”   “陈局,这个操场是园区保安的训练场,晚上当停车场使,专门停放电动巡逻车。对面一楼是保安科办公室,二楼是保安宿舍,三楼空着。”   “有多少保安?”   “40多个,接受植物园管委会和警务室双重领导。”   “老古,你感觉怎么样?”   古副局长回头看了看警务室,若有所思地说:“地方不错。关键是怎么跟园区管委会协调。另外门脸有些小,车开不进来,只能从大门或侧门绕,不太方便。”   陈局长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小崔,警务室隔壁是做什么的?”   崔云海隐隐猜测出他们的意图,如数家珍地介绍道:“以前是超市。离大门太远,游客不往这边来。对面人才公寓楼下又有超市,他们没什么生意。没干几天就关门了。位置不太好,一直没租出去,一直空到现在。”   把后墙打通,一个门就出来了。   陈局长认为这个地方真不错,接过丁承友敬上的香烟,不缓不慢地说:“承友同志,今天过来一是看看环境,二是有件事要跟你们分局协调一下。‘801’即将成立一个行动科,专门负责抓捕犯罪嫌疑人。看上去好像多此一举,事实上很有必要。   韩处长和小崔他们清查全省积案,嫌疑人在案发地的不用操心,自然有当地公安部门负责抓捕。但要是嫌犯流窜到外地,那为了抢抓战机,为快侦快破,就要从江城出发实施抓捕。年前的‘黄港12.12杀人分尸案’嫌犯,就是你们分局重案队以前那个队长带人从江城去徽省抓捕归案的。”   “王思强。”   “对,就是他。”   丁承友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问:“陈局,古局,您二位是要帮‘801’借这地方,还是要帮‘801’再从我们分局借调人?”   厅里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虽然没拿到厅党委会上讨论,虽然没有明确计划,没有纸面上的方案,但涉及到的部门和人员都在心照不宣的做准备。江城市局不仅要帮着做准备,同时要利用好这个实在难以启齿的机会。   想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江子跃巡视员,陈局长暗叹了一口,不动声色地说:“基层警力紧张,厅里暂时不打算给‘801’增加编制,行动科的人员主要从我们市局借调。有抓捕任务去执行抓捕任务,没抓捕任务负责附近的治安防控,包括110接警。   可这么一来又会出现一个矛盾,万一两边都有任务,那行动科的7个借调人员肯定分身乏术。在上午的局党委会上我们研究一下,打算把特巡警四大队从东风路搬到这边来,加挂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行动科牌子,接受市局和‘801’双重领导。”   “801”只要7个人,他们居然送来一个大队!   崔云海不是“官场白痴”韩大处长,想了想之后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   从宣传,从未来工作如何开展的角度看,厅里和江城市局应该利用好这个机会,可这个机会未免太……太那个了。不是趁人之危,而是在做一个快走到生命尽头之人的文章。   崔云海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因为他发现厅里正在不声不响地做的这些准备,或许就是江子跃自己提出来的。   他用他自己成全“801”,“801”同时也能成全他。   用生命谱写忠诚,没有比这更好的宣传素材,没有比这更好的宣传机会了!   崔云海甚至能够想象到。江子跃离开人世之时,就是“801”闻名全国公安系统之日。积案清查也会由部里和绝大数兄弟省厅以为的“制度创新”。变成厅里实打实的政绩。   到时候来调研、来参观学习的领导肯定会络绎不绝,市局显然想到了。所以不想错过这个露脸的机会。   把特巡警四大队搬过来,部领导和兄弟省厅领导来参观“801”就是参观市局,从他们大门过,从他们警务室进,想绕都绕不开,更何况他们甚至要自己给自己加挂一块“801”行动科的牌子。   丁承友级别虽然比崔云海高,但离省厅“太远”,不知道两位局领导的“良苦用心”,竟指着警务室问:“陈局。古局,那警务室怎么办?”   “移交给特巡警四大队,把警力用到更需要的地方去。”   这是局领导乃至局党委的命令,丁承友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是!”   陈局长满意的点点头,一边往警务室走去,一边好奇地问:“小崔,你们处长这些天在忙什么。”   提起韩大处长崔云海就想笑,强忍着介绍道:“他刚在西边别墅区买了一幢两千多万的花园洋房,欠银行一千多万。正忙着打官司赚钱还房贷,这会儿应该在对面律所。电话打不通,我想向他汇报工作,只能通过生姜或者来早点在植物园门口等。”   古副局长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笑道:“他胆子真大,敢欠银行一千多万!”   “古局,对我们来说是天文数字。对他来说不是。听说白晓倩帮他接了四个大业务,律师费加起来上千万。打赢能赚更多。”   人家在美国一年就能赚上百万美元,省里那么器重。他又打出了名气,省内企业只要有涉外业务基本上全他的,陈局长并没感到奇怪,而是笑问道:“他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积案谁去清查?”   “陈局,我们有我们的分工和程序,王思强同志带领积案初查科干警先去查一下,破不了才会请韩处长出马。”   “本来想顺便看看他的,看来只能下次了,不能耽误他赚钱。”   “陈局,他没时间见我,怎可能没时间见您,要不您稍坐一下,我去对面帮您叫。”   “不用了,我们这就走。”   陈局长拍了拍他胳膊,继续说道:“小崔,特巡警四大队搬过了之后,你多费点心。尤其那些能被你们看中的,该怎么训练就怎么训练,该怎么培训就怎么培训,不要对他们手软,不要对他们客气。”   “那……那借调手续要不要办?”   “人就在隔壁,用不着那么麻烦,再说调7个你们不一定够。我建议把行动科设在大队办公室,让你们的科长在大队办公。”   不是加挂牌子,是干脆把牌子搬走。   要借用市局的人,借用之后仍要市局发工资,再想到枪支管理很麻烦,崔云海顺水推舟地同意道:“陈局,听您安排,行动科就设在特巡警四大队。”   “我只是建议,具体设哪儿你们决定。对了,科长人选确定没有?”   “确定了,姓方,叫方黎明,是从厅反恐处调来的,今天刚报到,正在熟悉情况。”   陈局长又问道:“副科长呢?”   崔云海摇头苦笑道:“陈局,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没多余的编制,任命不了副科长。”   “你们没有我们市局有,老古,回头给韩处长和小崔推荐一个,要熟悉情况,要有抓捕经验,要一来就能上岗,一来就能协助好那个方……方……方黎明同志工作。”   “801”大老板是西郊分局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代主任、副主任和几个科长几乎全从市局出去的。再渗透渗透几个副科级干部,那“801”几乎可以算江城市局的“801”。   古副局长不仅心领神会,而且提议道:“陈局,我感觉光一个有抓捕经验的不够,最好让特巡警四大队大队长或副大队长同时兼任副科长,这样好管理,关系好理顺。”   “小崔,你看呢?”   你是厅党委成员,这里是你地盘,当然你怎么说怎么算,反正行动科是“801”最不重要的一个科室。毕竟清查的是积案,一年到头执行不了几次抓捕任务。   崔云海八面玲珑,岂能让他失望,连连点头道:“一正二副,这么安排最好。” 第一百七十六章 “劳逸结合”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细雨绵绵,不同于夏雨的倾盆,不同于秋雨的沉闷,更不同于冬雨的冰冷。如丝、如雾、如烟、如潮,让世间万物如同写意画一般淡淡地,蒙蒙地,若隐若现。   要是平时,白晓倩肯定会吟吟应景的诗句。   来一句“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然后想方设法翻译成英文,让艾琳感受下中国文化,让她感受下诗中的意境。   然而,今天所有的意境全被对面那些戴安全帽,用冲击钻“轰隆隆”砸墙的工人破坏了。   一而再再而三,变本加厉,太过分。   她扔下文件,双脚一蹬,连人带转椅滑到落地窗边,气呼呼地说:“有完没完,又大兴土木,他们怎么不把公安厅搬来?”   韩大律师抬头笑道:“这次不是公安厅,这次是公安局。”   跟生姜接触少了,对情况不是很了解,她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韩大顾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把特巡警四大队搬过来。”   她家就在江城,过去几年没少跟公安局打交道,对公安的事太了解不过,一脸不屑地说:“巡警不巡,特警不特,全是花样,浪费纳税人的钱。”   “什么意思?”   “有执法权,没有办案权,主要工作是接接警,街面布控,处理群体**件和突发**件什么的。其实就是‘专业协警’,拿正式工的钱,干临时工的活。比如商业活动检票。公益活动看门,群体**件挨揍。出警遇到阻碍执行公务的。还要求派出所的哥哥些行行好,帮着处理一下。”   韩大律师乐了。端起咖啡笑问道:“这么不堪?”   她扶着椅子,吃吃笑道:“你以为呢,他们就干这些。记得有一次人民广场搞活动,他们负责外围保卫任务。活动结束,领导没想起来,忘了跟他们说一声,他们就一直在外围蹲着,蹲了一夜。爷爷不爱,奶奶不疼。最没前途的一个单位。”   “他们穿防弹衣,持枪,我以为很厉害。”   “所以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不能被表面所蒙蔽。”   正聊着,艾琳端着杯子款款走了进来:“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在她面前要说英语,不然她会不高兴,韩均回头笑道:“没什么,就是开了个玩笑。怎么样。准备好没有,打算今天走还是明天走。”   美国驻sh总领馆的招待会没白去参加,她跟一个签证官一见钟情,一天打五六个电话。明天是周末,要赶去约会。她掏出路虎钥匙,得意地窃笑道:“8点20准时出发。二位,下周一见。祝你们周末愉快。”   白晓倩调侃道:“烛光晚餐,香槟。帅哥,好浪漫好有情调,吃完之后再来个超刺激的滚床单,爽死了!”   艾琳叉着腰笑问道:“是不是很羡慕?”   “不是羡慕,是妒忌。”   “这说明我眼光不错,很高兴你能这么说,肖,我会把你这话当成恭维。”   雨天路滑,白晓倩不想她出什么意外,指着门催促道:“走吧,现在就走,别等那么晚。”   “可是我要等一份很重要的传真。”   工作重要,私生活同样重要,韩大律师善解人意地指了指开放式办公区:“跟施律师说一声,她晚上住楼上,收一份传真举手之劳。”   艾琳很敬业,摇头道:“可是收到之后要回复。”   “到时候让她给你发短信,不过要是影响到你们嘿咻,那我只能说抱歉。”   “放心吧,在床上我一样能工作。”得到老板同意,艾琳放下杯子,笑得花枝乱颤的飞奔出办公室。   有什么老板就有什么助理,认识一天就上床,白晓倩轻叹了一口气,起身问道:“韩大警监,您打算什么时候走?”   “再过40分钟。”   “明天周末,非要今天去?”   韩大律师签完最后几份文件,放到一边解释道:“801的办案周期你知道的,王思强带人查了一下,一无所获,到今天晚上正好一个星期。如果我不带夏莫青和生姜她们去接手,那地方公安局组织起来的人就要散掉,下次查会很麻烦。更重要的是,张琳要去bj参加一个研讨会,周末家里没人。与其一个人无所事事,不如去查个案子抓个凶手,劳逸结合嘛。”   “你把破案当玩?”   “本来就是,你到今天才知道?”   白晓倩扑哧一笑道:“别人周末钓鱼,打高尔夫球,你周末去抓凶手。同样是休闲,同样是玩,你们这些有钱人玩得就是有格调。难怪祁教授他们趋之若鹜,一个个都要跟你一样当福尔摩斯呢。”   韩大律师嘿嘿笑道:“我也把你这话当成恭维。”   “不客气,祝您一路顺风,祝您手到擒来。可惜凶手不是普通猎物,抓到之后不能把他制成标本,挂到您家客厅墙上。”   “哎呀,白主任,你这一说真提醒了我,破那么多案子,抓那么多凶手,居然没留下点什么带给你做纪念。”   “我才不要呢,我可没你这么变-态。”   说说笑笑,四十分钟很快过去了,见沃尔沃大拖车缓缓开到对面,韩大律师变身为韩大警监,撑着伞来到“久违”的警务室。   詹升荣、谭雁冰和孙大勇真被他和他宝贝徒弟折腾惨了,一个年没过好,先上网找各种各样的智商、推理测试题,然后捧着英语教材学习,生怕考试不及格被赶回去。   节后忐忑不安的来上班,传说中的“摸底考试”居然没考。   这是好事,但不等于刚刚过去的十天很好过。   上午要在指挥中心帮正在清查的二科几个探组研判,下午要去省厅刑侦局刑事技术中心学习。用icpo的话说,作为一个合格的凶杀案探员,什么都应该懂一点,所以“摸底考试”不用考,要考刑事技术常识。   很紧张,压力很大,同时又很刺激,很有成就感。   崔主任和夏副主任在昨天的临时党组会上说了,“801”在限定期限内帮黄港市局破获“张登付杀人分尸案”,厅政治部正在准备材料,要给“801”记集体三等功,要对他们这些表现杰出的个人评功授奖。   “801”要清查的命案堆积如山,有的是立功机会!   只要能留下来,只要肯努力,付出就能得到回报。而很多基层刑警干到退休都很难参与侦破一起命案,可以说这样的机会在其他单位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四个人憋足劲儿要再接再厉、再创辉煌,施玲稚刚把大老板出行必须的“补给”推出人才公寓,他们就冒雨跑上去接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往车上搬。   “处长,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十天前刚调来担任行动科长的方黎明同志。”   “韩处长好,方黎明,来自省厅反恐处。”   他三十三四岁,国字脸,身材魁梧,站得笔挺,敬礼非常有力。穿武警制服,而不是公安警服,韩大处长很奇怪,看着他军衔笑问道:“方科长,你是少校?”   来之前处领导介绍过,眼前这位比自己更年轻的人是三级警监、正处级领导,方黎明不敢怠慢,大声回道:“报告韩处长,我是武警现役,少校军衔。”   生怕他这个“官场白痴”因为人家不是公安干警就把人家赶走,崔云海连忙介绍道:“处长,方科长是武警特种警察学院毕业的,接受过射击、搏击、攀登、汽车驾驶、反劫机、营救人质、防暴排爆、野外生存、游泳、侦察与反侦察等训练,在历年大比武中累次获奖。懂外语、善管理、全面过硬,是一位技艺超群的特战人才。”   难怪能被调到反恐处,原来是位高手。   他应该去对付恐怖分子,让他去抓捕嫌犯就是杀鸡动牛刀。不过话又说回来,国内没那么多恐怖分子,让他整天在训练场上流汗,不如让他去抓嫌犯。   韩大处长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回礼,干脆伸出右手:少校,认识你很高兴,欢迎加入‘801’。”   “谢谢处长。”   “不用谢,都是为了工作。对了,你怎么也带行李,难道要跟我们一起去东靖。”   看着他一脸尴尬的样子,夏莫青微笑着解释道:“处长,这是我安排的。方科长刚调来,以前一直在部队工作,对情况不是很熟悉,跟着办一两个案子熟悉下。另外这次我不跟您去了,崔主任跟您去,也是为了熟悉情况。”   “你不去谁负责车上那些设备?”   “邓南晴同志,这些天没让她去刑事技术中心,一直跟着我,她可以的。”   不下去办案没立功机会,崔云海真担心他会一口拒绝,事实上韩大处长比想象中好说话,拍了拍手,一口答应道:“没问题,这样安排挺好。时间不早了,立即出发,赶到东靖正好吃晚饭。”   “是!”   随着他一声令下,崔云海和方黎明提起行李,爬山沃尔沃大拖车。   跟上次一样,姜怡已煮好咖啡,爆好爆米花,同时准备了一个果盘,把会议桌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等他来开案情分析会。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次出击   春节刚上班时尚且能在植物园门口堵住他说几句话,被堵过两次之后,他干脆不从植物园步行去白晓倩律所,而是开车绕着植物园去,直接开进人才公寓,从地下停车场上二楼。   不见面,不接电话,不听他宝贝徒弟转告。   虽然近在咫尺,想跟他说件事比见彭副省长都难。并且他理由非常之充分:首先,他是顾问,想问就问,不想问就不问;其次,省厅要的是具有“发散性思伟”的“801”,如果什么事都问他,什么事都由他安排,思维怎么发散?   如果在其它单位,遇到这么放权的领导,崔云海肯定乐得合不拢嘴。但“801”是一个专门侦破陈年旧案的单位,要是破不了案,那这个办案单位基本上就完蛋了,单位一完蛋,这个代主任肯定也干不下去。   崔云海算明白了,160万的人情就换了顿饭,就换来一个不被讨厌。其它一切照旧,一切随他心意,指望他像劳模一样任劳任怨,只能等太阳从西面出来。   机会难得,他必须把握住,一上车就掏出小本子:“处长,正式开始前我先简单汇报下几个科室的工作。”   来了一个新同事,而且是一位“高手”。   韩均不想给“高手”留下一个太不近人情的印象,用牙签挑起一片水果笑道:“崔主任,什么汇报不汇报的,介绍一下,介绍一下就行。”   “好的。我先简单介绍一下。”   崔云海摆了摆手,婉拒姜怡送上的水果。简明扼要地介绍道:“考虑到第一次去地方公安局清查,干警们没什么经验。王科长先以云山县为试点。组织一科所有干警在云山清查一周。按照计划,今晚8点准时结束。明后两天休息,从下周一上午8点开始,兵分四路,在江城、堰安、扬皋和如海同时展开清查。”   凡事总有个第一次,搞试点肯定比不搞好,只是试得比较失败,第一枪没打响。   不过积案终究是积案,第一枪没打响很正常。况且他们就搞了一个星期。别说积案,就算现行命案谁也不敢保证能够在一星期内侦破。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一科没什么好汇报的,三科过去十天主要在培训,四科正在追查的两起积案暂时没有进展。值得一提的是,齐科长经省厅批准,建了一个无名尸查询网站。考虑到无名尸比较多,考虑到一些图片比较恐怖,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网站名称定为‘江省交通事故无名尸查询网’,与省厅官网链接,四科有一个网络工程师,他们自己负责维护。”   老齐跟无名尸干上了。事实上厅里正因为看中他这股锲而不舍的劲儿,看重他在无名尸管理研究上的见地,才要求把他调到省厅刑侦局的。   这个消息就几个人知道。韩均不想提前透露,半开玩笑地说:“有时间我上网看看。希望不会被那些图片吓到。”   “能吓坏很多号称胆大的人,但肯定吓不到处长你。”   崔云海恭维了一句。接着介绍道:“再就是刚成立的行动科,江城市局给我们推荐了两位副科长。一位您认识,南淮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胡政才同志,一位是特巡警四大队大队长边浩阳同志。”   韩大处长同样认为行动科是“801”最不重要的科室,简直可有可无。   对这些人事上的安排,他丝毫不敢兴趣,但头一次见面肯定要说点什么,便循循善诱地说道:“少校,你加入‘801’十天了,相信已经知道我们只破案不办案。其实这个说法不准,应该是只调查不办案。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只有把嫌犯抓捕归案才算破案。之前没有专门抓捕的团队,我们不需要考虑这些。   现在成立了,就要考虑。我们办的案子,我们要尽可能把嫌犯抓捕归案,不但要抓捕,并且要追捕。所以你们接下来不仅要动手,同样要动脑子,要学习,要与指挥中心值班人员尤其情报研判专家多沟通。像美国法警和赏金猎人一样,只要嫌犯没出国,不管他躲哪儿都要想方设法把他抓回来。”   这是一个能出成绩非常有前途的单位,方黎明非常庆幸自己能够调到“801”,甚至在办理转业手续。不出意外的话,下半年就会脱下武警制服穿上公安警服,岂能让眼前这位年轻的领导失望,立马起身道:“是!”   “坐,没必要这么严肃。”韩均笑了笑,示意崔云海继续。   “最后就是行动科的人员、车辆和装备,边浩阳同志只是兼任副科长,不能把他算进去。方科长和胡政才同志从特巡警四大队挑选了五名干警,正在方科长的老部队进行体能训练,你哪天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车辆和装备没要我们操心,江城市局考虑很全面,配了两辆7座福特,一辆黑色涂装,悬挂警车牌照。一辆灰色的,悬挂普通牌照。全部改装过,防弹,有一个小囚室,可以关押抓捕到的嫌犯。”   姜怡见过那两辆车,忍不住补充道:“师傅,那车跟香港飞虎队的差不多,外面看上去很普通,里面很先进很坚固,甚至有个小枪库,可以放枪。”   “小姜没夸大其词。”   崔云海微笑着确认了一下,继续道:“装备更不用说了,手枪、突击步枪、狙击步枪、微冲、催泪弹、闪光弹、防弹头盔、防弹衣、防毒面具、防弹盾牌、执法记录仪、红外线夜视仪、对讲机、橡胶警棍、手铐脚镣,攀爬使用的绳索,只要我们能想到的一应俱全。别说抓捕嫌犯,拉出去打仗没问题。”   韩均乐了。禁不住笑道:“ptu机动部队?”   “差不多,陈局和古局说了。等方科长训练完,等形成战斗力。市局也要把他们当成尖刀使用。”   “本来就是他们的人,他们想怎么使用就怎么使用。况且我们一年才抓几个嫌犯,要是光为我们服务,那就是浪费宝贵的执法资源。好啦,说说案子。詹升荣,你应该对案情比较熟悉,你介绍。”   “是!”   詹升荣等候已久,打开激光笔,指着刚装在车厢壁上的液晶显示器。在操作电脑的邓南晴配合下,不无激动地介绍道:“2010年8月13日晚9时许,有人看见云山县幸福镇双塔路东口,一名用血手捂着胸口的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洒了一路鲜血之后,最终扑倒在地。   接到群众报警后,幸福镇派出所民警和120立即赶赴现场,确认该女子已无生命体征。辖区发生命案,云山县公安局当即启动命案侦破机制。第一时间组织警力设卡布控。鲁民义局长下达完命令后,火速带领刑侦副局长张奇及刑警大队重案二队、技术中队民警赶赴现场,展开现场勘查。   经走访询问,确认被害人身份。肖红云,遇害时21岁,我省兴台县人。初中文化,2010年3月来云山。在幸福镇一家太阳能电池片生产企业打工。第一现场为她所租住的民房,距死亡位置约18米。   验尸发现被害人身上共有11处刀伤。其中颈下胸部6处,两臂4处,右耳1处,凶器为单刃刺器。作案手段凶残,影响极为恶劣。”   看着液晶显示器上惨不忍睹的照片,韩均轻叹道:“被害人求生意志很强,受那么重伤,竟能走出这么远。”   “致命伤为这个贯通伤,胸部动脉血管破裂,失血过多。齐科长看过验尸报告后也认为被害人能走这么远,简直是奇迹。”   詹升荣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介绍道:“云山公安局反应非常迅速,展开侦查的同时,不仅投入大量警力,甚至通过东靖市军分区请当地驻军协助,在幸福镇大小路口设卡布控,围追堵截,并组织干警、驻军和党员干部地毯式搜捕,结果令人遗憾,一无所获。”   韩均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点开电子地图,找到案发所在地位置,低声问:“幸福镇沿江,凶手有没有从水路逃逸的可能?”   “这一点云山县公安局考虑到了,水上公安分局参与行动,并且幸福镇及其周边没有渡口。停泊在幸福镇及周边的所有船舶,也全在警方控制之下。当然,那只是盘查可疑人员。因为当时报警的群众只看见被害人跌跌撞撞走出来,没看见凶手,案发现场周边没监控,无法在第一时间锁定嫌疑人。”   “之后的调查呢?”   詹升荣指着照片道:“案发现场有很多血迹,有搏斗痕迹,被害人钱包和手机并未遗失,并且放在很显眼的位置,看上去不太像财杀。技术人员检验后发现,现场有嫌疑人的血迹,但没采集到指纹。   ‘8.13’专案组在之后的侦查中发现,被害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操作工,性格温和,在厂里并没有跟谁结仇,甚至没跟人发生过口角。   同时发现被害人在厂里交了一个男友,是一个司机,感情很好,云山本地人,但家不在幸福镇。案发时送一位副总去sh,有人证,有不在场证明,连血型和dna都不用比对,可以直接排除其嫌疑。他对被害人的过去不是很了解,没能提供有价值的情况。   幸福镇企业多,小作坊多,外来务工人员更多,排查中发现了十几个可疑人员,可通过血型和dna比对又一一排除了。专案组提取了通往幸福镇几条主要道路的监控,视频分析同样一无所获。凶手就像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一般,让办案人员束手无策。”   现在的命案破获率之所以如此之高,很多命案侦破的速度如此之快,一是上上下下重视,二是有完善的户籍制度,三是到处有监控。   三年前监控资源肯定没现在这么多,案发地又在农村,离镇区有一段距离,在走访询问无果的情况下,确实很难在短时间锁定嫌疑人,很难在短时间内抓获凶手。   韩均吃了一颗爆米花,托着下巴问:“被害人老家去过没有?她十几岁初中毕业,21岁才到云山,家庭背景、社会关系、感情经历,这些情况很重要。”   “去过。”   詹升荣示意邓南晴调出一份资料,如数家珍地汇报道:“被害人15岁初中毕业后,跟本村的一个裁缝学缝纫,然后在老家的一个服装厂干了两年。期间亲戚介绍过一个对象,谈了很长时间,最后由于对方迟迟不盖楼房散了。专案组调查过那个对象,同样没作案时间。   19岁出外打工,先是去sh,据说在一个电子厂,但到底是哪个厂,在什么位置,她父母说不清。sh那么大,专案组没法查,这条线当时就断了。   二科之所以先去云山清查,就是基于这一点。   他们认为问题很可能出在被害人曾经的感情经历上,于是三管齐下,一边按照当年的外来人口记录,利用现在的信息技术查那些有前科和案发后作过案的。一边在云山县局协助下排查幸福镇本地人员,同时派干警去被害人老家调查。”   王思强那小子学得挺快,把“801”的风格体现得淋漓尽致,上来就是三板斧。   韩均感觉很好笑,不过必须承认这三板斧很有必要。除非他也有那个诡异的能力,否则只能这么查。   “前面两项工作没什么进展,去被害人老家倒了解到一个情况。有一个曾经与被害人一起在sh打工的同乡,当年不在家,现在回去了。二科在那边动静搞得也比较大,家不在同一个镇的这个同乡,向协助走访询问的当地民警反映,被害人在sh打工时曾交过一个男朋友,并且同居过。”   韩均乐了,不禁笑道:“看来王大科长运气真不是一点两点好,去东州时找到一枚指纹,现在又了解到一个情况。可惜他的运气似乎喜欢跟人开玩笑,先让你高兴一下,然后再让你失望。”   詹升荣可不敢调侃二科领导,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正如您所预料,那个知情人跟被害人只是偶尔电话联系,逢年过节时偶尔一起坐车回老家,不在同一个厂,甚至不在同一区。只见过那个人一次,是送被害人去长途车站的,只知道他姓陈,连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全世界最好的警察”   东靖离江城不算远,路又好,听完案情介绍,没来得及分析,沃尔沃大拖车已经下了高速。   人太多,时间太紧,并且只是经过。   韩均没给朱俊风打电话,让老聂把车开到朱俊风曾经宴请过他们师徒的小龙虾馆,顺便吃个晚饭,省得到云山后盛情难却,让人家破费自己又不舒服。   不知道上回狼吞虎咽吃太多,还是春天的小龙虾没什么肉,感觉没上次好。崔云海、方黎明和詹升荣他们倒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一份再来一份,几个人竟吃掉十几斤。   故地重游,自然而然地想起故人。   姜怡忍不住打了一个电话,吃到一半时,东靖司法局干部徐小霞到了。久别重逢,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司法厅调研员变成了公安厅的处长,江城市公安局的普通民警变成了公安厅的副科长。   老朋友升官,徐小霞既羡慕又高兴,被崔主任拦着没法买单尽地主之谊,只能挽着姜怡胳膊哀求道:“云山我很熟的,我小姨父就在云山国税局。韩处长,明天周末,正好没事做,我可以给你们当向导。去年之前说好的,您不能言而无信。”   “小徐,你别客气了,我们是去办案,又不是去旅游,真没必要。”   “我就是想陪你们去办案,韩处长,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见识见识,再说去年不是合作的很好吗?”   姜怡猛一见漂亮女孩会感觉是一种威胁,相处几天成为朋友又会变得非常亲热,毕竟她孤身一人在江省。只有公安系统的同事,在公安系统外几乎没什么朋友。   师傅说过。人脉很重要,要有几个社交圈。要有几个好朋友。   徐小霞满是期待,她于心不忍,帮着说道:“师傅,小霞是司法警察,跟我们一起办两天案不算违反原则,而且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向导。”   秀色可餐,有个漂亮女孩养养眼也不错。   既然宝贝徒弟开口了,韩大处长不想让她们失望,有条件地同意道:“小徐。跟我们去可以,但必须保证不要给你们局长打电话,不让他知道我来了东靖。”   公安厅的正处级和副处级领导亲自出马,甚至带来一位武警少校,查得肯定是大案,太刺激了,徐小霞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您放心,我给您保密。坚决不向局里汇报。”   他们说说笑笑,方黎明不好意思跟太紧,下楼时刻意走在后面。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崔云海低声解释道:“我们处长担任过司法厅政策法规处调研员。后来才调到公安厅的。司法厅是他的娘家,又来东靖办过案,跟东靖司法局很熟。”   “难怪他不让小徐给她们局长打电话。原来司法厅是他的老单位。”   韩大处长三天打渔三十天晒网,不把他这位大老板的来历解释清楚队伍不好带。搞不好就会“上梁不正下梁歪”。   崔云海借这个机会,若无其事地介绍道:“算起来司法厅并不是他的老单位。公安厅也不是他的新单位。别看档案关系调来调去,别看在厅里有行政职务,其实他是省政府办公厅的人,省法制办严主任才是他的顶头上司。”   这些内情不仅方黎明头一次听说,连詹升荣、邓南晴、谭雁冰、孙大勇这些“老同志”都不知道。众人这才意识到icpo并非目无上级,而是他的上级根本不是厅领导。   刚吃完晚饭,不适合分析案情,况且云山距东靖更近,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老聂就在云山县公安局派到县界等候的警车引导下,把沃尔沃大拖车缓缓开进县公安局大院儿。   “韩处长,您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明明来云山检查工作却在东靖吃饭,不仅我们心里有想法,干警们心里同样有想法。您不能这样,今天算了,明天中午,一定要给我们个机会。”   “韩处长,包书记听说您要来不知道有多高兴,一接到电话就赶到这。您真是的,总这么客气。”   县政法委包书记和县公安局鲁局长热情的无以加复,一人握着他一只手一个劲儿埋怨起来。参加迎接的十几个县局干警一个个激动不已,看样子就知道他们认识。   “不是我客气,是您二位太客气。刚刚过去的一个星期,给您二位添麻烦了,接下来我还要继续麻烦。至于吃饭,有的是机会,并且对我来说到云山就像到了家,在外面吃太生分,住县局,吃县局食堂,我反而会更高兴。”   包书记拍了拍他手,哈哈大笑道:“鲁局,听见没有,韩处长把云山县局当家了,这是我们云山政法系统的光荣。”   命案没破,拖成积案。要省厅亲自派人下来清查,换作其它公安局肯定会有压力,换作其他领导来清查鲁民义也会有压力。   但这是云山县公安局,来的是韩处长,鲁民义一点压力没有,甚至非常高兴。因为几年前无意中破获的一起入室杀人案,给云山县公安局结下了一个大善缘。   朱副市长跟他关系非同一般,爱屋及乌,对县局特别照顾。   每次来云山检查工作都会来参观一下,在县委县政府领导面前指出公安工作很重要,要县里确保县局办案经费。甚至在市局领导面前不止一次表扬过云山县局,称云山县局是一个有战斗力单位。   他从司法厅调研员变成了公安厅的处长,变成了厅直部门的正处级领导。只要有机会,他能不照顾云山县局?把“801”升格之后清查积案的第一站放在云山,这说明他心中一直没忘一直记着。   鲁民义感慨万千,紧握着韩大处长手道:“包书记放心。我一定安排好,协助好。服务好,一定会让韩处长有回家的感觉。”   先来云山清查真不是韩大处长提出的。事实上他前天下午才听说。   他知道这是王思强表达歉意的一种方式,对别人而言来这儿只是工作,对王思强来说不仅仅是工作,同时是在“自我解剖”,能够想象到他这一个星期有多尴尬,有多难受,有多愧疚,一般人真没这个勇气。   也许经过这“难忘的一周”,他能够真正的放下心理包袱。能够走出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   得饶人处且饶人,该原谅就原谅吧。   韩均回头看了一眼,暗想自己何尝不需要一个机会,把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彻底忘掉,于是朝站在一边的王思强微微点了下头,旋即转身笑道:“二位,我们等会儿聊,我先给同志们打个招呼。”   “对对对,光顾着高兴。韩处长,我给您介绍。”   “不用了,都认识。”   韩均一边挨个跟干警握着,一边热情洋溢地招呼道:“刘局。杨大队,我们又见面了,等这个案子破了。我们再聚聚。李思进,秦超龙。龚小力,夏磊。张萌……孙嘉琦,你怎么躲后面……”   县局刑警激动不已,一个个争先恐后向他问好,给他拜晚年。   在黄港办案时,他谁面子都不给,城西分局离那么近一次都没去过。今天不仅进了公安局,不仅对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和县局干警如此热情,甚至一反常态地掏出两盒软中华给干警们发烟。   现场气氛非常之热烈,把詹升荣搞得一头雾水,禁不住低声问:“姜科长,处长……处长……处长今天怎么了?”   师傅记性太好了,就吃过一次饭,居然全记得。   姜怡下意识看了一眼王思强,不动声色地说:“在我师傅眼里,云山刑警是全世界最好的警察。所以我们要对人家客气点,要尊重人家,不然我师傅会很不高兴。”   三科准时抵达,二科就要撤。   跟云山县局的领导和干警打完招呼,韩均走到案子没破士气有些低落二科人员面前,抑扬顿挫地笑道:“各位,在来的路上,詹升荣同志给我介绍了你们过去一周的工作。说富有成效可能有些过,但非常有意义。尤其在调查被害人社会关系这条线上,你们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为三科的复查乃至四科的追查,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案子没破,很正常。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801’是一个集体,是一个分工明确的团队。   你们做了你们应该做的工作,三科接下来要做三科应该做的,或许将来还要四科跟进。更何况这才刚刚开始,我衷心希望你们能够一如既往的振作。其它不说了,回去好好度个周末,下周一重新开始。”   有领导打气跟没领导打气就是不一样,低落的士气又高涨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喊道:“是!”   “崔主任,你给大家说几句。”韩均满意的点了下头,微笑着站到一边。   谁说假洋鬼子不会做人的,至少在云山县局人员面前很给面子。   崔云海不无感激的跟他对视了一眼,走到众人面:“同志们,该说得韩处长都说了,我只能像喜欢唠叨的唐僧一样再念念安全这个紧箍咒。夜里开车,视线不好,一定要注意安全。配枪的同志就不要把枪带回家了,全部交给王科长,清点一下子弹,由王科长和几位家住江城的同志带回去入库。”   枪支安全是一条高压线,夏莫青上午就打过电话,王思强大声汇报道:“报告崔主任,枪支和弹药我已经清点过,保证安全送回单位,交给夏副主任签收。”   “清点过就好,那就出发吧,祝大家一路顺风,周末愉快。   随着他一声令下,二科干警纷纷拉开车门,按照春节放假时的出行方式,一条路线的共乘一辆车,分乘四辆警车、两辆桑塔纳轿车和一辆奥迪,从东靖连夜直接往家赶。   七辆车一辆接着一辆缓缓驶出大门,鲁局长感叹道:“韩处长,你们‘801’办案就是利索啊,说到几点结束就几点结束,不提前不延后,真正的雷厉风行。”   “什么雷厉风行,让鲁局见笑了。我们就像程咬金,就会三板斧,能砍中最好,砍不中就撤。毕竟积案不同于现发命案,明明知道查不出头绪依然赖着查,那不仅浪费资源而且浪费时间。”   包书记饶有兴趣地问:“韩处长,您接下来准备查几天?”   “两天。”   二人流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韩均微笑着解释道:“二位别误会,不是我夸海口要在两天内破案,而是该查的能查的,县局专案组和王思强科长他们都查过,再重头查起就是做无用功。我和三科的主要工作就是研究分析,看前两次调查有没有遗漏。   如果有,我们会请县局同志协助调查一下;如果没有,那就意味着我们同样无能为力,就意味着要把案子移交给追查科。让追查科的同志慢慢研究,慢慢收集线索,直到案子侦破或拖成悬案。” 第一百七十九章 案情分析   来云山县不是玩的,送走二科干警,韩均再次上车,马不停蹄地赶到殡仪馆。   农村人迷信,亲人去世后几点火化,从哪条路线去,从哪条路线回,骨灰几点到家,这些都有讲究。包括骨灰盒下葬的位置,都要请阴阳先生算一下。   正因为如此,殡仪馆提供24小时服务。什么时候送来,什么时候火化。只有那些生前有身份有地位的才会先化妆一下,送到追悼厅搞告别仪式。   夜班工作人员十几个,事先又打过电话,下车之后一刻都不耽误,直接走进安装了整整四大排冰柜的停尸房。   走到27号冰柜前,刑侦副局长张奇一脸尴尬地解释道:“韩处长,虽然公检法司去年联合下发了一个文件,虽然我们开了证明,但被害人家属不来,打电话联系又不同意,殡仪馆一直不敢火化,怕火化之后家属会告。”   这种事全国都一样,韩均没感到奇怪,甚至有些庆幸。要是尸体早火化了,他根本不需要来云山,更不用来殡仪馆。   东靖几个县区经济不错,连殡仪馆设备都比江城好。   工作人员拉开冰柜时,没西郊殡仪馆那刺耳的声音。制冷效果非常好,温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尸体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不像西郊殡仪馆那些尸体要么没冻住,在冰柜里**。要么冻得像冰块,死死粘在冰柜上,想翻个身要费老大劲。   他像往常一样从头到脚,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崔云海同样换上一身防护服。准备借这个机会练练胆。   刚鼓起勇气看了几眼,韩大处长冷不丁来了句:“崔主任。搭把手,把被害人侧过来。我想看看这个贯通伤。”   要动手!   崔云海心里咯噔了一下,身边这么多人看着,不得不咬咬牙,强按捺下恐惧,扶起被害人的肩膀。   冷冰冰的,整个僵硬了,戴三层手套都能感觉到,他真有些毛骨悚然,视线下意识避开死者脸部。一个劲儿安慰自己没什么没什么。   “好啦,放下吧。”   “哦。”   他如释重负松下口气,韩大处长则一手抱着胳膊,一手托着下巴,看着死者死不瞑目的双眼,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是激情杀人,如果凶手作案时已失去理智,那么应该追出来再补上几刀,然后再潜逃。”   邓南晴鬼使神差地冒出句:“也许凶手怕了。”   韩大处长摇摇头:“要是怕。就不会捅这么多刀。十几刀,其中一处贯通伤,整个刺穿了,下手该有多狠!”   詹升荣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凶手没碰过钱包和手机,行窃或抢劫未遂升级杀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死者在sh打工期间的社会关系虽然没查清楚,但案发后县局反应很迅速。排查很细致,如果是从sh追过来作案的外来人员。那么很难躲过搜捕,几乎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这个评价很客观。张副局长忍不住补充道:“现场有搏斗痕迹,嫌疑人身上肯定有血,并且发现很早,他应该不会有换衣服的时间。所以我们立即封锁大小路口,立即排查在册的和不在册的外来务工人员及案发现场三公里范围内有作案嫌疑的本地人。   旅馆、酒店、网吧、桑拿洗浴等场所,有一家算一家一个没漏掉,同时由外向内展开地毯式搜捕,像用筛子过了一遍,可凶手就像人间蒸发了,让我们白搜捕了24小时。”   非常像发生在东州市陈江区的王小梅和徽省民工同时被杀案,如果王思强他们没清查过,如果没有那个诡异的能力,韩均相信他也会从本地人着手,不惜代价采集dna样本进行比对。   然而,他能想到的王思强不仅想到而且做了,基本上排除本地人强-奸未遂升级杀人的可能性。   线索不多,想了想不出什么,他干脆抬头道:“崔主任,你和张局先带大家出去透透气,我一个人呆会儿,再看看。”   他胆子大得很,不用为他担心。   或许让他一个人静静,一个人跟尸体呆会儿,能突然冒出什么灵感。破案是第一位的,崔云海不想白跟来一趟,一口答应道:“好的,我们在外面等。”   打发走众人,韩均伸出右手,轻轻触摸向死者额头。   看到了,听到了!   他很愤怒,用一口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怒骂。她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无言以对。   他越骂越气,突然掏出刀子。她吓坏了,下意识闪下头,没完全避开第一刀,韩均甚至能够感受到耳朵被刀刺到时那火辣辣的剧痛。   为搞清楚凶手到底有没有受伤,他强忍着痛一连“挨了”三刀,直到她顺手摸到把剪刀,才当机立断缩回右手。   真是一次痛苦的体验,在里面呆了十几分钟,他终于缓过神,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停尸房。   崔云海迎来上问:“处长,晚上去不去案发现场?”   凶手的体貌特征,凶手的名字,凶手与被害人的关系,该知道的全知道了,韩均不想浪费时间,摘下眼罩道:“不用了,上车开会。”   “行,我帮你脱防护服。”   9点25分,积案复查科的“案”案情分析会正式召开。   与专案组的案情分析会不同,不是各抒己见,而是提问式进行。韩大处长坐在会议桌顶头提问,坐在两侧的积案清查科人员回答。   不管对案情有多熟悉,云山县公安局刑侦副局长张齐不得开口,只能跟崔云海和方黎明一样坐在边上旁听。   “肖红云遇害前有没有异常?”   詹升荣很直接地认为,这是处长在检验他们对案情的熟悉程度。不假思索地回道:“被害人在厂里从事点焊,就是坐在操作台前焊接电池片。流水作业,不能分心。没时间跟同事聊天,并且租住在厂外,走访询问中没发现异常。”   “这么说她的工作很紧张,不能出错?”   “是的,工作很累,时间很长,工资也挺高,遇害前一个月能拿到4000以上。”   国内刑警与国外探员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没有刑侦之外的职业经验,很多线索会因此而被忽略。   韩均感觉很有必要让他们去各行各业干几天。想了想之后面无表情地说:“走访询问没发现异常,不等没异常。完全可以从侧面调查,比如案发前所在生产线的良品率。”   邓南晴恍然大悟,喃喃地说:“既然不能分心,既然工作很紧张,那就意味着不能出错,而一出错就能从良品率上反应出来。”   这能推测出是熟人作案还是生人作案,詹升荣同样反应过来,急忙道:“工厂应该有这方面记录。因为这是与工资直接挂钩的,明天一上班就去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问道:“被害人手机通话记录查过没有。”   孙大勇回道:“查过。被害人社会关系简单,手机里就存了16个联系人,包括那些推销电话在内。总共就拨打和接听过214个电话,没任何异常。”   “我是说被害人在sh打工时的通话记录。她给同乡打过电话,跟家人打过电话。二科既然查到这些情况,不可能查一半留一半。”   “处长,被害人是打过不少电话,但都是用ip电话打的,应该是在话吧或公话超市之类的地方。当时没买手机,根本无从查起。”   邓南晴是计算机专家,谭雁冰汇报完之后,低声补充道:“网络电话一般是点对点可以打,只能主叫不能被叫。不能自由设置ip,只能显示运营商机房ip,更不会有电话号码,所以我们接到ip电话时,手机上会显示为‘未知号码’。   另外那个同乡从sh回去之后,换过三个手机和两个号码,不但记不清被害人那个陈姓男友长什么样,连自己曾用过的手机号都记不得了。”   这条线索太重要,如果能顺藤摸瓜追查下去,就可以顺理成章联系上嫌疑人。   韩大处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细节决定成败,二科清查不细致,你们考虑得同样不够细致。美国、日本的网络电话普及率那么高,如果无法通过运营商查到通话记录,那fbi和日本警视厅靠什么查案,靠什么锁定犯罪嫌疑人?”   没想到不等于做不到,詹升荣意识到这个疏忽有多大,蓦地起身道:“三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算长,电信运营商应该有通话记录。处长,我们现在就与兄弟公安部门联系,请他们明天一早协助调取被害人和知情人老家固定电话的通话记录,然后请通信专家和运营商想方设法查到那个ip电话所在位置。”   “现在联系也是明天才能行动,不着急,继续分析。”   韩均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咖啡,接着说道:“一个初中文化的女孩子,从那么远地方来云山工作,如果不是工厂去她们老家招工,那就是在这边有朋友,至少有对这边比较熟悉的朋友。我认为应该好好查查,搞清楚她是怎么来的,搞清她在云山乃至整个东靖的社会关系。”   谭雁冰从笔记本电脑里调出一份材料,汇报道:“处长,这个专案组已经查过,被害人是在人才市场报名的。她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只知道她出来打工,不知道她跟谁一起来的,直到安顿下来之后才知道她在云山。”   “又绕回上一个话题,大家想想,年前从sh回老家过年,年后从老家出来打工。这期间她不可能不与外界联系,否则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来云山,而不是sh或其它什么地方,毕竟出门要有一个目的地。”   “处长说得对,通话记录太重要了,这条线必须想方设法查清楚。”   “最后就是凶手怎么逃的?”   韩均放下杯子,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凶手身上有血有伤,案发时天气很热,穿多会引起别人怀疑。把沾有血迹的衣服脱掉,露出伤口别人会更怀疑。幸福镇就那么大,参与排查和搜捕的人又那么多,居然一无所获,这说明什么?”   一直保持沉默的姜怡突然开口道:“这说明凶手对环境非常熟悉,早想好藏身之处,可以避开大搜捕,但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小。”   宝贝徒弟进步很快,韩大处长很欣慰,紧盯着她双眼问:“为什么?”   “如果凶手早想好藏身之处,早想好离开案发现场的路线,就意味着是有预谋的作案。而有预谋作案,肯定不会把现场搞那么狼藉,甚至差点失手。”   “小魔女”不仅不惧尸体,破案也有一套。   詹升荣暗赞了一个,深以为然地附和道:“姜科长这个推测非常有道理,要是有预谋作案,那下手会干净利落,根本不会让被害人逃出案发现场。”   韩大处长又问道:“那他为什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说他会通过什么方式潜逃?”   詹升荣不想轻率地作出推测,回头问道:“张局,搜捕时带警犬了没有?”   张奇正听得入神,正在脑海一遍又一遍检讨当时的侦查到底有没有遗漏,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直到崔云海捅了捅他胳膊,才起身道:“出动了,我们第一时间向市局刑侦支队求援,市局警犬教导队全来了。”   詹升荣把姜副科长的话牢牢记住心里,对云山刑警非常客气,非常尊重,道了一声谢,请张副局长坐下,然后用几乎肯定地语气说:“水路,凶手只可能从水路潜逃。水上公安局警力和警用船只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可是停泊在幸福镇及幸福镇周边的所有大小船舶都在指挥部视线之内,难道凶手是一个游泳高手,能够在夜间游过长江。”   姜怡扑哧一笑道:“师傅,毛z席他老人家就能横渡长江,解放军打过长江前侦查人员就游过长江,并且就在这附近。我还听说有人为了偷渡,游过台湾海峡。”   “这么厉害?”   姜怡重重点了下头,确认道:“到处在围追堵截,凶手慌不择路,完全有这种可能。” 第一百八十章 四科带来的惊喜   深夜10点多,“801”积案追查科仍灯火通明。   领导说不用加班,你不能真不加班。   夏副主任正坐在指挥中心一边研究二科下周要清查的几起积案,一边等王科长他们把枪送回来入库。周末没回家的几个同事要么在恶补英语,要么在上传几个市局下午发来的无名尸资料和照片。   邰超实在不好意思一个人回宿舍,侧头看了一会儿漆黑的窗外,放松了一下眼睛,继续“闲逛”前科人员指纹库,继续大海捞针。   本想着过完年可以大干一场,没想到一上班就从二科被调到四科,这让他很郁闷,很沮丧。   不是不喜欢比对指纹这份工作,而是失去了侦查的机会。参加“801”组织的借调考试,就是不想再当“工具”,再像之前那样总是“协助侦破”。   .转了一大圈,又变成技术民警,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想想又长叹了一口气。   年前刚在大海里捞到针,刚立下一大功的刘化峰感觉很是好笑,放下鼠标笑道:“超哥,别这样好不好,我们四科没你想得那么糟糕。不信我给你换算一下,去年全省现发命案破获率99%,这就相当于二科破一起积案等于市局县局破99起命案。   二科破不了移交给三科,现在刚刚开始,积案破获率不好统计,但我感觉也就是10%左右。换言之,三科破获一起积案相当于二科破10起。到我们这儿更了不得,要么不破。破一起就等于市局县局破1000起,这工作多有意义!”   邰超被搞得啼笑皆非。侧身道:“老刘,哪有你这么算的。并且就算我们查到线索那也是协助。二科三科侦查,行动科抓捕,没四科什么事。”   “谁说的?”   刘化峰脸色一正:“超哥,我不跟你开玩笑。齐科长说过,四科的案子四科自己侦查,二科三科怎么做我们四科怎么做,不会没咱们什么事。”   “技术人员可以主导侦破?”   “骗你做什么,齐科长跟你一样都是技术出身,能看着你这个技术民警吃亏?只要你有线索。只要你有一两分把握,现在就可以去夏主任那儿拿车钥匙下去查。指挥长,跟‘小魔女’和詹升荣一样,一切全由你说了算。”   邰超将信将疑:“老刘,别逗了,上次你查到被害人身份,不也没你什么事吗?”   “上次那是特殊情况,一是要限期破案,二是现发命案。跟我们现在做的两码事。不信你拭目以待,看我们的案子会不会让别人插手,顶多指挥行动科去帮我们抓捕。”   “如果是这样倒马马虎虎,关键到我们这儿的案子基本上跟悬案没什么区别。想找到线索谈何容易。”   “所以说我们的工作有挑战性,破一起顶他们1000起。”   四科总共就两个案子,无名尸实在太难查。邰超决定利用自己的特长,在这枚指纹上下点功夫。看能不能也像刘化峰一样放颗卫星。   一枚小小的指纹,通常只有一平方厘米的样子。即便在电脑上放大也不过与一个巴掌差不多大,但缠绕的密密麻麻几十圈的纹路,却充满玄奥。   上面的斗、箕、点、眼、沟、弓形线、环形线……扑朔迷离,变化万千。可以说,案发现场提取的每一枚指纹都是一座隐藏无数秘密的迷宫,迷宫的末端就是一个个犯罪分子。   从节后上班到现在已经“捞”了半个月,每次都搜索不出几个相似的,难道凶手没前科,在指纹库没样本?   他点上香烟,紧盯着液晶显示器再次分析指纹的特征,利用被借调到“801”之前揣摩到的指纹自动识别系统“脾性”分区比对。   结果令人失望,只“跳”出一个,只是相似,并非同一个人。一招不行再换一招,划区域比对,结果一样令人沮丧,只有两个。   这太反常了,正常情况下应该能在浩瀚的指纹库中搜索出近10个。   他百思不得其解,正准备起身去趟洗手间,只听见李忠臣在背后埋怨道:“这用得什么数码相机,照片这么模糊也好意外往我们这儿发,什么都看不清,传到网上跟不传有什么区别?”   刘化峰头也不回地笑道:“可能是晚上拍的,光线不好。明天打个电话问问尸体火化没有,没火化让他们再拍一张。”   “只能这样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二人的对话让邰超眼前一亮,暗想东州市局28年前采集的这枚指纹可能是太清晰,而样本库内的指纹条件不好,所以比对不上。   “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捞了!老李,我要是真能把嫌犯捞出来,请你吃饭。”   他把香烟连盒扔了过去,旋即扑到电脑前,迅速调整思路,对这枚指纹的点、勾、弓形线、环行线等特征重新标记,用非常规手段把指纹特征模糊化,再与指纹库比对。   这一变通,柳暗花明,一下子捞出10枚。   这就对了,基层派出所和刑警队在采集时让嫌疑人用手指蘸墨,指纹线条清浅,断断续续,有用的特征少,以至于系统无法与现场采集的清晰指纹自动比对上。   他按照这些天已经深深烙进大脑里的特征,用肉眼一枚一枚认真比对。   然而,人的手指有血有肉,即便是同一个人,作案时不同的用力,不同的受力面,现场留下的指纹也不一样,变形非常普遍。   指纹库中的样本又是在不同情况下采集录入的,有残缺的,变形的,模糊的。这一来,即便采集到10名嫌犯的10枚指纹,指纹库中也有相应的10枚指纹,但系统未必能全部自动比对出来。   系统刚给出的这10枚指纹很相似,但仅仅是相似。   在基层干那么多年,每到这时候他总是心存忐忑,不想放弃哪怕一丝希望,比对完前面10个,继续比对后面近似度稍微差的。   通常,别人对比30枚就差不多了,可万一在后面的40枚或50枚里找到呢?所以他常会比对上50枚,甚至100枚。   他心无旁骛,抛去杂念,如同一个在打禅的高僧,一枚一枚认真比对,全然不知夏莫青和刚回来的王思强等人,全屏神静气的坐在他身后,等候他用非常规手段比对的最终结果   当比对到第38枚时,他兴奋地从座椅上跳起来:“找到你了,找得我好苦啊!”激动得热泪盈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释然。   那可是28年前的陈年旧案,夏莫青禁不住提醒道:“小邰,会不会搞错?要不你再对对。”   邰超这才注意到他已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不过现在顾不上跟领导打招呼了,急忙坐下身来从不同角度进行核查,一连核查了六七次,用坚决地口气确认道:“夏主任,王科长,就是它,错不了,错了扒我这身警服。”   夏莫青同样激动不已,指着手边的电话道:“给你们齐科长打电话,给韩处长和崔主任打电话,你打,你给他们汇报这个好消息。”   邰超看过案卷,知道这枚指纹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但并不能确定,想了想之后摇头道:“夏主任,这个有前科的老家伙到底是不是凶手真两说,我感觉现在不是报喜的时候。”   指纹是王思强找到的,他最了解情况。   夏莫青笑问道:“王科长,你怎么看?”   “801”是一个集体,不管谁破最重要的是要把案子破了,王思强俯身看了看嫌疑人的照片和材料,回头道:“最好先从侧面调查一下,毕竟时间过去太久,除了这枚指纹之外没任何证据,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要是处长在,处长也会这么考虑的。”   夏莫青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道:“小邰,先给你们齐科长汇报,然后由你们四科着手调查。”   技术民警真能主导侦查,邰超欣喜若狂,举手敬礼道:“是!”   这么大事当然要跟处长汇报。   韩均接到电话时刚开完案情分析会,看着夏莫青发来的嫌疑人资料,不禁笑道:“各位,四科又给我们带来一个惊喜,如果指纹真是凶手留下的,那我们‘801’不仅有望破获一起28年的无名尸案,甚至能抓到一个老板嫌疑人。”   最不容易出成绩的四科又一鸣惊人,“黄港12.12杀人分尸抛尸案”可以算是他们破的,詹升荣压力山大,脱口而出道:“处长,明天怎么查,您下命令吧。”   几个方向已经确定了,不是怎么查,而是由谁主导清查。   韩均权衡了一番,微笑着说道:“邓南晴,你是搞计算机的,懂高科技,而调查被害人在sh打工期间的社会关系,又是我们接下来调查的主要方向,少不了跟那些通信专家打交道,你最合适,你担任指挥长,詹升荣、谭雁冰、孙大勇配合,生姜当顾问。”   邓南晴懵了,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就这么定了,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开工。”说完之后,他又当起甩手掌柜,推开车厢门扬长而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兵分两路   昨晚散会后在警务指挥车上查了一下,惊奇地发现国内同名同姓的人好多。   凶手的姓毋庸置疑,后两个字却有同音字和谐音字。随意组合搜索了几次,竟然搜出一百二十多万个。确定性别、年龄和大概地区之后,仍有十几万个。   很多身份证照片与本人不太像,凶手相貌特征不是特别明显,结合其它线索在小范围内慢慢甄别能够甄别出来,但在没有太多线索的情况下,想把他从十几万人里找出来太难。毕竟人脑不是电脑,看几百张照片没问题,再多眼睛就会花了。   只要能锁定被害人肖云红在sh哪个区的哪家企业打过工,通过外来人员暂住记录和企业用工记录,就能一下子把范围缩小很多。   韩均不是“人形图像识别系统”,不想做那个无用功,更不想出错,发现大海捞针太不靠谱立即放弃。12点准时休息,6点准时起床,与往常一样换上运动服,下楼找老聂准备去幸福镇晨练。   “韩处长,起这么早?”   昨晚没让跟着,鲁局长只能呆在局里,今天一早就守在四楼,想知道他这位云山县局的“贵人”有什么需要。   韩均握了下他的手,一边一起往楼下走去一边笑道:“鲁局,你好像比我更早。”   人家没把自己当外人,自己同样不能把人家当外人。   鲁民义不再称呼“您”,摇头笑道“年纪大了,睡眠没年轻人好。再说你和崔主任从省厅来我们县局清查积案。我哪睡得着?”   “有心理压力?”   鲁民义长叹了一口气,发自肺腑地说:“韩处长。这起命案是我刚上任时发生的,被害人死在大街上。那么多群众看见,凶手作案手段残忍,现场惨不忍睹,社会影响极为恶劣。作为公安局长,怎可能没压力?好在是你来清查,换成别人我更睡不着。”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低声安慰道:“鲁局,积案初查科和复查科认真研究过专案组当年的工作,结果表明你们反应很迅速。侦查很细致,可以说你们做到了当时能做到的一切,基本上没什么遗漏。   至于初查科发现到新情况专案组却没发现,只是运气不好。知情人当时在sh,家与被害人老家又不在同一个镇。别说你们没‘801’这样的资源,就算有就算做了,当时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况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管谁负责这个案子都会以案发地为中心。‘801’的清查是基于你们侦查的基础之上的,如果你们没做那么多和那么细致的前期工作。那这个案子只会更难查。”   他欲言又止,韩均干脆给他一颗定心丸:“之后没跟进,没继续追查,或者说没像案发时那么重视。我想你们应该有你们的苦衷。工作太多,警力紧张,办案经费有限。反正又不是你们一家,我们去过的地方基本上都这样。   再说省厅成立‘801’是为了清查积案。不是想追究那个市局县局或分局的责任。你不要想太多,不要有心理压力。该睡就睡,放心大胆地睡,并且要睡香点。”   别人或许会说一些善意的谎言,鲁民义相信他不会。因为他是云山县局在省厅的“靠山”,是云山县局的“贵人”。   确定只是清查积案不是追责,悬在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禁不住笑道:“韩处长,你让我睡我就敢睡,你让我放心我就放心。”   “你是局长,是副县长,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吗?”   “问题是命案没破,没底气。你是不知道,案发后董副厅长、韦局和市局领导全来了,韦局和市局刑侦副局长在云山整整督导了两个月,最多时一天开四个会,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现发命案上上下下非常重视,韩均能理解他当时承受着多大压力,拍了拍他胳膊笑道:“鲁局,你放心,其它案子我没什么把握,但这个案子问题不是很大,相信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张副局长昨晚一回来就汇报过他们的分析结果,鲁民义忍不住问:“韩处长,你确定问题出在被害人来云山之前?凶手作完案之后是从水路潜逃的?”   韩均朝迎上来的崔云海、方黎民等人微微点了下头,信心十足地确认道:“除此之外,我们想不到有其它可能。并且前一个推测不是很难查实,有被害人和知情人的家庭电话,有高科技手段,有你们在案发后提取的监控。只要把被害人在sh接触过的人,尤其那个陈姓男友,与监控截图中那几百个无法查实身份的人比对上,那这个案子基本上就水落石出了。”   当年幸福镇监控资源不多但县城多,通往幸福镇的城乡公交上全装了,包括长途汽车站、公交车站和主要路口的监控当时全部提取了。   凶手去无踪,不等于来无影。   鲁民义重重点了下头,不无感慨地叹道:“韩处长,‘801’名不虚传,有你们在,我相信这个案子很快能告破。”   “查清真相不等于能够抓到凶手,接下来仍有很多工作要做。”韩均笑了笑,侧身问:“崔主任,方科长,你们怎么也起这么早?”   “处长,有件事我想请示一下,而且比较急。”   “那你们谈,我去食堂看看早饭好了没有,”鲁民义不想打扰他们工作,立即找了借口走开了。   韩大处长最讨厌请示汇报,一脸不耐烦地说:“又来了,有事说事,别请示来汇报去的。”   在云山县公安局长面前给你撑面子,你居然不领情,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崔云海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跟他说“请示汇报”。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道:“处长,四科昨晚不是比对上那枚指纹了吗。他们想今天下去侦查。夏主任要在指挥中心坐镇协调,实在走不开。考虑到嫌疑人身份比较敏感。证据又不够充分,她担心邰超他们下去搞不好会打草惊蛇,跟我商量,问我有没有时间去一趟。”   嫌疑人60多岁,过去二十多年做过装修、开过饭店、旅馆,逐渐积攒起一定财富,在当地拥有一家三星级宾馆,是当地的政协委员,身份确实比较敏感。不去一个有分量的人。根本镇不住场面。   他父亲担任过省政法委副书记,他自己又是“801”这个厅直部门的副处级代主任,他去正合适。   韩大处长感觉这个分工挺好,一口同意道:“这是你份内的工作,用不着跟我说。早点去,坐警务指挥车去,帮四科那帮小子排除干扰,让他们放开手脚查。”   “处长,指挥车就不用了。正好顺路,让他们开特巡警四大队的车来接我。”   “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不管能不能破,明天晚上8点前都会回江城。让你用你就用。这是为了工作,别矫情。”   开“镇厅之宝”去地方公安局会更重视,崔云海也不客气。想了想之后又问道:“处长,办案我没什么经验。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29年的陈年旧案,办起来会很麻烦。   韩均沉思了片刻。不缓不慢地说:“崔主任,你是法学硕士,在西郊分局又分管过预审,非常清楚怎么才能把案子办成铁案。我建议你像我在海东县查那起12年前的强-奸杀人案一样,没绝对把握不要轻举妄动。”   崔云海微微点了下头,低声介绍道:“处长,昨晚指纹比对上之后,齐科长连夜赶回单位,组织四科干警开了个案情分析会。他们有一套方案,准备先秘密调查当地28年,不,应该是29年前有没有跟被害人相似的人员失踪。   如果有,立即提取其直系亲属的dna样本与东州那个被害人比对。如果能够比对上,再秘密调查被害人与嫌疑人的关系,分析他有没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不见兔子不撒鹰,只有一切确认无误才会出手。”   “嗯,考虑得很全面。”   “我虽然去,但不会参与办案,主要帮他们协调协调,搞搞后勤。毕竟破案是工作,培训同样是工作。”   韩均指了指邓南晴在三楼会议室的指挥部,微微一笑道:“我不也一样吗,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要他们做什么?”   崔云海很谦虚地摇头道:“处长,我跟你不一样,你侦破经验丰富,你能指出方向,我可指不出。”   正准备去案发现场跑跑步,实地研究下凶手是怎么潜逃的,韩均可没兴趣再跟他打哈哈,指着沃尔沃大拖车催促道:“别恭维来恭维去了,办案要紧,早点出发。”   “处长,还一件事。”   “什么事?”   “无名尸查询网站刚搞起来,要向各市局县局征集无名尸特征和照片,要统一编号,厅里非常重视,齐科长同样走不开。夏主任和齐科长想管你借个人,请小姜过去当顾问,她组织指挥有经验,女同志心思又缜密,有她在不会出岔子。”   老齐成了香饽饽,生姜什么时候也成香饽饽了。   让她去也好,能够锻炼锻炼,韩大处长毫不犹豫地同意道:“没问题,你给她电话,让她下来跟你一起出发。”   崔云海摇头苦笑道:“处长,她一个人在这儿倒无所谓,关键有一个朋友。我把她叫走,小徐怎么办?”   要是以前,韩大处长很愿意代劳,但现在不是以前,他不想再沾花惹草,不想让“法官大人”不高兴,若无其事地说:“打发她回东靖,不是顺路吗,把她一起带走。就说有紧急任务,让她有机会去‘801’作客。不就一个丫头吗,这种事你能搞定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模拟对抗   双塔路全长4.3公里,是一条东西走向的乡村公路。西连幸福镇,东接双塔村,案发现场位于双塔路东口,也就是双塔村村口。   南方农村不同北方农村,村民住得比较散。有的把楼房建在路边,有的建在河边,有的建在池塘边,东一家西一家,没有规划,看上去比较凌乱。   改革开放时这里雨后春笋般地冒出许多乡镇企业,为了给这些越做越大,越做越强,已经成为集团的企业配套,一个个小厂和家庭作坊应运而生,各式各样的新旧厂房随处可见。   从幸福镇跑到双塔村这一路上,两侧全是大大小小的企业,遇到的全是正往各自厂里走的工人。他们都很年轻,最小的才十几岁,大的也不过三十来岁,说着天南海北的话,嬉笑打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   韩均解开毛巾擦了一把汗,回头叹道:“外来人员真不少啊!”   他感觉那些上班人的年轻,云山县公安局刑侦副局长张奇感觉他年轻。   昨晚刚走的初查科人员,37岁的王科长年龄最大。眼前这位和刚走的崔副主任更年轻,30岁的正处级处长,32岁的副处级代主任。据说没来的另一位副处级副主任是位女同志,今年也才33岁。   跟“801”打交道,张奇发现他真老了,升迁速度没人家快,44岁才正科。跑得更没人家快,要不是人家刻意放缓步速。可能已经被拉下1公里。   他喝了一口水,擦了下嘴角。气喘吁吁地介绍道:“光登记的外来务工人员就四万多,比全镇居民整整多出一万。派出所和责任区刑警队加起来不到四十个民警,治安管理压力大,只能多招一些协警。”   韩大处长好奇地问:“有多少协警?”   “派出所和刑警队加起来100多个,一个村有一个警务室,一个警务室有20多个治安联防队员。人员归村里管,经费也由村里承担。”   张奇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民房,接着道:“东边第二间就是案发现场,肯定早租出去了。外来务工人员没那么迷信,流动性又大。只要有地方住,不会管屋里有没有死过人。”   低矮的一排民房,坐北朝南,像宿舍一般隔成六间,开了六个门。门前是一片绿化带,后面是一栋漂亮的小洋房,不用问就知道是房东家的。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当哑巴,方黎明感觉应该说点什么,飞快地环顾了下四周。禁不住问:“张局,案发当晚,隔壁没人?”   “怎么说呢,这边村民经济条件比较好。开厂的开厂,做生意的做生意。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拿到几十乃至上百万征地补偿款。手里有几个钱。就喜欢铺张浪费,家里不管有什么事都要操办了一下。摆几十桌,请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吃一顿。然后请电影院过来放露天电影。或者请歌舞团来唱唱跳跳。   本地人没几个看,正好丰富了外来务工人员的业务生活。案发当晚,村里有两家办事,一家小孩十岁,一家老太太七十大寿,南边唱歌跳舞,北边放电影,人全往那两个地方去了,隔壁一个人都没有。”   张齐顿了顿,又补充道:“冬天好一点,夏天遇到这种情况特别容易出事。来这儿打工的全年轻人,血气方刚,文化程度又不高,很多来自民风彪悍的西南山区,几句话不合就会打起来,甚至会动刀子。   后来镇里制定了一个规定,凡是放电影请歌舞团的要提前申请,交1000块治安费,由民警组织协警和村联防队员去维持秩序。收钱了,搞得人就少了,就算搞有民警在现场也不容易出事。”   较起真这肯定是乱收费,但他们确实有他们的难处。   韩均不置褒贬的点点头,突然转身笑问道:“方科长,你们武警是不是特别能打,特别能跑?”   方黎明被这个问题搞得啼笑皆非,想到崔主任说过他从美国回来没多久,对国内情况不是很了解,便耐心地解释道:“处长,我属于公安现役,跟武警是有区别的。在军事上公安现役部队名义上归武警总部管,事实上井水不犯河水。比如招兵,解放军招解放军的,武警内卫招武警内卫的,公安现役招公安现役的,相互之间没有交叉。   在政治宣传上,武警的《人民武警报》从来不会报道公安边防、消防和警卫部队。因为我们归公安部管,各现役部队的政工人员不会向武警总部递新闻稿件,而是给公安部的《人民公安报》递。   经费、装备、后勤更不用说了,连边防、消防或警卫的战士犯了罪,都是交由地方法院审理,而不是武警的军事法庭。唯一有联系就是穿的制服差不多,名义上叫武警。”   韩大处长一脸疑惑地问:“警卫局、边防总队和消防总队不是武警?”   “可以这么理解,这些都属于公安现役,我调到省厅反恐处之前,一直在警卫局工作。”   韩大处长乐了,忍不住打趣道:“方科长,我发现我们挺像的,我干过几天假警察,现在又遇上你这位假武警,嗯,有点意思。”   “处长,您真会开玩笑。”   “好啦,不开玩笑。”   韩大处长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煞有介事地说:“方科长,昨晚休息前我调看了一下你的档案,发现你在部队有个外号叫‘甩不掉’,5公里武装越野19分钟。这要是在赛场上,要是不负重,十五分钟跑完不是没可能,职业运动员水准,非常了不起啊。”   方黎明被夸得很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处长,不负重也要16分钟。况且一听这外号您就知道有比我跑得更快的。我考学前的老班长,他真能15分钟跑完5公里,外号‘跑不死’,后来去了武警体工大队,成了专业运动员。”   韩大处长忍俊不禁地笑道:“甩不掉已经很不错了,‘跑不死’离这儿太远,并且我又不认识他,只能请你这位‘甩不掉’帮忙。”   嫌犯不知道在哪儿,要执行抓捕任务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方黎明不想被他当成“801”最没用的一个人,急切地说:“处长,有什么任务您尽管下达,我保证不折不扣执行。”   “不是任务,是请你帮忙。”   韩大处长从跟上来的警车里拿出一个像智能手表之类的东西,解开扣子,把尼龙带系到他手腕上。   紧接着,又从开车的民警手里接过一个对讲机,往他手里一塞:“方科长,我请你把自己想象成刚杀完人的凶手,从案发现场亡命狂奔。手腕上带的这个是gps定位器,也就是说你不管跑到什么地方,我和张局都可以从笔记本电脑上看到你位置。   同时按照当时设卡布控和搜捕的情况,通过对讲机及时提醒你前面有没有警察堵,后面有没有警察追,就像你们部队搞得演习。我想通过这种方式,知道凶手到底是怎么避开搜捕,怎么逃脱升天的。”   换成其他干部肯定会有想法,但方黎明不是其他干部,他是“甩不掉”。在部队一天几个5公里,模拟凶手逃跑实在是小儿科。   正如韩大处所预料的一样,他试了下对讲机,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处长,您放心,一次跑不掉,我多跑几次。”   “那我们正式开始。”   “是!”   方黎明说跑就跑,转眼间就拐进一条小巷子,不见了人影。   从接警到设卡布控用了16分钟,韩大处长一点都不着急,从警车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后备箱盖上,插好无线网卡,追踪他跑到了哪里。   这样能破案?   张奇被搞得一头雾水,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韩大处长把另一部对讲机往他手里一塞,似笑非笑地说:“张局,你现在是设卡和搜捕行动总指挥,跟方科长搞个模拟对抗,按照那晚的行动部署围追堵截。”   “韩处长,这……这……这有用吗?”   韩均不是闹着玩,更不是用这种方式给方黎明一个下马威,看着不远处的案发现场,微皱着眉头道:“被害人通话记录显示,她在东靖没什么朋友,没联系过什么可疑的人。而我们又判定凶手应该是她在sh打工时认识的人,这就出现一个问题,凶手是怎么找到她的?”   张奇猛然反应过来,一脸惊诧地问:“韩处长,您是说并非一人作案,可能是多人作案?”   “是不是多人作案我不知道,但我相信肯定有第二个人,否则没法解释凶手是怎么找到她的。当然,这完全基于我们昨晚的推测。”   “如果有第二个人,有熟悉本地情况、有藏匿地点的同谋,那凶手能够避开搜捕就好解释了。”   “被害人在这里生活大半年,要是认识凶手,肯定会认识第二个人。可她在本地交的男友,她在工厂的同事,住在她隔壁的邻居又对此一无所知。”   韩均点了点笔记本电脑触摸板,继续道:“所以说有同谋的可能性不大,但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请方科长跑一下,如果连他这样的专业人士都跑不掉,那凶手要么有同谋,要么真像詹升荣和生姜推测的一样从水路逃逸,像游泳运动员一样游过长江或顺水游到下游。” 第一百八十三章 技术团队   “方科长,方科长,前面是看电影回来的人,后面是参与搜捕的民警和联防队员,南面也是,你跑不掉了!”   幸福镇的农田不是被征用,就是被村民挖成池塘养鱼养虾。可隐蔽的地方太少,根本没回旋余地。   既然是亡命狂奔,凶手肯定顾不上那么多。   他不想再一次“束手就擒”,一声不吭地从垃圾堆里翻出一个塑料袋,把对讲机和gps定位器装好,“嘭”一声跳进大鱼塘。   代表着他的亮点,居然慢慢地往北面移动,韩大处长惊叹道:“天啦,方科长太投入了。如果凶手跟他一样,真可能逃脱升天。”   积案初查科的人一到云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对本地人员来个大排查。案发现场3公里范围内21岁至40岁的成年男子,无法回忆出案发当晚在做什么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采样比对。   积案复查科动作虽然没那么大,设想却极为大胆,认定凶手是被害人在sh打工期间认识的人,并以此展开全面调查,甚至让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二级警司担任指挥长。   方科长更不用说了,模拟逃跑居然跳进池塘。现在虽然没寒冬腊月那么冷,但水很冷。张奇赫然发现“801”的人全是疯子,一个比一个疯狂。   人家已经游过去了,不能不配合。   他一边打手势示意民警赶快去准备干净衣服和热水,一边握着对讲机喊道:“方科长,方科长。再往前100米左右有我们的卡口,往左走是扬江集团。集团保安正在协助公安部门搜捕,这条路同样不通。”   反正身上已经湿透了。方黎明咬了咬牙,刚爬上来又跳进一条满是污水的小河。   亮点依然在移动,已成功穿过两条封锁线,韩大处长抱着双臂感叹道:“高手就是高手,‘甩不掉’都这么厉害,‘跑不死’肯定更厉害。”   张奇被搞得啼笑皆非,指着笔记本电脑显示器苦笑道:“韩处长,不能让方科长再跑了,再跑他真可能跳江!”   “还有多远?”   “不到一公里。”   其实韩大处长很想知道“甩不掉”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像传说中的渡江侦察英雄一样横渡长江。不过这个想法太危险,不能乱试,不能拿人家生命开玩笑,接过对讲机喊道:“方科长,我韩均,尽管你已经成功逃到江边,但你的逃亡行动依然是失败的,因为这一带江面有水上公安分局的巡逻艇,你跳江一样逃不掉。”   方黎明抹掉脸上的污水。撕开塑料袋回道:“处长,我对地形不熟悉,所以才会失败。如果凶手在周围转过,那肯定不会往北跑。而应该往东或往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再试试。”   “浑身都湿透了。别冻感冒,今天到此为止。呆在原地,我们马上就到。”   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雷锋董存瑞。   一直在部队摸爬滚打的方黎明,岂能轻易放弃,岂能错过这个向直接领导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在一群路人的围观下一边往案发现场跑去,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处长,我体质你想象中更好,并且这比野外求生轻松多了,没关系的,让我再试一次。”   “试也要换套干净衣服,喝几口热水。”   “不用,真不用,我结束通话,您让张局继续围堵。”   ……   与此同时,董副厅长正在向彭副省长汇报积案追查科昨晚取得的突破性进展,以及“801”其他几个科室正在做的工作。   “小伙子很灵活,会变通,刑事技术中心的几个指纹专家全傻眼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问题出在指纹太清晰上,捞了几个月硬是没捞出来。不过我分析这与个人主观能动性有很大关系,刑事技术中心的技术民警只能协助,不像‘801’的技术民警可以主导侦破。”   有望破获一起29年前的无名尸案是什么概念,董副厅长非常激动,汇报时都打起了手势。   “801”拉得出打得响,彭副省长很高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云山县局三年前的那起命案,初查科虽然没能在一周内破获,但发现了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线索。基于他们发现的新线索,韩均确定了新的侦查方向,这次的指挥长是一个新同志,有韩均坐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办一批案子,锻炼一批新人。这批人将来怎么使用,你心里要有个数,要跟各市局协调好,要把他们放到能够发挥作用的位置上,不然投入这么多人力财力不是白培训了?”   “厅长,这一点您大可放心,等3年之内的积案查完,他们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到时候肯定会抢着要。”   刑侦不是交管或治安,位置没那么抢手,在用人上会考虑到个人能力,毕竟命案必破,谁也不会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彭副省长微微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说:“他们自己搞了一个技术团队,并且已经搞出一些成绩,云山那个案子又需要专家协助。这几件事给我提了个醒,我们一直注重硬件,忽略了更重要的软件,可以说小韩、小崔和小夏他们完全是在利用现有条件,进行培训进行队伍建设,搞得很不错,厅里不能袖手旁观,应该再搭把手。”   就像江城市局陈局长跟韩均说得一样,省厅刑侦局要负责那么多种刑事犯罪行为,并且只有那点人,在积案清查上真力不从心。   “801”前前后后破获那么多起案子,已经证明了其价值。   包括刑侦局在内的所有厅直部门,也已经统一了思想,把“801”当成厅里的一个办案单位,在部门利益上没任何矛盾。   董副厅长分管刑侦,当然想把命案侦破的最后一条防线构筑好,点上根香烟道:“厅长,刑事技术中心光生物物证室,每年就要检几万份现场材料,一忙肯定会顾此失彼,比如‘801’送去比对的那枚指纹。   既然‘801’意识到技术团队的重要性,并且有这方面需要,那我们再想方设法增加几个编制,或者从刑事技术中心和各市局再借调几个人员,另外再添置几百万仪器设备,帮他们搞起来。反正江城市局刚借了一栋楼,有的是地方,可以搞个小实验室。”   “借调吧。”   彭副省长权衡了一番,一锤定音地说:“借调过去的同志能激发出主观能动性,回原单位之后就能够发挥更大作用。至于仪器设备,就按你说得办,拿到明天的厅党委会上议一议,议完之后尽快落实。”   “行,我回办公室就让人准备材料。”   想查清云山“案”,就要搞清被害人在sh打工时的社会关系,谭雁冰和孙大勇已经在指挥长邓南晴的命令下赶赴sh,就等厅里跟sh市公安局协调。   “801”是省厅的一张底牌,彭向远真不想这么早打出去,至少不想这么早打到sh,可办案又有需要,不能贻误战机。   他抬头看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起身道:“老董,sh的事你多费点心。‘801’要请‘803’协助,想想就感觉好笑。”   “您放心,我已经跟吴副局长打过电话了,他们肯定会帮忙。”   “803”资格老,名气大。   尤其“803”的刑技中心,近十年共获立国家“十五”科技攻关项目和“十一五”科技支撑计划项目6项,省部级课题17项,局级立项课题10项,信息化建设项目6项。在实战的科研项目中,获得省部级科技进步奖二等奖2项、三等奖6项,局级科技项目奖6项……   甚至建立了全国政法系统唯一一家“省部共建国家重点实验室培育基地”和全国公安系统唯一一家“刑事科学技术研究院”,省厅刑侦局和刑事技术中心实在没法跟人家比。   彭向远暗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天下公安是一家,我们需要他们协助,他们同样需要我们协助。不过我更希望能够有一天,他们的‘803’需要我们的‘801’去帮忙。”   董副厅长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摇头笑道:“厅长,这个有点难。就算他们确实需要帮助,也不会来求我们的‘801’,只有我们送人去他们那儿培训的份儿。”   彭向远对韩大律师太有信心了,敲了敲桌子:“老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很难说的。他们的现发命案破获率不比我们高,积案破获率肯定没法跟我们比。谁行谁不行,年底见真章。只要有实打实的成绩,只要再破获几起有影响力的大案,我就不信他们不来取经。”   董副厅长乐了,禁不住笑道:“厅长,我感觉我们的目光不能光盯在省内,更不能让‘801’光盯着积案。以后省外发生大案,可以向部里争取一下,把‘801’拉出去溜溜。”   “嗯,这是一条思路,不过要事先做做小韩的工作,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进展神速   **人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只是一个形容。   从早上7点35,跑到中午12点20,别说“甩不掉”,就算“跑不死”这会儿也快跑死了。   方黎明自认为军事素质过硬, 并且确实有骄傲的本钱。   当战士时就是尖子骨干,考学后参加武警特种警察学院选拔,在参与选拔的3000多名武警部队各指挥院校新生中以优异成绩脱颖而出。   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进入特警的门,并不一定就是特警的人。   等待他的是强度更高的训练,6%的全程淘汰率,有幸“鲤鱼跳龙门”的学员们要经受全程淘汰的严峻考验。身体素质达不到要求的,只有打道回府。   然而,他现在没有任何骄傲,反而很累很沮丧。   跑一个上午竟然一次没跑出去,六次被渐渐缩小的包围圈团团围住,三次被赶到江边。在三次中一次跑到水上公安分局重点巡逻的水域,两次跑到没码头没船只的荒滩。   他没任何把握能在深夜里泅渡水急浪高的长江,凶手肯定不可能像他一样接受过那么残酷的魔鬼式训练,从水路逃逸只有死路一条。   跳江可能性不大,从陆路逃脱可能性几乎为零,可凶手却在公安部门组织的大搜捕中凭空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百思不得其解,瘫坐在警车后排有气无力地问:“张局,凶手有没有可能翻墙进入哪家企业,躲过风声再潜逃?”   张奇用肯定的语气摇头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是大部分企业装有监控,他进入厂区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二是案发当夜和第二天一早。治安大队和内保大队组织周边所有企业的保安和工人,专门清查了一次死角。车间、仓库,连大点的垃圾箱都没放过,没发现任何异常。”   案发当夜的大排查和大搜捕声势浩大,在这么点大的地方投入一千多民警、武警和协警,以及驻扎在十六公里外的一个空军雷达团。算上各村党员干部,各村治安联防队员和各企业保安,参加行动的超过三千人。   从案发到设卡,只有六辆汽车经过。   四辆进,两辆出。出去的两辆第一时间就查到其下落。轿车没任何可疑,货车车厢没检查出攀爬和有人躲藏过的痕迹。   摩托车、电动车、自行车和行人,按照周边的监控截图一一查明其身份,一一排除其嫌疑,可以说凶手应该就在案发现场附近,应该插翅难飞。   他们想不通,韩大处长同样想不通,想了一会儿干脆不想了,若无其事地笑道:“好在我们手上有几条线索。只要指挥部能够查清真相,这个谜团一样能解开。”   没帮上忙,方黎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迟疑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地问:“处长。那个……那个……gps定位器不怎么防水,我一不小心把它泡水了,它……它是不是很贵?”   韩大处长很不好意思。又不想骗他,只能一脸尴尬地解释道:“方科长。其实那是便携式宠物定位器。我养过一只狗,叫‘宝玉’。生怕它走失。我女朋友就买了这个定位器。后来发现它不太喜欢套尼龙项圈,就一直扔在指挥车上。早上崔主任走时才想起来有这个东西,不值几个钱,别放在心上。”   方黎明被搞得哭笑不得,愁眉苦脸地问:“处长,您……您让我戴狗项圈跑了一个上午?”   “别担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韩大处长拍了拍他胳膊,又振振有词地强调道:“再说那是多用途的,人员车辆都能用,实时跟踪,gsm、gps双模定位,定位精度在1米以内;1000毫安超大容量电池,一次充电可超长待机240个小时;可以在电脑和手机客户端上利用好几种系统追踪,很高级。”   刚才是“便携式宠物定位器”,现在又变成“多用途”,遇上这么个顶头上司,方黎明彻底无语了。   昨晚县政法委包书记说过中午要一起吃饭,韩大处长怕麻烦,不想“自投罗网”,干脆在幸福镇吃午饭,一直拖到下午两点才返回县局。   “801”的清查方式是按照他这位大老板的喜好变化而变化的。   虽然同样不欢迎副处级以上领导去慰问或指导侦破,但除了正副指挥长之外,指挥部人员全是云山县公安局干警。鲁民义可以坐在办公室里及时掌握清查进展,不像黄港市局领导那样要通过其他人打听消息。   走进局长办公室,韩均顾不上客套,坐到他面前笑问道:“鲁局,楼下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他明天下午就走,谈案子要紧,鲁民义不无兴奋地介绍道:“韩处长,你们‘801’效率就是高。8点20,指挥部收到兴台县公安局发来的被害人和知情人老家固定电话的通话记录,邓南晴指挥长当即命令我局刑侦大队调查被害人在家期间联系过所有的人。   同时命令已抵达sh的谭雁冰、孙大勇两位同志,请sh市刑侦总队协助,联系电信运营商,重点调查被害人往老家及知情人手机拨打过的那个ip电话。由于今天是周末,很多人不上班,ip电话这条线暂时没进展,但省厅联系的那几位通信专家确认,可以查到其大概位置,只是很麻烦,需要一点时间。”   “这就对了,怎么可能查不到呢。”   鲁民义笑了笑,接着介绍道:“韩处长,你推测得非常准,被害人从sh回去,到来云山之前,在家里共打过12个电话,联系的是同一个手机号码。只是相关部门在去年9月1日才要求手机用户实名入网。一时间无法确定那个神州行号码使用人的身份,并且那个号码已经欠费停机好几年。   谭雁冰同志正在sh市公安局协助下。调取这个号码停机前的通话记录,估计再过二十分钟就能有消息。另外本地调查证实。被害人案发前有异常,她所在的那条生产线,案发当日有十几个电池片需要返工,而且需要返工的全是被害人所负责的那道工序。”   “熟人作案?”   “基本上可以这么判定。”   韩大处长沉吟道:“这就意味着ip电话和神州行号码只要有一个能查清,那这个案子基本上就能真相大白。”   鲁民义重重点了下头,激动不已地确认道:“是的,我们现在只需要等sh那边通过这两条线索锁定被害人打工所在的位置,查清她在sh打工期间的社会关系,哪怕能查到当时的暂住证、租房和企业用工记录。都可以针对性的与我们这边的监控截图进行比对。”   韩均沉思了片刻,突然回头道:“张局,记得我早上的推测吗,如果那个神州行号码漫游过,并且停机时间在被害人抵达东靖后不久或案发前,那这个号码所有人要么是凶手,要么就是早上说得第二个人。”   张奇反应过来,自言自语地说:“被害人通话记录没异常,手机qq几乎没使用过。平时不上网,又没去邮局寄过信。工作那么累,一下班就睡觉,凶手或第二个人能找到她只有一种可能。不是在同一个厂干过,就是一起去人才市场应聘过。”   “我感觉应该是第二个人。”   “对,应该是第二个人。如果是凶手。如果是情杀,那根本不会等到8月份才动手。而应该是被害人交上新男友的6月甚至更早。”   熟人作案这一点基本上可以确定,财杀不可能。只能是情感纠纷引发的情杀。鲁民义越想越有道理,禁不住问:“韩处长,要不要给指挥部提个醒?”   韩均摇摇头,信心十足地笑道:“鲁局,我们现在想到的这些,邓南晴和詹升荣肯定能想到,尤其詹升荣。”   有明确的方向,有省厅协调,清查很快取得一个又一个进展。   下午3点零2分,神州行号码三年前的通话记录调出来了,同时确认该号码漫游过三个省市,从sh先漫游到东山省,再漫游到东靖,再漫游至东山,欠费停机时间为2010年4月2日。   邓南晴指挥云山县局干警按照通话记录一个一个打电话联系,尽管时间过去太久,很多人已记不清这个号码是谁的,但联系到第24个固定电话时,基本上可以确认号码所有人为东山省籍女子杨静。   她在sh和江省打过工,联系过被害人,只要找到她就能搞清被害人在sh期间的社会关系。   情报对策人员利用公安信息技术,在最短时间内确认她和第一个知情人一样,已于两年前回老家结婚生子。   时不待我,指挥部没时间派人去东山了解情况。立即发协查通报,同时请省厅协调。傍晚6点47分,当地公安部门干警找到杨静,利用最普及的qq视频远程提讯。   不大的视频窗口里,她显得有些拘束不安,同时又有些茫然,不太像同谋。在邓南晴的示意下,县局预审人员戴着耳麦问:“陈静,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不知道。”她摇摇头,普通话说得很标准。   “2008年至2009年,你是不是去sh打过工?”   “去过,在积贤区一家台湾老板开的电子厂,工资一直不涨,又老加班,后来就不干了。”   预审人员趁热打铁地问:“干了两年,那个厂的详细地址和名称应该记得吧。”   她记性不错,同时很配合。生怕江省同行没听清,当地派出所干警用文字输入,让她再三确认后发了过来。   她提供的情况直接关系到这个案子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告破,预审人员依然没提被害人肖云红,而是微笑着问:“陈静,从sh辞职后你又去过什么地方?”   “东靖,离江城不远。”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是一个老乡介绍的,说那边工资高。去了之后才知道她帮厂里招人,招一个拿200块介绍费,其实新员工工资没说得那么高,要干满一年才行。”   “你一个人去的?”   “好几个人一起去的,有我,有肖红云,有明张燕,有丛霞。看那厂不行就走了,一天没干。”   “去哪儿了?”   “张明燕和丛霞又去了sh,肖云红跟她男朋友闹意见,不想回sh,就在东靖找了份工作。那个厂在乡下,交通不方便,又要自己租房子。我没报名,把她送到地方直接回老家了。”   预审人员欣喜若狂,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问:“你知道那个厂的名字,知道她住在哪儿?”   “知道,警察同志,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没什么事,我就是了解下情况,”预审人员笑了笑,接着问:“她那个男朋友你见过没有,在sh是不是跟你们一起上班的?”   “在sh时经常见,姓陈,好像……好像……好像叫陈文杰。对,就叫陈文杰,文章的文,杰出的杰,闽省人,个子挺高,人长得不难看,跟我们不一个厂。他有技术,在对过的机械厂做机床。”   “肖红云为什么跟他闹矛盾?”   “他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赌,跟他们老乡一起赌,赌很大,跟这种人肯定不能过。”   “他知道肖红云在东靖打工吗?”   “好不容易散了,肯定不能让他知道,刚开始打过几个电话,我没说实话,我说我不知道,后来电话欠费他想打也打不通,跟肖云红也没再联系过。”   预审人员正准备问陈文杰的外貌特征,邓南晴突然递来一张纸条,他看了一眼又问道:“陈静,你另外两个朋友张明燕和丛霞,知道肖红云在东靖哪个厂上班吗?”   “一起陪肖红云去人才市场的,应该有印象。后来陈文杰给我打电话,我生怕她俩说漏嘴,还特别给张明燕打了个电话,让她们替肖云红保密。”   ……   有名有姓有单位,接下来的调查一帆风顺。   谭雁冰和孙大勇在sh市公安局积贤分局民警协助下,迅速摸清嫌疑人陈文杰的身份证信息,同时查明嫌疑人案发前几天失踪,没办理辞职手续,连在厂里的一个月工资都没再去要。   邓南晴当即命令给嫌疑人户籍所在地公安局发协查通告,命令云山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情报对策中队利用公安信息技术进行关联,同时组织干警拿嫌疑人的照片与无法查清身份的监控截图进行比对。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深夜11点26分,坐等消息的韩大处长和鲁民义局长收到一份既让人高兴又让人有些失望的报告。   “监控截图比对上了,基本上就是他。现在的问题是案发后他再没回过老家,没给老家打过电话,杳无音讯,非常狡猾,想抓到他没那么容易啊。”   “不狡猾能避开大搜捕?鲁局,不管怎么说我们已搞清真相,我建议先上网通缉,然后派干警去他老家详细调查。”   “韩处长,你怎么看?”   抓人不是“801”的强项,韩均实在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想到方黎明跑了一个上午都没能逃脱模拟大搜捕,想到嫌疑人杳无音讯三年,想到连夏莫青都没能关联到嫌疑人过去三年购买车票、住旅馆或者去网吧上网之类的信息,韩均突然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推测,蓦地起身道:“鲁局,张局,你们该怎么追捕就怎么追捕,我去楼下转转,透透气。” 第一百八十五章 嫌犯下落   “801”的人似乎很有默契,韩大处长刚走出公安局大门,邓南晴和詹升荣也走出指挥部出来透气,试图让脑子变得更清醒一点。   大老板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往前走,边走边打手机。   人家跟女友说情话,同时承担着警卫任务的方黎明不好意思跟太紧,故意拉开五六米距离。邓南晴和詹升荣离得更远,二人边走边窃窃私语。   “会议日程拿到了?”   张琳躺在酒店软绵绵的大床上,抱着电话懒洋洋地说:“拿到了,明天上午正式开始,3个大会报告,114个邀请报告。其中国外邀请报告52个,国内邀请报告62个。另外有63个口头报告和112个墙报展讲。   组委会考虑的很周到,知道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会议很枯燥,中间会组织我们去参观景点,最后还会举行颁奖晚宴,颁发最佳青年科学家奖、优秀青年科学家奖和最佳墙报奖。活动挺多,会议时间蛮长。”   韩大处长只是一个律师,上法学院是为了赚钱,从未参加过任何形式的学术研讨会,不管在国内还是在美国,竟不无羡慕地笑道:“这么好!可以参观景点,可以参加颁奖晚宴,我感觉像是去旅游。”   张琳坐起身来,吃吃笑道:“国内都这样,你要是在司法警官学院好好当教授,你一样有机会参加。”   “你知道的,我是自由职业者,我不喜欢被人组织。”   “说起来其实挺没意思的。我看了一下简介,就几个邀请报告有点意思。那些口头报告和墙报纯属浪费时间。要不是为他们几个研究生,要不是学校非要我来。我才不会来呢。”   她参加的是一个很高规格的学术研讨会,院士担任大会主席,日本早稻田大学,美国麻省理工大学和瑞士一所大学的教授分别担任亚洲地区、北美地区、欧洲地区主席。   她带的几个研究生有的提交了论文,有的要做口头报告,有的有墙报。如果能被大会认可,能在会刊上发表,其权威性不比期刊论文差。   想到这些,韩大处长不禁感叹道:“亲爱的。现在知道为人师表不容易吧?不过有付出就会有回报,等他们几个将来飞黄腾达了,肯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我可没想过那么远,更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只是不想误人前途,毕竟他们报考我的研究生,是对我的一种信任。”   张琳顿了顿,接着道:“我现在才知道,祁教授他们经常在天台搞聚餐。原来是为他们的学生。让学生多认识一些人,多点人脉,将来的路子会宽一些。”   “那你以后也搞几次,不能辜负学生对你的信任。”   “我想在家搞。搬家都没跟人家打个招呼,感觉这样不太好。而且咱家地方够大,完全可以在花园里搞个聚会。”   她有她的社交圈。这个提议韩大处长当然不会拒绝:“你跟我想一块儿去了,搞个聚会。请一下人才公寓的老邻居,热闹热闹。”   “我怕你嫌烦。”   “怎么可能呢。就这么定了,等你参加完研讨会就发请柬,你没时间我去帮你请。”   为了自己他居然愿意跟那么多人打交道,并且同意把人请到家里,张琳心里甜滋滋的。太晚了,聊了一会儿,又说了几句肉麻话,韩大处长才意犹未尽挂断电话,转身准备往回走。   邓南晴笑吟吟的迎上来,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夜市大排档问:“处长,您肚子饿不饿?”   “你们饿不饿?”   “我们有点。”   “我在节食,不能多吃,但可以陪你们喝点饮料。”   “好的,我请客。”   县城晚上本来就没什么人,加之天气比较冷,不是人们喜欢出来纳凉的夏天,大排档显得很冷清,只有几个出租车司机坐在一起聊天。邓南晴和詹升荣随便点了几个菜,坐到最边上的一桌向他汇报情况。   “案子查到这份上,可以说基本上没我们什么事了。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没同意鲁局现在就上网通缉,建议他先派人去闽省采集嫌疑人父母的dna样本进行比对,如果父系y染色体或母系线粒体追踪比对没问题,那才能最终确定陈文杰是凶手。”   考虑的很全面,韩大处长满意的点点头。   复查科没什么事,不等于行动科没事,方黎明忍不住说道:“处长,借调的五名干警虽然在进行体能训练,但追捕一个嫌犯还是没问题的。再说我虽然没什么经验,但胡科长经验丰富,行动科完全可以执行这个任务。”   “方科长,我知道你求战心切,但现在不知道嫌犯下落,由你们行动科执行跟由云山县局执行没什么区别。”   韩均笑了笑,随即转身问:“邓南晴,你感觉嫌犯会躲在什么地方?”   “最有可能在sh,可sh对外来人员管理很严,三年时间不可能没留下蛛丝马迹。有可能在老家,可是三年内从来没跟家里联系过,这个真不好猜。”   “詹升荣,你怎么看?”   詹升荣沉思了片刻,同样摇头道:“一点线索没有,我猜不出来。”   韩均喝了一下口饮料,又问道:“方科长,你猜猜。”   侦查人员都猜不出来,我一个专门负责抓捕的能猜出什么,方黎明苦思冥想了半天,突然道:“我感觉嫌犯就在附近,他作完案后没走,所以没搜捕到他,没查到他有购买车票、住旅馆或去网吧上网的记录。”   邓南晴摇头道:“方科长,您这个推测有道理,但可能性不大。因为案发后。云山县局对外来人员进行了一次很细致的梳理,在那次大排查中。抓获二十几个涉嫌各种刑事犯罪的人员,其中包括一个网上通缉的嫌犯。他要是在云山。肯定早被发现了。”   “他可能用假-身份证,或者用别人的身份证,先在云山找份工作,然后作案,作完案之后回工厂上班,至于身上的伤,可以找很多种理由蒙混过去。”   没想到高手四肢发达,大脑却一点不简单,想象力如此丰富。可惜他不熟悉案情。不懂刑事侦查。   不出韩大处长所料,邓南晴又摇头道:“方科长,您这一假设是建立在有预谋作案基础上的,可无论从嫌犯离开sh工厂的时间,还是从作案手法上看,这都是一起激情杀人,并非有预谋的作案。”   方黎明紧锁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我认为现在要做的不猜他躲在哪儿,而是他怎么避开大排查和大搜捕的。只要搞清楚这一点,那就能查清他的下落。”   一上午没白跑,韩均暗赞了一个,看着邓南晴和詹升荣似笑非笑地问:“你们就没想过其它可能。比如嫌犯早死了!”   邓南晴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顿时惊呼道:“大搜捕是从东、南、西三个方向一点点缩小包围圈的。他完全有可能被逼到江边,不是所有人水性都那么好。所以沿江各市县公安局每年都会遇到几具甚至十几具浮尸。”   詹升荣更是掏出手机道:“从这儿到入海口几百公里,航道那么繁忙。只要是溺亡,被发现的可能性很高。齐科长是这方面专家。他那儿有第一手资料,大概时间又能确定,应该不难查。”   韩均指了指他手机,微笑着催促道:“给他打电话,他这会应该在指挥部值班。”   “是。”   “801”积案复查科绝对可以称之为全省无名尸资料最多最全面的单位,建立的数据库囊括交通事故在内的所有正常死亡和非正常死亡尸体资料,并且在不断完善中。   四科干警在一线清查29年前的积案,齐兆友作为四科科长必须坐镇指挥中心。一接到詹升荣电话,就确定大概时间、大概地区上网搜索。   十分钟不到,他的电话打来了,詹升荣摁下扬声器,当着处长和方科长面急切地问:“齐科长,有没有疑似的?”   齐兆友在电话里爽朗地大笑道:“小詹,你们三科运气比我们四科更好。我基本上可以确定长熟市于2010年8月26日在江边发现的一具无名尸,就是你们要找的陈文杰。”   詹升荣欣喜若狂地问:“真的?”   “我是做什么的,虽然照片上的尸体已高度**,但脸部特征不会变。另外资料显示死者左臂有划伤,长熟市公安局为确定其死因,对其进行过解剖,结果发现为溺亡,于是在当地报纸上发了一个认尸公告,刑侦部门没立案调查。”   他是“阅尸无数”的专家,他说是基本上八九不离十,更何况那具无名尸手臂上有划伤。   推测得到证实,韩均很高兴,凑过头去笑问道:“齐科长,尸体有没有火化?”   “处长也在。”   “嗯,在听呢。”   齐兆友把网页拉到下面,汇报道:“三个月没人认尸,长熟市公安局就让殡仪馆火化了。不过火化前提取了dna样本,在他们刑技中心的生物物证库,随时可以比对。”   韩均轻叹一口气,摇头苦笑道:“火化就火化了吧,反正现在又不兴鞭尸。”   挂断电话,邓南晴急切地问:“处长,是今天跟鲁局通报这个消息,还是明天一早再通报?”   韩均权衡了一番,轻描淡写地来了句:“一个月后再通报。”   邓南晴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   詹升荣岂能不知道韩大处长的良苦用心,低声解释道:“小邓,我们公安部门不仅要破案,同时要给公众尤其被害人亲属一个交代。现在凶手死了,并且尸骨无存,如果不上网追逃做一些前期工作,哪怕证据再确凿,被害人亲属都会以为我们抓不到凶手,破不了案,把罪名往死人头上扣。”   韩均摸了摸下巴,淡淡地说:“至于云山县局,反正他们要派人去闽省提取陈文杰父母的dna样本,顺便调查一下,浪费不了多少资源。”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一早,让他们派辆车送一下。回去之后让云山县局和长熟市局各提取一点dna样本送到省厅刑侦局刑事技术中心,比对一下确保万无一失,至少让我们自己心里有个数。”   方黎明不知道韩大处长与云山县局的渊源,不知道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云山县局考虑,暗想“801”办案风格真与其他公安部门不一样,明明已经破了案却藏着掖着,不像人家在第一时间给领导报喜。 第一百八十六章 破一半留一半   对“801”而言案子已经破了,对被蒙在鼓里的云山县公安局来说案子才破了一半。   要派人赶赴闽省提取嫌犯父母dna样本,比对上之后要想方设法抓捕其归案,要追查同被害人一起来过东靖的张明燕和丛霞下落,要搞清楚她们有没有向嫌犯透露过被害人行踪,进而确定嫌犯有没有同谋,她们是不是同谋。   尽管仍有大量工作要做,但总比没任何进展好。   “801”能帮着查到这个份儿上,鲁民义等县局领导心存感激,真想送点什么表达下心意。但他们不是黄港市局领导,对韩大处长并非一无所知,认为他这次又是来“报恩”的,如果搞那些他肯定会不高兴,干脆什么不送。   轿车空间太小,他们坐着不舒服,于是一大早从县委借来一辆专门接送领导的丰田考斯特客车,亲自帮他们把行李送上来。   “韩处长,感谢话我不多说,只请你以后多关心关心我们云山县局,有时间有机会常来云山看看。我们去省厅开会或者办什么事,也想去打扰打扰你,就怕你嫌我们烦。”   鲁民义一脸诚恳,紧握着手不放,韩均同样一脸诚恳地说:“鲁局,我们是老朋友,怎么可能嫌你们烦?生姜是我徒弟,你们都认识。我女朋友张琳你们没见过,她知道我以前的事,一直念叨你们,说有机会要来感谢一下。   我电话你们知道的,以后去江城之前先打个电话,只要在国内。只要没出差,一定要请各位去我家坐坐。给我。给我女朋友张琳,一个感谢的机会。”   真是一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人。县公安局王政委感慨万千,接口道:“韩处长,您太客气了,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   “那我们都不要客气,就像正常朋友一样交往,有时间打打电话,有机会坐在一起聚聚。”   “韩处长说得对,常来常往,保持联系。”   好不容易把他们送下车。鲁民义又回头道:“韩处长,有件事我……我……我想请你帮帮忙,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们什么关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吧,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让你们失望。”   你不忙人家忙,电话联系只能说说而已,常来常往同样不太多,鲁民义可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脸尴尬地说:“去年‘801’组织的借调考试,我们县局的一个干警没考好。其实我们有更优秀的,可惜那几天出去办案了,没赶上。韩处长。我知道这事你说了算,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的干警也去‘801’锻炼锻炼。”   韩大处长乐了。禁不住笑问道:“鲁局,你想让李思进去。还是让秦超龙去?”   鲁民义心照不宣地笑道:“韩处长,你别怪我贪心。我想让他们两个都去。”   李思进是云山县局刑侦大队四中队副中队长,秦超龙是四中队干警,让韩大处长走出看守所的那个案子,就是他们两个人无意中破获的。   有机会当然要照顾照顾,韩均权衡了一番,拍了拍他胳膊道:“我想想办法,有消息给你电话。”   把两个人安排的到“801”多好,有什么事说一声就行。   他没一口答应,同样没一口拒绝,鲁民义知道这事有戏,连连点头道:“这就麻烦你了,我等你电话。”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詹升荣暗叹“小魔女”所言非虚,在icpo眼中云山刑警绝对是全世界最好的警察,在这里他没任何原则性可言,鲁局一句话就可以送两个人去,哪像他们一样要考那么折磨人的试。   让他更意外的是,车刚刚开出县局大院,韩大处长突然回头问:“邓南晴,詹升荣,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案子破得太容易?”   邓南晴被问糊涂了,詹升荣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捋了下案情,一脸不可思议地说:“是太容易了!王科长经验那么丰富,想不到ip电话可以查到位置很正常,但不可能想不到肖红云为什么一个人来云山打工,不可能想不到去查肖红云老家的通话记录。”   邓南晴将信将疑地问:“詹老师,你是说王科长破一半留一半,把剩下的一半故意留给我们?”   “小邓,别忘了被害人在sh打工时交过一个男友的线索是他们查到的,并且有人在兴台,动静搞得很大。”   “把临门一脚留给我们踢?”   “我感觉是,不过他们应该不敢百分之百确定。”   想到韩大处长与云山县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詹升荣愈发肯定他的推测,小心翼翼地问:“处长,这是不是跟您有关系,是不是王科长想让您来解开这个谜团?”   当局时迷,出局时清。   昨晚确定嫌犯早死了之后,韩均回想了一下整个案情,推敲嫌犯到底有没有同谋时,赫然发现王思强已经排除掉那么多可能,甚至顶着巨大压力大范围提取dna样本进行比对,并且这是二科第一次清查,怎可能放弃他们辛辛苦苦找到的新线索?   他猛然意识到这是王思强道歉的一种方式,让他亲自破一个案,还云山县局一个人情。   他暗叹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笑道:“也许我多想了,也许真跟我有点关系,所以我们不能骄傲自满,毕竟不管怎么说,要是没二科的线索,我们不可能在一天内破案。”   一个故意拖延时间不通报真相,一个有可能在让功劳,一个明明是代主任却把姿态放得很低,什么事都要向眼前这位请示汇报。   方黎明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都想不通“801”的几位领导到底怎么了。   被泼了一盆凉水,头一次主导侦破,刚过了一把“最有权”瘾的邓南晴再也高兴不起来,干脆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韩大处长没多说,詹升荣不敢多问,趴在前排椅背上打起瞌睡。   云山离江城真很近,两个小时不到,考斯特客车便把他们送到了目的地。   “法官大人”在bj参加研讨会,对面律所周末放假,韩均实在没地方可去,一反常态来到警务室二楼指挥中心,想看看四科那个案子的进展。   齐兆友在休息室睡觉,不用问就知道熬了一夜,夏莫青和一科干警沙志会值白班,正坐在一排液晶显示器前关注清查指挥部的一举一动,记录指挥长邰超,副指挥长刘化峰、李忠臣下达的每一道命令,并对其进行评估。   “处长回来了,小沙,这边我盯着,去给处长煮一被咖啡。”   “是!”   韩均大大咧咧的坐到最中间的位置上,看着显示器里哈欠连天的宝贝徒弟,好奇地问:“夏主任,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夏莫青飞快地敲击了几下键盘,点了点鼠标,指着右边第二个显示器上出现的一张照片笑问道:“处长,这个人跟陈江区29年前的那个被害人像不像?”   “那个案子的案卷我没看过,听说档案里的照片已经花了,是不是一个人?”   “没全花,其中有一张相对清晰。”   夏莫青调出另一张照片,把两张排到一块,低声介绍道:“这个人叫朱晓国,29年失踪,由于失踪前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有前科,在当地属于一霸,失踪后没人报警。这张照片是在他姐姐家找到的,而且就这一张,找不到第二张。   虽然看上去极为相似,但为了确定是同一个人,指挥部正在等dna比对结果。如果跟他姐姐比对不上,那只能实施第二套方案,于今夜10点秘密开棺验尸,提取其父母骸骨的dna样本。”   “他直系亲属不多?”   目前通过对dna鉴定确定血缘关系有几种基本方法,父系通过y染色体追踪比对,母系通过线粒体(细胞质遗传)。兄妹或者姐弟俩基因是父母随机提供二分之一,基因差别大,不可控,鉴定困难,韩均才有此一问。   “他父母早去世,又没姑姑作为参照,所以很麻烦。”   “至少他父母去世时没火化,只要找到骸骨,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夏莫青放下鼠标苦笑道:“关键坟多年没人去祭拜,坟头早平了。那一片相当于乱葬岗,埋得死人比海东县那个案子被害人墓地周围更多。要么不挖,要挖就是一大片,又不能打草蛇惊,崔主任一直找到县委书记,才把这事敲定下来。”   大半夜去刨坟,并且要刨很多坟,那场面肯定很壮观,韩大处长晃着腿笑道:“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个朱晓国死就死了,没必要去查。”   “处长,您别说,要是不干警察,我也认为没必要查。”   “这让我想起吴卓羲查的那起坠楼案,被害人同样不是什么好人,可他再坏也罪不至死。就算真该死也不应该由哪个人去替天行道,不然要法律做什么?”   “您想通了?”   “我是律师,从来没有想不通过,只是感觉有点不舒服。”   “如果这个案子能查实,如果嫌疑人跟那起坠楼案两个嫌犯一样是出于义愤,估计我会跟您一样不舒服。”   韩均回想了一下大概案情,摇头道:“人死在东州,离滨安几百公里,嫌疑人又有前科,我感觉应该不是出于义愤,应该不是什么替天行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韩处长的未来规划   吃完午饭,外面又飘起蒙蒙细雨。   一辆灰色商务车停在对面,侧门滑开,几个人钻出汽车,捧着纸箱冲进超市边的观光梯。正感觉有些眼熟,一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奥迪,从东面往警务室开来。   夏莫青好奇地推开窗户,只见白晓倩钻出suv,潇洒地摁下遥控,背起小包,和一个同样很熟悉的男士,在绵绵细雨中咯咯娇笑着跑到对面。   “处长,对面律所今天上班?”   韩均端起杯子走到窗边,摇头道:“谁知道呢,说是休息的,可能临时有事。”   夏莫青看着刚走进电梯的那位男士,似笑非笑地问:“处长,白主任这段时间跟祁教授走得挺近。出双入对,有时候开路虎,有时候开祁教授的大宝马,今天又开您的奥迪,她可是您的摇钱树,您就不怕祁教授挖您墙角?”   女人就是这么八卦,不管从事得是什么职业。   韩均感觉很好笑,忍俊不禁地说:“祁教授是如假包换的钻石王老五,人品好、学问高,白主任要是能跟他走到一起,我只会乐观其成。另外她不是我的摇钱树,确切地说我才是她的摇钱树。”   “说起来他们挺配的。”   “是挺配的,不过据我所知,白主任现在更看重祁教授的钱,而不是祁教授这个人。”   “为什么?”   “别看她挑三拣四把自己都挑成大龄剩女了,对男人却不这么看。认为30多岁不结婚的男人肯定有问题,不能作为结婚对象。至于这段时间为什么走这么近。因为她本来就是祁教授公司的法律顾问,并且祁教授雄心勃勃。准备去纳斯达克敲钟。”   “去美国上市?”   韩均喝了一小口咖啡,微笑着确认道:“所以说他雄心勃勃嘛。”   “这么说您又能接一单大业务?”   “公司业务。又是熟人,下手不能太狠。几十万美元,算不上什么大业务。不过干好了这倒是一张长期饭票,没想到我韩均能有望成为上市公司合规律师。用娱乐圈的术语说,这应该就是‘反串’。”   想到他以前专门跟上市公司唱对台戏,专门找上市公司麻烦,夏莫青不禁笑道:“处长,这说明祁教授有眼光,要么不请。请就请最出色的。您长期跟上市公司作对,经验丰富,有您这位专家在,他就能高枕无忧。”   “打铁还得自己身硬,如果他管理不好,经营不善,动不动违规,请再好的律师都没用。”   四科在滨安县的清查人员,正在对疑似被害人和嫌疑人进行侧面调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进展。夏莫青干脆搬来两张椅子,坐到窗边陪韩大处长赏雨聊天。   “处长,提起律所蒸蒸日上的业务,我对施律所和高律师他们的待遇很好奇。工资高不高。去年有没有发年终奖?”   这不是什么秘密,韩大处长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月薪不高,才一千五。奖金马马虎虎。玲稚在美国留过学,有美国律师执照。比别人多一些,去年拿了20万。高铭几个实习律师一人10万。小谷最少。6万。”   实习律师一人拿10万,而且只干了不到半年。   夏莫青真有些羡慕,禁不住问:“处长,这奖金是您出的,还是律所出的?”   “律所又不是公司,哪有什么钱?我出一半,王中阳和白晓倩平摊一半。另外这只是权宜之计,等高铭他们拿到执业资格,正式加盟律所,成为合伙人,再坐下来研究一个利益分配方案。”   “到时候会更多?”   “这一点毫无疑问。”   “艾琳呢?”   “艾琳薪水我出,跟律所无关,年薪20万美元,到年底看情况再给点奖金。”   人跟人真不能比,夏莫青轻叹道:“处长,早知道干律师这么有前途,当时我就应该去学法律。”   “别羡慕了,全江城又有几个他们这样的律师?再说他们确实很努力很辛苦,很珍惜这个机会。看他们培训时的样子,我就会想起上法学院的时候。在这个行当里想出头就要拼,不拼永远出不了头。”   “我看主要是机遇,要是没有您,他们再拼也没用。”   韩均摇头笑道:“夏主任,遇到他们同样是我的机遇,要是没他们这些肯拼肯学的人,现在我肯定不会坐这儿跟你喝下午茶。可以说相对于他们的付出,给他们的回报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同样持美国律师执照,艾琳拿20万美元,施玲稚工资加奖金才20多万人民币,对他来说给的回报真不算多,夏莫青打趣道:“处长,人家利用中国的廉价劳动力,来中国开血汗工厂;您是利用中国的廉价律师,来中国开血汗律师事务所,算起来您跟那些黑心资本家没什么区别。”   韩均诡秘一笑道:“很形象的比喻,不过用错了人。我只是正义律师事务所顾问,与正义律师事务所西郊分所只是合作关系。也就是说他们是在为律所服务,不是为我韩均服务。”   “这有区别吗?”   夏莫青回头看了一眼,莞尔一笑道:“就像我们‘801’,按规定是崔主任负责全面工作,我协助他做好思想工作,同时兼三科科长,可事实上您这位顾问才是我们的大老板。”   “可是我没从这得到什么。”   根据厅领导指示,“801”要做好“走出去”的准备,不把眼前这位的思想工作做通,关键时刻很容易掉链子。   夏莫青岂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脸认真地说:“处长,您在这得到了厅党委和厅领导的绝对信任。得到包括崔主任在内所有人的尊敬和拥戴,这是多少钱换不来的。所以在这儿您说了算,不管有没有兼任领导小组副组长。”   真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韩大处长笑问:“夏主任,你是说信任、尊敬和拥戴无价?”   “难道不是吗?”   “听上去有些道理,但实践中会有很多问题。比如你欠我钱不还,我可以去法院起诉你,强制执行,让你倾家荡产,让你破产。可要是有一天你们突然不信任、不尊敬、不拥戴了,我怎么把这些已经‘得到’的、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找回来?”   夏莫青被绕进去了,赫然发现他说得很有道理。既然人家“得到了”那就是人家的,既然是人家的就不能毁约,可“信任”、“尊敬”和“拥戴”看不见摸不着,会随着时间和情况变化而变化,随时可能“毁约”。   她再一次发现宣传鼓动对眼前这位没用,他的思想工作根本没法做,想让他干好这个“大老板”只能靠哄。   “处长,刚才那个说法不恰当。”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一脸诚恳地说:“崔主任和王思强不谈。我、老齐和生姜可是在您这棵大树下乘凉的,说句违反组织原则、老百姓最不耻、可又很现实的话,我们都是您的人。没您就没‘801’,没‘801’就没我们的现在。我们的生活和工作轨迹都因为您发生了巨大变化,您要是不管我们,那我们怎么办?”   中国是人情社会。政治生态就这样。   韩均猛然意识到他应该多多少少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毕竟很多事情他不在乎。但别人在乎,而这些人关系又不错。其中包括他的宝贝徒弟。   “夏主任,感谢你能跟我说这些,感谢你和老齐对我的信任。”   他略作沉思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正如你所言,我无意中改变了你们的生活轨迹,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让你们上了我韩均这条不知道要往哪儿航行的船。你不知道的是,我的生活轨迹尤其生活方式,也受你们影响在不知不觉地发生改变。   施律师的外公,可以说是我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一年之前,我只是把那起诉讼当成努力付出的成果,事实上我确实付出了很多。他是一个客户,我曾经当过他的律师,赢得诉讼,他得到赔偿,我的付出得到回报,仅此而已。   可回国之后,我对他心存感激,从海东清查积案回来时专门带海鲜去看望他,过年甚至去给他拜年。生姜的拜师宴,春节的聚会,这一切的一切在之前是难以想象的。除了赚钱,除了跟女人约会,就是参加一些对事业有帮助的社交活动,不会浪费这个时间。”   他这几个月变化确实很大,没之前那么不近人情,夏莫青重重点了下头。   “每个人都有愿望,都有目标,我不知道你们的是什么,只知道我自己的愿望是高高兴兴、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尽可能让身边人同样高兴,同样开心。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求上进,但这一切是有原因的。我经历过一些你们没经历过的事,虽然称不上勘透生死,但应该差不了太多。所以一度很迷茫,所以才会回国。”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刚回来时,我的状况跟江子跃巡视员差不多。他说他怕死,真怕死,越想越害怕,要找点事情做,让自己不去想;我帮西郊分局破案也是想让自己有点事情做,破案很刺激,寻找真相的过程很意思,可以让自己睡个好觉,从未想过当警察,更没想过要当多大官。   之后发生的一切真有些匪夷所思,先调到公安厅当有名无实的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处副处长,再成立积案清查组,再升格为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再变成同样有名无实的正处长。”   张琳曾婉转地暗示过,他精神状态有问题。   一下子说这么多,夏莫青真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问:“处长,您是不是烦了?”   韩均摇摇头,不无自嘲地笑道:“没烦,只是又有些迷茫,常常搞不清我到底是一个警察还是一个律师。你刚才那番话提醒了我,要对未来有个规划,不能再这么下去,不然真会精神分裂的。”   “那您想好当警察还是当律师?”   “破案很有意思,并且我有一些……有一些……有一些想法,要在侦破命案的过程中去验证,所以我认为我应该当一个警察。”   夏莫青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处长,其实您就应该当警察!您想想,您已经到了律师职业生涯的最高峰,再干还是这样。除非转行去干检察官、法官或从政,可您一直没加入美国国籍,就算加入美国国籍,在美国的发展空间也没在国内广阔。”   “挑战性是一个因素,更多是兴趣,同时要顾及到你们这些人。刚才不是说过吗,身边人高兴我才会更高兴。”   韩大处长永远是那么自信,突然话锋一转,信心十足地笑道:“我相信我能干好一个警察,干好一个高级警务人员。司法厅有民主人士或无党派人士副厅长,如果公安厅一样有,我想我应该争取一下,只有官当得更大一些,才能照顾照顾你们是不是?   另外要制定一个时间表,我现在欠银行一点钱,必须把房贷尽快还掉。同时要赚一笔钱,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准,毕竟政府部门工资太低,如果专职我会饿死的。两年,两年时间应该足够了,到时候白主任的律所也应该走上正轨,只要能够兑现承诺,她不会指责我言而无信……”   夏莫青被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问:“处长,您是说您打算两年之后正儿八经当警察?”   “嗯哼。”   韩大处长微微点了下头,又煞有介事地补充道:“你不是说正处要干满四年才能当副厅长或副巡视员吗?我已经干了快一年,赚两年钱,留一年做准备,一点不耽误时间。”   铁打的磨盘流水的官,天知道三年之后余省长会不会调走,上面没人,副厅级有那么容易提吗?   夏莫青彻底无语了,又不忍心打击他好不容易才有的“上进心”,心不在焉地问:“那……那……那您打算这两年赚多少钱?”   “在国内维持生活一年一百万应该够了,我现在三十岁,以现在的健康状况应该能活到七十岁,也就是说两年之内要赚5500万,1500万还房贷,4000万留着生活,有点难度,要拼,要努力。” 第一百八十八章 励志的嫌疑人   有人搬来,就有人要搬走。   直到老孟通过可视门禁系统,请指挥中心值班员开门,陪一位二级警督上来时,韩均才知道今天是他们在植物园的最后一个班。再过9个小时,带几个年轻干警熟悉下情况,就要在深夜12点准时把警务室移交给特巡警四大队。   局领导的意图很明确,四大队搬到植物园之后,正常工作不能受影响,给“801”的服务工作同样要做好。   老孟一介绍完,边浩阳大队长就抬起胳膊,向两位比他年轻得多的厅直部门领导敬礼保证道:“请韩处长和夏主任放心,我们四大队一定会服从领导小组办公室指挥,全力配合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不仅要执行好办公室领导下达的抓捕和押解犯罪嫌疑人任务,同时向孟大队和姚大队虚心学习,给领导小组办公室看好门、站好岗。”   行动科绝对可以称之为“鸡肋科室”。   小贼自己抓,大贼由案发地公安局抓,悍匪让案发地公安局请武警,“801”只破案不办案,真没这个需求。   包括借调人员在内,“801”上上下下全把行动科当成一个笑话,把科长方黎明和眼前这位市局塞来的副科长视为可有可无的人。   人家来都来了,是省厅默许、江城市局安排的,你无权赶人家走。   韩均不想留人家留下不好打交道的印象,一边招呼他们坐下,一边笑道:“边大队。你兼任我们行动科副科长,算起来我们是一家人。到这儿就像回家。别这么严肃。回头让一科给你办张门卡,以后上来方便些。不用再像今天这样叫门。”   都说宁为鸡首不为凤尾,但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要看是什么凤尾。   “801”是正处级厅直部门,顶头上司是彭副省长和两位副厅长,兼任的这个行动科副科长,要比特巡警大队长含金量高多了。并且只是兼任,他仍然是四大队主官,既有实权,又有面子。更有前途。   边浩阳很庆幸“801”在四大队的治安巡逻辖区,要是在其它辖区,怎么轮也轮不到他来兼任这个副科长。   一直担心关系不好理顺,工作不好开展,没想到年轻的处长很客气,同样年轻的副主任很和善,他终于松下口气,像真正的下属一样汇报道:“韩处长,夏主任。我简单汇报一下我们的搬迁工作。后面那栋楼本来就是保安住的,相应条件比较完善,不用大兴土木,只要搞一个食堂和一个装备库……”   韩大处长对这些不感兴趣。打断道:“边大队,这些都是市局的内部事务,我们无需也无权过问。至于行动科的工作。方科长会跟你和胡副科长商量着办。术业有专攻,他是专家。你和胡副科长是行家,外行不能指挥内行。我、崔主任和夏副主任同样不会干涉。”   说好听点是放权,说不好听点是不管,是不重视。要是方黎明和胡政才在这儿,或多或少会有些想法,但边浩阳不会。   他只是挂个名,本来就不会管。   能兼任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行动科副科长,已经羡慕死那几位大队长了。只要呆在“801”楼下,只要挂着行动科的牌子,有的是露脸机会。就算吃不上肉,总能喝口汤,比光干“专业协警”大队长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尽管如此,他仍不无自嘲地苦笑道:“韩处长,夏主任,巡警不巡、特警不特,我算什么行家?您二位有时间,还是要去后面指导指导我们工作。”   夏莫青笑眯眯地说:“胡大队,我们真没什么好指导的,麻烦你们倒差不多。你们有食堂,我们以后就跟你们搭伙。你们的装备库肯定有专人值守,我们的小枪库没有。如果你没意见,我们就把枪支存放到你们那儿。该登记登记,该申领申领,一切按制度来。”   “夏主任,您太见外了,为领导小组办公室服务是我们的工作。欢迎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有意见。”   “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真不麻烦。”   跟他实在没什么话说,韩均干脆侧身问:“孟大队,移交完之后,你们去哪儿?”   老孟接过沙志会递上的茶杯,嘿嘿笑道:“我跟老姚去西美广场警务室,看车、看包、看孩子。韩处长,以后跟张教授去那边买东西,记得去警务室坐坐。那边停车位挺紧张的,可以把车直接停我们警务室门口。”   西美广场是西郊区最繁华的地段,周围有好几个大商场、大型超市和高档酒店,比节假日才有人的植物园热闹多了,并且离家近,难怪他这么高兴。   韩大处长乐了,煞有介事地说:“好地方啊,我和张琳经常去,经常找不到车位。孟大队,以后真少不了要麻烦你。”   堂堂的省厅正处级处长,三级警监,居然为停车位发愁,也就会发生在他身上。   老孟禁不住笑道:“退居二线的人,就剩这点特权了。韩处长,下次去您尽管停,谈不上麻烦,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嘛。”   “提起特权,过年时跟亲戚开玩笑,我真拟了一份特权清单。”   夏莫青饶有兴趣地问:“处长,您统计过您有多少特权?”   “统计过。”   韩均扳着手指笑道:“主要体现在停车方面,你们知道的,我跟张琳在对面人才公寓就一个地下停车位,还经常被别人占。‘801’成立之后就没为此发过愁,甚至没再交过停车费。认识张祥之后,去机场也没再交过停车费,直接把车停在机场公安局。   再就是进植物园不用花钱,以前不怎么进,无所谓。搬家之后就不行了,不从植物园走要绕很远路,几乎天天进,如果算起来这是一大笔费用;最后是省外事办帮我办的apec商旅卡,去一些国家不用签证,出入境可以走快捷通道,省很多麻烦,节约了很多时间。”   “就这些?”   “难道不够吗,说真的,我感觉我很过分,居然不知不觉享受到这么多特权。”   公安厅的处长停车算特权吗?   单位本来就在植物园,免费进出算特权吗?   至于apec商旅卡,他是以东江集团法律顾问名义申办的,符合亚太经济合作组织和国家的相关规定,很多商务人士都办了,根本算不上特权。   从来没见过这么容易满足的领导,如果个个像他这么容易满足,纪检监察部门肯定会清闲得多,一年不知道要少处理多少个违法违纪的干部。   正开玩笑,齐兆友从休息室走了出来,寒暄了一番,直接谈起案子。   办案有办案纪律,很多刑警一上专案,老婆孩子几个月都不知道他在哪儿。边浩阳和老孟一样,不该听的坚决不听,连忙找了个借口告辞。   “嫌疑人许凡海在当地很有名,基本情况很容易掌握。1953年出生,小学文化,在当时,尤其在农村能上完小学已经很不容易了。城镇户口,顶替他父亲进入乡供销社,在五金柜台干营业员,一直干到1983年搞承包。”   刚开始卖木材,当时木材很紧俏,赚了一笔钱。可那会儿的政策摇摆不定,有人眼红,举报了,说他贪污,说他投机倒把。钱被罚了,工作丢了,差点坐牢。”   “举报人是谁?”   “不是石晓国,因为不在一个乡镇,他们当时应该不认识。”   四科的案子,四科的人最上心。   齐兆友喝了一小口水,如数家珍地接着介绍道:“被处理之后,在风林乡呆不下去,就去了丈母娘家所在的石甸镇。刚才说过,他是城镇户口,没有地,只能干个体户。于是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在石甸镇开了一个小五金店,专门卖他最熟悉的小五金。   疑似被害人石晓国就在同一个镇,游手好闲,整天在镇上闲逛,他们肯定认识。初步调查没发现二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当地人只知道他后来又卖过木材,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亏了,欠亲戚朋友一屁股债,便跟镇里一个木匠出去搞装修,后来越干越大,自己带施工队,发了财。   再后来让老婆在县城开旅馆、开饭店,全自己装修的,在当时很豪华,生意很好。他自己仍然从事装修,挂靠了一家大公司,专门在sh接装修工程。渐渐地竞争越来越激烈,他就不再做装修了,回老家开了一家三星级宾馆,也是滨安县档次最高的金滨安大酒店。”   夏莫青感叹道:“遇到那么多挫折,那么多坎坷,最后成功了,他的创业史能拍一部励志电影。”   是挺不容易的,韩均暗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问:“前科怎么回事?”   齐兆友放下杯子解释道:“八几年那件事不能算,当时办案条件有限,没要他按全手指纹。他在数据库里的指纹是前几年,由于债务纠纷发生肢体冲突,纠纷双方在辖区派出所接受处理时留下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当机立断   “石晓国什么情况?”   “石晓国1961年出生,比许凡海小几岁。父亲是党员,参加过抗美援朝,立过功,复员后回老家当村支书,就在石甸镇所在的石甸村。当时搞大集体、吃大锅饭,村支书有点实权,他的童年比其他人好,至少不会饿肚子。   1977年,也就是改革开发前不久,他父亲生病去世,家里就剩母亲和已经出嫁的姐姐。当时十六七岁,初中刚毕业,没考上高中,他父亲是老支书,镇里比较照顾,安排他去镇里农机厂上班。”   见他嗅了嗅鼻子,韩均指着他口袋道:“老齐,我知道你烟瘾上来了,别憋着,抽吧。”   夏莫青笑了笑,起身推开窗户。   齐兆友很不好意思的掏出根香烟点上,美美吸了一口,吞云吐雾地介绍道:“农机厂效益不好,工资不高,他又是刚去的,没技术,一个月才十几块钱,干几天不愿意干了,就这么开始游手好闲。   父亲虽然去世了,干那么多年村支书余荫仍在,他去镇电影院看电影不用花钱,去镇文化站打台球不用花钱,渐渐发展到吃饭不给钱,买香烟不给钱。   滨安在江北,经济发展不如江南,镇里企业相继倒闭,很多年轻人没出路,慢慢形成一个以他为首的团伙。大事不犯,小事不断,偷鸡摸狗,把石甸镇搞得鸡犬不宁。”   改革开放之后那几年,社会治安急剧恶化。   各种犯罪行为层出不穷,各种犯罪团伙为非作歹。北河省有个“菜刀队”, 一名外国女记者在北d河沙滩上被强-奸。一个自治区的8名十几岁社会闲散青年无事生非,酒后滋事。残忍杀死27名无辜者,其中包括75岁的老人和2岁的幼儿,并有多名女青年被强-奸、轮-奸……   社会混乱,老百姓恐慌,好人怕坏人,很多地方的女工晚上都不敢上班。   夏莫青能想象到石晓国当时有多么嚣张,若有所思地问:“齐科长,像他这样的人,应该躲不过83年严打吧?”   “抓了!”   齐兆友磕了磕烟灰。确认道:“石甸镇抓的第一个就是他,本来肯定会从严查办的,他母亲拿着他父亲的军功章,跑到县里寻死觅活。县领导考虑到他父亲立过功,在石甸镇很有威信,并且就他这根独苗,于是给公安局打了个招呼,劳教一年,比他那些同伙判得还轻。很快就放出来了。   严打声势那么大,许多没他恶劣的都被重判,可能心有余悸,出来之后老实了很多。在当地人的记忆中。他没再去骚扰镇丝绸厂的女工,更没有再跟什么人动手,干了几天农活。嫌累干不下去,就出去打工。期间好像回来过一次。之后再也没见过,连他母亲去世都没有回去。”   韩均低声问道:“知道是去哪儿打工吗?”   “他满嘴跑火车。没句真话。跟他说去sh,跟你说去gz,连他姐姐都搞不清楚,根本无法查实。”   夏莫青沉吟道:“许凡海开始严打后才去的石甸镇,做得又是小五金生意,跟他应该没什么交集,这件事有点怪,或许真是巧合。”   “是啊,我也感觉许凡海作案的可能性不大,一是他们没什么过节,二是就算有也不可能跑到几百公里外的陈江杀人,并且两个人一起去。同时这里面又有几个疑点,让我们不得不怀疑,不得不开棺验尸查一查。”   韩平不动声色地问:“什么疑点?”   齐兆友掐灭烟头,抽丝剥茧地分析道:“首先,从陈江区,也就是当时陈江县公安局的案卷材料上看,石晓国和许凡海年轻时的样子,符合被害人和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其次,许凡海在供销社工作多年,知道出去办事需要介绍信。而当时他已被单位开除了,没人给他开,完全有可能伪造一份。   再就是我们调查发现,陈江区当时有一个很大的木材交易市场,从西江省顺流而下的木材在那儿中转,或销往江南,或销往江北,或销往sh。许凡海当时正在做木材生意,不可能不知道,并且很可能去过。”   韩均感觉被害人是石晓国的可能性非常高,许凡海的嫌疑也非常大,但这个案子时间过去太久,很多事实无法查证。   并且许凡海见过大世面,有钱有身份有地位,没海东县强-奸杀人的焦春禄那么好唬。就算被害人真是他杀的,凭一枚指纹很难将其定罪,毕竟公安部门无法确定那枚指纹是什么时候留在陈江县站前旅舍的。   滨安县没有案件管辖权,不会办这个案子。   东州市公安局陈江分局有案件管辖权,却不一定敢办这个案子。嫌疑人有的是钱,又是县政协委员,搞不到没把嫌疑人送上法庭,自己倒先被嫌疑人亲属告上法庭了。   人命关天,不能不管。   韩均权衡了一番,面无表情地说:“老齐,这个案子我感觉没必要跟他绕圈子,dna比对结果证实失踪29年的石晓国就是被害人之后,立即直接提讯嫌疑人,先就地测谎。   如测谎结果显示其确有嫌疑,立即将其刑事拘留,然后押解到省看守所请经验最丰富的预审专家审讯。一个月时间,如能突破其心理防线,就移交给陈江分局;如果拒不交代,那就放人。”   “处长!”   “夏主任,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能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我们没有足够证据把他送上法庭,但我们可以让更多人知道真相。同时让他知道警察一直盯着他,让他寝食难安,让他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齐兆友忧心忡忡地问:“他要是告我们呢?”   “奉陪到底。只要我们按程序办,只要我们没有刑讯逼供。他能告赢吗?至于社会舆论,我想他没那么傻。因为他闹得越凶,知道的人越多。政治部宣传处的那些人就是干这个的。相信他们能把坏事变成好事,能把这个案子变成中国法制进步的一个经典案例。”   夏莫青反应过来,喃喃地说:“29年的陈年旧案我们仍在追查,可以证明我们公安机关命案必破的决心。他交代最好,不交代可以证明我们公安机关严格按照法律办案,明知道他是凶手,最后却只能放人,可以说是法律的胜利。”   齐兆友明白过来。点头道:“时间过去太久,当时办案条件远不如现在,这些事实可以说清楚,老百姓应该能够理解。”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我就是这个意思,相信厅里会支持我们的。”   夏莫青苦笑着问:“虽败犹荣?”   “除此之外能怎么办?”   “处长,如果在美国,美国警察会怎么处理。”   “美国警察会放人,并且只能放人,但他能不能逍遥快活就两说了。如果是新移民。那会想方设法取消他的居留权,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如果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那就把他查个底朝天,从穿开裆裤开始查。只要找到其它违法证据,证实他有其它违法行为,就以其它罪名拘捕。有一个著名的大毒枭。dea(美国禁毒署)和fbi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是irs(美国国税局)把他拿下的。”   “美国执法部门怎么狠?”   韩大处长点点头。微笑着确认道:“所以坚决不能去惹fbi,更不能去惹irs。把他们惹急了,他们真会赶尽杀绝。”   夏莫青扑哧一笑道:“没法把嫌疑人送上法庭,就让嫌疑人身败名裂。处长,我发现你也够狠的。”   “你不是想让我当一个好警察吗,好警察心肯定要狠。”   “好吧,我先给崔主任打个电话,然后一起向厅里汇报。到底能不能抓人,看厅里怎么说。”   事实证明,厅领导不仅想破坏一起过去29年的陈年旧案,并且对预审专家非常有信心。认为只要测谎没问题,认为有指纹这个证据,就能击溃嫌疑人心理防线。   拿到尚方宝剑,一向不管事的韩大处长,一反常态地命令道:“老齐,跟吴卓羲联系,管他借一套测谎设备和两个测谎专家,让他们来‘801’待命。”   省厅虽然同意了,但办这样的案子是要承担责任,承受压力的。   齐兆友岂能不知道他百无禁忌,不怕担责任,所以才当机立断接管指挥权,不想连累其他人,迟疑了一下,掏出手机道:“是!”   “夏主任,刑事拘留肯定要手续的,你准备相应手续,千万别什么都没有就抓人。”   作为命案侦破的最后一条防线,“801”对积案有管辖权。只是不愿意在后续工作上浪费太多时间,一直以来没真正行驶过,就帮黄港市局拘捕过一次嫌犯,从来没有预审,更没移交检察院起诉过。   凡事总有个第一次,夏莫青有些激动,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好的,我这就准备。”   韩大处长接着命令道:“小沙,通知方科长,让行动科人员紧急集合,把他们的ptu机动部队拉出来,等市局测谎专家一到,一起赶赴滨安向崔主任报到,听崔主任指挥。”   “是!”   时间过去太久,石甸镇已变成石甸街道办事处,当年的小伙子已经变成了老人,谁能记得当年的具体情况。侧面调查没任何进展,邰超、李忠臣、刘化峰等清查指挥部成员急,指挥部顾问生姜急,崔云海更急。   就在他不知道夜里开棺验尸,明天dna比对结果出来后该怎么查之时,夏莫青把韩大处长的意图传达到了,一起打电话汇报后居然获得了厅里的首肯。   看着手机短信里“大本营”为他所做的准备,不禁回头笑道:“小姜,我知道厅里为什么一定要请你师傅清查积案了,因为找不到比他更有魄力的人。”   姜怡侧头看了一眼短信,吃吃笑道:“不是我师傅有魄力,是我师傅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甚至不在乎这个官。”   “无欲则刚吗,我知道。”   想到他帮师傅省了160万购房款,姜怡忍不住打趣道:“崔主任,我师傅再厉害也没您厉害,回国之后跟省领导都没低过头,却跟您点头哈腰,跟您说软话。”   “假洋鬼子”就是有点懒散,有点自大。你不招惹他,他绝对不会招惹你,细想起来没那么讨厌,更何况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提起以前的事,崔云海指着她鼻子笑骂道:“生姜,你怎么没说我被你师傅耍多惨?几十万就换了个并案侦查。你作为分局干警,不给我这个副局长通风报信就算了,居然跟白晓倩沆瀣一气,看着我出洋相。” 第一百九十章 拉风的抓捕   上午10点25分,滨安县公安局交警大队城区中队大院里停满警车,县局刑侦大队、巡警大队、辖区派出所及城区交警中队的六十多名干警,坐在各自单位警车里,从早上到现在待命了两个多小时。   手机全部上交,任何人不得走出大院,不到最后一刻不会下达命令,搞得紧张兮兮,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行动,接下来要执行什么任务。   烟一根接着一根抽了近一盒,楼上办公室和楼前那两辆来自江城的7座福特没任何动静。一个年轻干警实在坐不住了,焦躁不安地说:“杨队,治安大队没来人,我感觉应该不是扫黄。”   中队长等得同样有些不耐烦,猛吸了一口香烟:“如果是打黑,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让我们两手空空,虽然不会个个配枪,至少会要我们带上警棍、多准备些手铐。”   一个年龄稍大的干警若有所思地说:“又不太像维稳,这段时间风平浪静,没什么人上访,没大规模拆迁,没人闹事,没有也不可能发生什么**。”   “抓捕更不可能。”   坐在驾驶座上的干警,自言自语地说:“要是一两个不太危险的嫌犯,几个便衣刑警扑去上直接摁倒,铐起来往车里一塞,最多两分钟,最多出动十来个人,用不着这么劳师动众。要是持枪或有爆炸物的嫌犯,那应该叫武警,叫专业的排爆人员。”   中队长指了指前面那辆刷有“江城特警”的黑色福特,一脸羡慕地说:“他们不就是专业的吗?刚才有个哥们上厕所。开门时我看见里面什么都有,全真家伙。不是开玩笑。”   “这么说我们要配合他们行动?”   “赤手空拳怎么配合,站后面给他们呐喊助威?”   “邪门了。他们到底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别发牢骚,苗局出来了!”   刑侦副局长苗冠宇拿着对讲机站在门厅外瞄了一眼,旋即快步走到一辆沃尔沃大拖车前,车厢门突然打开,一个穿便衣的女孩子把他迎了进去。干警们这才发现那是一辆警务指挥车,不是交警队扣押的大货车。   抓捕一个人,搞这么大场面,只有搜捕逃犯时才会发生,只有电影电视剧中才会出现。   苗冠宇很不理解。   早上跟任局私下沟通过。任局说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一样要执行,并且越快越好。早让他们把人抓走早安生,时间要是拖久了,要是县局这里走漏风声,到时候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细想起来,任局的话非常有道理。   许凡海在本地太有名,他家的金滨安大酒店,是全县条件最好、档次最高的酒店。   现在上面管得严。没什么人敢公款吃喝。前几年可不是这样,县委县政府,县直局委办,下面一些乡镇。开会在他那儿,吃饭在他那儿,吃完之后洗个澡。不想回家开间房,整个一政府招待所。全县稍有点级别的干部他和他老婆几乎全认识。   上面来领导检查工作,县局没少把人往那儿带。   苗冠宇认识。任局认识,政委认识,几个大队长认识。现在条件好了,结婚、生日、来个亲朋好友,总喜欢往高档点的地方去,估计一半以上的干警都认识,谁也不敢保证县局不出纰漏,本来就不是县局的案子,犯不着冒那个险。   但不管怎么说这始终是一个马蜂窝,他们捅完,把人抓走,县局要善后。   他老婆开几十年饭店,不仅认识全县大大小小的领导,而且认识全县大大小小的企业老板,跟许多大老板关系非常好,在他那儿定点消费,来个客户,搞个活动什么的,吃完住完签单走人,年底一起结账。要是你帮着出个主意,他帮着想个什么办法,肯定会闹翻天。   人家不知道他们把人抓哪儿去了,肯定会找县局,苗冠宇真希望他们搞错了,一上车就急切地问:“方科长,比对结果出来了吗?”   “801”有“801”的规矩,方黎明不会喧宾夺主,指着对面笑道:“苗局,邰超同志是指挥长,具体情况你问他,我只负责抓捕。”   昨晚崔主任传达icpo的命令时,邰超真有些想不通,认为应该再查查,应该再收集一些证据。直到“小魔女”介绍完“焦春禄强-奸杀人案”的案例,他才意识到韩大处长的良苦用心。   一是时间过去太久,很多情况几乎不可能查实。   二是嫌疑人身份特殊、社会背景复杂,县委县政府领导是他的座上宾,县里大小干部是金滨安大酒店的常客,保密工作很难做。与其让他有心理准备,不如打他个措手不及。   搞这么大阵仗,像香港电影电视剧中一样抓捕,可以说是心理战的一部分。让他意识到“801”是有备而来,手里有足够证据。让他意识到这是省厅的行动,要把他抓到省城,让他意识到在滨安县的这些关系一点都没有。   邰超相信自己是全省公安系统最拉风的案件侦办人,以前不会,以后也很少会出现如此大张旗鼓、如此光明正大的抓捕。   他整了整昨晚特意送到干洗店熨烫过的西服,微笑着确认道:“比对结果刚出来,被害人就是石晓国。”   “我们现在就行动?”   他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时间,摇头道:“嫌疑人是县政协委员,按照相关规定,公安机关对政协委员采取强制措施前,应向该委员所在的政协党组通报情况。崔主任和任局正在县委,我们要等他们通报完才能采取强制措施。”   “好吧,那就再等等。”   处长和夏副主任在等着消息,从江城市局刑侦局请来的测谎专家已经准备完毕。方黎明不想浪费哪怕一分钟时间,提议道:“苗局。金滨安大酒店今天有一个会议和一个婚宴,快到饭点了。行动时人肯定会很多。要不把参与行动的几位中队长全部喊过来,先部署下行动方案,崔主任和任局的电话一到,就让他们下去组织实施。”   你们是从省厅来的,你们说了算,苗冠宇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等了大约十分钟,刚布置完任务,崔云海和滨安县公安局长任敬洋的电话到了。邰超一声令下。几个中队长迅速展开行动。   ……   有会议有婚宴,人多车多。酒店保安特别忙,刚给一个客人找到车位,就见二十多辆警车浩浩荡荡驶来。   一辆警车停在入口,一辆警车停在出口,一辆警车停在马路对面,几个交警推开车门开始疏通交通。剩下的警车鱼贯驶进酒店停车场,车尚未停稳,几个警察就跳下车往酒店正门、侧门和后门跑去。   这么大阵仗。只有扫黄时才见过。可大白天扫什么黄,就算扫也扫不到金滨安大酒店。保安糊涂了,正不知道要不要上去问问需不需要帮忙,大队人马下车了。   几个穿便衣的像是领导。身后跟着七个戴着黑头盔、穿着防弹衣、端着枪的警察。穿普通警服的警察则跑在他们前面,有的守电梯,有的守茶座。有守消防通道。没人下命令,配合非常之默契。动作非常之迅速,把站在门边迎接客人的一对新人搞得目瞪口呆。   嫌疑人办公室有一扇窗。方黎明不想出任何意外,走进电梯又叮嘱道:“小王,小刘,记住自己的位置。胡科长,你和小盛别急着动手,等指挥长宣读完拘传令,让嫌疑人在拘传证上签完字再动手。”   “是。”   这是从警以来第二次参与抓捕,姜怡很兴奋,再次检查了一下方科长带来的高清闪存摄像机,生怕等会儿掉链子。   邰超、刘化峰、李忠臣三人更激动,因为走出电梯后的抓捕行动,除了不用跟嫌疑人说“你有权保持沉默,你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之外,跟香港电影中的抓捕没什么两样。   “叮”一声,22楼到了。从另外几部电梯上来的县局民警,已经按照行动方案守在总裁办公室前。   一个看上去像文员的女孩走了出来,一脸惊诧地问:“警察叔叔,你们是不是走错了?”   见早上派来监视嫌疑人的两个便衣干警微微点了下头,邰超学着韩大处长的样子,彬彬有礼地笑道:“没走错,我们就是来找你们许总的。”   找许总带枪做什么,文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正准备说点什么,他们已推门走了进去。   儿子在国外,女儿在sh,服务行业又不像其它行业,必须天天盯在这儿,许凡海想退休都退不了。   正琢磨那几个西餐厨师不行,要重新招聘。中餐厨师干半年了,总那几个菜,没什么花样,要跟他们好好谈谈,几个不速之客突然闯进来,一进来就厉声喝道:“许凡海!”   县委吴书记都会客客气气喊一声许总,像这么直呼其名的真不多,许凡海愣住了,刚准备让人叫保安,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就绕到他两侧,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我是许凡海,请问你们是……”   邰超亮出警官证,面无表情地自我介绍道:“我是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积案复查科民警邰超,这两位是我同事刘化峰和李忠臣同志,我们怀疑你涉嫌一起故意杀人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五十条之规定,依法拘传你到案接受讯问。”   事情过去几十年,自己都快忘了,他们居然能找上门!   许凡海到底见过大世面,心理素质远比那些笨贼好,一闪即逝过惊诧的表情,旋即用一口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故作轻松地笑问:“警察同志,你们肯定搞错了,我是这家酒店老板,怎么可能去做那些违法犯罪的事。如果跟我们酒店有关,那我让我们保安部经理配合你们调查。”   刘化峰把拘传证放到他面前,指着他手中的笔,冷冷地说:“我们没搞错,我们找的就是你,签字吧。”   许凡海清楚地明白现在必须镇定,“啪”一声猛拍了下老板子,声色俱厉地嚷嚷道:“签什么字?我是政协委员,你们无权抓我!”   说完之后,拿起手机要打电话。   “小魔女”正在摄像,一定要表现好点,说不准将来能上电视。   邰超收起警官证,不缓不慢地说:“许凡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建议你不要浪费时间,更不要心存侥幸。因为十五分钟前,我们已经向滨安县委和县政协通报过,县委和县政协领导不会接你电话,任局长更不会接。”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速之客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工作再忙也要吃饭。   一到饭点,本应该很严肃的“801”指挥中心就变成了餐厅。   市局特巡警四大队只过来一个中队,大部队要等后面全搞好才会拉过来,一科干警沙志会打得仍是植物园干部食堂的饭菜,两荤两素,色香味俱全。韩大处长吃得很香,杨忠旺和江吴卓羲这两位省市两级刑侦局副局长同样吃得津津有味。   四科正在办的案子很有意义,同时很敏感。   杨忠旺是代表省厅刑侦局来的,毕竟命案只是刑事犯罪的一种,属于刑侦局管辖范围,“801”虽然独立于刑侦局之外,不等于不需要接受刑侦局业务指导。   市局刑侦局指导不了“801”,吴卓羲之所以过来,纯属闲着没事干。   管他借了两个人,让他想起植物园的老朋友几个月没见。正好今天不是很忙,过来看看老朋友,顺便谈谈江城市局的几起积案。   “杨局,鸡腿你代劳,这个我真不能吃。”   韩大处长节食,杨忠旺不是第一天知道,不过他同样吃不下去,指着吴卓羲笑道:“让吴局代劳,记得没调到市局的时候,他一顿能吃四个。”   “杨局,那是老黄历,您别总挂在嘴边。看夏主任都笑了,您这是趁机揭我老底。”   虽然都是刑侦局副局长,级别和警衔可不一样。   一个是正处级,三级警监。一个是副处级,一级警督。更何况杨忠旺是在省厅工作时的领导。吴卓羲对他很尊敬,说话很客气。称呼“您”而不是“你”。   “吴局,能吃就吃。这有什么好笑话的?”   夏莫青指了指他餐盒,随即侧身笑道:“处长,我发现在伙食这个问题上,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植物园食堂饭卡不退,特巡警四大队也不回,快到饭点时派个人去两个食堂转转,哪边菜好就去哪边。”   “是个好主意,就怕这么搞人家不好做,毕竟人家是食堂。又不是开饭店。”   韩大处长居然会为别人着想,真是太难得了。   杨忠旺吃饱喝足,抽出一张纸巾打趣道:“韩处长,夏主任,这个问题不是很难解决。干警的饭照订,你们的饭不用订。不管哪个食堂都有三四份的预留量,你们想去哪边吃就去哪边吃,不存在让人家浪费的问题。”   “那不成搞特殊化了?”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怎么有些别扭呢,吴卓羲禁不住笑道:“韩处长。你已经够特殊了,不在乎这么点。”   “想想也是啊,算起来在‘801’吃饭,我这是第……第……”   夏莫青记得比他清楚。脱口而出道:“第三顿,昨天中午和晚上,再加上现在这一顿。”   杨忠旺好奇地问:“你平时都在哪儿吃?下馆子?”   “下什么馆子。要么在家,要么在对面律所。”   “韩处长。提起家我真想去你刚买的豪宅开开眼界。几千万,江城最好的房子。买不起至少要看两眼是不是?”   吴卓羲深以为然:“杨局跟我想一块儿去了,韩处长,反正就在公园西门,让我们见识见识。”   在江城能说到一起去也就他们两个,韩均怎可能不答应,指着液晶显示器笑道:“没问题,等测完慌就去。”   吃得快,收拾也快,夏莫青和一科干警沙志会收拾完餐盒,餐厅又变回指挥中心。   测谎需要一个安静环境,室温要在22到25摄氏度之间。只有这样,接受测试的人才会感觉到舒服,身体各项指标呈现出的数据才最真实。   市局刑侦局的两位测谎专家昨天下午赶到滨安,就在滨安县局协助下开始准备。   地点选择在城郊的一个休闲农庄,超大的钢结构大棚。一栋栋别致的小木屋建在大棚里,外面有茶座,有小桥流水,有花草树木。春意盎然,鸟语花香,尤其那些无水栽培的各种蔬菜瓜果,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各种设施齐备,不用加装监控,直接连接上农庄的监控主机就行。   嫌疑人坐在木屋外的藤椅上,没戴手铐,同样没在他身上贴那些类似于心电图传感器的东西。两个测谎专家坐在对面,因为背对着监控,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民用监控,只有视频没音频,吴卓羲介绍道:“为了让嫌疑人能够把心态调整到最放松的状态,测谎人员至少要跟他进行半个小时谈话。”   “这个我懂,我想知道的是,你派的这两个人这么年轻,到底靠不靠谱?”   “人家比你小不了几岁,你别看他俩年轻,都是测谎干将,好几个省请他们去测过。在市局一年测400多次,参与50多起疑难案件的侦破,准确率高达100%。”   吴卓羲真不是在自卖自夸,杨忠旺一脸认真地确认道:“这两位同志业务能力绝对没问题,我请他们协助过好几次。有一个案子最具代表性,前年下面一个县发生一起凶杀案,被害人被4个人群殴死亡。当时目击者只看到凶手是4个年轻男子,没看清他们面貌。   县公安局根据目击者描述,初步认定4名有前科的年轻男子有嫌疑。他们技术手段有限,没测谎设备,没专业的测谎人员,收集到的线索也有限。起初,4名男子面对询问,拒不承认。后来,他们终于承认了,并被检察院批捕。   在审查起诉过程中,检察院发现有疑点,于是请这两位同志去协助。后来,经过测谎,发现4人都能顺利通过心理测试。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极可能是无辜的。县局和检察院商议后。最终因证据不足,释放已批捕的这4个人。后来调整侦查方向。在去年春天抓获真正的凶手,避免了一起冤假错案。”   想到自己的经历。韩均淡淡地来句:“丁承友和王思强当年怎么不让我去测个谎?就知道大胆假设,武力求证。”   吴卓羲当时没调到市局,尽管跟他没关系,听到这番话仍很尴尬。   他沉默了良久,意味深长地说:“韩处长,仪器非常敏感,同时非常脆弱。普通人很难掩饰,很难控制住身体的生理指征微小变化。但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大律师。又在技术那么先进的美国呆那么多年,见多识广,测别人一测一个准,测你真说不准。”   “你这是在恭维我?”   “我是实话实说。”   韩大处长绝对应该姓“哄”,被恭维一下竟得意洋洋地笑道:“既然吴局提起这个,杨局、夏主任,不是跟你们吹,想骗过测谎对我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搞点小动作,让基线无法确立。说什么都是真的,问什么都白扯。”   夏莫青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不信哪天试试,正因为这东西不靠谱,美国有19个州接受测谎结论。同时又不允许控方强迫嫌疑人或证人接受测谎。到联邦法官那儿,他又要视情况决定是否接受测谎结论作为证据。”   “这什么法律,不自相矛盾吗?”   “这真算不上自相矛盾。美国奇葩的法律条款多了去了,没一千条也有八百条。有的能让你笑岔气。相比之下,国内令出多门、自相矛盾的法律法规实在不够看。”   测试没开始。闲着也是闲着,杨忠旺饶有兴趣地说:“韩处长,举几个例子,让我们笑笑,看有没有你说得那么逗。”   “好吧。”   韩大处长喝了一小口水,如数家珍地举例道:“因为太多,我应该分个类,比如动物方面的,加州安大略市禁止公鸡在不该鸣叫的时候乱鸣叫,否则主人要吃官司或被罚款;科罗拉多州不准用两根以上的鱼钩钓鱼;俄亥俄州把一条鱼灌醉是违法的;肯塔基州规定将小鸡、小鸭、小兔子染上颜色兜售属于非法,但如果超过6只就另当别论了。”   不准公鸡在不该打鸣的时候打鸣,什么法律啊,夏莫青笑得花枝乱颤。   “加州禁止动物在学校、教室和公共饮食场所500米范围内交配;洛杉矶一条法律规定,同一时间让2000只羊穿过好莱坞林荫大道属违法行为,市民在街灯下捕捉飞蛾也是违法行为;伊利诺斯州禁止任何人,将点燃的雪茄给猫狗或其他任何家庭宠物抽。”   什么乱七八糟的,真不是一点两点逗,杨忠旺和吴卓羲笑得前仰后合。   韩大处长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动物的太多,就不一一枚举了,说出行的。得克萨斯禁止赤脚上街走路,除非花5美元申请特许;康涅狄格州丹佛市日落以后必须向前走,如果倒着走路就属非法;迈阿密禁止骑不带喇叭的自行车,可又同时禁止骑自行车按喇叭;加州禁止在游泳池里面骑脚踏车。   有些地方法律对在公共场所和家里的行为举止都有严格的规范,威斯康辛州,公众餐厅如果提供苹果派,但沒有附带芝士是违法的;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市规定星期天禁止出售玉米片,否则要受法律制裁;在新泽西州,如果在公共餐馆喝汤发出咕嘟声者就是违法的;   阿拉巴马州规定无论任何时候,把冰淇淋卷放在口袋里都是违法的;俄亥俄州规定站着喝啤酒,不准超过3口;加州在旅馆里禁止用刀削橙子;犹他州不喝牛奶是违法的;佛罗里达州不穿泳衣在浴缸里洗澡是违法的;宾西法尼亚州在浴室唱歌是违法的;北卡罗来纳州唱歌走调更违法……”   奇葩的法律,真能让人笑岔气。   见他们连眼泪都笑出来了,韩大处长话锋一转:“美国应该算是一个法制比较完备的国家,虽然建国还不到三百年,法规却几乎涵盖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这些现在看来非常搞笑的奇怪法律,除了是美国人有意恶搞,大多是19世纪制定的,有的法律条文最早可以上溯到1659年。   法律条文不合时宜了,当然应当废止。作为一个律师,我感觉这些搞笑法条并没那么搞笑,因为从中可以一窥美国建立法治国家留下的历史痕迹。可以看出建立法治国家绝不是一劳永逸的事,不仅要守法,同时要代代探索完善。”   一直以来只知道他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律师,到底怎么厉害,厉害在哪里却不清楚。直到此时此刻,听完他最后这一句话,杨忠旺才意识到他真很厉害,真非常有见地。   他重重点了下头,不无感慨地叹道:“我们整天把法律挂在嘴边,把自己当成一个执法人员,却从来没认真想想法律精神。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韩处长,受教了。”   “杨局,我可不是在说教,只是解释一下这些法律的由来。”   韩均笑了笑,抬起胳膊指了指液晶显示器,意味深长地说:“或许在一些领导看来,我们的行为太鲁莽,不应该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拘传这位在当地非常有影响力的政协委员。可如果他不是大老板,不是政协委员呢?”   杨忠旺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摇头笑道:“韩处长,我今天来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了解下进展,想知道你这边需不需要我们协助。”   “真这么想的?”   “我们什么关系,我能骗你吗?”   韩均摆了摆手指,紧盯着他双眼笑道:“没说实话,杨局,我虽然不是测慌仪,察言观色还是会的,你眼神已经出卖你了。有什么担忧,有什么高见,直说,别憋在心里干着急。”   反正这里没外人,杨忠旺直言不讳地说道:“好吧,我承认厅里有一些担忧。尤其上午的拘传,完全可以温和一点,低调一点,万一测谎结果显示他是无辜的,要比现在这样好收场得多。”   “是不是有人求情,有人给省厅施压?”   “他一个县政协委员,又不是省政协委员,更不是全国政协委员,有什么资给省厅施压的资格?是你们在抓捕时被很多人拍照甚至摄像了,并且已传到网上,省政法委和省委宣传部很关心这件事,我来之前给厅里打过好几个电话。厅领导不想干扰你们办案,就让我过来给你拾遗补缺。”   先秘密拘传再测谎影响肯定会小很多,但大张旗鼓的拘传是心理战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次序反过来肯定会影响到之后的预审。   破案是第一位的,韩均可不管什么影响,似笑非笑地问:“杨局,拾遗补缺这个词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跟你学的,在黄港时你不是喜欢拾遗补缺吗。”   “那你准备怎么补?”   影响已经造成了,难道能让时光倒流,杨忠旺倍感无奈地苦笑道:“韩大处长,你搞的这个缺太大,我杨忠旺没本事补,只能盯着你尽快把案子破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出风头的臭小子   有行动科确实省很多事,嫌疑人在农庄里测谎,包括方黎明在内的七位高手盯着,根本不用追查科操心。   两个小时前让嫌疑人签了拘传证,手上有一张刑事拘留证和一张给嫌疑人家属的刑事拘留通知书,到底能不能用得上,全看农庄里的测谎结果。   天底下没那么多巧合,邰超和远在江城的韩大处长一样,认为许凡海基本上就是凶手。因为除了指纹,除了这一系列巧合之外,当年那张假介绍信也是一条线索。   追查科来滨安县之后,不仅确认被害人身份,不仅调查被害人和嫌疑人的社会背景,同时做了一个笔迹鉴定。以县局侦查人员秘密收集到的一些嫌疑人笔迹为参照,确认假介绍信上的“张义清”为许凡海所写。   但想把案子办成铁案,光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要有动机,没动机很难将其绳之以法。   邰超不仅担心案子,更担心他自己,趴在警务指挥车会议桌上,看着网上那一张张照片,一段段视频和一条条评论后悔不迭。   刘化峰又好气又好笑,拍拍他肩膀一脸同情地说:“超哥,别愁眉苦脸的,风头是你出的,黑锅当然要你来背,这很公平。”   他玩得太过,拘传完嫌疑人之后居然学韩大处长想表现一下绅士风度。感觉拘传行动破坏了人家的婚礼,就来了个借花献佛,把酒店原准备送给新人的鲜花送到宴会厅,代表省公安厅向新郎新娘致歉。祝新郎新娘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很人性化。很符合韩大处长的风格。   关键他忘了婚宴现场有几百位宾客,宾客又个个有手机。这么喜庆的日子发生这么刺激的事,谁都想拍张照片、录段视频作为留念,年轻的宾客不但要留念,同时要跟朋友分享,要发到网上让更多人知道。   就这么,他出名了,在短短两个小时内,成为众多网民关注的焦点。   不是毁誉参半,是赞誉一片。   如果案子破了。证实嫌疑人就是凶手,并且能把嫌疑人送上法庭,那么他可以成为江省公安厅的形象代言人。但要是案子没破,没法把嫌疑人送上法庭,那不但他会成为笑柄,连省厅都会被全国人民看笑话。   厅领导之所以派杨忠旺副局长去“801”,可以说跟他有很大关系。   邰超把手机扔到一边,自己给自己打气道:“我感觉测谎应该没问题。”   “万一有问题呢?”   “我有拘传证,我按规定办事。我怕什么?大不了给他道个歉,陪他去酒店宣布一下案子与他无关。只是拘传,不是拘留,更不是批捕。懂点法的人都知道这很正常。”   敢学我师傅,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钱。   姜怡差点爆笑出来,敲敲桌子道:“超哥。别答非所问,刘大队问的是跟厅里怎么交代。不是跟嫌疑人。”   让你去拘传嫌疑人,你跑去出风头。出风头就出风头吧,居然代表省厅,真要是上纲上线就是无组织无纪律。   影响造出来了,邰超岂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唉声叹气地说:“姜科长,我真是一片好心,我真没想过别的。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实在不行回原单位。”   他忧心忡忡,正在接受测谎的许凡海已经不能用忧心忡忡来形容了。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紧张到极点。   来的是公安厅,不是公安局。当那么多人面把他带下楼,来那么多警察,那么多警车,要是没证据,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做。   最可怕的是测谎,嘴上不管怎么说,仪器能显出来,听说测谎结论不能作为证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有没有去过bj?”   “没有。”   被带上车之后没看见一个熟人,加之办案人员又表明身份是从省厅来的,许凡海没有了之前的底气,很配合,同时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慌不能乱。   测谎专家又问道:“你没有在一些重大问题上撒过谎?”   “没有。”   这些是精心设计的“准绳”问题,也就是韩大处长跟杨忠旺和夏莫青所说的“基线”。接受测试人在回答这些问题时,一般都会很坦然地回答“没有”。而在回答时,身体各项指标就可以作为接受测试的人的一般指标数值。   然后再询问跟案情相关的问题,如果接受测试人在回答时的心跳、呼吸、血压等数值发生剧烈变化,指标高于“准绳”问题的指标,就有可能是在说谎。   因为人在说真话时,大脑只需要进行听和说,主动思考时间不会很多,仪器监测到的数据波动就不会很明显。但如果说谎,大脑要做的就是听、想、说这么一个过程,虽然很短暂,但是能够被测谎仪精确捕捉到。   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他不假思索,对答如流。   测谎专家冷不丁问道:“你为什么杀石晓国?”   “没有!”   在酒店里只说涉嫌一起故人杀人案,没像现在这么直接,一路上甚至连提都没提,几秒钟前还心存侥幸,暗想会不会是其它什么案子,到最后仍是石晓国。   许凡海似乎意识到回答太快,又装出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说:“石晓国是石甸有名的痞子,我记得他。警察同志,他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你只要回答有没有。”   “好好好,早点问完早点完事,我老伴身体不好,酒店现在肯定一团遭,我必须尽快赶快回去。”   脸不红心不跳,反而让人觉得他是被冤枉的,然而测谎仪的显示器上。他的各项生理反应出现剧烈的波动。   昨天研究完案卷后,两个年轻的测谎专家一共设计了4组共10个问题。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反反复复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做什么的”等与案件无关的问题。同时穿插着问“你为什么杀石晓国”、“石晓国是被谁杀的”等相关问题。   图谱显示每回答到相关问题时,他心跳就会加快,血压就会升高,生理特征发生的波动越来越剧烈,彻底暴露了他的心虚。   问完最后一问题,高个子测谎专家朝站在他身后的方黎明微微点了下头,旋即摘下传感器,开始收拾设备。   不一会儿,邰超、刘化峰、李忠臣走进农庄大棚。拿出拘留证,像上午在酒店总裁办公室一样要求他签字……   虽然听不见,但能看到。   韩大处长终于松下口气,端起杯子美美的喝了一口咖啡。   液晶显示器里那臭小子搞惹出那么大风波,杨忠旺可没他淡定,一脸不解地问:“韩处长,你准备什么时候审?”   韩均放下杯子,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在从滨安出发,估计十二点之后才能押解到江城。大半夜怎么审,明天再说吧。”   “那你打算让谁审,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两个经验丰富的预审专家?”   “推荐两个也行,不过只能当助手。”   “你合适人选?”   “不是合适。是没人比他更合适。应该快到了,人家大老远赶来,要下楼迎接一下。不能失礼。”   吴卓羲乐了,禁不住笑问道:“韩处长。那位预审专家到底是何方神圣,连你都要亲自下楼迎接。”   韩均反问道:“吴局。你是不是嫌我中午没下去迎接,感觉被怠慢了?”   “哪儿敢呢,让你韩大处长迎接,我吴卓羲没这资格,估计全江省都没几个有这荣幸。”   杨忠旺起身催促道:“韩处长,到底是谁,别卖关子。”   “不是我卖关子,是说了你们也不认识,或许听都没听说过。”   “说来听听,说不准我们真认识。”   “秦向红,确切地说他不是预审专家,但对案情非常熟悉,跟嫌疑人没代沟,能说到一块去。对症下药,比什么专家来都管用。”   杨忠旺惊诧地问:“老同志?”   “不然我能下去迎接。”   韩均一边带着他们往楼下走,一边微笑着解释道:“秦老是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专案组副组长,指纹的线索就是他老人家提供的,为这事专门从bj坐飞机回东州,现在又从bj专门坐飞机来江城给我们帮忙。”   杨忠旺彻底服了,一脸苦笑着问:“秦老今年多大?”   “快70,比嫌疑人大几岁,所以说他们没代沟。”   嫌疑人见过大世面,经历过很多坎坷,一般的小年轻他真不会放在眼里,吴卓羲反应过来,自言自语说道:“让他没资格倚老卖老,或许真能管用。”   “就怕秦老扛不住,毕竟年龄这么大了。”   “杨局,你怕秦老扛不住,我还怕许凡海扛不住呢。60多岁,身体不好,我们要人道,要尊重他的个人权利,不能搞疲劳战术。让秦老跟他拉拉家长,一起回忆下激情燃烧的时代,等有了共同语言,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肯定比你们那一套管用多了。”   杨忠旺点头笑道:“老狐狸让熟悉案情的老干警去对付,又能让老干警完成一个心愿,有点意思。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不多事了。我只想知道等那个喜欢出风头的臭小子回来之后,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韩大处长一脸不解地问:“收拾,为什么要收拾?杨局,我感觉他没做错,要是我在那儿,我不仅要祝福新郎新娘,不仅要送点小礼物,还要管新郎新郎要喜糖。” 第一百九十三章 埋伏打在这里   晨曦徐徐拉开了推幕,又一个绚丽的早晨,带着清新降临在人间。   西山花园广场上,许多退休老人在跳舞,在练剑,在散步,在人工湖边钓鱼……尽管他们中很多人年龄已超过70,去一路之隔的植物园免门票,但他们仍喜欢来这个免费的公园,一是人多热闹,二来不用守植物园那么多规矩。   人工湖这边属于别墅业主们的领地,近百亩绿地能当高尔夫练球场,相比对面那些晨练的老人,他们需要得是优美的居住环境,而不是健身和休闲的场地,放眼望去,一个人没有,清静得不能再清静。   张琳在bj开研讨会,生姜昨夜回来的晚仍在呼呼大睡。   今天的晨练就两个人,艾琳一身白色运动服,扎着个马尾辫,沿绿地边的小路跑得香汗淋漓。   与张琳、生姜不同,运动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上法学院时几乎天天晨跑,晚上休息前也要跑一圈。毕业后跟韩大处长一起在曼哈顿打拼,仍坚持去健身房,甚至有一个健身教练。   不知不觉,跑完一圈,又回到28号楼前的小树林。   她顺手从地上拿起一瓶开跑前准备的水,拧开盖子猛灌一口,很没形象地擦擦嘴边,拧好盖子把水往地上一扔,追上来嬉笑道:“韩,这里虽然跟我之前住过的地方有一定差距,但我相信这就是这个城市的球道山。我喜欢这,感谢你不让我继续住那栋大楼,不过你指望我付房租。”   球道山是一个富人区。距纽约不足一小时车程,蓝天白云。空气清新,有花有草。有山有水,有原始森林,有野生动物,平均日照时间在11小时以上,环境非常好,只是没洛杉矶的比佛利山庄和迈阿密的人工岛那么有名。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韩均侧头看了一眼她火辣的身材,一脸坏笑地调侃道:“事实上就算收房租估计也收不了多久,我一直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到sh去。”   艾琳反应过来,摇头笑道:“暂时没这个打算。他那儿糟糕透了,去只能住酒店。”   “领馆没房间?”   “有,但很小,并且隔壁都是人,国务院真应该把领馆搬到这里。”   一个签证官又不是领事,当然住不上大房子,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布莱恩怎么样,这次去有没有见到他?”   “他升职了。好像是什么政治处主管,他打算给自己取一个好听的中国名字,想听听你的意见。”   很多中国人取过奇葩的英文名,文化差距不仅体现在中国人身上。外国人也经常取一些奇葩的中国名。韩均认识一个名叫“活雷锋”的500强企业亚太区总裁,见过金发碧眼的“羊肉串”,在飞机上认识一个叫“最大功率”的英国佬。   布莱恩那小子人不错。上法学院时在一个学习小组,韩均可不想他取个贻笑大方的名字。煞有介事地说道:“你可以帮我给他一个建议。首先从《百家姓》中挑选姓氏,这一点非常重要。必须确保他名字中的第一个字是中国人熟知的姓氏。”   “《百家姓》我知道,事实上我也想取一个中国名字,继续。”   “其次是名字,大致由一个或两个字组成。要确保名字不会被中国人当成一个地名或者一件东西。最后就是中国名字与美国名字不同,往往是独一无二的,千万不要感觉谁很酷很棒就跟他取同一个名字,比如毛z东,比如章z怡。”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取的,非常好的建议,谢谢,非常感谢。”艾琳恍然大悟,流露出一脸受教的表情。   想起老同学的新职位,韩均不禁笑道:“政治处主管,在中国官方看来就是政治处处长,政治处领事。我是政府律师,他是美国外交官,有机会打交道的,就是不知道他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他。”   “嗯,他跟我提过两个加州骗子。他知道你现在是政府律师,知道你是国际刑警组织在江省的联络官。他请你看在朋友的份上,帮他想想办法,让那两个混蛋不要上中国法庭。”   “驱逐出境?”   “韩,你知道的,他刚刚上任,需要让他的上司看到他的能力。”   两个诈骗犯,没给东华集团造成实质性损失,听严主任说上面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到双边关系,等田立辉案移送法院起诉时就让他们滚蛋,顺水人情为什么不做?   韩大处长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想了想,沉吟道:“这件事很麻烦,但并非没有可能,我会想办法的,有消息就通知他。”   艾琳吃吃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毕竟我们是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   想到严主任曾说过sh总领馆签证太麻烦,有一次省领导带团出访,外事办跑了几趟,韩大处长决定把顺水人情做到底:“拜托,我影响力没那么大,他同样需要向中国政府表达下善意。最好来一趟江城,拜访一下省政府法制办和外事办,这样事情应该好办一些。”   “没问题,上班后就给他发邮件。”   正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树林跑过来。   去滨安县办了一个案子,签发了一份拘传证、一份刑事拘留证和一份刑事拘留通知书,崔云海非常兴奋,因为这是区县公安局长才有的权力。   他用英语跟艾琳打了个招呼,旋即兴高采烈地笑道:“处长,我担心你今天不去植物园,就先过来跟你商量商量一下后续工作。”   要在两年内5500万人民币,哪有那么多精力放在“801”上,韩大处长今天真没打算去。点头笑道:“商量一下也好,你先说。”   “嫌疑人家有钱。肯定请律师了,估计已经追到江城。等会儿就要去看守所,见肯定要让他们见,毕竟这是他们权利。见完嫌疑人之后,律师肯定要了解嫌疑人涉嫌的罪名,这比较麻烦,我们虽然不是什么保密单位,但办公地点不能太多人知道,不能让他们来植物园。”   搞了个神神秘秘的代号,连办公地点都跟着神神秘秘了。韩均忍不住笑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崔云海不无得意地笑道:“我昨天在滨安就想到,回来前跟厅里请示了一下,厅里同意我们临时借用信访办一间办公室。在厅门口,不用进机关,有武警站岗,在那儿谈很安全。以后遇到这种事就派个人去,谈完回来,没事不去。”   “省得被人家找上门,这个主意不错。”   “再就是律师很可能要给嫌疑人申请取保候审。涉嫌故意杀人的嫌疑人办取保候审,估计全省都没这个先例,我感觉不能同意。”   韩大处长微微点了下头:“肯定不能同意,昨天抓。今天放,不如不抓呢。”   崔云海可不止一个“管家”那么简单,他是法学硕士。跟白晓倩学历一样,在市政法委协调过公检法。在西郊分局分管过预审大队,不会破案。办案很在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忧心忡忡地说:“处长,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案发是在1997年刑法修订以前,应当适用79年刑法。虽然已立案,但当时并没有锁定他就是嫌疑人,更没有采取过强制措施,存在一个追诉时效的问题。”   韩大处长不是中国律师,不意味着对此一无所知,若无其事地笑道:“崔主任,这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我们的工作是查清真相,到底起不起诉那是检察院的事。况且据我所知,国内故意杀人犯好像很难享受到追诉时效这一‘优惠待遇’。   人命关天,已立案的不存在追诉期限问题,只要他没死,别说过去29年,就算过去39年一样起诉;没立案的向最高检申请,只要证据确凿,百分之百能够获准。如果真像韩国一样杀完人躲15年就没事,那法律对嫌疑人还有威慑力吗?”   “问题是我们证据不足,如果预审工作不到位,嫌犯拒不交代,那不是白忙活一场?”   “你是不放心秦老?”   “不是不放心,是感觉应该做两手打算。”   崔管家呀崔管家,你整天忙着管这管那,思维太僵化,目光太短浅了!   韩大处长暗叹了一口气,紧盯着他双眼,意味深长地说:“崔主任,拘传到嫌疑人,然后拘留,接下来要预审,在你看来这是在办案。事实上恰恰相反,之前做的,现在做的,仍然是在破案。换言之,拘传和拘留只是破案的一个手段。”   崔云海糊涂了,一脸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处长,我真不太明白,我……”   “你刚才提到的追诉期限就是一个鱼饵,你能想到,那些律师想不到?我们敢大张旗鼓抓人,就表示我们手头上有足够证据。人抓到江城,异地侦查,省厅办案,哪个律师敢拍胸脯做无罪辩护?”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韩均真想敲敲他脑门,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到底追不追诉,嫌疑人有没有法定从轻、减轻或者免除处罚情节,显得尤为重要,至少在律师看来是这样。大戏唱到这份上,根本用不着我们去审,律师和他家属会帮我们做工作,你就等着他老老实实交代吧。”   原来埋伏打在这里,崔云海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   太狠了,假洋鬼子太狠了,难怪王思强会怕成那样。如果在同一个平台上跟他玩,他崔云海真玩不过他,剑走偏锋,就算那些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也不一定是他对手。 第一百九十四章 意料之中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韩大处长非常熟悉的东江大酒店三楼中餐厅包厢里,摆着满满一大桌子菜,摆着两瓶飞天茅台和两瓶法国葡萄酒,围坐在一起的几位客人却没心情享受美酒佳肴,事实上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四人都没吃一顿好饭。   成功的男人背后肯定有一个支持他的女人!   很多滨安人都知道,许凡海能干,他老婆郑芳更能干。   县城第一家像样的饭店,郑芳开的。从几张桌子,发展到几十个包厢几层楼,然后搞客房、开洗浴,如果没有她丰富的经验,没有她积攒几十年的人脉,金滨安大酒店根本开不起来。   许凡海在sh搞装修,她一边在老家开饭店,一边给老公当后勤。   缺木工和水电工,想方设法找。   缺钱,立即去银行借,她以前的饭店不知道抵押过多少回,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许凡海的现在。   两口子共过患难,感情一直非常好,许凡海发达之后从来没嫌弃过她这个糟糠之妻,不管在sh还是回滨安之后,从未沾花惹草,不像一些老板有点钱就养小蜜养情-人,甚至跟结发妻子离婚。   石晓国的事郑芳知道,丈夫没瞒她。那个王八蛋该死,差得害得她家破人亡,她从来没因此责怪过丈夫。   许凡海之前那些年一直在sh搞装修,一直不回滨安,就是担心会被公安找上门。事情过去近30年,以为平安无事了。没想到公安一直在查。   昨天中午听到这消息时,她感觉天都塌了。   换作一般女人。肯定会手足无措。但她不是一般女人,她是女强人。很快镇定下来,给远在美国的儿子打电话,让儿子立即买机票回国;给女儿和女婿打电话,让他们立即从sh来江城。   给经商几十年结交的那些领导朋友打电话,请人家帮着想想办法。   结果令人沮丧,平时跟丈夫称兄道弟的那些领导,一听说是被公安厅的人抓走的,一听说丈夫涉嫌故意杀人,就一个推脱得比一个快。除了建议她赶快请个好律师,就是打听打听,有消息再联系。   求人不如求己,她不再把希望寄托在那些领导身上,让一直在酒店干的侄子和侄媳妇看好酒店,同弟弟郑斌一起立即赶赴江城,出发得比正在接受测谎的丈夫还早,到得比丈夫还快。   请律师,请最好的律师。   那些名气很大。到处维权的律师靠不住,要请就请有政府背景,最好在法院或检察院干过的律师。于是在朋友的介绍下,找到了坐在对面的这位五十多岁、曾在江城检察院担任过检察官的张律师。   大老板的案子可遇不可求。老板娘救夫心切出手大方,昨晚他没开口人家就问银行账号,个人账户她让她女儿用手机银行转账。律所账户她让老家的会计电汇,公安局侦查期间一百万律师费。移交到检察院之后再谈再加。   拿人钱财,为人消灾。   张瀚之非常上心。一早就拿着委托书和刑事拘留通知书去省看守所,见到许凡海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又开始打听通知书上的公安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在哪儿。   这个新单位知道的人真不多,直到下午3点才联系上,才赶到公安厅大门左边的信访办见到办案人员。   “那个警察姓沙,是个小年轻,据说是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综合科的人,案件在侦查阶段,他不会跟我透露太多情况,再说许总涉嫌29年前在东州市陈江区发生的一起故意杀人案,那个案子的被害人姓石,叫石晓国。”   郑芳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紧锁着眉头道:“张律师,这个领导小组办公室有权抓人吗?他们又不是公安局。”   张瀚之接过她女婿递上的香烟,一五一十地解释道:“许太太,要不是你委托我,要不是接这个案子,我也不知道有这个单位。中午一打听才知道,这个领导小组办公室是去年冬天才成立的。   厅长就是彭副省长,兼任领导小组组长,两个副厅长兼任副组长。办公室正处级编制,跟市公安局平级,独立于刑侦局之外,专门清查全省各市县的陈年旧案。去年冬天破了好多起,其中包括一起12年前的强-奸杀人案,代号‘801’,跟sh市刑侦总队差不多。”   儿子对国内的官场的情况不了解,女儿和女婿懂这些,她女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禁不住问:“张律师,您是说找人不管用?”   “厅长兼任领导小组长,谁能跟厅长说上话,谁能跑厅长那儿说情?”   刑事辩护最怕的就是当事人不说实话。   张瀚之不想跟他们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许太太,你们一家都在这儿,跟你们说句心里话,这案子我心里真没底。毕竟公安厅不是市局更不是县局,许总也不是一般平头百姓,跑到滨安去抓人,表示他们手里有一定证据。   许总不信任我,不跟我说实话。如果你们知道一些情况也不告诉我,那最后耽误的就是许总。如果跟他无关,我掌握到一些情况可以争取让他早点出来,让公安部门给他恢复名誉;如果跟他有关,我可以想方设法帮他争取从轻从宽。   时间过去29年,按照79年刑法,已经过了追诉期。公安部门工作做不通,可以去检察院做。被害人是有名的痞子,案件造成的社会影响不恶劣,现在可以说已经消除了。如果再有一些法定的从轻、减轻甚至免除处罚情节,全身而退不是没可能。”   在许秋诗心中父亲的形象非常高大,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张律师,我爸肯定是冤枉的,这绝对是一起冤假错案,说不定是有人在整他。”   “包瘸子,云通酒店的生意不好,他一直眼红我姐夫,肯定是他在使坏。”   “妈,除了舅舅说得包瘸子,我爸还得罪过哪些人?”   过去几十年一直提心吊胆,郑芳一有时间就研究刑法,一有机会就结交领导尤其公安部门领导,怕的就是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就像江子跃巡视员自己的病自己知道一样,自己的事情她自己知道,不仅知道公安厅手里肯定有一定证据,并且知道这个案子已经过了追诉期,追不追诉全由公安和检察院说了算。   她真不想让儿子和女儿知道,可事到如今已经没选择了。   她咬了咬牙,当着弟弟、儿子、女儿和女婿的面,把当年的事详详细细道了出来,看着她们一家目瞪口呆的样子,张瀚之暗叹了一气,低声建议道:“许太太,事出有因,如果许总态度好一些,我能够争取争取。总之,现在态度决定一切,他的工作我做不通,必须由你亲自做。”   “可是……可是……可是我见不到他。”   “见不到他可以见办案人员,法律不外乎人情,只要态度好点,跟他们说清楚,他们应该会给你们一个机会。当然,我也会帮你们想办法。”   “我们听您的,全拜托您了,张律师,只要我家老许能出来,您就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   “许太太,我是律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既然你们下定决心,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可以跟办案人员联系。”   “行,您联系吧。”   与此同时,“801”指挥中心灯火通明。   二科正在同时清查四起积案,姜怡、詹升荣、邓南晴、谭雁冰、孙大勇等人要帮着研判,并在研判的同时熟悉案情,以便移交到三科时可以直接展开清查。   四科人员有的继续研究无名尸,有的恶补英语和刑事技术知识,不到深夜11点不会回宿舍休息。   一科虽然没办案任务,但一点都不清闲。   彭丽娜是职工,工资不高,没上升通道,你不能指望人家跟干警一样拼。她把本职工作做好就下班,掐点来、到点走,节假日正常休息,是“801”作息时间最正常的一个人。   作为“801”唯一的政工人员,沙志会这个“政委”要协助崔云海主任做很多工作,管人、管车、管枪、管饭、管公章……只要没人管的他全要管。   二科一个探组今夜有大行动,负责研判带观摩的三科铁定要熬夜,正准备问姜副科长要不要去对面买点夜宵,手机突然响了。   通话内容让他欣喜若狂,挂断之后立即拨通崔主任手机,紧接着又按照崔主任指示,分别向处长、夏副主任和齐科长汇报。   接到消息,正在律所办公室研究“337”调查的韩大处长乐了,端起杯子笑道:“白主任,我现在真有些后悔让你一门心思专攻涉外业务,其实刑事辩护同样能赚钱,同样有前途。”   “什么意思?”   “滨安那个案子嫌疑人的律师打电话来,说嫌疑人要坦白,确切说应该是嫌疑人家属要劝嫌疑人坦白,试图以此争取宽大处理。这不重要,意料之中的事,关键这个案子的嫌疑人很有钱,律师费肯定少不了。”   白晓倩扑哧一笑道:“关键有钱的刑事犯罪嫌疑人太少了,想接一个这样的案子比中彩票都难。我干这么多年律师,就遇上你一个,剩下的全穷鬼。” 第一百九十五章 豪门聚会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法官大人”不在家的日子里,总感觉身边空荡荡的,感觉缺点什么,像是初恋又像是在热恋。韩均相信自己已堕入爱河,为了早一点见到心爱的人,提前两小时赶到机场。从人才公寓出发时,还特意去植物园西门边的花店买了一大束玫瑰。   “迎接旅客的各位请注意,由bj飞来本站的3g79次航班已经到达, 谢谢!”   虽说飞机失事率很低,可一出事就是大事,自己坐没什么感觉,“法官大人”一个人在飞机上他真有些担心。   谢天谢地,航班终于安全降落了。听到广播提示,他和其他接亲友的人一起挤到接机口边。   也不知道飞机有没有靠廊桥,或许像上次从泰国回来时一样停老远要乘机场摆渡。大半夜的,搬运工效率肯定没白天高,要等着拿行李。   翘首等待了十几分钟,他忽然眼前一亮。   左前方五六米处的广告牌下面,转出一个熟悉而靓丽的身影,她挎着黑色小包拖着拉杆箱款款走来。似乎他喜欢红色,特别穿着一件火红色的风衣,下身一件黑色的短裙,一双纤长的美腿露在外面,脚步轻盈,脸色溢满得当的笑意,摇曳生姿,宛如一朵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红玫瑰。   “亲爱的,等不耐烦了吧?”   韩均旁若无人地吻了吻她的脸颊,贪婪地闻了闻熟悉的发香,送上鲜花。接过行李箱,轻搂着她的纤纤细腰。一边往机场公安局走出,一边摇头笑道:“怎么可能呢。我是要等到海枯石烂的人,等一两个小时算什么。”   张琳心中一暖,把鲜花捧起来嗅了嗅,嫣然一笑道:“谢谢。”   韩均明知故问道:“谢什么?”   张琳紧靠在他怀里,用撒娇般地语气说:“谢谢来接我,谢谢花,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韩大律师侧头蹭了蹭她漆黑发亮的秀发,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亲爱的法官大人,我爱你爱得茶不思饭不想。我们的爱情如磐石般坚固,如地球般天天绕着太阳转,这用得着谢吗?”   “肉麻!”   “好吧,说不肉麻的,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那三个学生呢?”   “我要给他们订机票,他们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坐火车回来,说火车票学校给报销。机票不给报。这会儿应该上火车了,明天一早到,肯定能赶上。”   人才公寓的老邻居一个比一个忙,聚会时间实在不好确定。研究来研究去。赫然发现明天中午人能聚得齐一点,二人在电话里一商量,干脆把聚会定在明天。   三个学生是主角。其中一个在研讨会上获得最佳墙报奖,要帮他们积攒点人脉。要帮他们庆祝庆祝,韩均若有所思地笑道:“那你等会打电话问问他们几点下火车。明天让生姜去火车站接,他们的学生,都是晚辈,应该联络联络感情。”   张琳扑哧一笑道:“亲爱的,我发现我至少有一点比你强。你才一个徒弟,我有三个学生,并且以后会更多。”   “桃李满天下?”   “嗯哼。”张琳不无得意地仰起头。   韩大律师一脸羡慕地笑道:“当老师,尤其当导师是挺有成就感的。要是学生中能出一两个大师,一两个诺奖得主,那多有面子。在这个问题上我真没法跟你比,生姜这丫头太笨,抓不上手、粘不墙,这辈子只能干警察,没什么出息,没什么指望。”   破案只是业余爱好,法律才是他的专业,张琳窃笑道:“亲爱的,其实你可以再收一个徒弟。我看玲稚和高铭都不错,收个关门弟子,继承你的衣钵。”   “继承我的衣钵,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到现在祁教授和徐主任他们都称呼你韩教授,不是韩处长。”   有一个徒弟足够了,韩大律师可不想再自找麻烦,连连摇头道:“首先,我不想再收徒;其次,我不能误人前途;你又不是没在美国呆过,非常清楚他们不管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美国律师,而我又只懂美国法律,真没什么好教他们的。”   想成为一个出色的美国律师,语言关必须过,别说施玲稚和高铭,连张琳都自认为在语言水平上,比心上人不知道差多少倍。毕竟他是在美国长大的,在美国接受的系统教育,跟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没什么区别。   再就是法律环境不一样,中国律师死记硬背可能考到美国律师执照,但不一定能够理解美国的法律精神,更不用说繁琐的法律程序和那些需要花很多时间、很多精力才能理解、才能运用的判例了。   小别胜新欢,回到家就是一阵暴风骤雨。   随着一声满足的呻-吟,他身子开始温柔地耸动起来,张琳情不自禁拿双手温柔地抚摩着他的胸膛,喃喃地呓语。   他在她的呢喃声中加快了速度,疯狂地冲击,她白皙的娇躯在痉挛,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脱了力,渐渐迷失在剧烈的冲击下,感知如飓风中的一片树叶,忽上忽下,游走于地狱与天堂之间。   最后,在他骤然爆发的大力冲击下,她在一阵强烈的抽搐中,迎来了最猛烈的喷发。   “呀……”   在同时发出的低吼与尖叫声中,两人双双攀上欲-望的顶峰,接下来,颤动几下后,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而那孤寂的灵魂,正拖着长长的烈焰,燃烧着飞出体外,在夜的旷野里狂奔。   梅开二度,三度。折腾到凌晨两点,才精疲力竭相拥而眠。   运动量足够了,无需晨练。   一直睡到上午九点。生姜打电话说科大的师兄和师姐到了,酒店的人也已到别墅区门口。二人这才相视一笑,意犹未尽地爬起身。   律所看不起“801”。认为警察没文化,认为公安厅是在挖律所墙角。   “801”同样看不起律所,认为她们没本事,全靠icpo这棵大树,要是没icpo给她们撑腰,帮她们打官司,她们什么都不是。所以除了生姜这个“小主人”之外,一个人都没来。   当然,韩大处长也没请他们。就算请。他们也不好意思往教授堆儿里凑。   这是巩固感情,积累人脉的机会。   律所的人一个都不缺,早早的过来帮忙,韩均和张琳走下楼时,艾琳已经同白大主任一起端着小盘子,挨个品尝酒店送来的食物。   “姐夫,师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祝您二位乔迁新居。”   张琳很年轻。又是从科大出去的,王珊珊、刘宇焓和王磊三个研究生,一直以师姐相称,既不会把她叫老。又显得亲切。   一幅挂毯,礼轻人意重,韩均欣然收下。见他们的行李放在客厅里,指着客房笑道:“坐一夜火车肯定很累。去客房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休息一下。到这就当到家。”   姐夫出手很大方,去年帮西郊分局检验那块漆斑时一个人给了一万。师姐同样很大方,几个项目没让他们白参与,去年底给的红包是其他导师的几倍,羡慕死那些没报考她研究生的同学。   这次又陪他们去参加研讨会,介绍他们认识好几位国际大师,论文、口头报告和墙报给了很多意见。   王珊珊怎么好意思在他们家洗澡,扶了扶眼镜笑道:“谢谢姐夫,我们不累。”   张琳故作生气的板起脸,摆出一副导师架势催促道:“让你们去你们就去,等会儿要帮招呼客人,别浪费时间。”   姜怡提起他们的行李,笑嘻嘻地说:“是啊,等会儿要招呼客人的,你们学院的你们认识,只能由你们招呼。”   坐了一夜火车,身上粘粘的,王珊珊不再矫情,代表两位同学又感谢了一番,跟警察小师妹一起走进客房。   白主任办事真没得说,吃得喝的安排得无可挑剔,甚至让酒店带来了桌椅板凳,律所律师和酒店厨师、服务生一起动手,不一会就把花园布置得像模像样。   她一边献宝似得带二人参观,一边吃吃笑道:“老板,老板娘,中餐西餐都有,要不您二位先垫垫肚子?”   “好主意,不过好像来人了。”   一辆黑色奥迪轿车缓缓停在花园前,吴教授到了,第一个到的,三人连忙出门相迎。业主搞聚会,物业很重视,专门让两个保安在大门外迎接,另外又安排两个保安过来安排停车位。   刚跟吴教授寒暄了几句,客人一个接一个的到了,有的拖家带口,有的一个人,这段时间一直很清静的28号别墅,一下子热闹起来。   生姜在博士楼住了很长时间,又摆过拜师宴,他们个个都认识,不需要介绍。艾琳第一次来中国时在天台搞过聚会,他们也认识,同样不需要介绍。   更何况今天是为学生们办的,来一个客人韩大律师和张大教授就介绍一次,把王珊珊三人隆重介绍给博士楼的老邻居。   既然是为学生搞的聚会,话题自然离不开学生。   许教授端着杯子,一脸感慨地说道:“各位,我们学院实行导师制,我很高兴成为几个本科生的导师。原因吗大家都知道,可以早点与本科生接触,可以挑选一两个免试上研究生的好苗子,改变一下这几年研究生生源质量连续下滑的囧样。但与学生交谈后,我我和学生们都很失望。”   徐主任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失望的是,想继续深造的学生,没一个愿意留上本校研究生,都想选一个更好的高校;不准备读研究生的学生,尽管经常逃课,但他们都在忙着考英语四、六级,计算机等级和驾照,没有时间也没兴趣做什么研究。”   许教授轻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地苦笑道:“学生们也失望,他们原打算把我当棵大树靠。哪门课没考好。可以让我帮他们向老师打个招呼,毕业能帮着找个好工作。甚至想经常去我那儿蹭点饭吃,打打牙祭。”   听到学生们想老师蹭饭的想法。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许教授显然是想把他的经历当成笑话,让大家高兴高兴,接着说道:“蹭吃蹭喝,当我慈善家,我当然不能同意,可学生们的理由很充分,说《围城》中的三闾大学就实行过导师制,其核心就是导师请学生吃饭。里面有个学生还因为导师家的饭菜油水太重,吃得泄肚子。再说。现在食堂饭太难吃,嘴里已经淡出鸟来了,不找我这个导师找谁?”   韩大律师乐了,禁不住笑问道:“后来呢,您请客了没有?”   “尽管认为学生的想法可笑,我还是连忙打电话让另外一个研究生帮我买盒德芙巧克力,然后开导他们,跟他们说学院搞导师制的目的是让我关心你们的学业、生活和思想。既然你们不想让我插手你们的学业,我就跟你们随便聊聊。   谁知学生们看我不请他们吃饭。早没了跟我聊天的兴致,胡乱地应对着我的高谈阔论。等买来了巧克力,我说你们全拿去吧,他们接过巧克力。说了声谢谢,就全撤了。”   现在的学生不好带,徐主任感同身受地摇头叹道:“你看现在的90后。跟以前的学生变化有多大,真是敢想敢说。居然认为导师就应请他们吃饭。”   “我感觉学生们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韩大律师接过话茬,微笑着笑问道:“诸位。你说大学的英文university,原来是什么意思?”   这可把专家教授们给难住了,祁教授一脸好奇地问:“什么意思?”   “大学是从欧洲兴起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最早时没大学,只有手工业协会,如铁匠university、木匠university、造船university、钉马掌的university、烧陶瓷的university。为保证师傅利益,伊丽莎白一世就规定学徒工必须在师傅那里做7年才能出师带徒。这不就是现在的大学四年加研究生三年吗?现在要指导研究生,不是至少也是硕士毕业吗?”   周教授忍俊不禁地笑道:“大学竟然是脱胎于原来的师傅带徒弟?难怪现在有钢铁大学、石油大学、交通大学、矿业大学呢。”   “亚当史密斯的《国富论》里面有,不信你们有时间翻开看看。”   韩大律师确认了一下,继续说道:“原来的university既保证师傅利益,同时也保证学徒的利益,规定师傅要管学徒的饭。许教授,你这个导师就相当于原来的师傅,为什么现在就不请学生吃饭?”   众人又哄笑起来,许教授更是笑骂道:“韩教授,你这是歪理!时代在变化嘛。”   韩大律师脸色一正,抽丝剥茧地分析道:“我感觉没什么变化,就算有,变得是老师而是不是学生。大家想想,原来学徒要交费,现在学生要学费,交的比原来甚至更多;原来学徒规定了学习年限,现在也有学习年限。   可是原来的university规定每个师傅招的学徒数量都有严格限制,谁也不允许随便扩招,来控制供给量,保证了这个行业中所有人的收入。但现在的大学,不管学生吃饭也就罢了,还只顾扩招,不考虑学生就业。”   李教授若有所思地笑道:“好些有那么点道理。”   “不是有那么点,是很有道理。”   韩大律师今天的立场完全站在学生这边,振振有词地说:“在我看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是极不负责任的。既然是父,就要为孩子着想,现在哪个爸爸看见孩子没有工作不着急?可当老师的又有几个为学生就业着过急?   我更相信‘衣食父母’这句话,没有学生,哪来老师?可以说学生是衣食父母,老师才是孩子,孩子请父母吃饭天经地义。再说原来的大学中,师傅本来就管学徒饭,换言之,当导师的就应该请学生吃饭!”   逻辑缜密,论点完全站得住脚。   祁教授哈哈大笑道:“许教授,你忘韩教授是做什么的?你说不过他,我说不过他,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说不过他,他是律师,他没理都能编出一套歪理。”   众人这才想起韩教授同时是韩律师,顿时顿时笑声一片。   “对了,韩教授,那个政协委员是生姜抓的吧,我在网上看过那段视频,生姜扛了个摄像机,场面搞得挺大。”   “有这么回事,确实是生姜她们抓的。”   徐主任一脸好奇地问:“那个政协委员真杀了人,几十年前的案子真破了?”   这个案子的影响力确实不小,连他们都知道,韩均侧身笑道:“生姜,你给各位教授介绍介绍,现在案情基本上搞清楚了,不算泄密。”   “好的。”   姜怡急忙放下盘子,耐心地解释道:“许凡海也就是那个老板嫌疑人,确实在29年前杀人力,但事出有因。被害人石晓国是当地有名的地痞流-氓,83年严打时被抓过,由于他父亲有战功,他是家里的独苗,当时网开一面,没重判,很快就把他放出来了。   这段经历变成了他吹嘘的资本,逢人就说他父亲有什么什么关系,他认识哪个哪个大领导。嫌疑人的经历比较慷慨,因为搞承包被抓过,被罚款,连工作都丢了,在被害人所在的乡镇开了一家五金店,欠亲朋好友很多钱。   当时物资紧张,还是计划经济,有钱没人进不到木材,嫌疑人急于赚钱还债,想继续干卖木材的老本行,一时糊涂相信了被害人的鬼话,以为他真认识什么大领导,就又借了六千多块钱,跟被害人一起去东州进木材。”   徐主任年龄大,经历过那个时代,连连点头道:“当时物资是很紧张,买什么都要托人。”   “被害人哪认识什么大领导,带着他在东州转了几天,就是不办正事。不办正事也就算了,当时消费不高,进不到木材可以回去,没想到案发当天晚上,嫌疑人发现包里的钱不见了,而这个钱只可能是被害人偷的,问他他拒不承认。   6000多在当时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东拼西凑借的,钱丢了,嫌疑人日子没法过,一怒之下动了手。杀了人之后他不想活了,又不放心老婆孩子,感觉应该跟老婆说一声,就一路要饭回到家,跟老婆说完之后趁她不注意喝了农药,辛好发现得早,抢救过来了。”   好人杀了坏人,又过去那么多年。   祁教授禁不住问:“韩教授,生姜,我感觉这个政协委员挺可怜的,你们该不会真把他送上法庭,真让法院判他故意杀人吧?”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起不起诉是检察院的事,我们只负责查清真相,另外案子昨天下午已移交给案发地公安局,他们补充侦查后移送检察院,追不追诉最终由当地检察院决定。” 第一百九十六章 副厅级侦察员   刚刚过去的一个月彭向远很忙,事实上他每个月都忙。到底在忙什么,归纳起来就是开会、慰问、检查、调研和出席各种仪式。   去bj参加全国公安厅局长会议,回来召开全省公安处长会议,主持召开厅党委中心组“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学习会,出席武警部队授称命名大会,召开督导巡视工作汇报会,召开“听取意见改作风”座谈会,主持召开厅机关离退休老同志座谈会,召开全省公安交通管理工作会议……   这只是公安系统的,中间还要去参加省委、省政府和省政法委召开的各种会议。   慰问工作很重要,随省委省政府慰问团慰问军区空军驻江省某师,看望慰问驻省政府机关武警三中队官兵,陪同余省长去厅消防总队看望慰问消防官兵,去医院慰问因公受伤的干警……   江城将在两个月之后举行一个全国性的运动会,作为公安厅长他要督导检查安保工作并观摩安保实战演练。要去东州检查第二十二届华商大会安保工作,要检查黄港市建市二十周年庆祝活动安保工作……   要陪同省政法委钱书记观摩指导几个片区公安机关警务合作远程拉动演练,要出席省公安厅与省测绘地理信息局举行的“促进信息化发展、服务平安江省建设”战略合作协议签字仪式。   甚至走基层、解难题、办实事、惠民生,去东靖市信访接待中心接待了几名信访人员,现场解决群众反映的问题和困难。主动化解矛盾,逐案明确督办责任单位和办理期限。给来访群众满意的结果。   日程表排满满的,不是没地方去。是要按照轻重缓急选择性的出席。   他大忙,厅直机关副处级以上干部小忙。除了从来没上班,从来没见过人影的国际刑警江省联络处处长之外,也要出席各种各样的活动,参加各种各样的会议。   只有在每月一日、每月一次的升国旗仪式上,省厅大大小小的领导才会相对集中出现。   他这么忙,不开党委会时连董副厅长见他一面都不容易。   升旗仪式一结束,厅党委成员就排着队去厅长办公室汇报工作,轮到董副厅长已是上午10点。后面还有两位副厅长,必须加快速度。   “801”成绩显著,绝对是汇报重点。   董副厅长放下一叠材料,简明扼要地汇报道:“初查科共清查13起积案,破获两起,其中一起您肯定有印象,三年前发生在江林县的无头案,只发现躯体,没找到头。由于案发地邻近徽省。他们大胆设想被害人有可能是徽省人,在刑侦局协调下、在兄弟省厅的大力协助下,他们进行了很细致的排查,果然查清被害人身份。并顺藤摸瓜,一举破获这起影响恶劣的无头案!”   具体案情没时间了解,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   彭副省长满意的点点头。一边检查下午一个会议的发言稿,一边示意他继续说。   “专案组和初查科做了大量前期工作。又有韩均在,复查科人员虽少。成绩却很显著。11起未破的积案中复查科破获3起,两起基本上已查清真相,剩下的只是追捕。由于移交到追查科的案子基本上已成为真正的积案,未破获的这五起暂时没什么进展。   值得一提的是,追查科的无名尸管理初见成效,网站开通一个月,就确定一具交通事故死亡和一具他杀死亡的尸体身份。按照办案程序,他们已把线索移交给案发地公安局,地方公安局查不出头绪,他们再接手清查。”   彭副省长大吃一惊,放下发言稿将信将疑地问:“老董,你是说一个月破获7起?”   董副厅长笑容满面地确认道:“确切地说应该是8起,云山县公安局那起早破获了。考虑到嫌疑人在大搜捕时跳江溺亡,尸体已火化几年,他们既没汇报也没向云山县局通报。准备让云山县局上网追逃一段时间,等被害人亲属接受这个事实后再公布凶手已死的消息。”   “有大局观,应该这么处理。不像一些办案单位,破了案生怕别人不知道,这边刚接到汇报,那边就搞得沸沸扬扬。”   “韩均不在乎荣誉,所以他无所谓。”   董副厅长笑了笑,又感叹道:“厅长,这次清查的是三年期积案,事先又做了很长时间准备,所以速度这么快,战果这么大。时间拖得越久越难查,可以想象今后的速度肯定没这么快,破获率肯定也不会有现在这么高。”   彭向远在调任公安厅长之前,曾先后担任过地方政府的县长、县委书记、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不是公安干警出身。   在上任公安厅长之后,四平八稳,没什么特别大的疏忽,也没什么特别耀眼的成绩,可以说“801”是他调入公安系统后最得意的一笔。   他虽然不懂刑侦,但知道破一个案子没那么容易。几十个人干警组成的专案组,有时候要花一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破获一起大案。   “801”总共40来个人,一个月之内破获8起命案,其中包括一起29年前的陈年旧案和一起无头案,把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全部组织起来也不一定能做到。   实打实的成绩,谁敢说他不懂公安工作,说他这个公安厅长不称职?   他略作沉思了片刻,敲着桌子道:“这么大战果,这么大成绩,要表彰!不能让小韩失去动力,不能让干警们寒心。”   “厅长,材料正在整理,集体和个人都要表彰。另外小崔和小夏认为刚刚过去的一个月太紧张了,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饭,清查时又承担那么大压力。想给干警们放一个星期假。恢复一下,然后研究案情同时培训一个月。再开始第二轮清查。”   积案清查没侦破现发命案那么迫切,彭向远一口同意道:“该休息就休息。一个星期不够可以放十天。现在不能公款旅游,不然我真想组织他们出去散散心。”   提起这个,董副厅长乐了,翻出一份材料笑道:“厅长,他们有的是玩得机会,韩均跟美国方面联系好了,fbi纽约分部、纽约市警局、新泽西州蒙哥马利市警局都发了邀请函,连交流计划都商定好了。   侦查员去凶杀组,技术人员去犯罪现场组。行动科去特遣部队,研判人员去犯罪活动实时监测中心,詹升荣那个犯罪心理学家去fbi的行为科学部。为期两个星期,分三批,外交部驻纽约总领馆他都联系了,到时候领事馆会安排志愿者当向导兼翻译,影响力大得很呐。”   想起昨天余省长提过的一件事,彭向远哈哈大笑道:“这不奇怪,他是百人会会员。在美国有很多朋友。他堂爷爷在唐人街很有威望,他肯定认识莫虎,有莫虎帮忙安排几个人去交流不是问题。   至于总领馆,他跟东靖市常务副市长朱俊风是好朋友。朱俊风34岁正厅级,在外交部很吃得开,挂完职回去后肯定会出任驻哪个国家的大使。并且在纽约总领馆工作那么多年,他打招呼。找几个向导兼翻译小事一桩。   另外小韩在美国的人脉也不错,他为什么能打赢洋官司。他认识很多人,有很多老师和同学帮忙。现在正准备的那个什么‘337’调查,需要几个专家证人,你知道他请得谁,一个诺贝尔奖得主,两个美国科学院院士。同样的证词,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效果就不一样。”   “这么厉害?”经常见面,没什么感觉,听彭向远这么一说,董副厅长才意识到韩大处长不简单。   “比你想象得更厉害。”   彭向远笑了笑,接着说道:“美国驻上海总领馆政治处领事是他同班同学,前几天刚到省里拜访,上任后第一个来得我省,sh市外事办都没去。余省长亲自接见,小韩作陪。另外据外事办的同志说,他这个同学背景很深,政治家族,祖父和父亲都干过国会议员,父亲竞选过州长,非常有影响力。”   董副厅长摸了摸后脑勺,自言自语地说:“这样的人,在我们公安厅真有点屈才了。”   “是我们捡到宝了。”   “厅长,您这一说我想起一件事,小夏跟我汇报韩均曾半开玩笑地问过,省厅有没有民主人士副厅长,说他先赚两年钱,赚够5500万再一心一意的干警察。正处不是干了快一年嘛,到时候正好提副厅。”   公安厅不是司法厅,可没有民主人士副厅长。   彭向远乐了,拍着桌子笑道:“老董,这说明小韩对公安厅已经有那么一点归属感,至于副厅长困难比较大,不过副厅级应该没什么问题,反正他又不在乎行政职务。回头我跟余省长汇报一下,这是好事,不一定非等四年。”   一个玩笑而已,没有想他当真了。   董副厅长禁不住笑问道:“厅长,副厅是省管干部,省里能同意吗?”   有他“801”才有战斗力,彭向远下定决心要把韩大处长留在公安厅,理直气壮地说道:“成绩摆在这儿,破了那么起积案,为省内企业挽回那么多经济损失,省里会考虑的。再说又不是什么领导职务,就挂个名,余省长和康副省长肯定会支持。”   “副巡视员?”   “提副巡视员肯定会有争议,我们不能搬石头砸自己脚。提副厅级侦察员最合适,侦察员嘛,在破案上见真章,谁不服气就比比。”   换汤不换药,董副厅长忍不住笑问道:“提副厅级侦察员之后的工作怎么安排,联络处长肯定干不了,哪有副厅级干部当处长的。”   这个问题难不倒会变通的彭副省长,大手一挥:“继续担任联络处长肯定不合适,但可以让他分管联络处。”   联络处本来就是一块牌子,当处长还有他自己那个人,不当处长连人都没了。想到未来的韩侦察员要分管不存在的单位、不存在的工作,董副厅长差点爆笑出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夏莫青的内部消息   以前只听说icpo厉害,到底厉害在哪里不知道。   年前去黄港办案,除了在“人生大赢家”无意中提醒下,推测出真正的第一抛尸现场之外,并没有体现什么过人之处;年后去云山县办案,顺着二科留下的线索查,也没表现出有那么多神。   直到刚刚过去的半个月,詹升荣、邓南晴、谭雁冰、孙大勇等“801”干警,才意识到icpo有多厉害!   平时忙着赚钱,看不见他人影。   等二科查得差不多了,他带着刚从科大下班的“人生大赢家”,准时从植物园警务室门口出发。   一上车就听案情汇报,从江城市局的两起开始,了解完案情,下车看现场,再去看被害人尸体,看完之后上来开了十分钟左右的案情分析会,儿戏般地确定清查方向,命令留下两个人负责清查,一人负责一起。   晚饭在车上吃的,走一路听一路汇报,看一路现场,看一路被害人尸体,开一路案情分析会,然后再一个案子留下一个人。   江城的两起案子有市局刑侦局全力配合,不需要再增加“801”人员。其它市局的案子由三科干警担任指挥长,刚结束初查的二科干警担任副指挥长,就这么走一路成立一路的清查指挥部。   当走到最后一个城市时,复查科干警已经不够了,他干脆让随同复查的崔主任亲自担任指挥长,领导二科干警按照他确定的方向展开清查。   周五下午5点从植物园警务室出发,周日中午2点就结束了清查之行。像没事人似的继续赚他的钱,继续早接晚送“人生大赢家”。   他不闻不问。案子却按照他确定的新方向一起接着一起告破。   二科和三科累得够呛,行动科也累得够呛。   人手不够。从特巡警四大队抽调。   方黎明科长、胡政才副科长和边浩阳大队长各率领一个抓捕组,分别乘飞机、坐动车以及开车从江城出发,在半个月里抓获两个外省籍嫌犯和一个逃窜至外省的本省嫌犯,案发地公安部门也抓获两名。   一个月内先后破获8起积案,抓获涉嫌故意杀人的嫌犯11名,锁定另外两起积案的嫌犯,第一轮清查取得空前成功,现在回想起来仍像是在做梦。   谭雁冰趴在办公室上,一脸钦佩地问:“太神了。姜科长,处长是怎么做到的?”   明天就要放假,姜怡收拾着文件,心不在焉地问:“什么怎么做到的?”   “处长怎么判断得那么精准?”   姜怡扑哧一笑道:“因为他念得书比你多,见识比你广,思维比你更发散。更重要的是,他级别比你高,官比你大,所以有底气有魄力。敢想敢查。”   有两起案子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去查的,把地方公安局领导闹得焦头烂额,谭雁冰哀叹道:“姜科长,听你这一说。我发现我这辈子都达不到处长的高度。”   “有我师傅三分之一本事就不错了,别灰心,继续努力。”   邓南晴禁不住笑问道:“姜科长。你是处长的关门弟子,你能达到处长的几分之一。”   “我的目标是十分之一。仅仅是破案上的,赚钱不能算。如果算的话。百分之一都达不到。”   相对于破案,孙大勇更佩服icpo赚钱的本事,一脸羡慕地问:“姜科长,你说处长两年内能赚到5500万吗?”   姜怡吃吃笑道:“折合美元900多万,连他自己都感觉难度不是一点两点大,昨天在家上网查有没有命案侦破方面的悬赏,查完之后失望地说命怎么这么不值钱,国内一条命才5万至10万不等,实在没什么意思。   国外悬赏倒挺高的,不过大多是些恐怖分子。难度大、风险高,想赚这个钱不容易。最后决定买彩票,去植物园西门的彩票店花十块钱投了五注,上班前他正在上网看面具,准备花二十块钱买个面具明天去福彩中心领奖时戴。”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詹升荣更是笑得上气不及下气地说:“处长数学肯定没学好,五注全中才2500万,交完税就剩2000万,他应该多投几注。”   “他说了,人不能太贪心,这次先中2000万,下次再中2000万,多中几次不就够了。”   邓南晴连连摆手道:“姜科长,你肯定是在逗我们开心。”   姜怡把抽屉往里一塞,拔出钥匙不无得意地笑道:“我没逗你们开心,是他自己逗自己开心,逗我师娘开心。对我师傅而言,钱重要,开心更重要,所以我们家笑声不断,没有不开心的事,就算有也要把它忘掉。”   正说着,夏莫青从指挥中心走过来,敲了敲玻璃门:“小姜,处长这会儿是不是在对面律所?”   “在家。”   夏莫青倍感意外:“在家?”   “嗯,”姜怡微笑着确认道:“这几天都在家,没去律所。”   “在家办公?”   “一半时间研究官司,一半时间学烹饪、学烘焙,手艺越来越好,快顶上西餐厅大厨了。”   夏莫青乐了,忍不住笑道:“处长有这雅兴?”   “夏主任,有些事情我不能说,只能告诉你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很伟大,很了不起,做的美国菜和烘焙的美国面包又好吃,又有爱心。”   “肚子正好饿了,顺便去尝尝,你陪我一起去,省得跟那些保安废话。”   “有事?”   “汇报点工作。”   “走。”   从植物园东门到西门的路蜿蜒曲折,步行要20分钟,但“801”的人不需要步行。管园区保安借一辆电动巡逻车,横穿植物园。穿过马路,一直开进西山别墅区。   正如姜怡所说。韩大处长像是在家开面包房,一进花园一阵奶香便扑鼻而来,令人食欲大开。   装修奢华、设备先进的开放式厨房里,韩大处长戴着高高的帽子,捧着一本英文版的菜谱守在烤箱前,操作台上摆满各种原料,有奶油、有面粉、有巧克力、有鸡蛋、有红枣、有坚果、有花生酱,还有一大堆夏莫青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   “夏主任,生姜。今天提前下班?”   “不是,我是来汇报下工作的。”   韩大处长戴上厚厚的手套,掐着点等了大约十几秒钟,“叮”一声,烤箱的灯灭了,他打开烤箱门,献宝似地笑道:“工作等会汇报,先尝尝本大厨的手艺。”   不是面包就是松饼,不是松饼就是泡芙。不是泡芙就是曲奇,要么就是苹果派。   早上试吃,晚上试吃,昨天不是试吃。是把它当饭吃。   姜怡可不是对甜食来者不拒的艾琳,顿时连连摇头道:“师傅,我不想吃。我真不想吃了!我不喜欢吃甜,我喜欢吃咸的。”   这丫头居然不识好歹。韩大处长也不在意,热情地招呼道:“夏主任。她不吃你吃,尝尝刚出炉的香蕉面包。”   样子看上去很不错,夏莫青接过盘子夹上一块,尝了几口味道确实不错,得到她的夸奖,韩大处长乐的心花怒放,又从微波炉里端出一盘玉米面包。   一边示意姜怡去冰箱拿点饮料,一边眉飞色舞地发表他关于饮食的观点:“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美国人不懂吃。说英国人只会吃炸鱼排布丁,美国人只吃汉堡包薯条。说这话的人肯定没去过美国,美国人并非不懂吃,事实上很会吃,茹毛饮血这种指控明显带有种族歧视……”   处长大人是姓“哄”的,夏莫青毫不犹豫地恭维道:“玉米面包也很好吃,处长,我发现您快成美食家了。”   “美食家只会吃,不会做。”   “对,他们只会吃不会做,您不是美食家,您是烹饪家。”   得到这么高评价,韩大处长更来劲了,指着手边的书得意洋洋地介绍道:“夏主任,别小看这个香蕉面包,学问大着呢!几十年来食谱有多种多样的改良,但你吃的这种是最经典的,是我按照1962年版《好管家烹饪书》做的,一直是美国人的最爱。”   “这么厉害?”   “按照食谱做不厉害,创新才厉害。比如我刚才烘的玉米面包,是美国妈妈们都会做的一种传统食品,感恩节大餐中一定少不了。北方佬通常会用蛋糕烤盘或者松饼烤盘来做,争强好胜的南方佬就复杂多了,他们会在面包中添加最具争议性的秋葵和肉片。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一个食谱,都有自己对食品的特定理解。”   瑶瑶渐渐长大,他们父女总有团聚的一天。   为了团聚的那一刻,为了团聚之后能让瑶瑶天天吃上他做的饭,他这些天正疯狂地学习做美国甜点。   接下来还要学做难度更高的澳洲牛柳、醋椒火鸡、葡萄面排、鸡蛋青椒沙拉、炸猪排、土豆煎蛋、红薯杏仁、金橘鲜姜杏仁、甜辣杏仁、烤鸡肉、奶油烤杂拌、抹茶芝士蛋糕、奶酪汉堡包、煎牛排、煎猪排、烤菠萝牛扒……   实践没开始,理论已经研究得很透彻。   不仅自己研究,不仅跟师娘一起探讨,甚至一有时间就跟艾琳求教。   这是他的兴奋点,让他说下去他能说到明天,姜怡急忙干咳两声:“夏主任,您不是要跟我师傅谈工作吗?”   “对对对,差点把工作忘了。”   “别急吗,吃完再说,再来一块,能吃把这全吃了,吃完我再做。”   “处长,那我边吃边说。”   盛情难却,夏莫青只好又夹起一块香蕉面包,轻咬了一口,汇报:“我们关于分批去美国交流的计划,厅里批准了。经费厅里会想方设法解决,不用我们担心。另外为体现对交流工作的重视,为了交流过程中的安全。到时候会有厅领导带队。   董副厅长带第一批人员去,陈副厅长第二批。李副厅长第三批,正在向省外事申请。您这边是不是跟美国那边协调一下,让那边再发三份邀请函。”   很正常的一个交流活动,为什么一定要领导带队?   韩大处长一脸不解地问:“夏主任,协调没什么。可是交流过程中能有什么安全问题,可是有这个必要吗?”   很多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夏莫青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处长……处长,安全问题,尤其出国纪律,真需要重视。您肯定听说过。曾经有一个厅级领导干部去美国考察,就滞留在美国没回来。我们出去多少人,就要回来多少人,不能出岔子。”   “原来是这样!”   韩大处长哪里知道这只是原因之一,点头同意道:“有个领导去也好,出了事他们扛,与你我无关。”   大事办妥,夏莫青神神叨叨地透露了一个消息:“处长,我在厅政治部有一个很要好的姐妹。她偷偷告诉我您快升官了!”   “升官?”   “嗯,副厅级。”   对韩大处长而言副厅跟正处没什么区别,不会因为提副厅多干一点活,也不会因为不提副厅不管“801”。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水。一脸疑惑地问:“不对啊,你不是说正处提副厅要干满四年吗?”   “那是正常情况下,您不正常……不是不正常。是您成绩突出,生姜都可以破格晋升一级警衔。您同样可以破格提副厅。”   姜怡欣喜若狂,紧挽着他胳膊道:“师傅。您终于升官了。提副厅,我的妈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好?提副厅也没朱俊风官大。想骑他头上,叫他两声小朱,要提两级才够。”   “处长,您这速度已经够快了,您不能跟朱副市长和团委干部比,要跟大多数干部比。三十岁的副厅级,三十岁的三级警监,全国估计都没有。”   刚刚结束的第一轮清查,体验与以前大不相同。   一是体验时间长了,二是没那么痛苦,说明这个诡异的能力随着体验次数增多,会像练功一样变得越来越强。无法搞清楚它是怎么来的,但能搞清楚它能强到什么程度,而这需要不断体验,需要不同的体验。   官大点体验起来更方便,他可不想不当警察,改行去从事殡葬业。况且殡仪馆的尸体大多是正常死亡,想看更多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只能干警察,只能呆在“801”。   想到这些,他咧着大嘴嘿嘿笑问道:“是不是副厅长?”   能提副厅已经很不错了,别那么多要求好不好,夏莫青啼笑皆非的摇摇头。   “副巡视员,嗯,巡视员也不错,听起来很威风,相当于八府巡按。”   夏莫青又摇摇头,韩大处长糊涂了,一脸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不是副厅长,不是副巡视员,那是什么副厅级?”   “副厅级侦察员。”   “这什么官,我怎么没听说过。而且这不像个官衔,侦察员,渡江侦察记,一听就是炮灰。算了,如果是真的,你帮我回掉,我继续当这个有名无实的处长,不要当什么侦察员。”   姜怡急了,摇着他胳膊解释道:“师傅,副厅级侦察员跟副巡视员一回事,就是叫法不同。以前公安系统没巡视员,只有侦察员,后来为了好听,才叫巡视员。”   韩大处长不乐意了,紧盯着她双眼问:“为什么我就不能叫好听点,为什么我一定是侦察员,而别人却是巡视员?”   师傅的话很有道理,姜怡回头问:“是啊,为什么?”   遇到这对师徒夏莫青彻底服了,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处长,您不是没资历吗,您又不是党员,叫副巡视员别人肯定有想法,副厅级侦察员就不一样了。您搞侦查,您能破案,您是靠实打实的成绩升职的,谁不服气谁去破两起积案看看。”   韩大处长想了想,又问道:“那以后别人怎么称呼我,叫韩侦察员?听着别扭,很不顺耳,很不舒服。”   这确实是个问题,夏莫青倍感无奈地苦笑道:“这个非领导职务一般是给退居二线领导准备的,所以一般以退居二线前的职务相称,比如称呼江厅长而不是江巡视员。您这是升职,再称呼您韩处长是对您不尊重,好像只能称呼您韩侦察员。”   “人家官越当越大,我官越当越小,至少从称呼是这样。算了,反正称呼只是个代号,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另外我当侦察员之后,联络处长干不干了?”   “当然不能再干,但听说安排您分管联络处。”   “联络处需要分管吗?”姜怡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处长,虽然联络处不需要分管,但您要管我们‘801’,只是不用像分管联络处那样下文件。上上下下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因此而笑话您。”   韩大处长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指着宝贝徒弟道:“生姜就笑了,连她都笑,别人能不笑?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脸皮厚得很,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笑。”   夏莫青重重点了下头,放下面包道:“处长,您就应该这么想。再说提副厅真是一件好事。您官越大,我们越有底气,跟您后面干才更有劲儿。” 第一百九十八章 领导小组副组长   连夏莫青都知道的事情,可以想象已经有多少人知道了。   去科大接张琳的路上,董副厅长打来电话,婉转地表示他快升官了,向他报喜,向他表示祝贺。接下来一发不可收拾,陈副厅长、政治部李主任、江城市局陈局长相继打来电话。   美国官员不仅有一套完善的监督机制,同时有一套完善的退出机制。   今天当州长,明天很可能就会变成老百姓。所以对政府职位,对所谓的级别,韩均真不是很上心。暗想一个有名无实的侦察员而已,还是副的,值得他们这么卖好吗?   他不知道他已半脚迈进副厅级干部“俱乐部”,不知道以前之所以能够跟这些副厅级甚至正厅级领导平等对话、平等交流,完全在于其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等超然身份,以及余省长和康副省长对他的器重。   对别人来说这是一件大事,对他而言这甚至算不上事,毫无诚意地感谢了几句,继续过他与世无争、潇洒之极的生活。   周末太好了,有人帮忙打下手,可以做更具挑战性的大蛋糕。   两口子戴上高高的帽子,穿上洁白的厨师服,系上白围裙,戴上袖套,全身心的忙活起来。他和面,她打鸡蛋,他打好奶油,她已在天平上称好糖……夫唱妇随,配合的非常之默契。   这才叫生活!   韩大律师按照教程规定设定好烘焙时间,突然掐着兰花指,摇头晃脑地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随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带发间,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   艾琳去sh约会,生姜那丫头呆在家又不吃,干脆打发她去谈恋爱,家里就两个人。   张琳笑得花枝乱颤,禁不住和道:“你耕田来……我织布。”   韩大律师更来劲了,极为夸张地做了一个跳水的动作:“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啦啊……”   郎情妾意唱得正投入。外面突然传来“啪啪啪”的掌声。   回头一看,原来是严主任和白晓倩。他显然没来过这儿,不知道怎么找,先联系白晓倩,让白晓倩陪他过来的。   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出,严主任乐了,笑看着他们调侃道:“好一段《天仙配》,韩处长、张教授,只是你们家好像不太像寒窑。没戏里那么苦啊。”   张琳俏脸一红,很不好意思地笑道:“闲着没事唱几句,让严主任见笑了。”   “没有见笑,只有羡慕。”   严主任拍了拍韩大律师胳膊。一脸感慨地叹道:“有句话怎么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看你们小两口过得和和美美,我就想起跟我爱人刚结婚那会。我们那时也唱过。真的,不一定比你们唱得好。但比你们应景,条件不一样么。当时很苦,什么都没有。”   韩均擦了擦手,一边招呼他坐,一边笑问道:“严主任,提起您爱人,您怎么不带她一起过来认个门?”   “女儿从学校回来了,陪丫头逛商场呢。再说你这寒窑太寒了,真不能把她往这儿带,不然看完回去肯定睡不着。”   白晓倩感同身受地附和道:“严主任说得对,这儿真不能来。有房有车,有点存款,本来我还有那么一点小优越感,自从你们买这花园洋房,自从你们搬到这儿来,不仅那点优越感,连自信都被彻底摧毁了。感觉自己像个穷鬼,跟大街上那些乞丐没什么区别。”   张琳拿出早上刚榨的果汁,吃吃笑道:“晓倩,你怎么不说我们欠银行多少钱,我们要承受多大还大压力?”   不等白晓倩开口,严主任便哈哈大笑道:“张教授,有你家韩均在,银行那点贷款算什么?要是我能像他一样挣钱,我也敢欠。不但敢欠,还要搬过来跟你们做邻居。”   “严主任,这房子在江城可能有些夸张,但在美国真算不上什么。”   “这倒是,美国地大物博、人口稀少,经济又发达。前年去美国考察,当地一个华人朋友请我们去他家作客,那才叫夸张呢,占地几百亩,领事馆都没他家气派。”   来了客人,当然要拿最好的东西招待。   对韩大律师而言,最好的东西就是他早上亲手做的奶油泡芙,蓬松张孔的奶油面皮中包裹奶油,上面洒着果冻和巧克力。   这些天白晓倩没少试吃,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干掉一个,严主任尝了几口,竖起大拇指:“韩均,你这手艺能去开面包房了,在美国学的?”   “在美国哪有时间做这个,这个星期刚学的,这是第三次做。”   严主任由衷地叹道:“难怪你能当大律师,能赚大钱。学什么东西都快,不像我,考个大学要复读两年。”   “严主任,这与天赋无关。”   韩均从厨房拿来一本英文版的教程,翻看笑道:“中国人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美国人喜欢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比如烹饪,国内的菜谱很含糊,盐少许、酱油少许、料酒一勺半、油七成热,少许到底是多少,油七成热怎么把握?   美国人就不一样,多少克面粉、几个鸡蛋、多少克糖、要烘焙几分几十秒,写得清清楚楚,只要严格按照操作规程做,你就能做好一个厨师。当然,这只能保证作出好吃的食物。想好看,那要有一定的艺术功底。”   “你这一说我发现是有点道理,比如傻瓜相机,人家就把以前很复杂的摄影搞得很简单。”   张琳岂能不知道他来肯定有事。起身笑道:“严主任,您和韩均先聊。我跟晓倩去厨房接着做,烤箱里有东西。可不能烤糊了。”   “忙吧,去忙吧,别管我。”   两位女人一走,严主任抬头环顾了下客厅,似笑非笑地问:“韩均,你应该得到消息了吧?”   韩大律师明知故问道:“什么消息?”   “提副厅的事,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听说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接了十几个电话。”   “他们那是消息。我呢给你交个实底。你虽然挂在公安厅,实际上是我法制办的人。这么大事,彭副省长绕不过法制办,要征求我的意见。提副厅是好事,我当然支持,但不能因为变成副厅级侦察员,就真变成公安厅的人,这个你心里要有数。”   “严主任,我什么时候成香饽饽了?”   “你的成绩有目共睹。能力这么强,你不是香饽饽谁是香饽饽?我提醒你啊,这是余省长的意思。”   一个有名无实的副侦察员,搞得这么夸张。韩均一脸不解地问:“严主任,公安厅不是政府的组成部门吗?”   “你听我说完。”   严主任喝了一小口果汁,耐心地解释道:“以前呢。田书记、政法委钱书记多多少少知道你会破案,余省长和康副省长更不用说了。但只是知道。却不知道你到底有多会。彭副省长提交的材料,让田书记和钱书记大吃一惊。没想到你前前后后破获二十多起积案。   其中包括两起死亡两人、社会影响极为恶劣的大案,包括29年前和12年前的陈年旧案,包括黄港市去年发生的杀人分尸案,包括去年涉案金额最高的两起涉外命案,这是什么概念?   钱书记兼任过公安厅长,他懂这些,现在又负责全省政法工作,他向田书记提出会打反垄断反倾销官司的律师好找,像你这样的神探不好找,不是不好找,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不但要提副厅,并且要重用。”   “重用?”   严主任微微点了下头,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公安厅不是搞了个什么领导小组吗,彭副省长兼任组织,两位副厅长兼任副组长,现在出了成绩,用公安厅的话说如果坚持下去,就能成为全省命案侦破的最后一道防线。   海东政协委员王一平父女被杀案,影响太恶劣,给田书记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认为钱书记的提议非常有道理。看完公安厅的材料,当即作出批示,建议你不要再兼任顾问,直接担任领导小组副组长。   在人事问题上,余省长要尊重省委意见。并且钱书记理由非常充分,首先,提副厅之后级别正好够;其次,工作一直是你做的,担任副组长之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展工作,可以守好全省命案侦破的最后一条防线。”   余省长关注经济建设,省委田书记和政法委钱书记关注全省社会稳定。   跟余省长关系好,在工作安排上可以讨价还价。跟田书记关系一般,事实上只见过几次面,他又是全江省权力最大的人,他已经作出批示,不给他面子说不过去。   副组长就副组长吧,反正兼不兼任一个样。   韩均沉思了片刻,禁不住笑问道:“严主任,余省长是不是担心我兼任领导小组副组长,会占用很多精力,会影响到涉外法律事务?”   “不止他担心,康副省长同样担心,省里在公平贸易工作上才开了个好头,不能半途而废。余省长说了,‘337’调查必须要赢。另外江钢前几天刚被itc提起反倾销调查,省属企业,跟东江集团一样,你必须介入。”   “涉案金额多少?”   “一亿六千多万美元。”   难怪白晓倩进来时一脸笑容,原来有大业务找上门,傻子才有钱不赚呢,何况现在欠银行一屁股债,韩均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严主任,您帮我给余省长稍句话,‘801’不会占用我太多精力。事实上第一轮清查,破那几起案子,我只用了两天时间。并且利用的是周末。”   “两天?”   “嗯哼,就两天。张琳跟我一起去的。专案组查过,积案初查科又查过一次。我只要分析下他们都做过哪些工作。又有哪些工作没做,给他们确定一个方向,其它事不用我操心。真要是有那么忙,您能吃到这么美味的奶油泡芙?”   严主任一愣,放下泡芙道:“韩均,这件事我知道就行,别到处乱说。一是会伤害道其他办案人员的感情;二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要是被公安部知道你这么能破案,他们肯定管省里要人。   bj有什么好的。雾霾,那地方能去吗?哪有我们江城好,山清水秀,朋友又多,房子又买了,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韩大律师深以为然,拍了下茶几道:“严主任,您这话说到点子上了!bj真不能去,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会去。不仅有雾霾。而且有竞争,好几个专打涉外官司的律所,我去那儿怎么接业务,怎么赚钱还债?”   “在这儿你是宝。去那儿你就是根草,算你聪明。”   严主任满意的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不到bj不知道官小。提副厅之后你在江城也算半个高级干部,去bj算什么?别说你。连我去那儿都不够看。”   “金玉良言,我今天一定要请您吃蛋糕。”   “我要回去陪女儿。下次吧,这个泡……泡……泡……”   “泡芙。”   “对,泡芙,这个泡芙味道不错,丫头肯定喜欢,有没有多的,有多的给我装几个,让她尝尝你手艺。”   糕点受欢迎,韩大律师很受鼓舞,立马起身道:“剩几个,不过先做的才好吃。您等会儿,我材料全的,一会儿就好。”   管他要泡芙是体现相互关系的一种方式,并非真想占这个小便宜,严主任放下杯子笑问道:“不麻烦?”   “麻烦什么,真一会儿就好。”   “那我得趁这个机会好好学习一下,等退休之后开个面包房,带带孩子,做做小生意,丰富丰富晚年生活。”   韩大律师信以为真,竟一边忙碌着一边讲解道:“严主任,这个泡芙是源自意大利的一种甜食,历史没玉米面包那么悠久,是近几年才被消费者所喜爱的,但有餐馆和食品顾问认为这种奶油酥美食,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个高档甜品。”   “有这么多说道?”   “学问大着呢!04年的时候,两家制作奶油泡芙的日本连锁店在美国获得专营权,然后在曼哈顿和其他几个城市开了好几家分店,非常受欢迎。另外在威斯康辛州的博览会上,共销售出三十四万个含冰淇淋的泡芙,据说赢利超过一百万美元。”   看着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严主任彻底服了,忍不住笑道:“韩均,你哪天不想干律师,完全可以开个糕点连锁店。到时候我估计也退休了,我去给你打工。”   “哪能让您给我打工,加盟,特许加盟费我给您打九折。”   “你就不能不收?”   “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打九折已经很不错了。”   “小气!”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韩大律师突然抬头道:“提起小气,我感觉公安厅很不大气,提副厅就提副厅吧,居然给个副厅级侦察员。严主任,您能不能跟上面说说,别让我干副侦察员,改成副巡视员。”   “这有区别吗?”   “好听啊,侦察员听上去像是当兵的,巡视员一听就知道是官。虽然我不在乎什么职务,但人总有点虚荣心是不是?”   省委田书记和政法委钱书记如此重视,问题应该不是很大,严主任一口答应道:“我帮你争取争取,其实真没什么区别,就是个叫法。”   “谢谢,事成之后,我让生姜给您送一星期泡芙。”   “你真大方。”   “亲手做的,材料全是从美国进口,健康食品,一般人想吃真吃不到。”   说说笑笑,泡芙一会儿就做好了,张琳找来三个大保鲜盒,整整装了三大盒,热情无比地把严主任送上车。   回到客厅,白晓倩立即打开笔记本,指着液晶显示屏吃吃笑道:“二位,看看组织部门的公示吧,你们说这位置排得多好,厅级和尚,厅级律师,正好凑一块儿去了。”   韩均,男,汉族,1983年11月生,江省如中人,研究生学历,法律博士学位,曾任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教授、司法厅政策法规处调研员、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正处长,兼任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公平贸易领导成员等职……   拟提拔考察对象的履历,要比上次辟谣时好看多了。只是正如白晓倩所说,位置安排得不太好,下面居然真有个和尚!   净慈,汉族,1957年5月生,江省江城人,宗教人士,1979年10月出家,初中学历。曾任某某寺副监院、某某寺监院、江城佛教协会副会长等职。现任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江省佛教协会名誉会长、江城市佛教协会副会长、江城某某山某某寺方丈……   韩大律师摸了摸下巴,啼笑皆非地问:“亲爱的,难道我在省领导心目中,跟这个初中毕业的和尚差不多?”   张琳差点爆笑出来,强忍着摇头道:“不是差不多是,是不如。如果没猜错,人家是要担任市政协副主席的,你这个副侦察员比人家差远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崔主任家出事了!   周一上午,康副省长把国资委、江钢老总、副总、财总和法律顾问等十几个涉及到反倾销调查的人员,全部召集到省公平贸易领导小组办公室所在的商务厅,与正义律师事务所西郊分所主任白晓倩、副主任施玲稚及韩大律师的代理人艾琳开会。   先传达余省长要求江钢积极应诉的指示,再把西郊分所一干反倾销律师介绍给江钢老总副总,然后去隔壁接待室休息,让双方就应诉费用讨价还价。   涉案金额大,钢铁又是被反倾销调查的“重灾区”。   难度大,要投入很多时间和精力,律师费不能少,白晓倩以“337调查”的收费为参照,狮子大开口,不能低于80万美元。并且这只是最基本的费用,如能争取到较低的加征税率要按比例上浮,如能干净利落赢得itc初裁或赢得最后的商务部调查,要在原来基础上翻番。   委托西郊分所这一点毋庸置疑。   首先省领导有指示,其次请他们就等于请韩大律师。人家已连赢两场,手上正在打的有四场,经验丰富,比去sh、bj或国外请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律师强多了。   律所漫天要价,江钢坐地还钱。   最终以65万美元把案子全权委托给西郊分所,并在康副省长、国资委吴主任和商务厅顾厅长等领导见证下签订委托协议。   蛋糕可以天天做,大业务不是天天有。   为了把房贷尽快还掉,韩大律师不做蛋糕了。也没时间破案,像搞尽职调查一样率领西郊分所全体成员进驻钢厂。吃在钢厂住在钢厂,整整搞了三天。紧接着又打点行装和艾琳一起直飞美国,参加另外一起反倾销调查的公听会。   他不把提副厅当回事,夏莫青和姜怡却当成一件大事,连崔云海都急得团团转。   借调人员在休假,警务室二楼就剩下她们几人。   姜怡一遍又一遍看着网上的公示,忧心忡忡地说:“我师傅道德品质、工作能力和廉政方面绝对没问题。至于思想作风,领导说好就好,不好也不会拿到网上公示,现在最担心勤政这一条。崔主任。夏主任,要是有人举报怎么办?”   公示5天,这5天举报人可以通过信函、电话、网络举报或到省委组织部当面举报。   去年就出现过一个拟任副市长,在公示期被举报违反八项规定,组织部立即停止对其继续考察,纪委介入调查,现在还在处理中。   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省委组织部在公示文件上写得清楚,要求举报人签署或告知本人真实姓名和工作单位,要求所举报的问题必须真实、准确。内容尽量具体详细,并尽可能提供有关调查核实线索。在严禁借机造谣中伤、串联诬告的同时,明确表示举报人将受到严格保护。   夏莫青最担心的就是“勤政”,唉声叹气地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生姜。你师傅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既不打鱼也不晒网。担任司法警官学院教授,一堂课没去上过。别说学生不认识他,连老师都没见过他。   担任司法厅调研员。同样一天没上过班。调公安厅又一样,除了几位副厅长和刑侦局几位领导。厅机关谁见过他?公安系统好一点,没见过至少听说过,知道他会破案能破案,司法厅和司法警官学院知道什么?要不是谁见他年轻,不服气打个电话,机会很可能就错过了。”   姜怡毫无底气地自己安慰自己:“我师傅不是省法律顾问团成员吗,可以说他一直在顾问团上班,为省领导机关工作,分身乏术顾不上。”   5天公示一结束,人家就摇身一变为副厅级领导,差距拉得更大。   但崔云海只是羡慕,并没有妒忌。人家的本事在那儿,又有余省长、康副省长和彭副省长撑腰。别看他是个“官二代”,可跟韩大处长真不在一条起跑线上。   省领导和省厅领导要提拔韩大处长,就表示看到了“801”的成绩。   他现在想的是,韩大处长如果能顺利升官,就表示他同样有机会把“代”字去掉,由代主任变成主任,由副处级变成正处级;如果韩大处长提副厅受阻,他崔云海肯定会受到影响,毕竟领导没升职,哪轮到他这个部下。   “夏主任,小姜,我是这么想的。”   他点上根香烟,若有所思地说:“处长不同于一般干部,不能用一般干部标准要求他。他是省里引进回来的,省委组织部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要是什么都按要求来,谁会回国?所以他一年只要在国内工作6个月,所以他可以拥有绿卡,你我却不行。   再说举报是一回事,采不采信是另一回事。这又不像网上发帖,谁举报大家都知道。组织部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就算有问题也没问题,所以我感觉这事基本上没什么问题。熬过今晚,明天就等着下文件。”   跟对人太重要了,处长要变成副厅级侦察员,齐兆友感慨万千,放下茶杯笑问道:“崔主任,夏主任,你们说厅里不会真只安排处长分管联络处吧?”   崔云海消息要比他们灵通得多,朝头顶上指了指:“分管联络处是厅里的想法,省委不是。如果不出意外,处长会兼任领导小组副组长,名正言顺的主管‘801’。”   “太好啦,早应该这么安排,顾问顾问,名不正言不顺。”   “老齐,你知道什么?”   夏莫青扑哧一笑道:“现在看来处长当时不愿意兼任副组长是正确的,如果当时兼任,只可能由一位厅党委成员兼任组长。由韦局和处长一起兼任副组长。哪像现在彭副省长兼任组长,两位副厅长兼任副组长。十四个市局的局长兼任小组成员?”   由什么级别的领导兼任组长,直接关系到“801”在厅直部门的地位。   齐兆友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夏主任说得对,处长当时的决定真是太英明、太正确了。以退为进,让我们所有人都跟着沾光。”   就像韩大处长提副厅消息传得很快一样,齐兆友要调到刑侦局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崔云海笑道:“老齐,你在这儿就剩三个月了,调到刑侦局之后别忘常回来看看。特别是无名尸的案子,你要帮帮忙,不能当领导了就不管。”   省厅刑侦局大案要案处副处长,一个技术民警能在四十多岁提副处。也就那些关系特别硬的,在退居二线前给个待遇,像他这样能够担任实职的真不多。   齐兆友被说得很不好意思,咧嘴笑道:“崔主任,八字没一撇呢,你别开玩笑了,万一到时候不是多丢人?”   夏莫青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微笑着说:“这件事心里有数就行,文件一天不下。我们一天不能给干警们漏风声。”   老齐的事板上钉钉,不会有什么意外,崔云海意识到她担心什么了,笑问道:“夏主任。你是说接替老齐的人选?”   “是啊,厅里态度明确,科长从我们内部产生。副科级十几个。符合条件的人太多,推荐谁都不好。真不如从外面调。”   “你放心,他们培训结束回原单位一样会受到重用。只是早一点晚一点。当然,能留在厅直部门肯定比回去好,留在我们这儿立功机会多一点,更有发展前途。”   他们谈大事,姜怡插不上口,回头笑问道:“王队,你怎么不说话?”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处长从三年前的“阶下囚”,先变成司法厅调研员,再变成公安厅副处长、处长,现在又要变成副厅级侦察员。别说他王思强,就算丁承友都要仰望。   他缓过神来,嘿嘿笑道:“我能说什么,我帮着高兴呗。如果非要我说,那等省里文件下来,等处长从美国回来,我们帮他庆祝庆祝。”   “王科长这个提议好,找个像样点的饭店,我们凑份子,好好热闹热闹。”   “夏主任,我师傅不会去的,他压根就没把这官放在心上。”   正说着,崔云海手机响了。   这里没外人,他摁下通话键就接,只听见她母亲在电话里哭喊道:“云海,出事了!你爸出事了!上午去省委开会,到现在没回来,一打听才知道,在省委小会议室被纪委的几个人带走了……”   在生活作风和经济方面,老爷子对他一直很严厉。   不管在江大团委工作,在市政法委工作,在西郊分局,还是在“801”,崔云海一直严格要求自己。不该拿的不拿,不该占的不占,不该去的地方不去,谁也挑不出他刺儿。   关于老爷子的风言风语,他听到不少,从不相信那是真的。毕竟一个对子女要求如此严格的人,怎么可能会犯那样的错误?   至于西郊分所窝案,完全是表姐夫打着老爷子旗号胡作非为,没有经济上的瓜葛,这点纪委已经查实了。   崔云海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如丧考妣的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煞白,抓着手机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母亲仍在电话里哭喊,夏莫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低声提醒道:“崔主任,崔主任,或许……或许……或许不是你母亲想的那样,这里没什么事,要不你先回去看看。”   相处几个月,感觉他人真不错,齐兆友很同情:“崔主任,你这样不能开车,我送你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挂断手机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的。”   “崔主任……”   “小姜,夏主任,王科长,你们放心,我没事。”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毕竟相处这么久,多多少少有点感情。而他父亲真要是被纪委带走。他这个代主任别说扶正,恐怕能不能继续干都成问题。   办公室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格外凝重。沉默了良久,夏莫青开口道:“生姜。给你师傅打电话,跟他说一声,这么大事他应该知道。”   “我没他在美国的电话,只有律所有。”   “那就去对面打。”   夏莫青顿了顿,又忧心忡忡地补充了一句:“希望开发商优惠的那160万购房款没问题,不然处长都要跟着受牵连。”   姜怡这才明白夏莫青的良苦用心,惊慌失措地起身道:“我这就去。”   纽约时间正值凌晨2点,韩均并没有休息,仍在为明天的公听会做准备。   接到宝贝徒弟电话。真被这消息吓一跳,不过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说:“生姜,你师傅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好担心的。当然,也不能一点准备不做。跟白主任说一下,她知道该怎么处理。”   姜怡忐忑不安地问:“师傅,真没事?”   “一百多万人民币而已,能有什么事?不能让你师娘知道,否则她肯定会提心吊胆。另外。如果一切顺利,我后天一早能到家,让夏主任、老齐和王思强沉住气,不该打听的不打听。不该做的不做,一切听上面安排。”   “好的,我等您回来。”   作为韩大律师在国内的律师兼“政治顾问”。白晓倩岂能一点防范意识没有,从看守所拿回的那10万块现金都留了证据。160万购房优惠款早做了准备。   听完姜怡的介绍,她一脸同情地叹道:“崔婆婆就是个官迷。细想起来他真没那么讨厌。他芝麻大点官,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肯定是他老子的事,不过这个代主任估计没法再干了。见过老子被儿子牵连的,儿子被老子牵连真头一次见。   哎,他伺候你师傅这么久,没功劳也有苦劳,作为你师傅的律师、合作伙伴兼名义上的前女友,我不能袖手旁观。这样,有机会你问问他,要不要我帮助,我可以替他老爷子辩护,看能不能争取少判几年。”   什么人啊,姜怡彻底服了,摇晃着她胳膊道:“晓倩姐,现在不是他的事,是我师傅的事,买房那件事!”   白晓倩往老板椅上一坐,表情笃定地说:“买房怎么了?我们是管开发商买的,又不是管他崔婆婆买的,并且事后我们做了一系列防范,怎么找也找不到我们头上来。”   姜怡将信将疑:“防范?”   “废话,要是连点防范意识都没有,本主任不是白混了。首先,我们调查过几十个业主真正的成交价。结果发现我们不是最贵的,同样不是最便宜的。这个工作是你师傅做的,你们那个‘801’没别的好处,就查个什么东西比较方便。”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小孩子家家管那么多事做什么?”   白晓倩不无得意地笑了笑,接着道:“过完年办后续手续,玲稚代表你师傅就这160万跟开发商谈过。提出如果是别人代付或其它什么原因降价的,那我们就要重新签订一份购房合同,按之前商定的价格成交。不仅有录音,不仅与对方签了一份购房廉政协议,并且一起去公证处公证过。”   姜怡悬着的心终于掉下来了,禁不住笑道:“晓倩姐,你心眼真多。以后跟你打交道一定要小心点,不然被你卖了,我还在傻乎乎帮你数钱呢。”   “什么叫心眼多,这叫防范于未然。”   白晓倩给了她个白眼,没好气地解释道:“崔婆婆他老子名声那么狼藉,谁跟他沾上谁倒霉,要是不留个心眼,天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做完刚才说得那两件事之后,我把购房的经过和相应的防范措施,跟严主任私下里沟通了一下。   严主任说做得很好,说应该谨慎点。然后在他的建议下,我代表你师傅跟你们公安厅纪委赵书记汇报了一下。不仅仅是那160万,主要是那栋豪宅。毕竟公职人员买这么贵的花园别墅太惹眼,能申报为什么不事先申报?”   姜怡乐了,一屁股坐到老板桌上问:“这么说一点事都没有?”   “当然,天塌下来也不管我们的事。如果你有机会调到纪委,查查领导干部的财产申报记录,就会发现更新最快、申报最详细的就是你师傅。赚多少、怎么赚的、花多少、欠多少、交多少个人所得税、剩下多少……精确到分。   每月申报一次,以前是我做,现在是玲稚做这些事。   你也不想想,你师傅是干什么的?在美国,irs(美国国税局)找不到他麻烦;在国内,纪委监察部门和税务稽查部门同样找不到他麻烦。再说他不仅连工资都不要,而且前前后后给国内捐过几百万,谁敢在经济问题上跟他叫板?”   “这我就放心了。”   姜怡搓了搓手,吃吃笑道:“我赶快去跟夏主任说一声,她这会儿肯定担心死了。”   白晓倩端起杯子催促道:“去吧,让她们心里有个底,然后下班过来跟我一起等itc初裁结果。你运气好,没你在身边我心里没底。” 第二百章 处长归来   事太多,行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周四下午才回到江城。   张琳下午有实验,不能来接机。早在电话里说过,韩均并不意外更不会失望。   白晓倩、施玲稚来接机很正常,夏莫青和生姜来机场也很正常,毕竟崔云海家出那么大事,“801”虽称不上群龙无首,但肯定是人心惶惶。   他怎么没想到的是,本应该跟着张爸和张妈的“宝玉”居然来了!   一个多月没见,小畜生显然想他了,摇头摆尾一个劲往身上蹭,蹲下来逗了它一会儿,它才安生一些。   律师和医生其实差不多,只能治病不能救命。   这次过堂的涉案企业专门生产销售光伏产品,中央到地方几级政府给了很多优惠政策,提供了各种各样的补贴,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如假包换的倾销,只能争取少加征一些反倾销税,再好的律师也无法帮它赢得itc初裁。   意料之中的事,白晓倩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小失落,但不至于因为这点小失落苛责于韩大律师,而是一脸坏笑地说:“韩大顾问,你家‘宝玉’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的狗。”   韩均再次抚摸了下小畜生的头,一边跟夏莫青点头打招呼,一边好奇地问:“摊上什么事了?”   提起这件事白晓倩就想笑,忍不住踹了小畜生一脚,吃吃笑道:“张妈前面那栋楼里有个小姑娘,养了一只很漂亮的白色小博美。疼它疼得要命,亲手给它**心狗粮。三天两头给它洗澡,连睡都睡一起。”   “这跟我家‘宝玉’又有什么关系?”   “人家是只小母狗。每天下午跟张妈一样把它带下楼遛弯。你家‘宝玉’耍流-氓,趁两家主人聊天的时候干坏事!小姑娘前天带小博美去宠物医院一检查,发现小博美怀孕了,气得满小区追杀‘宝玉’。”   这事太荒唐了,韩大律师顿时爆笑起来。   夏莫青也感觉很好笑,忍不住问道:“既然怀孕就生下来呗,至于满小区追杀吗?”   姜怡强忍着笑解释道:“关键不一个品种,不一个颜色,生下来的小狗肯定‘四不像’。人家把小博美当女儿养。真气坏了。听张妈说她哭得好伤心,如果‘宝玉’再在她眼前转悠,真可能把‘宝玉’大卸八块。”   韩大律师低头看了看罪魁祸首,摇头笑道:“她真是的,明知道小狗发情,也不采取点措施。”   “她第一次养,没经验。”   “那怎么办,堕-胎?”   “堕-胎多难听,叫终止妊娠。张妈陪她送小狗去的。承担所有费用,又贴了营养费,好话不知道说了多少,搞得很尴尬。”   “太残忍了。”   韩大律师轻叹了一口气。一边牵着狗绳往机场公安局走去,一边说道:“艾琳直飞sh,跟我坐得不一个航班。下周一回来上班。初裁结果你们知道,不用多说。回去后跟客户好好解释。祁教授公司上市的事,我联系了一个资深财务顾问。一个审计师事务所和一家银行。   中国人去美国不容易,美国人来中国更不容易。他们正在办签证,最快要到下个月中旬才能过来。我给他们留了律所的联系方式,接下来一段时间先协助他们做一些前期工作。”   “东华集团的事呢?”   刚刚过去的一个多星期,他和艾琳跑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开了很多次会。发回来的备忘录打印出来,不会少于5000页。   辛苦了,肯定要好好休息几天。白晓倩干脆把要问的先问一下,回去后就不再打扰他。   韩均摸了把脸,轻描淡写地说:“那两个加州骗子出局了,滥用控股地位侵害公司利益,侵害其他股东权益。股东大会推选出新的ceo,向法院申请破产重组保护,同时起诉那两个加州骗子,不用上中国法庭,回去后一样要上美国法庭。”   美国破产法对于“保护”的定义是:保证所有债权人的利益得到公平对待,保护债务人在有效资产全部清偿后,免于债务和诉讼纠缠;让债务人继续经营,将所得偿还债务。   对于那些全靠“风投”,没什么固定资产的互联网企业,走到这一步的下场基本上就是“清盘”;ccd不同于互联网公司,有固定资产,可以经营。法院批准其破产重组的可能性极高。   这就意味着他们有120天保护期,在此期间可以继续营业,并提出重组方案,包括银行在内的所有债主不能催债。不过从历史上看,申请破产后,重组成功的少,清盘的多。   东华集团有资金有产品,白晓倩沉思了片刻,低声问:“这么说我们有机会参与重组?”   韩均微笑着确认道:“相对于我们,债主的日子最难过。他们希望ccd能继续存活来还钱,所以ccd申请破产保护后,他们要么追加贷款,要么继续供货。这种例子很多,比如安然公司在申请破产后,就得到了15亿美元的资金;伯利恒和宝丽莱也都拿到了一大笔钱。   可是他们现在既希望ccd能够存活,又不愿意追加贷款或继续供货,于是我提议ccd新决策层搞了个三方会谈,表示了我们希望ccd能够走出困境的意愿,在李总授权范围内作出了一系列承诺。”   这些天忙着江钢的问卷调查,白晓倩真不知道具体情况,追问道:“哪些承诺,结果怎么样?”   “公司可以申请破产保护,个人同样可以。起诉那两个骗子只能把他们赶出局,只能解决掉他们的股权。就算能够在短时间内赢得诉讼,ccd也不会获得任何经济上的补偿。债主不愿意追加贷款。不愿意继续供货,这意味着东华集团是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代表东华集团以放弃起诉。再投入1000万美元为条件,换取ccd公司43%股权。ccd没意见。债主们很欢迎,然后坐下来签署了一份并购重组意向书和一份分期还款备忘录,也就是说李再坤只需要花六分之一的钱,就能获得ccd控股权。”   好好干,ccd是可以盈利的。只要债主不催债,最多五年就能扭亏为盈。   更重要的是,ccd六个债主是全美最大的六个服装供应商兼品牌商。东华集团入主cdd,就意味着通过债务与六大债主建立了紧密联系。   还债方式多种多样,可以还现金。也可以还产品。反正他们的服装全是代工的,同等价格和质量的前提下,给谁代工不是代工?   白晓倩乐了,喜笑颜开地窃笑道:“因祸得福,李总睡着了都要笑醒。公司业务开了个好头,这个案例一定要宣传宣传。”   韩均摇头笑道:“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垂涎ccd的不止我们一家,只是我们占一点先机、有一点优势,必须快刀斩乱麻。尽快完成重组,以免夜长梦多。”   “垂涎有什么用,我们手里它把柄,不跟我们合作就起诉它。不过你说得对。早完事早安生,现在太忙了,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谈完律所的事。韩均直接拉开三菱警车的车门。白晓倩和施玲稚知道他们有事要谈,干脆钻进路虎先走。   “处长。任命文件下来了。副巡视员,不是副厅级侦察员!”   韩均接过文件看了一眼。嘿嘿笑道:“这还差不多,侦察员多难听,搞得像大头兵。”   姜怡扶着方向盘笑道:“师傅,正处提副厅不是一点两点难,别人想当这个‘大头兵’还当不上呢!”   “一个有名无实的官衔而已,不说这些了。崔云海怎么样,他老头不会真被抓了吧?”   “真抓了。”   夏莫青暗叹了一口气,凝重地介绍道:“中纪委立案调查,被带走当天下午就公布了。主要问题好像是在江城担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一家‘电子眼外包’公司的贿赂。”   “电子眼外包公司?”   “05年的时候,市里启动电子警察系统建设,当时国家没有出台相关规范性文件,市里又没这笔资金,于是借鉴其他城市的成功经验,通过公开招标引入社会资金。监控是人家装的,人家肯定要收益,这个收益只能从交通违章罚款中分成。   后来公安部下发《关于规范使用道路交通技术监控设备的通知》,江城市局就全面终止社会公司参与电子警察系统的建设和运行,交管局对该公司产权份额进行了细致的核算和清算,经市财政局和市经信委审批,结清了全部产权抵偿款,把他们清退了。”   韩均不无好奇地问:“人家没赚到钱,人家举报了?”   夏莫青摇头苦笑道:“分成比例很高,百分之三十几,那家公司一年就能从罚款中拿到几千万利润,怎么可能赚不到钱。到底是谁举报的不知道,但应该不是这家公司,并且有其它问题。”   “知不知道收了多少?”   “不会低于1000万。”   不算特别多,同样不算少,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崔云海现在怎么样?”   “组织上没停他职,他自己辞职了。政府不是企业,速度没那么快,现在对外说是请假,其实是在办手续。另外昨天上午,省纪委和厅纪委来了几个人,找我们了解他在‘801’期间的情况,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们实话实说,他们好像不太信。”   平心而论,崔管家真没那么讨厌。   说辞职就辞职,韩均真有些舍不得,不禁叹道:“祸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没那么容易啊!”   姜怡低声道:“师傅,出这么大事。闹得沸沸扬扬,就算让他继续干。他也不会再干的。”   “这倒是,人言可畏嘛。”   韩均想了想。又问道:“801不可能没主任,他辞职,厅里有没有安排人过来?”   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可不说又不行,只能欲言又止地汇报道:“安排了,厅指挥中心的一位副主任,姓王,叫贤宇。现在是代主任,没正式任命。”   “怎么。不太好打交道?”   提起新主任姜怡就来气,撅着小嘴嘀咕道:“不是不好打交道,而是他把‘801’当现役部队了,一来就颁布各种规定。上班打卡,下班摁指纹,今天组织政治学习,明天检查警容风纪。连内务条令都搬出来了,天天跑宿舍检查,谁被子没叠好谁就要挨批。”   韩均若无其事地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以理解。”   “问题他这一套不适合我们‘801’,这么下去思维肯定会被他搞僵化。”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   姜怡急了,拍了拍方向盘嘟囔道:“一会儿说可以理解他。一会说我有道理。师傅,您能不能有点主见?”   “有啊,我的主见是回去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带‘宝玉’溜一圈。等你师娘下班。抱着你师娘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继续做蛋糕。说起来我真没艺术天赋。想挤个花就是挤不好,失败,太失败。”   影响内部团结的话夏莫青不能说,姜怡可不管那么多,一脸不快地问:“师傅,您不管我们了?”   韩均逗弄着一个劲想添他脸的“宝玉”,似笑非笑地问:“生姜,你想让师傅怎么管?跑过去跟他说,姓王的,我一看见你就讨厌,滚蛋,给我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姜怡扑哧一笑道:“当然不行,但您可以找他谈谈,告诉他‘801’跟其它单位不一样,我们要发散思维,我们的思维不能僵化。”   韩均扔下“宝玉”,毫不犹豫地敲了敲她后脑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他思维僵不僵化我不知道,但你思维肯定僵化了。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也不想想,连你都明白的一个道理,厅里会不知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夏莫青猛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问:“处长,您是说王主任只是暂时的,不会在‘801’呆多久?”   “八九不离十,彭副省长和董副厅长一个比一个狡猾,怎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韩均略作沉思了片刻,接着笑道:“让这个王主任过来,一是崔云海辞职,‘801’不能没人管;二是第一轮清查搞出点成绩,立功的立功,受奖的受奖,你们有些飘飘然,给你们上上规矩,让你们清醒清醒;更何况我现在是副巡视员,是领导小组副组长,在安排谁担任主任这个问题上,他们不可能不征求我意见。”   主管“801”的领导小组副组长,怎么可能在人事上没一点发言权?   夏莫青意识到这些天先是想着他能不能顺利提副厅,紧接着崔云海家又出事了。几件事凑一块儿,失去了以往的冷静,一脸尴尬地苦笑道:“处长,我思维也不够发散,要不您也敲我两下。”   韩均忍俊不禁地笑道:“我要是神仙,我肯定好好敲你们几下,把你们全敲聪明。问题我不是,敲只会把你们敲得更笨,所以不能敲。”   “那您还敲我?”   “你是我徒弟,别说敲你脑袋,就算拿戒尺抽你手都是应该的。”   姜怡吐了吐舌头,对着后视镜做了一个极为夸张的鬼脸。   韩均不想欠人人情,并且不管怎么说跟崔云海同事一场,相处得虽然不算特别融洽,但也没什么矛盾,至少在“801”期间没有。   他摸了摸“宝玉”的头,若有所思地说:“夏主任,帮我给崔云海打个电话,就说我要见见他,我要跟他吃顿饭。”   “好的,我这就给他打。”   电话很快拨通了,崔云海听说韩大处长就在边上,当即提出请韩大处长接。   “处长,您回来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显得有气无力,韩均能够想象到他现在的样子肯定萎靡不振,轻拍着“宝玉”回道:“刚下飞机。”   “处长,事情您都知道了,我……我……我不想说什么,我现在真没心情出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墙倒众人推,您不计前嫌,您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已经足够了。”   他就会当官,除了当官什么都不会,仕途完了,整个人就完了。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问:“崔云海,知道我曾给你个取个绰号叫什么吗?”   崔云海在电话那头苦笑道:“崔判官,我知道。”   “以为你不知道呢,知道就好,想当时你多意气风发?回国以来,能被我韩均当成对手,能低一次头的就你崔判官一个。调到‘801’之后,虽然给你改了个绰号叫崔管家,但我非常清楚你并非真服我,而是在利用我,把我哄高兴了,我破案,你拿政绩,可以说我又一次被你耍了,甚至被耍得心甘情愿。”   崔云海被说得很不好意思,急忙辩解道:“处长,我……我确实有那么点小心思,不过我真尊重您,真佩服您。”   “也许吧。”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道:“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老头子有可能坐牢而已,多大点事啊?如果可以换,我宁可我爸这会儿坐在牢里,也不愿意让他出那个意外。至于这个代主任,更算不上什么。   你是法学硕士,如果在美国,跟我一样是j.d,是当法官、检察官或给法官和检察官当助理的人,要么赚大钱。要是赚不到钱,在律师界混不下去,还可以跟奥巴马一样去竞选总统。当警察,就是个笑话。别看我有件白衬衫,你见我穿过几次?”   崔云海岂能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心中一酸,哽咽地说:“处长,谢谢……谢谢……我……”   “听我说完。”   韩均摸了摸鼻子,继续道:“知道美国人为什么喜欢搬家吗,是因为换一个环境就能重新开始。江城呆得不如意,换个地方,中国大着呢,中国不愿意呆可以出国。我们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但我们可以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好父母。   重新开始吧,我又接了一个大业务,手头上有点闲钱,可以借160万人民币给你。不过现在给不合适,暂时存这儿,想通了给我打电话。男子汉大丈夫,要有点魄力,别婆婆妈妈不好意思,就这样了。”   姜怡感动死了,脱口而出道:“以德报怨,师傅,您真伟大!”   韩均又敲了下她后脑勺,没好气地说:“什么以德报怨,亏你在国内接受的系统教育,连个成语都不会用,好好想想,我跟他有什么怨?”   在钟海俊的案子上虽然交过一次手,可细想起来真没什么深仇大恨。姜怡反应过来,悻悻地嘀咕道:“是没什么怨,是我用错成语了。” 第二百零一章 治丧委员会   三楼主卧,翻云覆雨后忘记关落地灯,双层窗框把外界的一切都隔绝了。   橘黄色的灯光在这超大的卧室中,营造出一片柔和的天地。宽大的铜雕大床柔韧而坚挺,落地灯、沙发、茶几、壁橱、大衣镜等一切室内的陈设格局,沿袭十九世纪欧洲皇室的风格。四处透溢着富丽堂皇的气息,连空气都经过专用的换气扇过滤。   二人在大床上相拥而卧,张琳脸上腾起两片红晕,小手温柔地抚摩着他的后背,如呓语般地问:“亲爱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韩均眯着眼睛,睫毛忽闪了一下:“亲爱的法官大人,您这么睿智,怎么会问这么脑残的问题?”   张琳撅着小嘴,声音又娇嗲了三分:“不知道恋爱的女人会犯傻吗,我现在就是傻瓜,就会问这些脑残的问题。”   “因为我爱你。”   “为什么爱我,或者说我哪里值得你爱?”   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问这些没标准答案的问题,韩均抚摸着她光滑细腻的后背,咧着大嘴嘿嘿笑道:“爱不需要理由的,那晚在天台上见你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淡妆素裹、笑容甜美、气质绝佳,并且冰雪聪明、温柔可人,我就爱上你了。就算你不约我吃饭,我也要约你,直到把你约上床。”   “真的?”   “千真万确。”   张琳轻叹了一口气,紧贴在他怀里轻声道:“我们学院于教授跟一个23岁的女学生好上了,要跟他太太离婚。大学同学。结发妻子,孩子已经16岁了。说离就离,我真为他太太难过。”   “我说你怎么会问这些呢。原来有感而发。”   “我也会老的,事实上我已经不年轻了。我知道你现在爱我,但不知道等我到于太太那个年龄的时候,你会不会同样爱我。不是对你没信心,是对我自己没信心,其实我从来就是一个没自信的人。”   女人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胡思乱想,韩均能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轻拍了下她后背,慢声细语地说:“我同样不年轻。早过了一照面就让小姑娘崴脚脖子的年龄。知道生姜怎么说的吗,她说在小姑娘眼里我就是大叔。”   张琳笑逐颜开,禁不住问:“大叔?”   “是啊,真被打击到了,别看瑶瑶已经14,可我一直当自己是孩子,至少有一颗童心。”   韩均拿下巴抚摩着她柔顺芳香的长发,发自肺腑地说:“你担心的事,不会在我身上发生。不管我之前有多么不堪。有一句非常诗意的话,用来形容我很贴切。”   “哪句话,怎么说的?”   “千帆过尽后的顿悟,基本都有旷世绝恋的基础。有诗意吧?刚认识你时没想那么多,现在回过头看,我发现从决定回国的那一刻。从见到你的那一瞬间,一个爱情传奇就开始了。并且我深信只会是喜剧。绝不会是悲剧。”   千帆过尽后的顿悟,用来形容他确实很贴切。   张琳心里美滋滋的。枕在他胳膊上吃吃笑道:“看来我很幸运,没成为前任。”   “至于前任,其实在认识你之前,我有近两年没交过女友,从西郊分局看守所出去之后就没交过。只是偶尔……偶尔……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不高兴,但我更不能骗你。再之前那些,因为瑶瑶的原因,在交往前都先会确认下她会不会要求结婚。所以白晓倩总开玩笑说,她绝不会跟不以结婚为目的的男人交往。”   张琳微微地下头,用蚊子般地声音说:“不用说对不起,因为我有过两次失败的感情经历。就算没有,我相信我也会接受这一切,正如你说的,爱不需要理由。”   韩均吻了下她额头,感叹道:“其实幸运的是我,要不是那两个家伙没眼光,我怎么可能拥有你,拥有现在这美好的生活?”   那些事一直想说却不敢说,不好意思开口。   憋在心里太难受,今天无疑是个机会,张琳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地说:“第一次失败是在科大的时候,他是学生会的一个副部长,比我高一届,长得蛮帅,我那时候比现在更傻,相信他的话,后来……后来他认识一个领导家的女儿,为了成为选调生,跟我提出分手。”   谁没有过去,韩均是一个在美国接受过系统教育的成年人,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喜欢就是喜欢,不会想那么多,紧搂着她赤-裸的娇躯劝慰道:“因为一官半职就背叛感情,这不是失败,这是你的幸运,更是我的幸运。”   张琳吟着眼泪,抱着他的脖子啜泣道:“可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最宝贵的……”   “不许胡思乱想,什么最宝贵,感情才是最宝贵的。”   她梨花带雨地问:“你……你真不生气?”   “生气,气他伤害你感情,仅此而已。至于其它,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我会有那些封建思想吗?更何况你是上当受骗,我是屡错屡犯、屡犯屡错,连瑶瑶都14岁了,要说因为这种事谁对不起谁,我做牛做马给你还八辈子都还不清。”   “谢谢。”张琳感动不已,情不自禁地吻了吻他脖子。   这种事不让她说出来,她肯定会胡思乱想,韩均揉捏着她的翘臀,鼓励道:“另一个家伙呢?应该是在美国吧?”   “嗯。”   张琳像受伤的小兔子一样钻进他怀里,怯生生地说:“我刚到美国,人生地不熟,英语又不好,他很热情,帮了我很多忙,后来他疯狂的追,天天去实验室外面等,虽然比我大很多。可当时真的很寂寞,就……就……就住到一起。   再后来有一次回国探亲。从香港转机,没直飞江城。经过gz时去看一个同学,你认识的,就是去年结婚的那个。在她们学院的聚会中,无意中发现他原来早结婚了,在国内有妻子和孩子……”   “所以你就回国了?”   “我不想当第三者,更不想被别人欺骗,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回到江城,听说科大要聘请一个化学教授,我就给我以前的导师打电话。”   “我以为我的经历很坎坷。原来你同样坎坷。嗯,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因为受过很多伤,经历过很多事,所以我们的爱情坚如磐石。”   说出来了,心里舒服得多。   张琳又情不自禁吻了一下,韩均陡地翻到她身上,俯身吻住了她惊喘不已的红唇。双手痴痴缠缠地抚着她滚烫的身躯,似有一股将她揉地体内的强烈渴望,以求得一个玉石俱焚的美感。   她意乱神迷地攀附着他的颈项,身子贴合着他矫健的身躯。他吻得她天旋地转,几乎要窒息而死。   紧接着,两具身体完美地契合在一起。他感到其中不一样的美好,仿佛整个灵魂都在战栗。在她紧紧的包夹中,卖力地动作起来。仿佛弹奏着一曲雄浑壮阔的乐曲,华美而欢畅。坚固的铜雕大床都在这动人的乐章中,开始“吱呀吱呀”地摇动……   或许因为把一直憋在心里的事说出来了,张琳同样有种不一样的体验。潮起潮落间,她像迷失了自我,从未有过的,发狂地颤声呻-吟起来。   韩均也陷入癫狂,不管楼下有没有人,任由她叫喊,闭上眼睛疯狂地动作,如同汹涌地潮水,一**地拍打着岩石,最后把浪花狠狠地抛向高空,粉碎。   那浪花就是她的叫声,时而哽咽,时而高亢,在他动作的指挥下,唱出动人心弦的天籁之音。   最后,这天籁之音在他野兽般的嘶吼中,拔到云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躯壳在无意识地抽搐与悸动。   “完了完了,生姜……生姜……生姜在楼下,她……她肯定听到了。”   韩均同样气喘吁吁,若无其事地笑道:“怕什么,这房间……这房间隔音,而且隔一层呢。”   梅开二度,筋疲力尽。   二人相拥而眠,这一夜睡得很甜,很香。直到手机不厌其烦的吵闹,韩均才睁开惺忪的双眼,才发现天已大亮。   电话是彭副省长打来的,不能不接,哈欠连天地问:“彭厅长,您怎么亲自给我打电话?”   “时差没倒过来?”   “倒过来了,就起床,您有什么指示?”   彭副省长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韩均,江子跃同志医治无效,于今天凌晨5点26分不幸逝世。厅里等会儿要开个会,研究下治丧事宜,我希望你能够出席。”   天大地大,死者为大。   其它会可以不参加,这个会不能不参加,韩均睡意全无,蓦地起身道:“几点开始,我现在去来得及吗?”   “时间定在9点10分,来得及。”   “好的,我马上到。”   张琳翻过来,慵懒地问:“亲爱的,什么事这么急?”   “江厅长去世了。”   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张琳急忙道:“那你快去,我自己开车上班,下午也不用去接。”   “好的,记得路上慢点。”   洗澡,换衣服,跑到一楼厨房随便找了点吃的,开车赶到公安厅正好9点。他从来没来过,生怕站岗的武警不让进,一个见过他的厅办公室干警一直守在大门边。   在干警带领下来到三楼,小会议室里已坐满人,在家的厅党委成员、副巡视员和副侦察员几乎全到了。   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韩均也不打招呼,在角落找了个位置。见别人手里都有支笔,有个本,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又起身走到门外,管那个干警要了一支笔和一本会议记录。   “能到的基本上全到了,博华同志,正式开始。”   “是。”   政治部李主任朝彭副省长重重点了下头。翻开小本子一脸沉痛地说:“各位,首先我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正式通报一个噩耗,江子跃同志因病经医治无效。不幸于今日凌晨5点26分与世长辞,享年54岁。说英年早逝不算为过,就比我大一岁,而且一直工作到最后,直到临终前还在念叨‘801’。”   虽然在座的有一个正组长和两个副组长,但真正属于“801”的就韩副巡视员一个人,众人下意识的朝他看来。   不说点什么不太合适,韩均暗叹了一口气,一脸追悔莫及地说:“没想到这么快。昨天虽然刚从美国回来,但有很多时间,我应该去看看他的。”   彭副省长摸了摸下巴,低声道:“医生估计能坚持到这个月底,我们也没想到这么快,小韩,别懊悔,有这份心意就行了。博华同志,继续。”   李主任接过话茬。继续说道:“江子跃同志临终前留下话,要求丧事从简,不成立治丧机构,不召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其它要求我们会尽可能遂他的心愿,唯独这件事不行。他是巡视员,是我们公安厅党委成员。是一心为公,积劳成疾。不幸去世的,理应享受正厅级干部的身后待遇。”   人已经走了。不管以前有什么矛盾,这个时候可不能不表态。   一个副厅长举手道:“李主任说得对,必须成立治丧委员会,该在什么级别的报纸上登逝世消息,就在什么级别的报纸登。遗像、简要生平、任职经历,一个不能少。不然不仅对不起我们自己的良心,更没法向亲属交代啊!”   中央有《关于党员干部带头推动殡葬改革的意见》,曾转发过民政部《关于**员应简办丧事、带头实行火葬的报告》,转发过中央顾问委员会27位老同志《关于取消向遗体告别仪式的建议》,下发过《关于党和国家高级干部逝世后丧事改革的通知》……   内容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禁止党员、干部在丧事活动中大操大办、铺张浪费和借机敛财。规定除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在国际国内有重大影响的同志外,“一般”不成立治丧机构,不召开追悼会。   甚至详细规定,如因特殊情况确属必须开追悼会的,规模要加以控制,以不超过二三百人为宜,追悼会的会场应力求简朴。   很多规定能得到执行,关于干部身后事的规定却很难得到贯彻执行。别说正厅级干部,现在连很多正处副处级老干部去逝都成立治丧委员会,都搞遗体告别仪式。   虽然没人跟死人计较,但现在上面查得很紧。   前省政法委副书记刚被抓,中央巡视组仍驻扎在江城,公安厅不能不谨慎,彭副省长干咳了两声,抬头道:“厅机关副厅级以上干部基本上都在,成不成立治丧委员会,搞不搞遗体告别仪式,我们举手表决一下。”   集体决策跟领导决策是不一样,尤其在这个问题上,比党委会的决策都管用。韩副巡视员不明所以,第一个举起右手。   有人带头,一只只手陆续举了起来。   “既然同志们都没意见,我们讨论下治丧委员会组成人员……”   你一言我一语,一个由彭副省长亲自担任主任委员,其他厅党委成员担任副主任委员会,副厅级以上干部担任委员的治丧委员会成立了。   让韩均倍感意外的是,这个临时性的治丧委员会也要有个办公室,并且一致认为设在江子跃同志最挂念的“801”最合适,最有意义。而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副巡视员,在兼任委员的同时居然被推选为治丧委员会办公室主任,代表省厅全权负责治丧事宜。   遗体在医院,亲属悲痛欲绝正泪潸潸的在等。死者为大,这个时候推脱拒绝实在说不过去。   开一次会,上一次当。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当,但韩均感觉肯定上当,暗暗发誓以后坚决不来公安厅,坚决不参加任何性质的会议。   牢骚归牢骚,想法归想法,事情必须要做,这边一宣布散会,他就走到彭向远身边问道:“彭副省长,这个丧该怎么治,这个办公室主任该怎么做?我没经验啊,连葬礼都很少参加。”   “放心,李主任会安排人协助你的。”   彭向远拍了拍他胳膊,又一脸感慨地叹道:“小韩,如果子跃同志在天之灵知道你亲自担任治丧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并且办公室就设在‘801’,他肯定很高兴,很欣慰。我要去省里开个会,先走一步,你们忙,赶快跟亲属联系,别让人家等。”   他走了,政治部宣传处的处长来了。   称呼韩巡视员不合适,一是不好听,不顺口。二是副的,带上副字更不好听,更不顺口。   王处长干脆依然以处长相称,掏出一份清单:“韩处长,我们现在就要做的有三件事,首先去医院慰问家属,安排人员协助家属联系殡仪馆,确定告别仪式的大厅和告别仪式时间。然后下发关于成立江子跃同志治丧委员会的通知,同时组织人员查阅江厅长的档案,起草生平事迹,定稿后送家属及生平介绍人审查,并发布讣告……”   太麻烦了,韩均一脸不耐烦地说:“王处长,我没经验,你怎么说怎么办,我全听你的。” 第二百零二章 英雄赞歌   丧事不等人,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清单上规定的所有事。   纪委“双规”不到韩副巡视员,治丧委员会同样“双规”不到韩副巡视员,去医院慰问完哭得肝肠寸断的家属,就又当起了甩手掌柜。   只要挂个名,人在不在真无所谓,事实上他不在反而方便很多。   厅政治部宣传处王处长心照不宣准备近两个月,等的就是这一刻。韩副调研员刚回家做蛋糕,便毫不犹豫接过指挥权,在厅指挥中心副主任、“801”代主任王贤宇及“801”副主任夏莫青的协助下,轰轰烈烈地拉开治丧帷幕。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韩均眼花缭乱。   第二天上午,省委发文追授江子跃同志“优秀**员”称号!   号召全省广大党员干部特别是公安系统干部要以江子跃同志为榜样,学习他牢记宗旨、淡泊名利、心系公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公仆情怀,始终保持**人的政治本色;   学习他爱岗敬业、认真负责、脚踏实地、开拓进取的崇高精神,敢于面对困难和挑战,把工作当学问去研究、当事业去追求;学习他身正为范、清正廉洁、无私奉献的高尚品格,永葆**员的先进性……要在全省广大党员和干部职工中开展向江子跃同志学习的活动。   江子跃活着时都说过人死如灯灭,死都死了,要这些名声何用?   韩均从宝贝徒弟手里接过文件看了一眼。什么没说,继续跟感情越来越好、称呼已由“亲爱的”变成“老婆”的张琳唱《天仙配》。**心蛋糕。   第三天下午,公安部追授江子跃同志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雄模范称号!   以公安部名义发唁电。以公安部部长、公安部政治部名义分别送花圈,在《人民公安报》上发讣告。一位在江城检查运动会安保工作的副部长,代表部领导亲切慰问家属,并参加了第四天上午8点半准时举行的遗体告别仪式。   江子跃安详地躺在鲜花丛中,身上覆盖着党旗。   偌大的告别厅成为花的海洋,省委、省人大、省政府、公安部、省政法委、省公安厅、省高检、省高法、司法厅、**江城市委、市人大常委会、市人民政府、市公安局……等两百多个单位和个人敬献花圈。   里面摆不下,只能往外面摆。   追悼会由治丧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李博华主持,治丧委员会主任委员彭副省长致悼词,女儿江慧如致道别词。   哀乐声中。前来吊唁的领导和各界人士排队缓步进入吊唁厅,向江子跃遗体深深三鞠躬。   原计划丧事从简,无奈江子跃巡视员事迹太感人,计划两百人规模的遗体告别仪式起码来了两千人。   其中一个小插曲把携张琳一起参加告别仪式的韩均搞得目瞪口呆,彭副省长刚致完悼词,外面突然响起警笛,一辆警车当那么多领导和亲朋好友面,一直开到告别厅门口。   两个来自“801”的干警闯进仪式现场,在搞清楚情况的厅领导同意下。向对“801”一直念念不忘的江子跃同志遗体汇报,“云山案”一小时前顺利告破!   云山县政法委书记、云山县公安局局长都跟来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在其它问题上或许可以弄虚作假,在这个问题上谁也不敢开玩笑。并且当那么多领导面,在那么严肃的场合。真有股“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意味。真有股“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悲壮。   接下来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事迹报告会。   正在进行的这一场规格最高,即将结束江省之行的公安部陈副部长出席。省政法委钱书记、省委宣传部顾部长、副省长兼公安厅长彭向远等领导来了好几位。   领导、家属、同事、部下轮流上台,用鲜活的事例讲述英雄生前的点点滴滴。感动台下的每一位听众。   “子跃……子跃全身心扑在他所热爱的公安事业上,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他爱人站在讲台上,难抑心中的悲伤,眼含泪水哽咽地说:“我为有这样的丈夫感到骄傲,我为慧如有这样的父亲感到自豪。子跃虽然走了,但我知道还有千千万万个江子跃式的公安民警像他一样舍小家、为大家,为严厉打击各类犯罪活动,维护一方平安默默地奉献着,他们在继续着子跃未尽的事业……”   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过后,董副厅长作为同事代表上台,无比沉痛地说:“他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对他而言履行职责就是感恩,主动源于责任,责任源于忠诚。被确诊身患癌症,但他不顾病痛折磨,仍以顽强的毅力坚持工作,不夸张地说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801’……   青山埋忠骨,史册载功勋,让我们用心缅怀、牢牢记住我们的战友江子跃同志。我们将不畏艰险,沿着他未完的足迹,在打击犯罪、维护人民群众生命和财产安全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江子跃因“801”极尽哀荣,“801”也因为他如日中天。   作为“801”的一员,作为名义上的治丧委员会办公室主任,韩均有义务有责任上台说几句。   如果在美国,他肯定会说几个笑话,没有都要编几个,博得大家一笑。然而这是中国,该悲痛的时候必须悲痛,如果不悲痛不伤心就是对逝者不尊重。   他不想说那些违心的话,不愿意念政治部王处长准备的发言稿,回头看了一眼主席台上的领导,扶着讲台抑扬顿挫地说道:“鲁迅曾说过。没有英雄的时代是可叹的,需要英雄的时代是可悲的。因为只有无数人需要被拯救的时候。英雄才会应世而生,正义之心亦是如此。”   他的“失败论”在江省公安系统已经传开了。彭副省长真后悔非要他上台,生怕他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口无遮拦,又抛出什么奇谈怪论。   在江城这些天,不管谁提到江子跃都会带上“801”。   陈副部长刚开始没在意,看到公安厅为江子跃申报二级英模的材料时,才知道“801”是一个什么样的单位。参加完遗体告别仪式之后,就怀着极大兴趣主动要求去“801”视察。   省厅求之不得,彭向远副省长亲自陪同,董副厅长亲自讲解。   他被一个个案例震撼到了。简直无法想象一个由四十多个年轻干警组成的办案单位,竟能在短短几个月内破获那么多起积案。   他对讲台边这位曾在美国担任过地方检察官、曾参加过中美执法联合联络小组谈判、曾帮江省企业打赢一场又一场“洋官司”的三级警监很好奇,想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有人说我们的时代是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我们所崇拜的都是那些所谓的明星,俊男美女,这和平时代没有英雄。但在我看来这个时代并不缺少英雄,只是我们都缺乏了信仰和敬畏之心。”   他真是话不惊人死不休,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接着道:“随着时代发展,经济水平提升。不断膨胀的欲念使很多人迷失了自我。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很多的警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抛弃了自己的使命,做出鱼肉百姓的事。这些阴暗面被媒体无限放大。使得警方的公信力降低到零点。   但正是这样的时代,请不要忘记,还有更多的警察肩负使命。用生命去完成他的誓言,去履行他的责职。比如江子跃巡视员。从警几十年,侦办和督办过的大案要案无数。身患绝症仍坚持工作,‘801’的人员、经费、编制和相应的规章制度,全是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完成的。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除夕前,我们抓捕到一个涉嫌杀人分尸的嫌犯。大半夜的,他不放心,硬是抱病赶到西郊植物园,直到我们把嫌犯移交给黄港市局他才松下口气。   之后拉着我手说了很多,全是关于‘801’未来的规划。在第一轮积案清查中奔赴几万公里,顺利抓获五名命案嫌疑人的行动科,就是他在那天夜里提出成立的。   众所周知,我是一个律师,调到公安厅之后又参与破获过很多案子,并且全是命案。死亡见得太多,可以说我不是一个特别容易感动的人,但江子跃巡视员真让我很感动,我认为他就是英雄!”   掌声再次响起,彭副省长这才松下口气。   跟韩副巡视员前几天暗暗发誓以后坚决不去公安厅参加任何性质的会议一样,他也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他上台讲话,一惊一乍的,真能吓死人。   开完英模事迹报告会,陈副部长没急着走,在省领导和厅领导的陪同下来到会议中心的接待室,笑看着韩副巡视员问:“韩均同志,我打听一下,你们‘801’的第二轮清查行动什么时候开始?”   目的达到了,彭副省长和董副省长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站在一边笑而不语。   “正如陈部长您知道的,我们‘801’不仅仅破案,同时承担着培训任务。接下来一个月,要对上一轮清查进行一次总结,吸取失败教训,总结成功经验。同时会安排第一批人员,去fbi纽约分别、纽约市警局和新泽西州蒙哥马利市警局交流。”   韩均盘算了一下,接着介绍道:“我们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正式清查之前要认真研究案情,第二轮清查最快要一个半月后才会开始。另外按照厅里安排,上半年只有这两次大行动,因为下半年要清查上半年未破获的现发命案,此外我们会邀请包括华人神探李昌钰先生、马里兰州法医检察官甘晓岚女士在内的刑事技术专家,进行更专业、更深入的培训。”   陈副部长禁不住回头笑道:“上半年清查陈年旧案,下半年清查上半年未破的现行命案。破案培训两不误,命案破获率又能得到保证。彭厅长。董副厅长,你们算盘打得很漂亮啊!”   彭向远很谦虚地笑道:“陈部长。积案清查没先例可循,从5个人的积案清查组,到现在的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可以说是在摸石头过河,在慢慢摸索。在这个过程中厅里只有支持,只有想方设法创造条件,具体工作都是江子跃同志、韩均同志和夏莫青等同志做的。”   “摸出了一个这么有战斗力的单位,非常了不起啊。”   陈副部长转身拍了拍韩副巡视员的胳膊,似笑非笑地说:“韩均同志。部里特别是刑侦局,对你们的积案清查非常感兴趣。计划由刑侦局一位副局长带队,率领一批部聘刑侦专家过来观摩,我代表部里征求下你的意见,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等韩均开口,彭副省长便脱口而出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热烈欢迎。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来观摩观摩。专家们还以为我们弄虚作假呢。”   “彭厅长,你多想了。‘801’的成绩,部里是肯定的。之所以派人观摩,是想总结下相互之间有哪些差距。这些差距又有多大。要知道你们正在打造的是一全新的刑警队伍,培训的是一批新型的刑侦人才。意义很大,部里很重视。”   来一批专家多麻烦。韩均禁不住提醒道:“陈部长,我们‘801’真算不上全新的刑警队伍。只是更专业。只破命案,像纽约警局的凶杀组一样。术业有专攻,不干其它事。”   “部里感兴趣的就是这个专业化,小韩同志,你就不要谦虚了。另外以后其它省份要是发生大案要案,部里可能会请你们过去协助,这对你们是个机会,该显身手的时候就大显身手,让‘801’这个代号名副其实。”   ……   送走陈副部长,开完一场又一场英模事迹报告会,一切又归于平静,“801”主任的人选正式提上日程。   知道在警务室二楼找不到他,董副厅长和政治部李主任像省法制办严主任一样亲自登门拜访,品尝了几块韩大厨亲手烘焙的曲奇,正式进入话题。   “小韩,陈副部长对‘801’评价很高,一些领导尤其刑侦专家不太相信,提出去年全国有十几起死亡两人以上的恶性命案没破,想随机挑选一两起让我们‘801’去试试。甚至有领导别出心裁的提议,让‘803’也随机挑选一两起,比比高下。”   闲了好久,是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韩均故作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比赛没问题,关键有没有奖品。”   “恶性命案,破了能没奖励?”   董副厅长放下曲奇,煞有介事地说:“你们去代表的不仅仅是‘801’,同时代表省厅。只要能把案子破了,能给我们江省公安厅争光,部里没有,厅里都有。”   韩均强忍着笑,紧盯着他双眼一脸认真地问:“厅里会给什么奖励?”   这个问题真把董副厅长给问住了,立功受奖他不感兴趣,那点奖金他更看不上。他已经副巡视员,已经三级警监了,又没法再升职晋衔,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能让他动心的奖励。   李主任是搞政治工作的,说白了就是研究人。   他对眼前这位研究得非常透彻,指着他笑骂道:“韩均,别拿董厅长开涮了,我知道你不在乎什么奖励,去破案就当旅游,就当去散个心。有句话怎么说的,穷人玩命活着,有钱人活着玩命。   只不过你的‘玩命’方式跟其他有钱人不太一样,不像他们玩自己的命去飙车、去爬珠穆朗玛峰、或弄条帆船去航海。你是玩别人的命,去破命案、去抓凶手,比他们更刺激、更有成就感、更有格调。”   韩均猛拍了下大腿,哈哈大笑道:“知我者,李主任也!就冲您这番话,这活儿我接了,什么案子,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出发?”   董副厅长一脸不可思议的问:“你真当玩?”   “您和李主任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告诉别人,要是个个都知道我对待命案这么不严肃,肯定会影响到我的形象。”   看着他这副振振有词的样子,董副厅长彻底服了,没好气地说:“破案不急,反正不是我们自己的案子,又不是现发命令,当务之急是把人员配齐。你不管不问,全靠小夏一个人撑着,这么下去可不行。”   “不是有王主任吗?”韩均明知故问道。   “他不适合担任‘801’主任,让他过来只是权宜之计。”   李主任接过话茬,慢条斯理地说道:“政法委钱书记看完第一轮清查的汇报材料之后,认为厅里对‘801’不够重视,认为在人员编制上太保守。现在想想当时是太保守了,只考虑警力下沉,没考虑到实际工作需要。经编办同意,再增加一个副处级编制,一正二副。”   第一轮清查时夏莫青几天几夜没睡好觉,人手确实不够。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饶有兴趣地问:“那您二位有没有合适人选?”   “小韩,我们是这么考虑的,主任不一定非要会破案。崔云海不会破案,辞职前不是干得很好吗?只要能够管理好,协调好,搞好思想工作和后勤工作,就是一个称职的‘801’主任。”   “把崔云海请回来?”   “别开玩笑,说正事。”   李主任从包里掏出一叠履历,指着最上面一张笑道:“江慧如同志你应该不陌生,毕业于警官学院,一直在女子强制戒毒所也就是以前的女子劳教所工作,从普通民警干起,先后担任过副中队长、中队长、副教导员、教导员,现在是副政委。   继承子跃同志遗志来‘801’工作是她的心愿,而且确实很有能力,是省五一巾帼奖章荣誉称号获得者。如果你没意见,就调她过来担任办公室代主任。”   厅政治部太厉害了,搞完悲壮煽情的遗体告别仪式,开完一场又一场事迹报告会还不够,还要把人家女儿调过来继续谱写英雄赞歌。   韩均佩服得五体投地,啼笑皆非地说:“江厅长的女儿,肯定虎父无犬女,我怎么可能会有意见。”   最担心他不近人情,翻脸不认人不同意,没想到居然一口同意了。   李主任很高兴,把剩下的履历往他手里一塞:“小韩,副主任不能不会破案,你是专家,你看人最准,你感觉谁行就是谁。”   清一色的刑侦支队长或副支队长,只有一个分局刑侦副局长和一个县局刑侦副局长。   在人事问题上韩副巡视员没有任何原则性可言,翻看了一遍,直接抽出机场公安局刑侦支队长张祥的履历,理直气壮地笑道:“我就认识他,合作过一次,并且合作的很愉快。”   调厅直的人比调市局的人方便得多,李主任同样一口答应道:“张祥不错,在机场干得有声有色,让他在那儿是屈才了。今天就下通知,让他明天8点准时过来报到。” 第二百零三章 灭门血案!   周四上午8点,警务室门口多了三辆警车。   总是很严肃的王主任,一反常态地露出笑脸,同夏副主任一起站在车边与一男一女两位二级警督说话。   女警督不陌生,这段时间见过好次,江子跃巡视员的女儿、省女子强制戒毒所副政委江慧如。男警督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可想了半天又想不起来。   邓南晴趴在窗户边偷看了一会,回头道:“詹老师,江政委应该是来参观的,江厅长为‘801’做了那么多,我们这儿可以算她半个娘家。”   虽然丧事有些夸张,宣传有些过,但必须承认江子跃值得尊敬。   同样是人民警察,监狱劳教民警跟公安民警是没法比的,这一点从公安和司法两所警校学生就业上可见一斑。   司法警官学院一百名学生能够有十名入警已经很不错了,而不管十几年前还是现在,省警官学院一直能够保证学生就业。因为是按需招生,每年招生前与各市局协调,需要多少招多少,从哪儿招回哪儿去。只要在学院成绩不是特别差,基本上都能通过入警考试,基本上都能够成为公务员。   江慧如当年念得是省警官学院,不是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毕业后却没能进入公安系统,而是进入司法系统,成为当时的省女子劳教所一名劳教民警。   对这段历史董副厅长记忆犹新,在事迹报告会上声情并茂地说,时任省厅刑侦局局长的江子跃巡视员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去省外工作,要去系统外工作。认为老子在公安厅。女儿不能也在江省公安系统。   对普通人而言有选择已经很不错了,但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这一点确实不容易。这个算不上事迹的事迹真很感人。   如果他父亲活着,现在肯定是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副组长甚至组长。   詹升荣暗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算起来icpo跟江政委在一个系统呆过,都是司法警察,当时好像是专业技术警衔,调到省厅之后才转成行政警衔的。”   “如果在公安系统,警衔肯定晋升得没现在这么快。”   谭雁冰不无羡慕的笑了笑,又若有所思地说:“那个男的我真在哪儿见过,越看越面熟。不会是刑侦局的人吧?”   孙大勇记性比他们好,点上根香烟笑道:“什么刑侦局,跟我们一起参加过借调考试,好像坐二科李月后面。”   邓南晴恍然大悟,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沙志会敲了敲玻璃门:“各位,9点整会议室开会,欢送王主任,欢迎江主任和张副主任。”   谭雁冰惊喜地问:“沙政委。阎王爷要走了?”   除了夏莫青,“801”的领导都有绰号。   韩大老板叫“icpo”,姜怡叫“小魔女”,走了的崔云海叫“崔管家”。齐兆友叫“尸魔”。   纸包装火,王思强三年前的“壮举”不知道谁打听到了,渐渐传开。连icpo都敢整。甚至关了四个多月,胆子不是一点两点大。被私下里誉为“王大胆”。   王贤宇代主任同样狠,一来就把上上下下搞得怨声载道。人送绰号“阎王爷”,跟王思强并称“二王”。   人家虽然要走,可依然是厅指挥中心副主任,沙志会急忙提醒道:“小声点。”   “明白。”   正说着,韩大老板带着他那只很久没见过的狗从马路对面跑过来。   几位主任迎上去打招呼,韩均握了握王贤宇的手笑道:“王主任,这些天让你费心了,上面那些家伙一个个得意忘形,要不是你,不知道要嚣张到什么样。”   “韩处长,我就是来当坏人的。”   王贤宇回头看一眼,不无感慨地说:“你们干出那么大成绩,厅里早预料到会有领导来视察。在我们看来很正常的一些事情,领导们却不一定顺眼,这些问题必须考虑到。陈副部长、政法委钱书记和宣传部顾部长都来过,他们很满意,可以说我任务完成了。”   韩均打趣道:“欺上瞒下?”   “韩处长真会说笑,都是为了工作。”   考试没考进来,却直接调来了,并且一来就担任副主任。组织部门正在考察,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就会由现在的正科级变成副处级。   张祥激动不已,立正敬礼道:“韩处长好!”   “老朋友了,别这么严肃,再说我又没穿警服。”   韩均拍了拍他胳膊,旋即转身道:“江主任,又见面了,你母亲还好吧?”   能从司法系统调到公安系统,能从正科提为副处,江慧如同样激动,可是看见他就想起父亲,吟着眼泪道:“好,好,她让我代她谢谢您为我父亲,为我,为我们一家所做的一切。如果方便的话,她想请您吃顿饭,好当面感谢。”   “以后是同事了,谢什么谢?”   她情绪不太好,韩均干脆回头道:“夏主任,‘801’不是其他单位,不用搞那些繁文缛节,什么欢送会、换送会就不用开了,你上去宣布一下,先介绍张副主任给大家认识,我跟江主任聊聊,一会儿再上去。”   处长的话就是命令,夏莫青毫不犹豫答应道:“是!”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韩处长,有什么事打电话。”   王贤宇倒也是个爽快人,知道自己在这儿不受欢迎,干脆打了个招呼,钻进警车直接回公安厅。   来“801”是有故事的,江慧如知道身边这位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三级警监,不让开欢迎会不是不重视她,反而是重视的一种表现。因为一般人他根本不会搭理。不会像现在这样跟她单独聊天。   走进植物园,韩均感叹道:“崔云海这个人啊。我真小看他了。昨天李主任跟我说要把你调来时,我以为是厅里的决定。直到晚上他给我打电话。才知道全是他一手导演的。算无遗策,真是块当官的料,可惜了!”   江慧如一脸尴尬地说道:“我们两家处得很好。”   “他跟我说过,说跟你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小时候过过家家。要不是你后来眼界高,看不上他,现在很可能称呼你崔夫人,而不是江主任了。”   江慧如扑哧一笑:“处长。您别开玩笑了,他才不会这么说呢。”   韩均信口开河是有原因的,见她露出笑容,意味深长地说:“江主任,崔云海需要振作,你同样需要振作,只有振作起来才能干好这个代主任。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很难过,因为我经历过,一天之内。同时失去父母,那滋味真难受。可是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依然要活。”   “处长放心,我会振作的。我能熬过去,不然我也不会听崔云海的话,主动要求调到公安系统。调到‘801’来。”   “这我就放心了。”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一边沿着植物园蜿蜒曲折的小路往前走。一边循循善诱地说:“工作上的事我不大管,就算管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一是你完全能够胜任这个职位。二是在护理你父亲期间,对‘801’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再就是有崔云海给你当参谋。并且你父亲为‘801’付出那么多,大家对你父亲很尊敬,对你也会很尊敬,不像别人来要想方设法树立威信,有很多优势条件。”   江慧如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爱人和崔云海也是这么说的。”   “这说明聪明人很多,不光我韩均一个,不能小看天下英雄。”   韩均笑了笑,接着道:“夏莫青很好相处,很识大体,相信你们能够合作愉快。张祥是我在江城为数不多的朋友,把他调到‘801’现在想来有些鲁莽。因为他一直担任主官,没怎么担任过副职。好在‘801’是纯办案单位,他又喜欢破案,应该不会跟你发生什么矛盾。   生姜你见过的,被我惯得不成样子了。该怎么管就怎么管,不要有什么顾忌。在教育晚辈这个问题上,我挺佩服你父亲的,不下点狠心不行,最多让她在‘801’呆到年底,然后找个机会让她去该去的地方。”   江慧如嫣然一笑道:“处长,崔云海说得一点不夸张,我发现您真把她当女儿养。”   “这也是一种缘分。”   韩均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转身道:“该说得都说了,上去吧。彭副省长想让我们出去给厅里长长脸,等会儿有个案情分析会,你和张祥一起参加。”   出省协助办案,这是一件大事,据说要跟“801”比高下,江慧如忍不住问:“我听说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周四,明天周五,下周张琳正好没课,要去当然一起去,我打算明天下午出发。”   “您和张教授真恩爱。”   “谢谢。”   上午9点整,本应该开的欢迎会没开,简单介绍一下,被点到名的人全部来到指挥中心,召开第一轮清查行动后的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二科、三科都来人了,肯定有大行动。   代表四科参加会议的邰超和刘化峰兴奋不已,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迫不及待地打开笔记本电脑。   对韩大处长有大恩的云山刑警李思进和秦超龙,利用省厅给的十个技术民警名额免试进入“801”,被安排在王思强的二科,有露脸的机会自然不会忘记他们。   江慧如和张祥第一天上班,第一次参加案情分析会,表现得很谦虚,翻开会议记录,拿起笔坐在韩大处长身边,不像干警们那样一个个抱着个笔记本电脑,搞得像公司白领开会。   “诸位,接下来要清查的案子,不是我们江省的,是东山省海滨市的,也就是说我们要出省协助办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岂能不明白出省协助意味着什么,一个个露了会心的笑容。   韩均话锋一转。一脸严肃地说:“各位肯定认为协助不是我们‘801’的风格,放不开手脚。很多事想干不一定能干,很多线索想查不一定能查。但请各位记住,一个好的凶杀案探员不可能存活于真空中。对环境不了解,人生地不熟,有再大本事都没用。   就像福尔摩斯,假如他真存在,假如他依然活着,把他请到江城来,不给他任何资源。他同样破不了案。侦探斗智那是推理小说,警察要是像他们一样破案,别说99%的命案破获率,恐怕连9%也达不到。所以到了之后,你们要与同行搞好关系,要是没有他们帮助,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灰溜溜回来。”   陈副部长才来视察过,这就要出省协助办案。肯定是部里的安排。   有个顺口溜叫“政保出人才,预审出口才,刑侦抬棺材”,在其它地方确实是这样。搞刑侦没什么前途。但“801”不是其它地方,有的是办案机会,只要能破案。同样有前途,同样能出人才。   众人兴奋不已。异口同声地应道:“是!”   “生姜,开始吧。”   “好的。”   姜怡从昨天下午就开始研究。一直研究到深夜,对案情很了解。   点开已连上投影机的笔记本电脑,豪不怯场地介绍道:“去年7月29日上午7点30许,东山省海滨市共富区居民陈某来到临海村中心路69号,准备找他的亲戚———海滨新华水产公司总经理张继军谈水产收购事宜。来到张继军家门口时,发现大门虚掩。推开门,眼前出现了一幕惨绝人寰的场面:张继军一家三口全部躺在血泊之中。”   “死亡三人,灭门血案!”   “是的。”   姜怡调出现场照片,面无表情地介绍道:“被害人张继军在当地非常有名,是省人大代表。接到报案后,东山省公安厅副厅长、刑侦总队队长、副总队长,市公安局局长、副局长等领导,相继带领刑侦和侦技人员赶赴现场,开展现场勘查和调查访问工作。   由于此案有3名被害人,并且是一家三口,在当地造成极大影响。为尽快破案,打击犯罪分子嚣张气焰,省、市公安机关成立联合专案组共同侦破此案。   当晚11时35分,省公安厅杨副厅长、市公安局陈副局长在共富区左家桥派出所主持专案组会议,对‘7.29”案件进行综合分析。根据现场勘查、法医解剖及走访调查等各路人员的汇报,案发前晚的情况初现端倪。   专案组判定7月28日深夜11点至29日凌晨1点左右,两名以上的凶手从院子西侧围墙翻墙入院,潜行至楼房大门东侧的单扇门边上,进入室内。先在一楼搜索财物,被张继军家人发现后,开始行凶。   制服张继军夫妇,用绳索将二人捆绑起来,用尖刀刺进二人颈部,将二人杀害。整个卧室被大面积翻动。在厕所里,凶手用湿毛巾将张继军12岁的儿子勒死。   凶手随即来到二楼,在室内东翻西找,将二楼东西房间的樟木箱撬开,搬至二楼客厅进行翻动。做完这些后,凶手劫得手机等财物,按原路离开。值得一提的是,邻居在凌晨1时40分左右,曾听到有女人的喊叫声,接着听到有物品倒地发出的声音。”   看上去像财杀,可如果是财杀,案子应该不会拖到现在。   初来乍到,在侦破命案上又没有经验,张祥不会轻易开口,紧盯着投影继续听案情。   “在第一次会议中,专案指挥部为下一步侦查定下两个方向:一、通过媒体和特定行业在适当范围内公布案情,发动群众提供线索;二、开展较大范围的串并同类案工作。对县、市、省三级分级开展,分片落实。”   姜怡调出一份统计数据,接着介绍道:“5天过去了,一无所获。8月4日,专案组决定以海滨市公安局名义发出通告,向群众适度公布案情,公开悬赏5万元,发动群众提供线索。与此同时,扩大排查范围,排查海滨市及周边县市的外来人员。   至8月25日,面上排查工作共出动警力2061人次,排查外来人口44260人,出租私房、用工单位、建筑工地5793家。排查走访中小旅馆547家,夜间营运的各种车辆786辆,路边店、餐饮店、公共复杂场所1070家。   召开各种宣传发动会议90余次,张贴发放通告21467份。共排出各种可疑人员273人,查证排除254人。排出可疑情况、线索47条,查证排除32条。通过排查,全面彻底地搞清了案发地周边外来人口数据及外来人口来源分布情况,但案件侦破工作仍没有进展。”   积案复查科的人远比初查科和追查科有底气,孙大勇禁不住摇头道:“当断不断,贻误战机!拖了近一个星期才发悬赏、才大排查,纯属马后炮。”   敢想敢说,韩大处长很欣慰,深以为然地补充道:“不仅贻误战机,还藏藏掖掖,这也适度,那也适度,大局是顾全了,案子却没破。”   刚才一脸严肃地要求部下与兄弟公安部门同行搞好关系,才过几分钟就带头批评兄弟省厅领导。   江慧如彻底服了,暗想是不是跟他去一趟东山,帮他协调协调关系,以免案子没开始破,倒先把人给得罪光了。 第二百零四章 兵分四路   “9月6日16时许,也就是案发后第35天,专案组得知曾在邻市留有案底的贵省松林县人周某可能与‘7.29’案有关。杨副厅长、郭总队长、市局陈副局长等专案指挥部领导闻讯后立即赶往邻市。经进一步侦查,认定‘7.29”案系贵省松林自治县龙潭乡少数民族男子周广田及同乡李志平等3人所为。   9月9日,专案指挥部派出追捕小组赶赴贵省,展开追逃工作。一下飞机,追捕组就向贵省通报了“7.29”案情况,追捕工作得到兄弟省厅大力支持。   贵省刑侦总队专门指派两名同志配合追捕小组,到该自治县所在的自治州展开工作,州公安局刑侦支队干警迅速赶往松林县进行调查。9月11日,基本确定3名嫌疑人均在村中,并确定3个人的大致位置。”   抓捕追逃不是“801”的强项,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现在不是提问时间,姜怡不管他们怎么想,调出一张照片继续介绍道:“9月12日凌晨3时,松桃县局集合30余名警力,加上州刑侦支队5人和东山刑警共50多人分三路进村抓捕。或许是7日、8日海滨以海滨周边几个县市公安部门对贵省松林籍人大规模排查的消息已传回村里,引起了嫌疑人的警觉,3名嫌疑人均未在家中,抓捕无功而返。   追捕组领导和贵省干警分析后认为,松林人犯罪后逃回老家躲藏的可能性较大,加周广田等3名犯罪嫌疑人身上没钱。无法外逃,且设卡中也未发现可疑人员。因此。3名犯罪嫌疑人离开松林的可能性较小,极可能隐匿在附近。   追捕组据此将松林作为工作重点。了解所有与3名疑犯有关的亲戚好友的情况,并分派民警去嫌犯容易聚集、躲藏的另外两个县布控。   在此过程中,他们遇到我们无法想象的困难。当地经济落后,派出所警力严重不足,对村里情况抓握不够,户籍资料也相当欠缺。加之是少数民族村庄,村民的民族、宗族观念较强,无法直接获取信息。   且那些村庄处于大山深处,一个村几十户人家依山而建。散落于几里长的范围内,相互很难了解情况,逃跑藏匿相当方便。当地通讯也极为落后,有的村不通电话,手机没信号,一旦发现情况需要步行近1小时以上才能打电话汇报,追捕组获取信息往往要滞后1个小时,常因此丧失战机。”   照片上的抓捕环境确实非常恶劣,跟“王一平父女被杀案”嫌疑人老家非常像。夏莫青很庆幸,暗想要是当时走漏风声,海东刑警肯定没那么容易抓获两个凶手。   “在此后的三个月里,追捕组在当地公安部门配合下。根据不断反映出来的情况,先后组织了二十多次夜间突击行动和守候工作。但由于以上的种种原因,抓捕工作经常是‘晚来一步’。   在第二次的抓捕中。海滨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云副支队长亲眼看见一名犯罪嫌疑人出现在另一个山头上,可是等到他们赶到那个山头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嫌疑人早就不知所踪。还有一次。抓捕组得知三名嫌疑人都在村中家里吃饭,可是等他们赶到时,发现桌上放了两碗来不及吃完的热饭,人却不见了。”   姜怡调出抓捕行动的最后一张照片,摇头苦笑道:“春节前夕,抓捕组得到消息,嫌疑人周广田回家了。三个小时后,由云副支队长率领的一支抓捕队伍冲进嫌疑人家,正跟几个朋友围在篝火边喝酒的周广田束手就擒。   然而审讯发现,案发当晚,他和另外两名嫌疑人确实去过共富区,甚至从被害人家门口经过过,但他们是去另一个地方行窃,没进张继军家,更没杀张继军一家三口,并且这一切全得到了查实。”   韩均轻叹道:“劳师动众,在大山里猫了三个多月,最后抓了几个小贼!”   姜怡微微点了下头,一脸无奈地确认道:“3名嫌疑人相继落网后,指认过盗窃现场,接受过测谎,现场遗留的脚印跟他们也对不上,基本上可以排除其杀人嫌疑。”   韩大处长下意识看了一眼詹升荣,意味深长地说:“这说明什么问题,这说明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查黄港‘12.12案’时詹升荣、谭雁冰、孙大勇和邓南晴做得就非常好,脑袋没发热,始终能够保持冷静。   要是在征集线索有进展时放弃其它几条线,那查清被害人身份起码要到大年30。几天时间,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别说年前破不了案,恐怕连能不能顺利抓捕到嫌疑人都两说。所以我们今后不能犯这样的错误,嫌犯一天不落网,其它线索一天不能放弃。”   黄港杀人分尸案的侦破过程真可谓一波三折,“801”正式接手之后取得一个又一个进展,而真正让案情得以真相大白的线索却是四科发现的,如果当时犯同样错误,后果真不堪设想。   莫莫青深以为然,想了想之后又摇头道:“处长,东山同行跟我们不一样,死亡三人、灭门血案,他们要承受多大压力?而我们几乎不存在什么破案压力,不管是积案还是现发命案,基本上都可以不受干扰,都可以按部就班的去查。”   “这是一个因素,所以大家将来回原单位侦办命案时,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别考虑什么压力,领导说什么听一下,听完之后立即忘掉,就当他们不存在。”   韩大处长重申了一下他“有组织、无纪律”的观点,拍了拍手:“现在开始提问,四科先来。”   “是!”   在齐兆友的鼓励下。邰超举手问:“姜科长,除了脚印之外。现场有没有提取到其它物证?”   “现场提取到四十多枚指纹,但省市两级技术人员一致认为。凶手作案时应戴有手套,指纹应该不是他们的。至于毛发、皮屑等生物物证,提取到很多,暂时无法判定是不是凶手的。”   “视频分析呢,周边有没有监控资源?”   “案发现场位于农村,离海不远,监控资源不多,视频分析没发现特别有价值的线索。”   刘化峰举手问:“被害人刘继军个人资产有多少,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多不多。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另外他的私生活检不检点,有没有情杀伪装成财杀的可能?”   他要么不问,一问就是一大串。   不过这难不倒早有准备的姜副科长,调查一份资料如数家珍地介绍道:“被害人刘继军的个人资产并不是很多,不超过5000万,在当地不算顶级富豪。之所以能够成为省人大代表,与他所从事的行业有关。他加工销售渔民和村民养殖的水产,形成一条产业链,带动全村人致富。可以称之为农民企业家。   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很多,除了电信、石油、电力等国家垄断的行业,国内哪个行业竞争不激烈?但再怎么激烈也不至于去杀人。至于他的私生活,确实不太检点。跟妻子闹过离婚,三天两头吵架,也正因为如此。邻居听到他妻子的惊叫声才没在意。”   “这么说不能排除情杀的可能性?”   “专案组抓握了四个先后与他有关系的女人,两个有夫之妇。一个娱乐场所从业人员,一个女孩子。但她们和她们的丈夫或男友均不具嫌疑。”   “工人呢,有没有与工人发生过劳资纠纷?”   “他的工人大多是些本地妇女,年龄在30岁至50岁之间,没什么文化,工作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工资不高不低,基本上能够按时发放,又本乡本土的,没发生过劳资纠纷。”   四科人问得差不多了,韩均侧头笑道:“齐科长,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我没什么要问的,我只想再看看现场照片,看看验尸报告。”   “好的。”   姜怡立即点开现场照片,并把验尸报告发到他邮箱里。   三科发扬风格,让二科先问,然而他们想问的四科已经问完了,只要求调出案发现场的电子地图,要求看案发现场周边的照片。   不去案发现场,靠看材料破案,那是神仙。三科同样没什么好问的,直接进入下一个议程,进行分析,各抒己见。   齐兆友走到投影前,一手摸着刘化峰的头,一手作刺刀状比划道:“凶手应该是面对被害人,揪住被害人头发,一刀!两刀!就这么刺过去的。大家肯定注意到,这么杀人不是很顺手。如果是惯犯,他应该刺胸部。如果够残忍,他应该割喉。刺脖子很少见,我感觉应该是新手,当时应该很慌张,很仓促,同时带点疯狂,带点歇斯底里。”   韩均低声问:“凶手很可能没前科?”   “我认为这个可能性较大,一是作案手法很粗糙,二是姜科长刚才介绍得很清楚,专案组对外来人员排查的非常细致。如果有前科,应该有很大几率能够排查出来。”   “这个推测很合理,这个案子跟海东县政协委员王一平父女被杀案看上去很像,完全有这种可能。”   韩均顿了顿,指着案发现场周围环境的照片说:“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是随机作案,还是有预谋的作案。这应该是统一规划的民房,户型、外装修,几乎差不多。位置又在路口,看上去比较符合随机作案的特征。   可是随机作案要有个随机范围,不管怎么说被害人家位于农村,外来人员肯定没城市,没城乡集合部那么多。所以我们到了之后,要实地了解案发现场周边五公里范围内的环境和外来人员分布情况,分析随机作案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詹升荣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如果5公里范围没什么外来人员,如果5公里范围内有很多比被害人家更具作案条件。或者比被害人家看上去更有钱的人家,那就不能排除本地人作案或熟人作案的可能性。”   韩均点点头。又摇摇头:“今天主要是了解下案情,不看看现场。不看看被害人遗体,不认真熟悉下周围环境,很难作出正确判断。”   夏莫青侧身问:“处长,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多少人?”   “昨天我了解了一下,正常情况下跨省协助办案就几个刑侦专家。去当参谋的,人数不会多。但我们不是刑侦专家,我们是刑警,我们是去破案的。所以我打算分成四个小组。第一组代表‘801’光明正大去,跟他们接洽,甚至可以加入专案组。   第二组悄悄去,像当间谍一样,不能暴露身份,在案发现场及周边秘密调查。身份自己想,可以是游客,可以是业务员,可以是去投资考察的老板。就当一次伪装训练。小金库里不是有几十万吗,装像点,别舍不得花钱。”   韩大处长狡黠的笑了笑,接着道:“第三组同样悄悄去。开警务指挥车去,负责指挥研判。我是第四组,我一个人去。现场我自己去,你们不用管。看尸体的时候一组配合一下。换上防护服,戴上眼罩。谁也不知道是谁,看完之后掉个包,就当我不存在。”   “处长,您……您怎么能一个人去?”   “其实是两个人,张琳下周没课,当然要一起去看看大海,吃吃海鲜。在省内没什么,反正我游手好闲的名声在外,那些领导也不会跟我计较。去省外可不行,用李主任的话说我代表什么省厅,规矩太多,太麻烦,不如不出面。”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要是像在省内一样到处“拾遗补缺”,兄弟省厅的领导肯定不顺眼。况且这次出省协助办案是部里安排的,部里肯定会派人过去全程观摩。让他跟人陪笑脸,给人说好话,给人点头哈腰,那要等太阳从西面出来。   江慧如和夏莫青对视了一眼,支持道:“既然您已经决定了,那我们坚决执行。”   “谢谢。”   韩大处长满意的点了下头,若无其事地起身道:“至于谁担任组长,三个小组人员怎么配置,什么时候出发,到了之后怎么联系?江主任,你跟夏副主任、张副主任、王科长、齐科长商量着办。经费不够管厅里借,等案子破了再找滨海市局报,我们可不能做赔本生意。”   崔云海说过“801”办案只能赚钱,不能赔钱,江慧如禁不住笑道:“是!”   他带着“宝玉”走后,几个人一商量,人员分工很快确定下来。   江慧如是“801”代主任,跟兄弟省厅协调的工作非她莫属,兼任一组组长,率领姜怡、谭雁冰、罗进宝、邰超、刘化峰、李思进六人,坐周六下午的动车出发,光明正大协助办案。   张祥担任过那么长时间刑侦支队长,管理和侦查经验丰富,兼任二组组长,率领孙成伟、王涵、李月、陈庆伟、孙大勇、李忠臣等十名干警明天一早出发,以各种身份展开秘密调查。   三人中,夏莫青侦办命案经验最丰富,并且是情报研判专家,无可争议的担任三组长,率领詹升荣、邓南晴、谭雁冰乘沃尔沃大拖车去,设立移动指挥部,分析研判,居中指挥。   家里有20多个人要培训,要分析案情,要跟踪全省各市县现发命案的侦破进展,不能没人坐镇,正副主任全走了,这些工作只能由王思强和齐兆友负责。   东山的案子,怎么也轮不着“801”抓捕。   行动科没任务,方黎明和胡政才继续率领他们那几个手下,去武警特警训练基地摸爬滚打。   张琳在上课,一个人在家做蛋糕没意思,韩大处长又摇身一变为韩大律师,信步走进白晓倩律所,打算在这边蹭顿饭,混到下午去科大接人。   没想到一进门,白主任就调侃道:“命案侦破哪家强,中国江省韩巡视员!”   “你知道了?”   “张琳给玲稚打电话了,请玲稚帮你们订机票,订酒店。碧海蓝天,红瓦绿树,看日出,吃海鲜,牵着手在海边散散步,想想就浪漫。”   “要不给你订一张,一起去。”   白晓倩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去做什么,去看你们卿卿我我,去给你们当电灯泡?”   韩大律师毫不犹豫地把她从老板椅上架到一边,舒舒服服地坐上去笑道:“那就订两张,把祁老板叫上,两家聚聚,同样浪漫。”   白晓倩抱着蔚为壮观的胸,吃吃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可惜他没时间,我更没时间。”   “那你们不能总工作不浪漫吧?”   “谁说我们不浪漫的?”   白晓倩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不无挑衅地笑道:“我们比你跟张琳更浪漫,并且我们将来会更浪漫。等他成了上市公司总裁,本主任成为上市公司老板娘,去什么海滨?要去就去加勒比海,买条游艇,开到没人地方,游游裸泳,然后在蓝天下尽情地嘿咻,羡慕死你!”   韩大律师流露出一脸羡慕表情,很配合地叹道:“是挺羡慕的,有钱就是好啊!早知道就不跟张琳谈,应该去香港应征。听说那边有个大富豪,花十亿替女儿征婚。如果我能成为乘龙快婿,别说游艇,私人飞机都能买。”   “韩大顾问,没用的!就算你当陈世美,就算你成功吃上富豪家的软饭,你同样要羡慕我们。需要花钱征婚的女人不是长特难看,就是有哪方面缺陷,哪像我跟小祁祁郎才女貌,情投意合。”   “这么说进展很快,基本上已经上位了?”   白晓倩一如既往地生猛无比,晃悠着一双美腿咯咯娇笑道:“上位下位什么位都试过,是不是很羡慕、很妒忌、很后悔?”   韩大律师哈哈大笑道:“吹吧你,还小祁祁,就他那身子骨,练几年再谈什么位吧。” 第二百零五章 “扬名立万”的机会   “801”第一次出省办案,厅里非常重视。   确定完行动方案,江慧如就按照指示立即向厅里汇报。   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彭向远很想安排一位厅党委成员带队,想想又不太合适,一脸感慨地叹说:“老董,案子破不了很正常,有失误也很正常。关键他们的命案侦破机制有问题,一个副厅长亲自担任专案组长,刑侦总队长担任副组长,不是挂名,是赤膊上阵组织侦破。   实在想不通他们是经验比基层同志丰富,还是对情况比市局的刑侦副局长和刑侦支队长更熟悉?搞大半年,投入那么多警力,让干警在山沟转了三个月,最后抓到三个小偷。先是贻误战机,紧接着判断失误,浪费那么多时间,让案件侦破工作变得更难。”   董副厅长很认同,放下汇报材料笑道:“厅长,不比不知道,一比就发现我们的命案侦破机制真比他们科学。省市县三级责任捆绑,具体侦破工作由市县局负责,省厅负责督导,实在破不了让‘801’上,不像他们一拳把劲用尽,不给自己留回旋余地。”   “所以我不打算派职务更高的人带队。”   “您说得对,破案这种事谁也不敢打包票,如果我去或者陈副厅长去,破了人家以为我们是去看笑话,破不了人家就要看我们笑话了。”   “现在的问题是小韩不打算露面,小江只是副处级代主任,又是刚从司法系统调过来的。没刑侦经验,部里肯定会认为我们不重视。”   这个问题确实很棘手。   董副厅长沉思了片刻。无可奈何地苦笑道:“厅长,您一直说韩均不同于一般干部。直到昨天下午我才发现,他不仅不同于一般干部,并且不同于国内的一般成功人士。”   彭向远一脸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董副厅长整理了下思路,不缓不慢地解释道:“他在很多方面更像一个美国人,不像一个中国人,或者说他在美国养成了一些好习惯。成功了,有钱了,对国内很多人而言意味着摘取果实、坐享其成,比如吃吃喝喝。捏捏脚,打打不需要太大体力的高尔夫球,觉得自己很上流。   他不像人家一样去各种各样的场合,一席一席地吃,一杯一杯地喝,出门脚不沾地,总坐在车里……他喜欢运动,早上跑步、晚上跑步、打打羽毛球,白天站的时间比坐得时间多。喜欢做一些感兴趣事,比如亲自下厨。   不喜欢去应酬,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打交道。或许在他心目中,根本没领导这个概念。全省能让他尊敬的恐怕就田书记、余省长、康副省长和您。指望他去跟兄弟省厅的领导打交道,就是要他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彭向远猛然意识到这段时间太顺了。差点忘了韩大律师之所以那么配合是给江子跃面子。那个副巡视员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事,别指望给他提副厅就能让他变成劳模。   有本事的人哪个没点傲气。只要他能破案,其它事情可以选择性的无视。   他略作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老董,你这一说我想起担任市委书记时招商引资过来的一个美国人,是个女的,41岁,跟韩均一样法学院出身,在中国拥有一家公司,在美国拥有一家公司。她热衷运动,超长距离的铁人三项、山地自行车赛,一天160多公里!   早上从六点开始,趁八岁的儿子还在睡觉训练90分钟,有时要训练两小时,而且忙里偷闲地每周两次在晚间插半个小时的训练课。她的山地车7000美元,公路赛车4000美元,自行车鞋200美元,头盔200美元,全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得起的。但她的消费和生活方式,就跟国内的精英大不相同。”   “所以我说韩均在这方面更像美国人,不太像中国人。”   “这是好习惯,我要是有那个时间和毅力,我也要跟他一样好好练练。”   彭向远话锋一转,又说起正事:“总得来说,他们的准备比较充分,经费自己又能保障,我们就不过问了。至于部里,只要把案子破了,一切都好说。第一批人员出发时,你代表我去送送行,让他们在路上注意安全,祝他们早日凯旋。”   “安全方面您放心,一是就去一辆警务指挥车,其他人全部乘坐火车。二来小江和小夏很细心,担心老聂一个人开车太累,把一个有大客驾证的干警安排在三组,在路上跟老聂换着开。生怕他不熟练,刚才把车开走了,先练一个下午,明天一早正式上路。”   算上韩均和三个正副主任,共出动21个人。全是精英,用江子跃生前的话说,他们是江省公安系统最聪明的人。   案发到现在不在一年,这种案件“801”的破获率是100%!   对能不能破,彭向远一点不担心,再次看了一眼汇报材料,抬头笑道:“初查科、复查科、追查科全出动了,行动科为什么不动动?跟小江和小夏说一声,让行动科一分为二,几个人在家待命,几个人随大部队出发。有条件抓捕就抓捕,该争的时候就要争,大不了到时候我给刘副省长打电话道歉。”   从行动安排上看,“801”不是去协助,而是去侦破。   江慧如带的一组就是个烟雾弹,就是个收集情报的小组。夏莫青的三组才是核心,她会按照韩均的指示组织指挥二组侦破。   反正偷偷摸摸去那么多人,反正已经很过分了,不在乎更过分一点。   案子没破,不声不响的回来;案子破了,部里只会表扬。不会指责。至于兄弟省厅,对不起。“801”想扬名立万,只能拿你们当垫脚石。   何况陈副部长来视察过。知道“801”的办案方式跟专案组不一样。就算有人指责“801”没案件管辖权,违反了办案程序,厅里大可以往“801”头上一推,一秀遮百丑,谁还苛责破案功臣。   更重要的是立功不立功无所谓,“801”最不缺的就是功劳。只要能把名头打响,其它什么都好说。   董副厅长反应过来,心领神会地笑道:“厅长说得对,几个科都去。唯独把行动科扔下,肯定会伤害到行动科干警的感情,会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应该去,必须去!”   ……   周五上午8点,二组三组同时出发。   张祥率领十名干警分乘三辆警车去火车站,夏莫青几人乘沃尔沃大拖车,韩大处长没来送行,不知道特巡警四大队那辆悬挂普通牌照的7座福特驶在前面。给霸气十足的警务指挥车开道。   “法官大人”的面子要给,他把她送进实验室后,应科大蒋副校长邀请走上讲坛,当了一回名副其实的教授。   幽默风趣。又是科大的“女婿”,笑声阵阵,掌声不绝。   原计划40分钟的演讲。整整讲了一个小时,讲完之后又回答20几个问题。两千多名师生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他。   在科大图书馆坐了一个小时,跟张琳一起吃午饭。午饭之后换上白大褂,走进实验室给她当了一次助手。   走出实验室,换上衣服,旅行正式开始。   白晓倩一心一意经营事业,张琳全身心经营爱情。好不容易出去旅游一次,当然要浪漫点,机票和酒店全她“请客”,不然她会不高兴,   韩均很绅士地帮她拉开车门,打趣道:“老婆,玲稚说是头等舱,太奢侈了吧?”   “赚钱不就是花的?”   张琳系上安全带,吃吃笑道:“再说现在上面规定公务人员出行不得乘坐头等舱,航空公司头等舱卖不掉,搞了个什么头等舱体验价,比经济舱全价还便宜。”   “真的?”   “骗你做什么,1160,含机建燃油费。”   “那我们以后出去全坐头等舱,反正不差那几百快钱。”   “好啊!”   张琳回头看了一眼行李,半躺在副驾驶上美滋滋地说:“小时候,旅游是一种新奇和放飞。每年盼望着学校里组织春游和秋游,仅仅为了可以不用上课,可以在阳光下微风里撒野。那时看不懂什么山水美景,整个世界都是未知,不知如何怀抱沉重的心灵去寻古探今。”   她兴致从未这么好过,韩均很高兴自己作出的这个决定,扶着方向盘笑问道:“现在呢?”   “现在知道名山大川文明古迹,知道四季的分别,知道高山湖泊落日白雪,知道皇宫园林陵墓寺庙,知道文人骚客的辞赋和历史名人的典故,开始有了自己的向往。”   张琳眨了眨眼睛,又撒娇般地说:“老公,如果你有时间,我想你带我巴黎看铁塔,去美国看大峡谷,去埃及看金字塔。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来一次环球旅行。”   韩均点头笑道:“这个愿望不能很难完成,对了,我帮你申办了apec商旅卡,估计下个月就能办下来,以后出去会方便很多。”   “什么时候办的,你怎么没跟我说?”   “我准备给你个惊喜,看你心情这么好,忍不住提前告诉你了。”   “谢谢。”   “不客气,不过最好能吻一下。”   “开车呢!”   “对对对,安全第一。” 第二百零六章 江省同行   海滨是全国有名的旅游城市,深夜十一点,火车站仍人声鼎沸。   “客人”快到了,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云敬丰推开车门,冲旁边商务车喊道:“王昕,下来抽,等会有两位女同志,别把车里搞一股烟味。”   “哦。”   小伙子钻出副驾驶,过来递上根烟,走路姿势不是很利索,云敬丰接过香烟问:“脚怎么样,疼不疼?”   命案没破,如果连抓捕到的小偷都跑了,只会更丢人。   在押解另外两名涉嫌入室盗窃的嫌犯途中,云敬丰多长了个心眼,将二人用木棒固定后紧紧缚住,所以尽管山路崎岖,倒也一路无事。等到上车松绑时,一个嫌犯抽个空子,反身就跑,纵身一跃,跳下了6米多深的山崖。   王昕和另一名追捕组干警毫不犹豫跟着跳下去,由于腿脚没有山民那么灵便,受了伤。如果嫌犯逃入对面的森林中,那么想再次抓获的希望将更加渺茫了。王昕忍着伤痛加快速度,趁嫌犯涉河跌倒之际,紧紧抓住嫌犯。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过去二十几天,小伙子一瘸一拐仍检查工作,云敬丰很心疼,所以有此一问。   “好多了。”   王昕点上香烟,半靠在车上,盯着出站口小心翼翼地问:“云支队,他们到底什么来头,连杨副厅长、曹处长、郭总队和曹处长带来的刑侦专家都等他们。”   曹处长是部刑侦局来的领导,处长只是称呼,级别其实是副巡视员。   一想到曹处长和那几位专家是来观摩的。是把“7.29案”当成江省同行的试验田,云敬丰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   “他们江省公安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的人。正处级编制,跟市局一样。专门侦破陈年积案。听曹处长说,办公室四十多个干警是在全江省公安系统内抽调的精兵强将。警校毕业的不到10个,其中一半是技术民警。其他全普通高校毕业生,本科很少,基本上硕士,还有博士。”   王昕将信将疑地问:“普通高校毕业的能破案?”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人家在一个月里破获7起积案,其中包括一起28年前的无名尸案。应该有两把刷子。”   “运气好呗,一个月破7 起,我们最多时一个月破过20多起。”   云敬丰猛吸了一口烟,摇头苦笑道:“刚才没说清楚,陈年积案有很多种,有时候串并起来一次破好几起,但他们不破普通刑事案件,只破命案,也就是说一个月里抓获好多杀人犯。”   王昕意识到江省同行的不同之处。一脸惊诧地问:“真的?”   “不信回去翻翻《人民公安报》,筹建成立办公室的一位厅党委成员积劳成疾病逝了,追授二级英模。从成立到现在没几个月,就获立集体二等功两次、集体三等功四次。四十多个干警几乎个个立功受奖,少的一次,多的一个人几次。在那儿干一个月,顶我们干十年。”   只破命案。破那么多起命案,个个立功受奖并不奇怪。   不像基层单位。没那么多重大刑事案件,主要精力耗费在各种杂七杂八的案子上,辖区公安局每天基本就是各种纠纷,偷电瓶车,赌博,严重点的打架斗殴,仙人跳,抢包之类的都比较少。   说出去老百姓不相信,去指挥中心待一天就知道什么千奇百怪的报警都有,比如有人报警说他从楼梯上摔下来,蛋蛋摔碎了,叫警察来救,过去一看就是喝醉了摔了一交。再比如婆婆报警说媳妇正拿菜刀要劈她,过去一看就是婆媳纠纷打嘴炮。还有小屁孩突发奇想坐车去哪玩玩,离家出走之后家长来报警等等。   同样是公安干警,性质完全不一样,他们就像国外的凶杀组,不像基层什么都管什么都干。   王昕对即将到来的江省同行很是好奇,想了想之后又问道:“云支队,这么说他们是来帮我们破案的?”   “说好听点是来协助我们破案,说不好听点是拿我们扬名立万的。曹处长在下午的会上说了,部里刑侦专家全程观摩,只带耳朵和眼睛不带嘴,案子破了回去总结经验,估计将来还要组织各个省去他们那儿学习,要在全国推广他们搞得那个什么积案清查机制。”   警察破案靠什么?   靠摸排、线人、指纹、痕迹和监控。   那么大范围的排查一无所获,发动线人提供的线索搞了一个大乌龙,有用的指纹一个没有,靠痕迹无法锁定嫌疑人,监控条件又不好,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破?推理那是小说,就现在这案子,福尔摩斯过来也没辙。   王昕心里同样很不是滋味儿,正准备说点什么,车站广播通知江省同行乘坐的火车到了。   开商务车的小秦跑到出站口,把牌子举高高的,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警带着一个比一个年轻的干警走出车站。其中一个女二级警司身材高挑,年轻漂亮,一身警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英姿飒爽,王昕一时间竟看走神了。   “云支队吧,江省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代主任江慧如,认识你很高兴。”   人家是副处级,云敬丰不敢怠慢,举手敬礼道:“海滨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云敬丰,热烈欢迎江主任来我局指导工作。”   “指导谈不上,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江慧如同崔云海一样是名副其实的“官二代”,并且担任过女子戒毒所副政委,什么场面没见过,表现得非常得体。   举手回了礼,旋即握着他手侧身笑道:“云支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积案复查科副科长姜怡同志。”   “云支队好,认识您很高兴。”姜怡笑盈盈的上前敬礼问好。   这么年轻漂亮的副科长。云敬丰感觉很不可思议。接下来的谭雁冰、罗进宝、邰超、刘化峰、李思进,同样一个比一个年轻。最大的才31岁。   二组三组前天下午就到了,处长和张教授前天夜里到的,有那么多人在暗中调查,江慧如底气十足,一上车就若无其事地笑道:“云支队,我们在火车上吃过晚饭,您就不用客气不用麻烦了,陈厅长和曹处长不是在等吗,直接送我们去向二位领导报到。”   “我的安排好。随便吃点。”   “真不用,真吃过。”   工作效率挺高的,云敬丰不再坚持,直接把一行七人送到专案指挥部所在的共富区左家桥派出所。   等大半夜等到几个年轻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公安部刑侦局曹副巡视员真有那么一丝不快。   江省公安厅这事办得太不地道,对这个案子太不重视。不安排一个厅党委成员带队就算了,连传说中很神的领导小组副组长韩均都没来,他不来。这个案子怎么破?   陈副厅长既想破案,又不想被人家当成扬名立万的垫脚石,对这个阵容很满意,紧握着江慧如的手。一脸沉痛地说:“慧如同志,我跟你父亲是老朋友,去bj开会见过好几次。一起吃过好几次饭,去江省办案时打过好几次交道。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很抱歉我没能去参加追悼会。去见他最后一面,去送送他。”   “谢谢,谢谢陈厅长,家父生前也经常提起您,说您是他在东山唯一的朋友。”   陈副厅长拍了拍她手,感慨万千地叹道:“如果没记错,他今年才54,就比我大两岁。哎……不说这些了,托大叫你一声小如,到东山就当到家一样,等工作结束,跟我一起去趟省城,见见你阿姨。”   “有机会一定去。”   他说得是“工作结束”,而不是“案子破了”。   来是看“801”破案的,是来看看“801”到底有多神的,曹副巡视员不想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说:“江主任,下午我跟陈厅长协调过,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可以加入专案指挥部,全面展开侦破工作。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思路,专案组肯定会重视,会组织警力顺着你们的思路,按照你们的方向侦查,直至命案告破。”   来前董副厅长交代过,该高调的时候就高调,况且“801”的座右铭本来就是“只要自信,不要谦虚”。   江慧如装出一副倍感无奈地样子苦笑道:“报告二位领导,我们的办案周期就一个星期,一星期内能破则破,破不了也无能为力,在这么严肃的问题上真不敢立军令状、打保票。”   “一个星期?”   “是的,从‘801’成立到现在,我们一直是这么办案的。”   不是军令状的军令状,曹副巡视员满意地侧身笑道:“陈厅长,既然江主任只打算在海滨呆一个星期,那我们就让她们尽快进入状态,不占用她们时间,不耽误她们工作?”   这个刚认的侄女真不是盏省油的灯,案子没破,又闹出一个大笑话,陈副厅长没底气,只能同意道:“行,现在就召集专案组主要成员开会,先介绍认识一下,然后正式开始。”   正科级以上干部二十几个,可见东山省厅对这个案子有多么重视。   在陈副厅长的主持和曹副巡视员的协调下,“7.29”专案指挥部一下子多出两个小组,一个由“801”人员构成的顾问组,以及一个由部聘刑侦专家构成的观摩组。   按照惯例,小组长要说几句。   处长说过,没有专案组的协助“801”很难有所收获,江慧如权衡了一番,不缓不慢地说道:“各位领导,各位同行,实不相瞒,来之前我们在江城就‘7.29案’开过一次案情分析会。发现专案组做了很多很细致的工作,排除了很多可能,为接下来的侦查创造了很多有利条件,也注意到专案指挥部的那次误判。   我想说得是,刑侦是一个相对复杂的行业,因为跟人打交道,没有固定的规律可循,不能用一般生活常识或科学理论来进行简单判断。比如众所周知的公安部一号案嫌犯白宝山,取到嫌犯的41码脚印后判断他身高不高,结果侦查了好久才发现嫌犯天生一副小脚,个子却有一米八。   有失误很正常,命案没破也很正常。命案积案东山有,江省也有,所以我们成立了一个积案追查科,专门研究那些迄今未破的命案。尽管我们很努力,尽管厅里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支持,但我们必须沮丧地承认,其中有一些很可能会变成悬案……”   这番话说到众人心坎里去了,市局陈副局长,林支队长、云副支队长、分局李局长等专案组成员对“801”一下子多了几分好感。 第二百零七章 确定方向   海滨地处北温带季风区,又濒临黄海,兼备季风气候与海洋气候特点。冬季气温偏高,春季回暖缓慢,夏季炎热天气较少,秋季降温迟缓。空气湿润,降水适中,雨热同季,气候宜人。   通往共富区的马路两侧,有一排露天特色小吃。   中午时分,风和日丽,人们在如此惬意的气候里,三三两两一桌,吃着美味的炒蛤蜊,喝着新鲜的海滨啤酒。   海鲜脂肪不多,韩均一连干掉两份,放下最后一个贝壳,环顾了下四周好奇地问:“夏主任,这儿味道比市里好,你们怎么找到的?”   夏莫青扑哧一笑道:“没刻意找,见这边没交警,路边可以停车,老聂就把我们直接带这儿了。”   “是挺好的。”   张琳一边拨着虾虎,一边笑道:“前天在酒店吃的,做得跟江城差不多。昨天去小吃一条街,味道更一般,尤其那个海胆,真难吃。”   “那边不算能小吃,跟夫子庙一样是旅游区,人流量那么大,一天不知道要卖多少,能做出什么好味道?并且肯定没这边实惠,15块钱一份,在那边能吃到?”   “这到是。”   见心上人吃得很香,韩均又回头要了一份。   夏莫青很羡慕他们这种神仙般的生活,不过现在不是羡慕的时候,放下筷子汇报道:“处长,二组正在调查,暂时没什么进展,他们分成四个小组。一个探组查张继军的社会关系,一组查张继军妻子的社会关系。一组实地勘察案发现场周围环境,一组查外来人员。”   诡异能力不能暴露。只有这么劳师动众看上去才合理,才能归功于“集体智慧”。同时秘密调查也是一种培训方式,可以让他们开开眼界,丰富丰富刑侦之外的知识。   韩均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桌的行动科人员,饶有兴趣地问:“怎么查的?不会暴露身份吧?”   “您放心,张主任他们来之前做了很多准备。江城有好几个国家级媒体,记者在全国范围采访很正常,而且方便,所以我们有两个实习记者;江城有好几个海鲜水产批发市场。有好多经营海鲜的商户,规模大的成立了公司,过来两个人联系业务,找供应商很正常。事实证明他们比记者更受欢迎,昨晚本地几家水产公司老板要请他们吃饭。”   事先肯定协调过,身份没那么容易穿帮。   韩均很满意,等老板娘把炒蛤蜊放后追问道:“另外几个呢?”   “两个外地打工仔,正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工作;孙成伟和李月一人搞了一辆出租车,正在案发现场周围跑出租;李忠臣更绝。租了一辆面包车,在挡风玻璃前放上快递公司的牌子,挨家挨户揽快递活儿。”   “不显眼,又对口。有点意思。”   韩均笑了笑,又问道:“江主任和生姜那边怎么样,部里的领导和同行没意见吧?”   夏莫青摇摇头。不无感慨地叹道:“处长,江政委来我们‘801’担任代主任太合适了。不仅熟悉情况。一来就能上手。而且很多领导认识她父亲,谁也不会为难她。很给她面子。”   “崔管家给我们找了个好主任,回头要好好谢谢他。”   这个情况夏莫青头一次听说,一脸惊诧地问:“崔主任?”   “嗯。”   韩均夹起一块蛤蜊,耐心地解释道:“崔云海辞职之后就琢磨厅里会派谁来担任主任,琢磨来琢磨去发现有可能被调来的人都不太好打交道,或者说不太适合跟我们共事。你倒是合适,可你刚提副处,厅里不太可能让你接任。于是想到江慧如,去做江慧如和她爱人工作,动员她主动请调到公安系统,调到‘801’。   厅领导非常支持,于公,她调过来就是继承江厅长的遗志,对今后的宣传非常有利;于私,她是江厅长的女儿,是董副厅长、陈副厅长和李主任的晚辈。人家父亲不在了,能帮忙为什么不帮忙,就这么一拍即合,顺着崔云海心思把事情给办了。”   张琳同样是头一次听说,不禁脱口而出道:“崔云海太厉害啦!”   “所以我感觉很可惜,要不是被他老子牵连,他将来肯定能当大官。”   夏莫青岂能不知道这是崔云海为“801”做的最后一件事,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急忙岔口话题道:“处长,时间差不多了,您赶快吃,吃完上车换防护服,江主任和生姜她们马上就到。”   “不吃了,干活儿要紧。”   ………   与此同时,一组人员正坐在商务车上前往共富区殡仪馆。   又不是法医,看什么尸体?   看尸体就看尸体吧,居然换上厚厚的防护服,搞得像卫生防疫人员。   亲自开车、亲自给她们当向导的云敬丰很不理解,想到她们从加入专案组到现在除了研究一些之前没看过的案卷,就是干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禁不住说:“江主任,你们‘801’破那么多起积案,而且在那么短时间内,太厉害了,我感觉你们跟福尔摩斯差不多。”   江慧如一边给夏莫青发短信,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云支队,我们没你想得那么厉害。至于案子怎么破的,我刚上任,没什么发言权。姜科长参与侦破和组织指挥侦破过几十起积案,经验丰富,她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一个小丫头参与侦破过几十起积案,甚至组织指挥侦破,云敬丰将信将疑。   不服气,有的是让你服气的时候。   生姜拉下面罩,笑吟吟地说道:“云支队,福尔摩斯那是小说中的人物。现实中不存在。至于破案,我们有我们的看法。比如观察力,是需要庞大的知识作为支撑的。在警校我们学过很多。足迹,指纹,文书检验,笔迹鉴定,痕迹鉴定,枪弹,射击,擒敌,毒物。毒品,昆虫学,基础物理,数学,法律,摄影,图像处理,绘画…………   可没有一门有时间深入,仅仅作为入门学习。相对于一般人来说。我们掌握的已经很多了,但是入了这个门才知道,我们的知识储备少的可以说是没有,因为刚才提到的任何一个学科项目。没有十年以上的积淀是不可能有任何所谓能力而言的。”   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云敬丰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江慧如说得那么厉害,但暗地里承认她有些见地。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姜科长说得对,一个能处理其中任何一个项目的办案专家都是相当于教授级的。”   生姜笑了笑。接着道:“福尔摩斯的知识量在某种程度上说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达到,仅仅在知识量上就不可能。更加不要说观察了。他的知识量是数十个教授级的累加,并且融会贯通。作为普通人,我们获得同等知识需要多少时间?而且很多知识不是一般人想接触就可以接触到的,就算接触到也不一定能理解,更不用说贯通并加以利用。   所以我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我们中学什么的都有,有足够的知识储备,能观察到别人观察不到的,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事实上这也是我们到了之后,就把一些之前没看过的案卷,立即发回去请同事们一起研判的原因。”   云敬丰反应过来,似懂非懂地问:“姜科长,这么说你们相当于一个专家组,不是一个单纯的办案单位?”   “可以这么理解。”   江慧如接过话茬,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我们领导小组副组长韩副巡视员是法律博士,在美国担任过地方检察官;我们办公室夏莫青副主任是情报信息专家,副处级以上领导只有张副主任是刑侦出身。   干警更是人才济济了,小孙是物理学硕士,王涵是计算机博士,李月是法学硕士,陈庆伟是统计学硕士,全是毕业后考公务员入警的。并且除了办案之外,我们还要请各领域的专家进行各种各样的培训,可以是说是一个办案单位,同时也是一个培训单位。”   都博士、硕士的还要培训,真是一个奇怪的单位。   云敬丰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身材跟韩大处长差不多的李月,突然很不好意思地笑道:“云支队,能不能在前面停一下,我肚子不太舒服。”   “可能水土不服,好的,前面应该有厕所。”   车缓缓停靠在马路边,李月拉开车门,穿着一身防护服飞快地往一家饭店跑去,跑到门口拉着一个人问里面有没有洗手间。   云敬丰刚准备下车,江慧如摇头笑道:“云支队,别管他,又不是小孩子,我们在车等。”   “也行。”   不一会,“李月”捂着肚子跑了出来,似乎刚才太急,有些不好意思,把面罩都拉下了。姜怡等人让开身体,让他坐回原来位置上,云敬丰不明所以,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发动引擎继续往前开。   赶到殡仪馆正好下午两点,事先联系过,众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径直往停尸房走去。   快到门口时,唯一没穿防护服的江慧如突然停住脚步,“云支队,我们不用进去了,他们一会儿就出来。”   尸体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再说有殡仪馆工作人员陪同,云敬丰顺水推舟地笑道:“行,正好抽根烟。”   走进阴森恐怖的停尸房,姜副科长摇身一变为“小魔女”,给她师傅打起下手,把尸体翻过来侧过去,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仔仔细细的检查。   “下手真够狠的,脖子都捅烂了。”   随着体验次数增加,再也没之前那么痛苦,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一边不动声色地抚摸死者额头,一边示意道:“你们去看看孩子,我再好好看看这具。”   三个死者,可以从不同角度看见凶手。全部体验一下,就是一个完美的现场重建。   关于凶手人数。专案组的判断是正确,两人以上。只是万万没想到三个凶手中居然有一个女人!   她先是在外面望风,听到里面动静太大时惊慌失措的跑进来,跑得太快,拌到倒下的椅子摔了个跟头。等她爬起来时,高个子凶手已面目狰狞地开始下手。   “狐狸精”,这是女被害人对她的称呼,显然认识,显然知道她是谁。可惜一高一矮两个凶手不会再给她说话机会,为了不惊动邻居。又挥起刀子!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孩子居然是她勒死的,两个凶手忙着翻箱倒柜,让她“解决”孩子。她竟然真做了,拿起刀怕弄一身血,便扔下刀顺手拿起一条毛巾,打开水龙头淋湿,紧紧勒着孩子脖子,看上去很疯狂。没体现出哪怕一丝女性应有的怜悯。   打开水龙头时她卷起袖子,手臂上有注射针孔。另外两个凶手跟她一样皮肤发红,呼吸短促,外貌邋遢。韩均意识到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杀人了。   海滨公安局的人在外面,只能在里面说话。   姜怡示意孙庆伟去门边守着。摘下手套轻声问:“师傅,接下来我们怎么查?”   一个凶手说普通话。一个凶手东北口音,女凶手带点本地口音。韩均权衡一番,低声道:“查被害人背景,另外案发现场不是一直没人住吗,建议专案再组组织技术人员勘查一下。不管工作量多大,不管跟嫌疑人有没有关系,多收集一些生物物证,以便将来锁定到嫌疑人之后进行比对。”   “是。”   走出停尸房,谁也没脱防护服。当车开到来时经过的那排小吃店路段时,“李月”肚子又疼了,又下车去了一趟洗手间。   就在云敬丰寻思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看之时,韩大处长已在警务指挥车里换好衣服,给夏莫青、方黎明、詹升荣、邓南晴及秦超龙布置任务。   “流窜作案、随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但这条路专案组走过,我们不能重蹈覆辙。他们唯一没重视的就剩熟人作案,我们应该也只能从这方面着手。调查张继军的社会关系,想方设法查清过去五年内他去过哪些地方,接触过哪些人。”   “处长,您是说不能排除仇杀可能性?”   “仇杀,财杀、情杀都有可能,甚至三者同时兼是,我们没更好选择,只能试试。凶手作完案怎么逃逸的是一个线,等二组搞清案发现场清周边环境,让一组提取周边所有路口监控视频,与社会关系调查中发现的可疑人员进行比对。”   想到她们是顾问组,做事不太方便,韩均补充道:“江主任和生姜提供监控视频,我们自己分析,人手不够把硬盘快递回去请市局刑侦局协助。她们提供线索,你们协调二组和家里查实。二组不方便出面的时候,再让她们想方设法解决。”   夏莫青从电脑桌抽屉里翻出十几份协查通告,不无得意地笑道:“处长,我们对‘7.29’案没管辖权,但对其它案子有,必要时可以名正言顺地请海滨市各分局协助。”   毫无疑问,这是省厅刑侦局为“801”准备的。   全省那么多刑事案件,与海滨市有联系的没一百起也有八十起,韩均乐了,忍俊不禁地笑道:“有准备更好。总之,顺着这个方向查,查它个水落石出。尤其与张继军有关系的女人,一个不能漏掉。”   “是!”   “方科长,你们训练挺辛苦的,好不容易来一趟滨海,带他们出去转转。等这边有消息再行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方黎明连连摇头道:“处长,一组二组都在忙,我们出去玩不合适。”   韩大处长一脸严肃地说:“知不知道什么叫劳逸结合?让你们去你们就去,这是命令!”   几个大男人整天坐车里发呆是不太像话,夏莫青侧身笑道:“方科长,处长让你们去你们就去。装备交给我,全部放在指挥车上,出问题我负责。” 第二百零八章 “瞎胡闹”   旅游是出来放松心灵的,不为了“自虐”。   没报什么“一日游”或“二日游”的旅行团,不像那些跟团的游客进行“到此一游”式或“走马观花”式的旅游,而是想到哪儿去哪儿,走到哪儿算哪儿,景点人多就打个车回酒店,反正有一个星期时间可以挥霍。   在海边散散步、看看老人钓鱼、吹吹海风、坐在礁石上发发呆……   与其说旅游,不如说是休闲,心灵不是放松,而是放飞,张琳很享受这种休闲方式,昨晚心血来潮,在心上人跟夏莫青视频研究案情的时候,居然把拖了半年的论文完成了,绝对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老公,楼下买的,新不新鲜?”   住得说是酒店,其实是海边的一个酒店公寓。   楼高32层,椭圆形中庭设计,270度的海景房,360度的观景阳台,美丽景观尽收眼底。客房60多平米,冰箱、数电视、宽带、24小时热水一应俱全,有独立卫生间,有一个独立厨房,配有锅和餐具,可自己煮海鲜。   优雅舒适的居住空间,开放式的厨房,私密温馨的卧室,合理的卫生间布局,并且价格便宜,一晚只要588,比住五星级酒店舒服多了。   一大袋蛤蜊,四只大梭子蟹,再加上一点熟食,两个足够了。   韩均低头看了一眼,立即竖起大拇指:“老婆,你太会过日子了,今晚我们自己做。不给钱他们赚。”   不是不会做饭,只是做得没小萍好而已。   在外面下厨与在家里下厨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张琳吃吃笑道:“你去忙你的,这些交给我。一煮就好,再调点小料,没什么难度。”   玩重要,赚钱同样重要。   艾琳、白晓倩和施玲稚发来的几份文件需要一一把关,韩均也不矫情,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摸着鼠标继续工作。   像算好了似的,海鲜上桌,工作正好完成。小两口坐在落地窗边。欣赏海景,享受美食。吃完饭要运动,下楼跑了一圈,回来洗澡继续工作。只不过不再是赚钱,而是破案。   “处长,张继军的社会关系非常复杂。”   夏莫青坐在警务指挥车里,对着视频头忧心忡忡地汇报道:“这么说吧,新华水产规模不算下,管理却没跟上。与家庭作坊没什么区别。财务请会计代帐,业务尤其销售业务全是他自己负责,不让第二个人经手,没销售员。有时候连送货都他自己押车。”   “农民企业家。”   “可以这么认为,不过张主任认为他这么做有这么做的道理。本地有三十几家同类企业,竞争非常激烈。销售渠道必须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不然销售员跳槽肯定会带走客户资源。”   客户资源,商务术语。   思维发散了。不像以前那么死板,韩大处长对她这种变化以及张祥的工作非常满意。若有所思地笑问道:“这么说他的活动范围很大,经常出差,接触的人很多?”   “是的,现在只能通过他的手机、家庭座机、公司座机通话记录和公司销售记录进行调查。一组和二组相互配合,专案组不重视的二组查,二组不方便的江主任建议专案组查。另外据江主任和生姜观察,专案组对我们信心不是很大,认为深入调查被害人社会关系是在做无用功。”   由于他的存在,“801”的侦查方式与专案组完全相反。   是先锁定嫌疑人再反过来调查,只是没说明,只是确定了一个大概方向,表面看上去很儿戏,与公安机关前些年“以供求证”的办案方式有些类似。   韩均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这个案子怎么看都像财杀,况且他们已经排查过本地可疑人员,已经排除了仇杀乃至熟人作案的可能性。”   第一次出省办案,夏莫青不想灰头土脸回去,禁不住问道:“处长,那您认为我们的方向有没有问题?”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韩大处长似笑非笑地问:“我们是做什么的?”   “清查积案。”   “我们是怎么清查的?”   夏莫青不假思索地回道:“想专案组没想到的,做专案组没做过的。”   “这就对了,他们没想到,他们没做过。我们想到了,我们去做,至于有没有收获,能不能破案是另一回事。夏主任,你都有这样的担心,别人肯定有。所以你要沉住气,要跟大家说清楚,我们是来查积案的,把这个案子当成积案在查,就像在老家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个三板斧,成不成砍下去再说。”   ……   与此同时,公安部刑侦局曹副巡视员正在与观摩组成员在酒店会议室里开第一次总结分析会。   失望,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一位五十多岁的刑侦专家直言不讳地说:“外行,完全外行!复制专案组案发时提取的视频,以最快速度航空快递到江城分析,且不说她们不信任海滨市局的图侦人员,就这个视频能分析出什么?   胡乱猜测,估计是法制新闻看多了,电视上之所以经常播有摄像头的案件是因为视觉冲击力强。别说你我,恐怕连基层民警看到那些节目都会马上换频道。”   他身边的专家深以为然,磕了磕烟灰补充道:“一线大城市的繁华区段,摄像头或许能起到点作用。我去年办的一起杀人案,省会城市两个乞讨晚上在窝棚喝酒,一言不合举刀杀人,作案之后扒火车跑了。谁拿摄像头抓个人我看看?”   他俩一开头,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稍年轻的专家接过话茬。一脸不屑地说:“前段网上很火的那个中国籍女孩,叫什么可可的。在美国旅馆电梯里有诡异行为,最后死在顶层水箱里的案子够典型吧?那么长时间的摄像头,破案了吗?   当然,也不是说摄像头一点作用没有,现在主要有三个问题:一是只有繁华地段才相对集中,三四县城市和大城市的偏僻地段基本空白。‘7.29案’就是这种情况,监控远、盲区多,再远的就没什么分析价值,如果能靠这个锁定嫌疑人。案子早破了。   二是角度和分辨率有限,夜间和雨雪天气就是睁眼瞎;三是可以轻易被反侦查,我见过嫌疑人在逃跑过程中只把衣服反过来穿,换变了个颜色摄像头就根本排查不出来的。如果摄像头真靠谱,交警的肇事逃逸的破案率至少比现在要高10个百分点。”   来之前研究过“801”所以的案例。   提起监控视频的事,曹副巡视员并没有感到奇怪,不动声色地说:“同志们,同样的视频,能发挥出不同作用。江省有好几起积案专案组都分析过视频,但分析方式有问题,凭感觉去找那些可疑的,只要稍有点心理素质的嫌犯。作完案后都会装着若无其事。   ‘801’分析视频是为了比对,先确定一个甚至几个方向排查,筛选出可疑人员与监控视频交叉比对。工作量很大。看上去很笨,但必须承认确有成效。他们通用这种方式破获好几起积案。”   “可是她们确定的方向好像不太靠谱,怀疑熟人作案。怀疑是仇杀或者情杀,并建议专案组以此为方向展开侦查。”   所有迹象表明这是一起入室侵财案引发的命案,仇杀或情杀的可能性真微乎其微。   曹副巡视员正分析她们是基于什么作出这样的推测,一个专家突然笑道:“她们的理由让人啼笑皆非,那个小丫头理直气壮,说什么她们‘801’是清查积案的,不是侦查现发命案,只要专案组没有做过她们就要做。无视事实,简直乱弹琴。”   “想专案组没想到,做专案组没做的,哈哈哈,有点意思。”   “曹处长,您认为她们这不是瞎胡闹?”   “对她们而言,这真算不上瞎胡闹。”   曹副巡视员微笑着点上根香烟,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为清理积案,为确保命案破获率,江省公安厅不是容忍她们胡闹,而是纵容她们胡闹。举个例子,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为了摧毁一起12年强-奸杀人犯的心理防线,为了把案子办成铁案,她们投入上千警力,又是认人,又人测谎,又是提取dna的,四面楚歌搞了三天,一个县的公检法司全动员了,硬是啃下这块硬骨头。   她们的第一轮清查,光dna就比对了三万多个,设卡布控,大规模大范围排查是常有的事。合成战、心理战、人民战争,只要有一两分把握,无所不用其极。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宁可错杀三千,不会放过一个’。”   一个来自西北的刑侦专家一脸惊诧地问:“这要多少经费?”   “江省有钱,可以让她们折腾,事实证明她们真折腾出成绩,积案初查破获率9%,复查破获率67%,连追查科都破获一起29年前的陈年旧案。你们应该听说过,嫌犯一个县政协委员,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没刑讯逼供,甚至没怎么审。”   一个四十多岁的刑侦专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排除掉所有可能,就剩下最后一个可能,她们是在用排除法!”   曹副巡视员轻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一点不简单啊。经费能不能保障放一边,关键是能不能想到最后一个可能,同时需要破釜沉舟的决心。江子跃生前整理了一份关于‘801’的材料,其中有几句话陈副部长看了之后很有感触。”   “他怎么说的?”   “他说‘801’办案人员展开全面清查时都要去看看被害人尸体,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了坚定把案子一查到底的决心!被害人死不瞑目,正等着她们申冤呢,所以她们不会考虑其它的,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会去查。”   “难怪她们前天下午要去看尸体,原来是‘801’的惯例。”   曹副巡视员深吸了一香烟,自言自语地说:“我感觉她们接下来会有大动作,就是不知道专案组会不会配合,因为她们要么不动,动起来动静肯定不会小。”   一个刑侦专家摇头道:“这个案子影响太恶劣,陈副厅长下不了这个决心,海滨是旅游城市,估计海滨市委市政府也不会同意。”   “是啊,命案要破,又不能影响大局,她们想在东山打响出省第一炮很难。”   出省第一炮,彭向远不可能不重视。   曹副巡视员猛然反应过来,旋即又不动声色地笑道:“有点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今天就到这儿,明天继续观摩,反正就剩四天,看她们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第二百零九章 扑朔迷离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左家桥镇就是一个靠海发展起来的小镇。   人口没曾去办过案的云山县幸福镇那么密集,经济同样没云山县幸福镇那么发达。从镇区通往临海村的公路两侧不是防风林就是种植蔬菜瓜果的大棚,看不见几家企业,连村庄都在视野尽头,堪称地广人稀。   越往东走,人越多,大大小小的工厂也多了起来。   不是从事水产深加工,就是制造船舶配件,几乎都与大海有关。规模不算大,相隔比较远,不像幸福镇的企业一家挨着一家,有的连围墙都共用。   临海村在路北,跟大多数北方村庄一样,村民们集中居住。统一规划的一栋栋二层小楼,沿中心路两侧盖得整整齐齐,一派新农村的景象。   离市区太远,平时偶尔有出租车来,极少有出租车在村口揽客。   这个情况从前天下午开始被打破,两个外地小伙子发现市里生意不好做,把出租车开到海边来了。中心路小超市门口停一辆,马路东头黄海水产公司门口停一辆,专做临海村和周围企业生意。   刚停到超市门口时,老王感觉跑出租这孩子脑子有问题,一天要交几百块“份子钱”,每天一睁眼就要还债,在这儿能赚到钱?   没想到他们真来对地方,前段时间运管部门刚打击了一下黑车,在周围揽活的几辆黑车都不干了,他们填补了这一空白,要么半天没活儿。要么一来就是大活儿,跑一趟市区、火车站或机场就是上百块。不像在市区要十几二十的凑。   “李师傅,刚才这趟去哪儿了。赚多少?”   这两天停超市门口,在超市买烟买水买彩票,等生意的时候跟超市老板聊聊天,一来二往已经很熟了。   李月捧着个大茶杯,大大咧咧坐到门边的彩票分析板前,接过香烟笑道:“跑了一趟市区,村里人,不是对面那些老板,没跟他算返程费。”   中午没顾客。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老王干脆坐下跟他吹起牛:“这就对了么,跑出租跟我开店做生意一样,图得是个口碑。少收人十几二十块,给人发张名片,人下次去哪儿肯定想起你。以前跑黑车的那几个就这么干的,坐在家里都有生意。”   租车费带押金花三万多,来这儿可不是做生意的。   李月喝了一口浓茶,摇头叹道:“老王。白天生意还行,晚上生意不好做,昨天才知道这里去年死了几个人,一家三口。晚上人不敢出去。就算敢出去我也不敢拉。”   “继军家的事,看见没有,就大门没贴对联那家。”   “听说是个大老板。”   本村人。看着他长大的,老王对这些情况太了解了。指着马路道:“路这边他是大老板,过这条马路就不能算了。前面那几个厂。全南方大老板过来投资的,身家上亿,继军虽然有点钱,跟那些大老板没法比。”   “听说公安局到现在没破案。”   “没有,他们除了抓赌抓嫖会做什么?”   “灭门啊,一家三口,连孩子都不放过。老王,你说谁会跟他有这么大仇,非要下这个毒手?”   “开始说外地人干的,图财害命,可我们这边没几个外地人。别看对面那些厂搞得一个比一个气派,其实效益不好,半死不活,外地工人加起来不超过两百个。他们住宿舍,吃食堂,那边又有几个小店,平时不怎么往这边来,我那会就说不太可能是他们干的。”   老王接过李月递上的香烟,对着快抽完的烟头点上,神神叨叨地说:“我感觉是继军那小子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男人有钱就变坏,说得就是他。刚开厂那几年起早摸黑,像个干大事的样子,后来那几年整天看不见他人。   在外面养女人,哪个不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是倒插门,刚进门那会儿受不少气。老吴……就是他老丈人,脾气坏着呢。海兰那丫头人长得不怎么样,没什么文化,脾气又跟他老子一样,动不动摔盘子砸碗,出了名的蛮不讲理。”   “他们家有矛盾?”   “倒插门有几家没矛盾?老吴当过民兵营长,什么事说一不二,继军没钱的时候只能忍气吞声,有钱了当然不会再看他脸色,再受他窝囊气。闹好几次离婚,最凶的那次老吴跟老吴媳妇把他头都打破了。”   李月越听越糊涂,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既然闹这么凶,为什么一直没离。”   “老吴脾气上来真敢拼命,海兰寻死觅活,又有孩子,继军敢离?再说那个厂是老吴帮着搞起来的,老吴当村干部,认识很多人,帮着办手续,建厂房,去银行办贷款,离婚容易,关键这个财产没法分啊。”   真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家庭。   李月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地说:“他一个做生意的,在外面能得罪什么人?难道他在外面养的女人不服气,看他不愿意离婚,找人杀他一家泄愤?”   老王重重点了下头,一脸严肃地说:“有这个可能,他在外面养了不是一个两个,真要是答应人家什么又没兑现,人家跟他几年什么没捞着,肯定要找他麻烦。”   “你有没有见过那些女人,漂不漂亮?”   “他哪敢往村里带,连厂里人都没见过,就是听说。”   “那有没有可能是生意上的仇家?”   老王仰头想了想,拍着大腿道:“刚建厂房那会,他家真得罪过人。拖人家工程款不给,过年人家上门要,你知道老吴多过分,叫一大帮人,把人打出去了。外地的。后来告上法院,闹了好几年才完事。才把工程款跟人结清。”   这是一条专案组没重视的线索,回头应该查查。   李月正准备接着问。一个村干部模样的人走进超市,用一口大概能听懂的本地话说:“王四,这几天来了几个记者,到处打听继军家的事,公安正在侦破,很多事不能瞎说。你留留意,要是看见记者赶快给我打电话。”   就知道扮记者不合适,他们还不信,打草惊蛇了吧。李月差点爆笑出来。   ………   与此同时,本应该在市区吃喝玩乐的韩大处长,居然拖着拉杆箱敲开了沃尔沃大拖车的门。   夏莫青急忙把他拉进来,一脸不解地问:“处长,您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张琳呢?”   韩均朝起身相迎的詹升荣、邓南晴、秦超龙微微点了下头,苦笑着解释道:“她去年不是接了个污水处理研究项目吗,前段时间协助厂方进行整改,基本上达到了排放标准。本来已经没她什么事。可环保部门要验收检查,厂方担心过不了关,大半夜打电话请她回去。”   这件事夏莫青听说过,不禁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赚人家40万,是该跑一趟。”   “所以我一早把她送到机场,这会儿应该到了。”   邓南晴打趣道:“处长。您是大富翁,张教授是小富翁。你们两口太能赚钱了。”   提起这事,詹升荣忍不住问:“处长。张教授有几份兼职?”   “她比我厉害。”   韩大处长把行李交给秦超龙,不无得意地笑道:“在科大担任专职副教授,同时兼任江大客座教授和另一所大学的讲座教授,另外有一个国家级课题和一个企业研发项目,算起来有五份工作。”   “那她一年赚多少钱?”   “没问过,真不知道。”   韩大处长笑了笑,掏出笔记本电脑道:“言归正传,张继军的社会关系查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人。”   “暂时没有。”   夏莫青点开排查过的人员清单,指着液晶显示器汇报道:“不过我们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在所有通话中居然没发现张继军与那个娱乐场所从业人员和那个女孩子的记录,他又不使用即时通讯软件,他们是怎么联系的?”   “另外两个已查实的女人呢?”   “那两个有,唯独较早发生关系的这两个没有,并且我们可以确定,他手机号码十二年没换过。”   韩大处长摸着下巴道:“这么说他应该有第二个手机,或者曾使用过双卡双待的手机,有第二个电话号码。”   “我们是这么推测的,好在那两个女人已经掌握了,这个情况不是很难查。江主任和生姜正在请专案组核实,估计下午就能有消息。如果确实有第二个号码,就能通过第二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彻底查清他不为人知的社会关系。”   “干得不错,你们继续,我看看这些已掌握的。对了,通知下张主任,等会吃饭时碰个面,开个案情分析会。”   公司曾经招聘使用过的工人,临海村及临海村周边的村民,生意上有往来的人员,包括给他家和公司装修过的人员……只要与张继军有关系,只要能查到的这三千多人中,没一个是凶手。   韩大处长一不做二不休,让江慧如和生姜发来共富区外来人员暂住记录,变身为“人脸识别系统”一个一个的进行比对,结果同样一无所获。   再调阅前科人员记录,重点锁定年龄在18岁至26岁之间的涉毒人员,筛选后发现那三个人竟然没案底,至少在海滨市没有。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既然女被害人认识,并且骂女凶手为“狐狸精”,怎么可能不存在于张继军的生活中,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韩均揉了揉看花的双眼,面无表情地说:“夏主任,我感觉对被害人社会关系调查得不够细致,不够深入。通知生姜,让她像我调查孙有碧案时那样来一次生活重建,只要张继军去过或有可能去的地方,对他接触或有可能接触过的人员来一次全面清查。   另外,张继军有可能使用过的第二个手机号码要尽快查实。如果专案组不重视,我们自己查,必须在下午5点前有结果。只剩三天半了,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夏莫青应了一声,把手机递了过来,看完李月发来的短信,韩均摇头道:“时间那么久,想动手早动手了。这条线索价值不大,简单了解一下,不需要投入太多精力。”   邓南晴思维不是发散,而是发散过了,竟大胆假设道:“处长,夏主任,张继军一直想离婚却离不了,有没有可能是他雇凶杀妻,凶手却失控了,连他和孩子一起杀?”   韩大处长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笑问道:“也可能是吴海兰雇凶杀夫,凶手失控,连她和孩子一起杀?”   “处长,您不是总说案子没破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吗?”   韩大处长真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疯狂,确定有这种可能。你这条线你负责,查查他们夫妇的通话记录和银行账户,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第二百一十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左家桥派出所会议室,姜怡意气风发。   一边给云敬丰等专案组主要成员分发排查建议书,一边满面红光地说:“美发店,浴室,接待过客户的饭店、茶馆、酒店、ktv,买车的4s店、常去的洗车店……只要能想到,只要他去过或有可能过去的地方都要查。   如果不出意外,张继军这样的民营企业老板,都会把各种消费发票用来抵税,税务局应该有那些发票。如果确实有,如果能找到,那完全可以弥补走访询问和通话记录的不足,完全可以把他的社会关系查个水落石出。”   排查思路没错,关键方向有问题。   去年排查过本地人员,基本上排除了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既然不是熟人作案,那就是外来人员随机作案乃至流窜作案。不去调查外来人员,反过来调查被害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云敬丰看着从头到尾共124条,加起来共两页的建议书,眉头拧起一个大疙瘩。   姜怡可不管他怎么想,大而圆的杏核眼反射着黑亮的光泽,回到位置上轻描淡写地说:“专案组去年组织过一次大排查,我们不做无用功,已排除嫌疑的人员不需要再查,算起来这个工作量不是很大。如果现在开始行动,明天这会应该就能有结果。”   江慧如极其淡然地坐在一边,拿着笔不知道在记录些什么。   分局刑侦副局长许华算明白了,“801”代主任只负责日常管理,不参与破案。顾问组事实上是眼前这个长得蛮好看的黄毛丫头说了算。   工作量不算大,说得倒轻巧。   说什么不做无用功。深入调查被害人社会关系就是做无用功。他不想跟一个黄毛丫头争辩,把杯子蹾在桌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朝云敬非努努嘴。   观摩组坐在身后,不能不表态,云敬丰只能硬着头皮道:“姜科长,正如你刚才所说,我们去年调查过被害人社会关系,基本上排除了仇杀情杀的可能性,我感觉进行更深入的调查意义不是很大。”   生姜妩媚的面孔,以及嘴角上勾起的动人微笑:“云支队,我们不需要意义。我们只要破案。”   “可这么查不一定能破案。”   “确实不一定能破,但能彻底排除仇杀和情杀可能,而不是基本上排除。”   这丫头伶牙俐齿,咄咄逼人,把云敬丰逼得退无可退。火药味非常浓,以至于其他专案组成员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她不去当外交官太可惜了,观摩组的刑侦专家们差点爆笑出来。   云敬丰从警十几年,官居刑侦支队副队长。现在代表的又东山刑警,岂能向他示弱。抬眼掠了下四周,深沉练达地问:“姜科长,从排除这个角度上看。确实有必要深入调查一下,但彻底排除之后呢,你有没有下一步计划?”   出省办案太麻烦。哪有在江省痛快。   只要在权限范围内,可以尽情发挥。连副处级以上领导都不会往清查指挥部走一步。想了解清查进展只能通过主任或副主任打听。   磨磨叽叽,瞻前顾后。让一直顺风顺水的生姜很不爽,理直气壮地说:“彻底排除完之后再排除其它可能,如果可以的话,再采取一些其它措施。比如通过电视、报纸等媒体发布公告,征集线索,而不是在适度范围内;又比如提高悬赏额,并根据全市外来人员所来自的大概地区,进行针对性的发布。总之,有一线希望就要去查,直到抓获凶手或变成悬案为止。”   “上电视,上报纸?”   “嗯。”   “提高悬赏额?”   “不可以吗?”   云敬丰彻底服了,似笑非笑地问:“姜科长,你们在江省这么做过吗?”   生姜不无得意地笑道:“当然做过,并且不止一次。命案必破,只要能破案,可以采用一些非常规手段,况且这根本算不上非常规。”   “市局领导没意见?”   “云支队,您显然对我们积案清查领导小组不是很了解。我简单介绍一下,彭副省长,也就是我们彭厅长亲自兼任组长。陈副厅长、分管刑侦的董副厅长和韩副巡视员兼任副组长,全省十四个市局局长兼任小组成员。我们在厅长、副厅长、副巡视员和局长们的领导下开展工作,领导们怎么会有意见?”   阵容如此强大,可见江省公安系统领导对积案清查不是一点两点重视。不仅云敬丰惊呆了,连观摩组的刑侦专家都被震撼到了。   看着众人面面相窥的样子,生姜继续说道:“至于提高悬赏额,厅里和市县公安局肯定没这笔经费,但被害人亲属有。我们办过的一起积案,被害人亲属开出500万悬赏,比我们全省公安系统发布的加起来都多。   被害人吴海兰的父亲现在接管新华水产,女儿、女婿和孙子被人残忍杀害,他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总是催公安部门破案,毕竟公安干警是人不神,何况专案组已经做了很多工作。我知道这个思想工作不好,说出去影响不好,要是能通过其它途径,方式再婉转一些,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并且不顾影响,不顾后果。   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完全站在两个不同的角度,云敬丰意识到跟她没法说,再次看了一眼建议书:“姜科长,我能理解你们协助我们破案的迫切心情,但这些事我真做不了主,我向领导请示一下,领导一同意就行动。”   你们不查我们自己查,有什么了不起的。   姜怡若无其事地笑道:“云支队,您完全没必要这么为难。我只是建议。感觉靠谱就采纳,感觉不靠谱就当我什么没说。”   会议不欢而散。顾问组回她们的办公室继续研究案情,继续通过网络与她们的同事研判。云敬丰朝观摩的专家们苦笑了一下,拿起建议书回办公室向领导汇报。   上电视,上报纸,动员被害人亲属发布巨额悬赏,开什么玩笑!   陈副厅长和接到汇报后,真有股想把“侄女”和她部下赶回江城的冲动,曹副巡视员则感觉很有意思,慢声细语地劝慰道:“陈厅长,‘801’的材料你看过。她们就是这么办案的。毕竟积案不同于现发命案,如果不采取点非常规手段,怎么破?”   “曹处长,‘7.29’案不是积案,案发到现在未满一年,‘案件不破,专案不撤’,我们仍在侦查中。”   “方向呢,侦查总要有个方向吧?陈厅长。说句不中听话,与其让专案组坐等,不如配合她们瞎胡闹一次。反正就剩三天,再闹能闹翻天?”   部里的意见必须听。陈副厅长权衡了一番,有选择地同意道:“可以查一下被害人张继军的社会关系。”   随着他一声令下,“7.29”专案组迅速行动起来。由市局刑侦支队组织分局刑侦大队、治安大队和辖区派出所民警,按照“801”制定的方案展开全面清查。   一条条线索汇集到专案指挥部。再汇集到顾问组,然后再传到距左家桥派出所仅一点五公里的“801”移动指挥部。   动作非常迅速。效率非常高,可惜有价值的一个没有。   “处长,我们的判断没错,张继军确实曾使用过一部双卡双待手机,确实有第二个手机号码。不过通话记录显示就与那两名已掌握的女人联系过,没第三个人。”   夏莫青语气带着几份失落,韩均侧身看了一眼刚调出的通话记录,微蹙起双眉,没说话。   气氛有些凝重,邓南晴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汇报道:“处长,张继军夫妇的银行账户同样没什么可疑。值得一提的是,吴海兰消费比较高,经常刷卡,逛商场,买衣服,做美容,遇害前三个月的账单打印出来有一米长。”   全面清查刚开始,张继军遇害前一年去过的很多地方,接触过的很人都没掌握,想到这些,韩均耸耸肩,故作轻松地笑道:“至少又排除掉几个可能,现在就等清查结果。”   icpo这次可能真判断失误了,詹升荣合上笔记本电脑,忧心忡忡地说:“处长,从二组的侧面调查上看,张继军私生活虽然不是很检点,但总体而言他是一个比较和善的人。做生意讲诚信,对员工算不上特别大方,也算不上小气。   相比之下,他岳父为人就比较……比较……比较势利、比较刻薄,在担任村干部期间,得罪过很多人。举报过支书和村主任,同时也被人举报过,在建厂时甚至拖欠过施工方工程款。他岳母是临海村有名的泼妇,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几乎跟所有人吵过。   他爱人吴海兰同样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职中毕业后一直没正儿八经的工作过,结婚后就当起老板娘。因为公司和家庭的一些小事,经常跟人吵,一吵就全家一起上。平时管管公司帐,在村里的棋牌室打打麻将,去市里美美容,连孩子都不用她带。有驾证,有一辆红色小轿车,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韩均微笑着问:“你是说可能他岳父岳母得罪过什么人?”   “不是可能,是已经得罪很多人,但与案子应该没什么关系。一是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有人想报复也应该报复老两口而不是小两口和孩子;二来他们不住一起,村里人知道,很多村外人也知道,并且他家不是很难找。”   “绕来绕去,又绕到外来人员作案,随机作案,流窜作案上了。”   詹升荣重重点了下头,一脸认真地确认道:“种种迹像表明,只有这种可能。”   韩均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笑道:“那怎么办,该查的专案组已经查过了,我们又能做些什么?詹升荣,在‘801’开第一案情分析会时我们就这个问题探讨过。在案件没真相大白,在凶手没抓捕归案之前,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条线。再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清查已经全面展开,不能自己打自己脸。”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奇怪的家庭”   夜幕降临,海风瑟瑟,一辆福特“保姆车”停在沿海公路边。   张祥站在大灯前,指着南面星星点点的灯火,介绍道:“这一片是搞养殖的,再前面有一个码头,外来人员较多。这条路是去年刚修的,据我们了解,案发时连红绿灯都没安装,不不会有监控。”   事先没征求意见,直接把张祥调到“801”,调过来之后又一直没好好聊过,韩均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吃完晚饭,就叫他一起出来走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先谈案子,再谈私事。   韩均环顾了下四周,摇头道:“有监控也没用,周围这么空旷,一大片林子,凶手只要有一点反侦查意识,就能很轻易躲过监控。”   “是啊,临海村周边交通虽算不上发达,但小路非常多,发现时间又比较晚,凶手作完案可以很从容的逃脱。”   张祥背着海风点上香烟,接着说道:“这几天熟悉了一下周边情况,我发现处长你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周边五公里范围内外来人员不少,更具入室侵财条件的作案目标更多。从这往北一点五公里左右就有一个高档海景别墅区,住在那里的人更有钱,保安措施很一般,如果是随机作案,肯定随不到人口相对密集,风险相对较大的临海村。”   “从市区方向过来呢?”   “从市区过来也有好几处更显眼,更容易下手的目标。我认为凶手应该认识张继军,应该在临海村及周边打过工。之所以没排查出来,很大程度上与农村外来人员管理不完善有关。据江主任和小姜介绍。左家桥派出所只有三千多外来人员记录,而全镇外来人员不下一万。这7000人怎么查?”   回国以来一直呆在治安非常好的江省,韩均感觉这个数字很夸张,一脸不解地问:“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大漏洞?”   “怎么说呢。”   张祥猛吸了一口香烟,一五一十地解释道:“海滨市虽然是旅游城市,虽然在东山经济很发达,但无法与江省特别是沿江的一些城市相比。并且发展较好的就那几个区,像左家桥这样的偏远乡镇很一般,一路过来看不见几个大企业。   经济条件直接决定公安部门的经费,他们不可能像江城、东靖一样大量招聘协警。没人手很多工作开展不起来;另外现在办理暂住证只收工本费,基层干警压力本来就很大,对这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不是很积极。”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笑问道:“那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   刚才已经说过,他怎么又问,张祥被问糊涂了,想了想之后摇头苦笑道:“处长,不是我说丧气话,像这种没头绪的案子很难查。至少短时间内很难查。不过我相信凶手跑不掉,总有一天会落网。”   “为什么?”   “一是多人作案,二是在现场肯定留下了一些物证,只是现在无法确认是不是他们的。只要他们再作案。就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有一个落网,剩下的就跑不掉。”   “串并?”   “我是这么认为的。很多案子也是这么破的。事实上遇到这种案子,就得靠运气。运气一来,谁也挡不住。”   韩大处长乐了。拍着他胳膊哈哈大笑道:“你相信别人的运气,却不相信我们自己的运气,这方面你真要跟生姜虚心学习。我们‘801’不仅有自信,而且有好运。我就不用说了,生姜更不用说,连王思强那个倒霉蛋都能撞大运,都能找到一枚指纹,可见我们的运气有多好。”   张祥一愣,禁不住笑道:“处长,是我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我们的运气确实不错,而这些运气全是你带来的,如果没有你,如果不认识你,我哪有机会调到‘801’?”   “正想跟你说这件事。”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紧盯着他双眼一脸歉意地说:“厅里就副主任人选征求我意见时,在二十几份履历中我毫不犹豫地选了你。当时没多想,就感觉你是我在江城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朋友,感觉我们一起共事会很愉快。   董副厅长和李主任走了之后才发现,这个决定太仓促、太鲁莽,应该事先跟你沟通一下,由你作这个决定。毕竟调过来之后不仅是副职,并且待遇方面肯定没在机场高。”   “处长,你多想了。”   这里没外人,张祥发自肺腑地说:“不怕你笑话,只要在公安系统干,谁不想进步?搞刑侦想进步本来就很难,在机场干更难,辖区就那么大,到处都是摄像头,警力又比较充足,乘坐飞机出行的旅客经济条件和素质又比较高,根本没什么大案子,所以人家都说机场警察不会破案。   如果不是你把我调出来,我能像现在这样提副处?   至于待遇好,那是以前。公务员改革,划归省厅之后,待遇比地方公安局民警好不了多少。再说句让你见笑的话,当时既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有公务员身份,成了‘真警察’,不高兴的是工资少了一大截。”   韩均将信将疑地问:“这么说你很高兴能调过来?”   “是真高兴,接到你电话,我激动得一夜没睡好。”   张祥生怕他不信,又不无自嘲地补充一句:“我跟我爱人一说,我爱人立马让我去给你送礼。不但我高兴,她也高兴。”   韩均毫不犹豫给了他一拳,一脸坏笑着调侃道:“礼呢,我怎么没看见,你不会私吞了吧?”   认识那么久,相处一直很融洽,张祥真把他当朋友,没外人的时候说话比较随意,又都是大男人,不像夏莫青一样总是那么注重上下级关系,顿时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上面抓那么严,送礼就是害你,我能做害你的事吗?再说你财大气粗,看得上我那三瓜倆枣?”   “这倒是,算了,便宜你了。”   大老板心情不错,张祥决定趁机以权谋私一回,拉开副驾驶门笑道:“处长,听说我调到‘801’,小常很失落。都是熟人,你是不是帮帮忙,给他一个机会?”   他第一次开口,韩大处长不想让他失望,爬上车笑道:“筹建技术团队,省厅给了十个借调名额,用掉7个,还剩3个。常乐坤英语不错,马马虎虎算一个技术人员,等这个案子办完了,我跟江主任说一声。”   “我替那小子谢谢你,处长,不是恭维啊,我见过那么多领导,像你这么大人大量的真不多。”   韩大处长猛地拉上车门,装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恨恨地说:“少来,我没你想得那么大人大量。那臭小子想来‘801’就是自投罗网,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想起他们两口子被常乐坤为难的事,张祥忍俊不禁地笑道:“收拾,你尽管收拾,千万别手软。”   沃尔沃大拖车停在左家桥镇外一个停车场,停车场边上有家小宾馆,二组人员晚上全部在那里集中。   回小宾馆的路上,张祥又说起案子:“处长,正如你中午在会上所说,我们想尽快破案,只能把赌注押在清查张继军社会关系的方向上。但我们二组在调查中发现,由于私生活不是很检点,家庭有矛盾,张继军平时极少回家,不是出差就是住在公司。也就是说他与妻儿一起遇害,很可能是一种巧合。”   “运气不好。”   “我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从这个角度上推测,又进一步证实了凶手随机作案的可能性,不然绝不会这么巧,早一天去不会遇上,晚一天去很可能也不会遇上。”   那个女凶手到底跟他是什么关系,这个案子太蹊跷,韩均越想越糊涂,心不在焉地问:“他不回家,他妻子不去找他吗?”   “找!”   张祥如数家珍地汇报道:“两个跑出租的打听到很多情况,他们在与村民闲聊中了解到,吴海兰为了防止在他外面找女人,什么招数都用过。开车跟踪,手机定位,打电话查岗,为这烂事闯了好几回酒店。她管得越严,张继军越不愿意回家,案发当晚回去,好像是因为孩子学习的事。在那之前的一个多月,他一直没回去。”   “经济来源呢,不是吴海兰管账吗?”   “吴海兰职中毕业,又不是学会计的,早被架空了,想管也管不了。另外销售渠道全在张继军手里,有时候为了避税,很多货款全打到他个人账户,经济来源不成问题。”   韩均又问道:“他岳父脾气那么火爆,怎么可能容忍他一直不回家?”   “他岳父脾气是很火爆,但毕竟老了。并且张继军今非昔比,已经掌握了整个公司,甚至已经是省人大代表,他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把这个婚姻关系维持下去。闹了几回发现没什么效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继续再闹。   张继军这边呢,也考虑到离婚会影响到公司,会影响到孩子,案发前一年没再提过离婚的事。只有吴海兰时不时挑起点争端,他敬而远之,就这么得过且过。”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专案组的进展   夜深了,排查仍在继续。   深更半夜被找上门,关系人肯定不会高兴,参与排查的民警和协警肯定会很累。但夜里排查有夜里排查的好处,一是夜深人静这家不知道那家的事,影响不会太大;二来夜里找人容易一些,没什么事的几乎都在家休息,不像白天想找个人很麻烦。   随着排查深入,范围已由左家桥镇扩大到共富区,由共富区扩大至全市。   这个区了解到一个情况需要那个区查实,那个区反馈的新情况又需要另一个区验证,涉及到几个分局的几个警种,市局刑侦副支队长云敬丰必须坐镇协调。   专案指挥部灯火通明,电话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几个专案组领导叼着烟,熬夜指挥各分局、各辖区派出所进行排查。   他们没日没夜的干,顾问组和观摩组则显得比较清闲。   事实上从正式进驻左家桥派出所那一刻,“801”就对作息时间进行了安排。   江慧如主任早上8点上班,下午6点下班,没特殊情况不会熬夜;她带来的6个人分成三班,4小时一班,轮流休息,确保每人每天能睡8小时;观摩组依葫芦画瓢,跟她们一样排班,一样两个人一班,一样4小时轮换一次。   王昕脚伤未愈行动不便,没参与排查,而是作为专案组的“联络官”,坐在顾问组办公室协调。   毕竟排查被害人张继军的社会关系是“801”提出的,连计划都是“801”制定的,专案组只是执行。很多情况需要跟“801”通气。主任和副科长都不在,只有两个小伙子值班。他们肯定不希望被专案组领导,专案组领导同样不希望被两个毛头小子指挥。派他来最合适,都是年轻人好说话。   “超哥,这十二个关系人暂时无法排除,他们在外地,最远的在sh,全是业务上的关系。两个供应商,七个客户,两个搞技术的,一个做广告的。”   邰超把清单顺手递给李思进。一边示意他扫描上传,一边低声问:“案发前一年都接触过?”   “通话记录和走访询问证实全接触过,其中四个人去过新华水产,三个人来过市区,另外几个是张继军登门拜访的。”   “除了那个做广告的,全是有钱有身份或有技术的人,并且在外地,作案可能性不大。我发回去让同事研判一下,你们不需要在这上面投入太多精力。还是那句话。重点在海滨,在共富区。”   “好的。”   把顾问组意见向专案组领导汇报了一下,王昕再次回到顾问组办公室,见邰超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听音乐。禁不住笑问道:“超哥,你现在粉丝快50万了吧?”   在抓捕老板嫌疑人时搞那么大场面,又代表省厅给新郎新娘致歉出了一把风头。29年前的命案顺利告破。他是大功臣。厅里就当什么没发生,没找他麻烦。   当时尚未辞职的代主任崔云海。意识到这是一个宣传公安刑警形象的好机会,趁热打铁给他注册了一个“刑警邰超”的实名微-博。   人长得本来就不错。又有意无意模范韩大处长,有那么几分风度,发了几张工作照,一下子引来十几万粉丝,被誉为“最帅刑警”。   小姑娘崇拜他的职业,喜欢他这样的帅哥,有事没事问候一下。有识之士认为他办案非常人性化,不像传统刑警那么死板。有困难的人想请他帮忙……俨然成为江省刑警形象代言人,比省厅官方微-博“平安江省”都火。   他自然没那么多时间一一回复,吃一堑长一智也不敢再乱回复。   微-博一直由“801”唯一的政工人员“沙政委”在打理,宣传尺度把握的恰到好处,充满正能量。厅政治部非常满意,从时不时给点建议,渐渐发展到安排专人帮着回复一些比较敏感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这是从警以来最露脸的一件事,邰超不无得意地笑问道:“你知道我的微-博?”   王昕敬上根香烟,一脸羡慕地笑道:“知道,你带人抓捕、你拿鲜花给新人致歉的视频刚传到网上我就看了。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像香港电视里的廉政公署。我女朋友说你帅呆了,说跟你一比我就是个协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兄弟见笑了。”   “见什么笑,是真佩服,破获一起29年前的陈年旧案,我想都不敢想。”   没想到东山同行也听说过自己,邰超摘下耳机,很谦虚地说:“我只是运气好对上指纹,如果没有老前辈和我们初查科做得那些前期工作,那个案子想破没这么容易。现在想想我这个指挥长有名无实,比姜科长她们差远了。”   “指挥长,那个案子是你指挥侦破的?”   “我们‘801’个个都是指挥长,个个都有机会指挥侦破,办案时别说厅领导,连局领导都不会加入指挥部。”   让如此年轻的人组织指挥,王昕感觉很不可思议,将信将疑地问:“领导不加入指挥部,你们怎么指挥?”   “该怎么指挥就怎么指挥,我们办案周期就7天,7天之内该怎么查我们说了算,案发地公安部门无条件配合,同时提供经费保障。”   “领导放心?”   “领导不一定会破案,专业的事情交给我们这些专业的人干,有什么不放心的?当然,他们有时候会很着急,毕竟花了很多经费,投入了很多警力。但他们不能进清查指挥部,想打听清查进展只能通过我们主任或副主任。”   人跟人的差距这么就这么大呢,王昕感叹道:“你们主任真厉害!”   “我们主任不厉害,厉害的是我们处长。不,现在是我们省厅副巡视员。我们领导小组副组长。他跟市县公安局约法三章,清查期间谢绝副处级领导慰问或指导侦破。厅领导支持,局领导给他面子,我们自然可以放开手脚去查。”   邰超顿了顿,又得意洋洋地补充道:“并且我们只侦查不办案,材料整理和补充侦查那些后续工作,全部由案发地公安局接手,不会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那上面。”   公安部门办案程序大致可以分为三步,第一步是前期侦查,这个阶段是最难的。需要挖掘线索、摸排线索,需要线人需要时间需要警力等资源支持,很多时候你需要动用自己的金钱去挖掘线索。   支队抓获嫌疑人后给线人情报费,大部分时候是办案的中队长或大队长自己出钱。同时要跟情报等部门打好交道。总之,在基层情报作用远大于痕检。   第二步是审讯突破,这个阶段压力最大。因为所有审讯,所有证据需要在48小时之内初步确定,48小时之内如果找不到任何证据就要放人。因此很多时候在因为没有足够证据,不敢轻易打草惊蛇。   第三步是材料整理与补充侦查。这些后续工作最累、工作量最大。   一个留置手续,需要经过大队领导、分局领导审批。一个报告书需要经过预审员、大队领导、分局领导三层的审批。每一层的审批,意味着他们需要对这个案件直接负责。   而一个拘留,不仅仅是案卷之中的拘留证。还要提交几千字的拘留报告书,里面需要囊括嫌疑人的信息、案件基本情况、抓获情况以及相关证据。审批下来后形成拘留通知书、拘留证。逮捕有逮捕报告书、逮捕通知书、逮捕证,起诉要有起诉意见书、提请起诉报告书等等。   连一个最简单的。单人单起的扒窃案件,案卷有100多页。那些五六人的抢劫案件。案件页数都是多达上千页甚至几千页。   这个阶段需要和检察院、法院打交道,材料需要过检。总会担心一不小心时间超期,担心案件侦查材料没做完导致超期无法逮捕或起诉,担心嫌疑人被超期羁押,时刻担心被考评的案件材料违规不合法。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在做案卷的同时,一旦有其它案件线索,有其它嫌疑人或在逃犯的线索,还要去抓捕,去熬夜审讯,时时刻刻都是处在一种身不由己的状态,想想就痛苦。   他们只侦查不负责这些繁琐的后续工作,案子破了功劳又全是他们的。   王昕越想越羡慕,唉声叹气地说:“超哥,我真希望你们早点帮我们把这个案子破了,让观摩组总结经验全国推广,等东山成立像你们这样的办案部门我也去报名,跟你们学习,跟你们一样破大案。”   邰超下意识看了“走后门”的李思进一眼,摇头苦笑道:“我不知道你们省会不会搞积案清查,也不知道你们如果搞会怎么选拔人员,只知道我们进‘801’费老大劲,不但要考试,还要面临全程淘汰。刑事技术考试不及格,英语考试不过关,就要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压力大着呢。”   积案清查是他们先搞的,如果真推广肯定会向他们学习,王昕正准备打探一下考试内容,隔壁指挥部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一个专案组匆匆跑来,扶着门框抑不住激动地喊道:“小王,收拾东西,去台阳!”   “去台阳?”   “台阳市公安局下午抓捕到一嫌犯,为求减刑立功,交代了一个非常有价值情况,如果供认属实,那这个案子基本上就能告破。”   “排查呢?”   “没线索查查的,有线索查什么查?云支队刚命令排查行动结束,陈副厅长和李局马上就到,他们一到我们就出发。”   应该是串并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穿衣服的穿衣服,收拾文件的收拾文件,几位专案组主要成员已经上车,连招呼都顾不上跟顾问组和观摩组打,就准备领导一到便移师台阳。   李思进岂能不知道这对“801”意味着什么,欲言又止地问:“超哥,我们怎么办?”   人家不做无用功了,人家要去抓凶手,让刚吹得眉飞色舞的邰超像吃了颗大苍蝇,关上窗户嘀咕道:“不管他们,我们查我们的。那个什么情况有没有价值查完之后才知道,一惊一乍,一点沉不住气,动不动就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就这心理素质,能破案只能说明他们运气好。”   “要不向江主任和姜科长汇报?”   “当然要,你给她们打电话,我联系夏主任。” 第二百一十三章 真误判了!   从马路对面的宾馆赶到左家桥派出所,“7.29”专案组指挥部已人去楼空。   出师不利,姜怡很郁闷,作为“801”代主任,江慧如更郁闷,正准备问邰超具体情况,前几天刚认的“叔叔”电话打来了。   “小如,我陈政勇啊,战机稍纵即逝,必须把握住,我们先出发了,跟你通个气。你们这几天太辛苦,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市局那边我打过招呼,明天会安排一个同志,安排一辆车带你们去市区好好转转,好不容易来一趟海滨,不能光顾着工作……”   命案有望告破,不需要“801”帮忙,不用成为“801”扬名立万的垫脚石,陈副厅长心情非常愉快,说话声音都带着几分亢奋。   他们那边真有进展就表示“801”误判了,表示排查被害人张继军社会关系完全是无用功,表示“801”不过如此。   丢人丢到东山,刚上任就遇上这种事,江慧如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暗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陈厅长,没帮上忙,给您添这么多麻烦,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真不用去市区。等您那边一查实,我们就回江城, 以后有机会直接去省城拜访您和阿姨。”   “小如,你们是来帮忙的,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再说案件分析,不能跟医生对病人、修车师傅对汽车的分析相提并论,没有个具体对象。并且中国人口太多,流动性太大。你们初来乍到又不熟悉情况,没帮上忙很正常。别不好意思。   听陈叔叔的,明天带同志们去市区好好放松一下。让我们尽下地主之谊。下次有机会去江城,还要你们接待呢,你说是不是?就这样了,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跟你通气。”   脸已经丢了,不能再丢风度。   江慧如权衡了一番,若无其事地笑道:“既然陈叔叔这么客气,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祝您一路顺风,祝马到功成。”   她挂断电话。姜怡侧身说道:“超哥,你跟李队去门口盯着,我们跟夏副主任和张副主任开个视频会。”   专案组走了,派出所民警没走。邰超反应过来,立马招呼李思进去门外望风。   东山同行早没进展晚没进展,偏偏这时候取得突破性进展。   如果早一天就不会建议深入排查张继军背景,就不会发生误判,不会闹出这么大笑话;如果再晚两天,要么已经破了。要么已经打道回府,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人家看笑话。夏莫青和张祥同样沮丧,坐在警务指挥车里相识苦笑。   姜怡关上办公室门,江慧如坐到视频头前忧心忡忡地问:“莫青。你是元老,你经验最丰富,你说接下我们该这么办?”   “小姜知道的。处长跟其他领导不一样,休息时不喜欢被打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等到明天再汇报。处长没下命令。我们暂时不能走,但可以做一些准备。比如给二组人员预定车票,比如留两个人善后,把那两辆出租车转租出去,多多少少挽回点损失。”   “张主任,你看呢?”   张祥到底是担任过主官的人,远比她们沉得住气,点上根香烟道:“江主任,夏主任,我建议别这么急,一是不知道专案组到底掌握到什么线索,那条线索到底靠不靠谱?二来他们不知道我们在海滨,早一天回去晚一天回去没什么区别。”   夏莫青意识她确实乱了分寸,连连点头道:“张主任分析得有道理,处长说过,案子一天不破,凶手一天不落网,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他们误判过一次,同样有可能误判第二次,我们不能乱阵脚。”   “问题专案组已经鸣金收兵了,对案件又没有管辖权,光靠我们自己很难查。”   张祥翻看了一眼手边的材料,沉吟道:“其实他们的工作很细致,该掌握的基本上都掌握了,继续排查也查不出什么。我建议我们连夜分析一下这些材料,把这些关系人全部排除掉之后,等处长起床再开个案情分析会,重新确定侦查方向。”   “我没意见。”   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江慧如咬了咬牙,点头同意道:“就这么办,专案组走了,清查材料没带走,我让小邰和小李全部搬过来,好好分析一下。”   夏莫青若有所思地问:“厅里呢,要不要向董副厅长汇报?”   “这么大事,肯定要汇报,你别管了,我跟董副厅长打电话。”   ……   凌晨两点多的电话,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好事。   董副厅长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哪个市又发生了恶性案件,看到来电显示才松下口气。   “具体情况估计要到天亮后才能知道,观摩组专家全休息了,同我们一样没跟去,曹副巡视员也没下达指示……”   本打算出省露个脸,没想到事与愿违,居然去丢了个人。   出省人员没功劳也有苦劳,怪只能怪那个知情的嫌犯早不落网晚不落网,早不交代晚不交代,偏偏在“801”建议东省同行展开清查时落网交代。   董副厅长暗骂了一句那个王八蛋,很理解地说道:“小江,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有什么想法,不要有心理包袱。一切听你们处长安排,他说查你们就继续查,他说回来你们就回来。那点经费花就花了,反正是你们自己从几个市局赚的,好走账,不要来厅里报销这么麻烦。”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都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别往心里去。并且不是你们没尽力,只是他们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碰上条线索。”   安慰了一下远在东山的同志。给她们打了打气,董副厅长也不管现在是几点。赶快向彭副省长汇报。   领导就是领导,彭向远竟半开玩笑地说道:“老董。这件事说明一个问题,人得意的时候要低调,不能太张扬。我们未雨绸缪,没安排厅党委成员带队。小韩更聪明,始终没露面。级别最高的就一个副处级代主任,并且是江子跃的女儿,他们打不到我们脸,更不好意思打小江脸。”   董副厅长不无遗憾地叹道:“只是可惜了一个机会。”   “机会有的是,错过这次有下次。是金子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能放光。只要‘801’有战斗力,有的是扬名立万机会。况且他们就掌握到一个情况,甚至都没查实,谁笑到最后还两说呢。”   ………   韩均知道这个消息已是早上7点,夏莫青、张祥和詹升荣、邓南晴等复查科人员熬了一夜,眼圈全黑的,眼睛里都是血丝。   “直到二十分钟前,江主任才从观摩组那里打听到原来是一个涉嫌盗窃电瓶车的南河籍嫌犯,为争取宽大处理、为立功交代的一个情况。他春节时结识了几个从海滨过去的老乡。然后一起喝酒。几瓶白酒下肚,各自标榜英雄事迹,其中一个叫丁昭益的说灭门血案是他干的,时间能对上。专案组认为八九不离十。”   “酒后?”   “酒后吐真言,也许真是他干的。”   两个男凶手一个东北口音,一个西南口音。难道有第四个人,韩均想了想。不动声色地问:“这个丁昭益从海滨去台阳都干了些什么?”   张祥脱口而出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除了从事犯罪活动能做什么?据落网的嫌犯交代,他春节过后一直在台阳扒窃,偶尔偷一两辆电瓶车。由于没销账渠道,偷到之后就卖给落网的这个嫌犯。   已经查清其身份,基本上确定他仍在台阳,专案组已发出协查通告,并组织警力在他经常活动的火车站、汽车站和人流量较大的几个商场附近布控。只要再作案,肯定跑不了。”   韩均回头笑问道:“夏主任,你怎么看?”   夏莫青是江省公安系统有名的情报研判专家,研究过各种各样的案例,摇头道:“一般讲扒窃的不会去入室,入室的也干不了扒窃。另外他要是真在海滨杀了人,并且一次杀三人,应该逃远远的,不太可能在距案发地不到一百公里的台阳活动。”   韩均深以为然,禁不住笑道:“应该是吹嘘,跟同伙吹嘘他有多厉害。正好又是从海滨过去的,听说过这个案子,就直接拿过去当素材。”   “处长,这么说专案组又要空欢喜一场?”   “夏主任分析得非常有道理,我感觉应该是。”   “可是我们分析了一夜,发现张继军的活动范围虽然比较大,接触的人虽然比较多,但案发前一年极少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极少跟生活在底层的外来人员打交道。”   处长这次真误判了,詹升荣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同样没发现他与什么人结多大仇,基本上可以排除雇凶杀人的可能性。”   难道跟孙有碧案一样,是无意中跟凶手接触过,根本排查不出来?但男女关系不同于其它关系,不可能没留下蛛丝马迹。   韩均百思不得其解,打开笔记本电脑道:“我先看看排查过的人员资料,等会儿开案情分析会。”   “是。”   没作案时间的专案组已经排除掉了,无法查实的人员一组又通过研判排除掉一部分,剩下的可疑人员并不多,确定年龄范围只剩下四十几个。   一个一个的看完,邓南晴已收拾好会议桌,像贤惠的妻子一样准备早饭。   看着她忙碌的样子,韩均猛然意识到他真可能误判了,男人和女人出现在一起,不等于他们之间就有关系。吴海兰认识女凶手,不等于张继军就认识。更重要的是,吴海兰生性泼辣,跟她父亲一样得罪过很多人,凶手完全有可能是冲她去的。   想到这些,他猛拍了下桌子,斩钉截铁地说:“张继军这条线查不下去,就查吴海兰!案发前一年她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跟哪些人发生过矛盾,尤其与哪些人吵过架动过手,这些情况必须掌握全部掌握。”   “处长,您是说……”   “不用问了,就剩两天多时间,按照我说的办。她活动范围没张继军大,社会圈子很小,有手机通话记录,有刷卡消费账单,在这一带又很有名,应该很容易查。”   处长的话就是命令,必须不折不扣执行,夏莫青蓦地起身道:“是,我这就跟江主任和小姜联系,必要时可以让她们请辖区派出所协助。”   张祥顺手拿起两个包子,起身道:“我去组织二组调查,争取天黑前查出个结果。” 第二百一十四章 被逮了个正着!   村口是临海村最热闹的地方,每天早上卖菜的、卖鱼的、卖水果的都会在把摊摆在马路两侧。   公安局夜里搞了一次大排查,很多人半夜被敲过门,今天早上更热闹,村民们不约而同地聚在村口,再次议论起去年发生的灭门惨案。   两个跑出租的也凑热闹,超市门口停一辆,马路对面停一辆,不好好做生意,净往人堆人钻。   水果超市里有卖,冰鲜的海鱼超市里也有卖。   老王一看见对面那些抢生意的心里就不痛快,一边给客人找零钱,一边跟依然捧着大茶杯的李月嘀咕道:“李师傅,有人抢我生意,现在又有人抢你生意,对面那个认不认识?”   “一个公司的,知道叫什么,经常一起排队加油,没什么深交。”   顾客买得杂七杂八的东西比较多,李月放下茶杯,很勤快地拿起方便袋,帮着装起来东西。这小伙子不但聪明,而且会来事,老王暗赞了一个,自然而然提起昨晚的事。   “李师傅,我发现记者有时候真管用。他们不来采访,公安就不把继军家的案子当回事。他们在村里采访了两天,公安坐不住了,又开始查。夜里出动好多人,半夜三更敲门,问这问那。”   “去你家了?”   “去了,周围这几十家全去了,搞到两三点。”   他天天呆在村口,天天跟村里人打交道,肯定知道一些别人知道的情况。李月认定了他了,若有所思地说:“王老板。我昨天想了想,不一定是张继军得罪了什么人。也可能是他媳妇得罪了什么人。”   “有这个可能,海兰跟她老子一个样,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就说打麻将,第三排最里面那家的老太太,因为输了点钱,偷换了一张牌,又没杠又没糊,装着没看见,下次不跟老太太打就算了呗。她不行,当场发作,指着老太太骂了一个多小时,把老太太气得差点中风。”   老太太不可能作案,也不太可能雇凶杀人。   李月掏出十块钱买了盒烟,自言自语地说:“欺负老太太不算本事,有本事她去欺负年轻人。”   “你以为她不敢啊?”   老王从玻璃柜台里拿出香烟,眉飞色舞地说:“孩子在学校跟其他孩子打架,她一听说火了。先找学校,找老师,把老师都骂哭了。最后校长出面打招呼说好话,她才放过老师。照理说出口气不就完了。她不行,出了校门又去那个孩子家,跟人家长吵。   人家不跟我们一村。再说又是孩子的事,哪受得了这个气。就跟她吵起来了。她见吵不过,打电话让老吴两口子叫上公司工人。几十个人上门闹。人家没办法,只能打110,最后派出所调解的。”   “她这么蛮不讲理?”   “老吴不在这儿我敢说的,老吴在这儿我可不敢说,蛮不讲理是他家祖传。现在好点,有钱么,多多少少顾及点身份,没开厂那会谁都绕着他家人走。怕他们怕到什么样知道吗,第二轮土地承包的时候,我们这些人宁可不要地,也不愿意跟他家分一块。麻烦,真麻烦,没事他都能找你事。”   李月乘热打铁地问:“她还能跟哪些年轻人吵过?”   老王接过香烟,连连摆手道:“多啦!开车跟人家刮了,都有保险是不是,又不要自己掏钱修。不行,必须吵,声音比交警都高。继军有一次在我这儿买烟,跟村里一个姑娘说了几句话,那姑娘跟继军那边沾亲带故,又不是什么外人,她又跟人家吵,不是我拉着,真要动手。”   “那她有没有跟人动过手?”   “动过,听说继军在外面的几个相好,全是被她打跑的,最厉害的一次把人脸都抓破了。”   ……   为调查被害人吴海兰的社会关系,“801”在海滨的人员几乎全出动了。   村口两个,村尾一个,厂区两个,吴海兰生前常去的美容店一个,两个记者一个在学校,一个在吴海兰常去的麻将馆。   行动科人员都被组织起了来,在临海村通往左家桥镇的公交站牌等车,来一辆上去一个,一上车就旁敲侧击打听与吴海兰有关的情况。   秘密调查紧锣密鼓的进行,正面调查同样需要开展。   曹副巡视员在市局孔副局长陪同下走进派出所大院,正好碰上江慧如同市局政治部沈副主任说话。   “沈主任,我们是来协助办案的,不是来旅游的。专案组有新线索我们很高兴,不过案子仍在侦查中,嫌犯暂时没抓捕归案,我们感觉应该做点什么,感觉应该再查查。”   “江主任,您别这么客气,陈厅长都安排好了。”   “我不是客气,是工作需要。郑所长正好在,我想请你们帮个忙,派几个协警带我们去村里、去她家公司了解一下被害人吴海兰的情况。”   查完张继军又查他妻子,净做无用功,郑所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观摩组的刑侦专家虽然对这个案子束手无策,但最起码的判断力是有的,不然能被称之为刑侦专家?   跟夏莫青分析的一样,观摩组认为台阳那个嫌犯提供的情况不一定靠谱。同时对专案组如此重视很理解,毕竟案子拖这么久没破,搞出那么大一乌龙,现在又被当成“801”扬名立万的垫脚石,上上下下肯定非常急,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会去查。   她们没灰心没丧气,没按照陈副厅长安排去市区旅游,更没收拾行李准备走人,曹副巡视员很满意,走过去笑问道:“慧如同志。你们打算查女被害人的社会关系?”   江慧如这才注意到他的到来,急忙举手敬礼道:“曹处长早。孔局早,我们确实有这个打算。”   “那有没有什么计划?”   “计划谈不上。只能说分工。我和姜怡同志在所里研判,其他同志去村里、去新华水产以及吴海兰生前常去的地方走访询问。我知道所里警力紧张,又熬了大半夜,所以安排几个协警就行了。”   来这儿是观摩的,她们没动静怎么观摩?   曹副巡视员当然要支持,转身笑道:“章良同志,我看安排几个协警没问题。另外不光顾问组成员去,观摩组成员也要去,就当联合办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的话就是部里的意见,孔副局长只能同意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郑所长,你安排一下。”   “是!”   让众人倍感意外的是,曹副巡视员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若无其事地笑道:“章良同志,我约了一个朋友,海滨的,多少年没见。必须见一下。自己给自己放一天假,你忙你的,别管我,有什么事打电话。”   人家是部刑侦局的副巡视员。自己才是正处级副局长,接待陪同好他是省厅安排的任务,孔章良岂能让他一个人去。连忙道:“曹处长,我上午也没什么事。我送您去。”   “不用,不用这么麻烦。”   曹副巡视员摆摆手。跟两位观摩组成员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地走出派出所,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孔章良想上车追,却被两个刑侦专家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   出租车在镇外绕了几圈,最后开进镇外的一个停车场。   看见沃尔沃大拖车,曹副巡视员嘴角边勾起一丝不经意的笑容,没要发票,连零钱都没要司机找,就推开车门迎了上去。   刚跑完最后一圈的韩大处长正在跟老聂聊天,站在车边煞有介事地说:“老聂,这儿的海鲜才新鲜,品质也好。我分析了一下,跟水质有很大关系,这边没我们那边污染严重,而且是沙滩,不像我们那边全泥滩。走之前我们去市场转转,像上次一样,多买点。”   处长出来怎么可能空手而归,老聂毫不犹豫地答应道:“行,到时候我去帮您还价。”   曹副巡视员掏出手机翻看一眼照片,一下子认出韩大处长,走上去笑道:“买海鲜,我可是行家。韩处长,我不仅可以帮你还价,还可以帮你挑最好最新鲜的。”   突然冒出个不速之客,甚至知道自己是谁,韩均愣住了,一脸疑惑地问:“请问您是……”   “曹维清,你躲着不愿意见的人。”   韩均反应过来:“曹处长?”   曹维清微笑着确认道:“韩处长,除了年龄之外,其实我们挺像的。都是副巡视员,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都叫我们处长。”   都说“天下公安是一家”,其实“天下刑警是一家”才合适。   别看公安部门那么多警察,真正破案、真正搞刑侦的最多10%。异地办案,异地抓捕,需要异地公安部门协助,打交道比较多,不像搞治安或其它业务的,很少与外省同行接触。   刑警与刑警有很多共同语言,能聊到一块儿去。   韩均乐了,禁不住打趣道:“曹处长,如果在美国,我会告您滥用职权,告您侵犯个人**,让您丢饭碗,甚至坐牢。”   他没猜错。   为搞清楚江省公安厅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曹维清昨晚是滥用了一下职权。上公安内网查了一下左家桥镇所有宾馆酒店的入住记录,发现有十几个来自江省的旅客。再管部里要了一份“801”的人员名单,一对就对出来了。   偷偷摸摸的来,鬼鬼祟祟的查,居然理直气壮指责别人。   曹维清反唇相讥道:“韩处长,如果在美国,你和你的部下已经蹲在监狱里了,或许连这辆警务指挥车都已经变成了海滨市局的战利品。”   美国的各个执法部门,各个警种,各个警察局,有各自的权限。   纽约市警只能管纽约市的案子。甚至只能管一部分。非法移民是海关移民执法局的管辖范围,触犯联邦法律的犯罪行为以及在联邦机构发生的案子归fbi管。进了大学校园有校警。上了高速有高速巡警,相互之间没隶属关系。到人家地盘上你就老百姓。   韩均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哈哈一笑道:“曹处长,既然我们都不干净,那我们谁也别说谁。”   “我可以继续装糊涂,不过你是不是请我上去参观一下?好歹我也是观摩组组长,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在组长这个问题上您比我强,您是正组长,我是副组长,当然要听您的。请!”   “别您来您去这么客气好不好,听着不舒服。”   太大意了,完全可以做得更隐秘一些,被人家找上门,不让他满意别想安生,韩均暗叹了一口气,拉开车厢门笑道:“没问题。”   对于部刑侦局副巡视员的到来,夏莫青等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个尴尬不已。   为了让她们安心。为了彻底堵住曹维清的嘴,韩大处长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半开玩地说:“大家放心,曹处长跟我们是一伙的。而且非常讲义气,他不会出卖我们。”   从来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人,曹维清感觉很是好笑。摆了摆手道:“韩处长,你又错了。我跟你们不是一伙的。我是第三方。至于讲不讲义气,会不会出卖你们。要看你们有没有诚意。”   韩均似笑非笑地问:“您……您……您想我们怎么表达诚意?”   “又来了,这么说吧,首先不用再称呼‘您’。其次,我会在你们这儿呆一天,走了之后我同样要知道你们所有的行动部署,也就是说你们不管查什么人做什么事,都要跟我通报一下。”   被人家逮了这个正着,小辫子被人家揪住,人家又是部里来的领导,韩大处长实在没讨价还价的余地,伸出右手道:“成交。”   曹维清满意的点点头,接过邓南晴奉上的茶,饶有兴趣地问:“来了多少人,现在都在干什么?”   “包括江主任她们,一共21个,现在正在调查女被害人的社会关系。”   “你们对台阳那条线索没什么信心?”   “不能说没信心,只是感觉凶手没落网之前,不能放弃其它线索,这可能与我们的办案风格比较保守有关。”   看着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曹维清忍俊不禁地笑道:“韩处长,你们可不是一点两点保守。跟你们一比,我发现我太前卫、太激进了。”   虽然领导来了,工作同样要做。   他话音刚落,秦超龙指着液晶显示器汇报道:“夏主任,李月汇报被害人曾因交通事故与人发生过争执;陈庆伟汇报被害人曾因公司周围的垃圾问题,与相邻公司发生过矛盾,隔壁公司的几个外来务工人员不仅被辱骂,甚至差点被打。”   “发给一组查实。”   “是!”   “行动科汇报,案发前一个月左右,被害人在南国饭店就餐时,因菜品中有头发与饭店服务员发生过争执。把菜泼了服务员一脸,闹得很凶。”   “找到那个服务员,查清其身份。”   ……   线索一条接着一条,有的线索由二组查实,有的线索由一组查实。实在无法查实的利用公安信息技术进行关联,然后加以研判。团队作战,分工明确,效率极高,一明一暗配合得非常默契。   曹维清观摩了一会儿,侧身笑道:“韩处长,陈副部长回去后把你们夸得像花儿一样,当时我不太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了之后才发现你们的办案方式,确实有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   “我没感觉我们有什么知道借鉴的,据我所知,专案组也是这么摸排的。”   “刚才说错了,应该是办案风格。你们敢大胆假设,假设之后敢大胆去查,没有条件都要创造条件,同时大胆启用思维没僵化的新同志,这些都值得我们借鉴。”   韩大处长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地笑道:“说白了就是傻大胆。”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年轻人,曹维清哈哈大笑道:“有时候胆量和运气同等重要。”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你吃肉,我喝汤   曹维清能认出警务指挥车,别人同样能。   韩大处长不会犯同样错误,去小宾馆洗了个澡,换上衣服,就让邓南晴去帮三组人员退房,然后让老聂把沃尔沃大拖车开到一片四处无人的防风林边,确保不会被那些见过大世面的东山同行撞上。   “801”没有被副处级以上领导督导办案的先例,曹维清又是个资深烟民,几乎烟不离手。   他不想吸二手烟,更不想女士们继续吸二手烟,等老聂在车前车后放好警示牌,拿出一大堆工具摆出一副修车的架势,就招呼老聂从车厢里搬出一张折叠桌和两张折叠椅,再从冰箱里拿来一些水果、饮料,把不太受欢迎的不速之客忽悠到外面。   排查刚开始不到小时,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结果。与其闷坐在车上,不如下来走走,同时可以借这个机会单独跟这个年轻的副巡视员谈谈。   曹维清客随主便,扶着椅背环顾了下四周,一脸感慨地叹道:“环境不错,树上可以绑个吊床,地上铺块垫子,支个烧烤炉,烤点肉串或者海鲜,来两瓶啤酒,简直神仙过的日子。”   韩大处长打开笔记本电脑,接上外挂电池,连上无线网络,摸着鼠标笑道:“环境好,空气更好,所以海滨被誉为宜居城市。不像bj,不是沙尘暴,就是雾霾。”   “这么说你不喜欢bj。”   “不是不喜欢bj,是不喜欢bj的天气。”   曹维清又点上根香烟,笑看着他说:“韩处长。不喜欢bj的天气没关系,不喜欢bj也没关系。但不能不喜欢我,至少不能讨厌我。初次打交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没得罪过你,你更没得罪过我,工作上又不存在什么矛盾,你说是不是?”   “曹处长,你肯定误会了。”   韩均放下鼠标,顺手拿起一瓶果汁笑道:“之所以避而不见有两个原因,一是我这人比较懒散。不像一个官员,不太会跟领导打交道,与其给江省官员丢脸,不如悄悄来悄悄走;二来‘801’只是一个办案单位,确切地说只是一个有行政编制的专案组,靠得是集体智慧,不是靠哪一个人。   我们当中没部聘刑侦专家,连省厅刑侦专家都没有,个人专业水准无法与观摩组的刑侦专家相提并论。想破案。来三五个人不顶事,要来就一起来,而据我所知协助办案没出动这么多人的先例,不想喧宾夺主。只能这么安排。”   全光明正大的来,人数跟专案组相当,确实不太合适。   曹维清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那你们是基于什么决定调查被害人社会关系的?”   “我们认同专案组关于财杀的判断,以及关于外来人员作案的推测。但在一些细节方面。我们有不同看法。尤其在作案目标的选择上,被害人家不是最有利于入室作案的目标。巧合的可能性较小,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认识张继军或吴海兰。”   那些民房的户型和外装修是统一规划的,建得又那么密集,前后左右全有人居住,的确不是一个非常好的作案目标。   曹维清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领导,本身就是一个刑侦专家,略作沉思了片刻,立马反应过来:“韩处长,你是说带点情杀或仇杀?”   “张继军私生活不是很检点,一直在闹离婚,所以一开始我们很直接地认为不能排除情杀财杀同时兼有的可能。可调查完其社会背景后发现,这种可能性不大。于是退而求其次,调查吴海兰的社会关系。   刚才你看到也听到了,由于成长环境和婚姻危机等原因,吴海兰生活非常压抑,脾气暴躁,容易发怒。排查开始不到两个小时,就发现案发前一年她在不同场合,因为不同原因,与不同的人,发生过四十多次争执,平均8天一次。   随着排查深入,相信这个数字会进一步增加,用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可见她得罪过多少人?这个情况没深入调查,可以说是专案组最大的疏忽。不过这可能与张继军的身份和不检点的私生活有关,一家三口同时遇害,不管谁的目光都会自然而然地放在他身上,而不是他背后的妻子。”   这些只是推测,接下来的查证工作需要眼前这位帮助。毕竟他来自公安部刑侦局,如果有公安部授权,那就不用担心案件管辖权问题。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韩均接着道:“我们曾协助江城市局破获过一起凶杀案,被害人是一个从来不轻易得罪人的娱乐场所从业人员,嫌犯是一个大男孩,引发这起命案的原因就是因为被害人一时没控制住情绪与嫌犯发生争执,嫌犯认为被侮辱了,怀恨在心,实施报复。   吴海兰得罪过那么多人,仗着有钱有势,每次都把人往死里得罪,不仅口头上侮辱,甚至动手,甚至叫人。当然,单凭这一点不足以让凶手杀她满门泄愤,但要是凶手缺钱,准备铤而走险入室行窃呢?”   “有点道理,应该查查。”   “谢谢。”   “谢什么,你们不查我怎么观摩?”   “现在的问题是有些情况我们不方便查,尤其发现一些可疑人员又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无法像在江省一样传讯,无权对其采取强制措施。”   曹维清岂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立马起身笑道:“韩处长,我现在就回去,步行回去,不用你们送,你们就当我没来过,我会当着什么都不知道,当你们不存在。”   韩大处长一把拉着他胳膊,哈哈大笑道:“曹处长,来都来了。哪能就这么走?坐,快请坐。中午请你吃饭,车上有微波炉。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顿美味的微波食品。”   “吃人家的嘴软,你的饭我不敢吃。”   好事会变成坏事,坏事同样能变成好事。   行动科人员憋了几天,厅里又希望“801”能够露一次脸,君子成人之美,韩均岂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咧着大嘴嘿嘿笑道:“曹处长,我们再商量商量。你说你带那么多刑侦专家来。人命关天,不能光观摩,应该发挥点作用,并且他们经验丰富,完全能帮上忙。”   曹维清连连摇头道:“不能这么干,这么干不地道,东山省厅会很不高兴。”   “是破案重要,还是让他们高兴重要?”   “当然破案。”   “这就对了么,只要把案子破了。只要把嫌犯抓捕归案,大家才能高兴,我们公安部门才能给老百姓尤其被害人亲属一个交代。”   曹维清扔掉烟头,一脸不解地问:“韩处长。我看过你的履历,打听过你的情况,知道你的事。同样是副巡视员。对我来说是个饭碗,对你而言就是个头衔。你又不在乎那些荣誉。为什么抢这个功?”   “我不在乎别人在乎啊!”   韩大处长指了指沃尔沃大拖车,理直气壮地说:“不管怎么说。我好歹是她们名义上的上司。她们薪水微薄,工作辛苦,常常加班,能争取我为什么不帮她们争取?”   “你是个好上司,我很钦佩,但这件事不行。”   “没商量余地?”   曹维清不为所动,又摇摇头:“没有。”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韩大处长真有股抬起胳膊指马路,让他步行回去的冲动,但想了想之后又一脸谄笑地问:“曹处长,要不这样,部刑侦局当主角,我们‘801’当配角,你组织指挥我们侦破。毕竟嫌犯可能早潜逃了,想抓捕他们需要部领导协调。”   曹维清显然动心了,凑过来问:“韩处长,给我交个实底,你们到底有几分把握?”   又想占便宜,又不想冒风险,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可是人家有权,人家占绝对优势,想让“801”露个小脸,就得让人家露大脸,韩均只能作出妥协:“曹处长,排查刚刚开始,我现在真没什么把握,但时间不会拖太久,最迟今晚8点前,到底有没有戏我会给你一个最终答复。”   被害人张继军是省人大代表,这又是一起死亡三人的灭门血案,影响极为恶劣,早在部里挂了号。   只要有五六分把握,由督办变成侦办也不是不可以,再说有这么多刑侦专家在这儿,光观摩不发挥点作用确实说不过去。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想公安部刑侦专家都破不了,我们破不了很正常。   曹维清权衡了一番,掏出手机道:“我请示一下。”   “请吧,我正好要上车去个洗手间。”   五分钟后,韩均再次回到树林里,不等他开口,曹维清便似笑非笑地说:“8点之前,你们可以做你们想做的事。办案地点可以放在26公里外的海警支队,他们会全力协助。”   “海警支队?”   “刚整合的新单位,由原来的海洋局海监总队、农业部渔政局、公安部边防局、海关总署缉私局进整合的,我们公安部一位党委成员、正部级副部长兼任海警局长,有刑侦处,有执法权。”   “听说过,原来真有单位。”   韩大处长微微了下头,又问道:“8点之后呢?”   曹维清放下手机笑道:“要么我说了算,要么你带着你的人灰溜溜回江城。”   韩大处长信心十足,看着大拖车半开玩笑地说:“灰溜溜回江城,你以为我们来做什么的?你是领导,你们吃肉是应该的,但无论如何要给我名义上的这些部下留口汤。另外我有个关门弟子,我们关系都这么好了,以后有机会照顾照顾。”   “放心吧,不会让你们吃亏的。至于你徒弟生姜,已经破格晋升一级警衔,已经副主任科员了,怎么照顾?”   “你知道她?”   曹维清算明白了,跟他这种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无需客气,没好气地说:“我是做什么的,我就是专门观摩你们,研究的你们的。不但知道生姜,还知道你有个绰号叫‘icpo’,不过你现在又有了个新绰号,以后部里至少部刑侦局不会叫你韩均,只会叫你新绰号。”   韩大处长乐了,饶有兴趣地问:“什么绰号,威不威风?”   “威风,傻大胆,你自己给自己取的。”   “肯定是你传出去的,这话就跟你一个人说过。”   没什么比让一个游离于公安系统边缘的“千人学者”吃瘪更有意思的事,曹维清爽朗地大笑道:“确实是我传出去的,不过这个外号非常符合你们‘保守’的办案风格,我们局领导认为很贴切,在电话里开始叫你韩均,后来就叫你傻大胆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锁定嫌疑人   这年头公安工作出丑容易,出彩太难。   动不动上头条,一不小心就被千夫所指。想干出点成绩,想露个脸,只有在破案率尤其命案破获率上做文章。   成绩干给老百姓看的,也是干给领导看的。   同样协助办案,协助部刑侦局与协助兄弟省厅有本质区别。“801”只要能在短时间内把案子破了,就等于真正入了部领导法眼,既坐实了之前的成绩,又能拓宽以后的路子。   得知兄弟省厅可能又要空欢喜一场,以及韩大处长与曹副巡视员达成协议的消息,彭副省长非常高兴,捧着杯子哈哈大笑道:“老陈,老董,我没猜错吧,谁笑到最后还两说呢。小韩这事干得漂亮,也就他敢跟部里讨价还价。这需要胆气,更需要底气,他敢开这个口,表示已经有眉目了。最迟今晚8点前,就能锁定嫌犯,就能在公安部授权下实施抓捕。”   常务副厅长陈宽同样兼任副组长,排名甚至在董副厅长和韩副巡视员之前,只是挂了个名,没像董副厅长和韩副巡视员一样操心罢了。   “801”的全称是江省公安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801”的成绩就是他们这些领导的成绩,就是省厅的成绩。   陈副厅长一样高兴,从董副厅长手中接过香烟笑道:“有授权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侦查,理直气壮地抓捕。冤有头债有主,事后他们怨不到我们头上,我们也用不着打电话给他们打招呼。”   “是啊。两全其美,解决了我们的后顾之忧。不用担心以后碰上不好意思。说起来那个曹维清挺神的,竟然猜到我们有后手。竟然不动声色地找到小韩。这件事给我们提了个醒,以后有这样的机会要做得更隐秘一些,让他们猜到却找不到。”   想想这件事是挺搞笑的,董副厅长接过话茬,摇头道:“厅长,我感觉以后部里不会轻易给我们机会。”   “为什么?”   “我打听过,部里研究完积案清查机制的材料之后,得出了一个可以借鉴不适合推广的结论。一是各省份经济条件不一样,不发达省份搞不起我们这样的大规模清查;二是韩均只有一个。没有像他这样既会破案又会培训的高层次人才,带不出‘801’这样的队伍。”   陈副厅长反应过来,不禁感叹道:“分析得很有道理,钱书记不是说过吗,会打‘洋官司’的律师好找,会破案能破案的神探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所以我们要留住人才,要给他舞台,让他尽情发挥。”   “能被借鉴已经很不错了。”   彭向远坐下身来,信心十足地笑道:“至于能不能留住人才。这一点我们大可放心。他家安在江城,一栋花园别墅几千万。事业在江城,坐在家里就有涉外业务送上门,女朋友又在科大当教授。家庭事业全在这儿,除非回美国,在国内他不会去其它地方。”   “这倒是。在江城如鱼得水,换作我我也不会去其它地方。”   “更重要的是。他对‘801’有了归属感,不然能跟部里讨价还价?”   彭向远笑了笑。接着说道:“协助部里办案,不能太小家子气。老董,你等会儿给他们打个电话,这次办案经费算厅里的,不能让部领导看笑话。”   破完案算账,只会往多里算,不会往少里算。如果不事先打个招呼,他们真干得出来。   董副厅长深以为然,立即掏出手机:“现在就打,这件事不能拖。”   ……   与此同时,两位处长正坐在警务指挥车里与复查科人员开案情分析会。   “刘册,22岁,东山省西博市人,前年8月来海滨打工。案发前半个月左右,因走路不慎碰到孩子,吴海兰与其发生激烈争执,从口角升级为大打出手,脸和脖子都被抓伤了。案发前4天辞职,现下落不明。”   曹维清看着液晶显示屏上的照片,低声问:“发协查通告没有?”   “发了,户籍所在地辖区派出所证实他并未回老家,同时没发现他有购买火车票、入住旅馆或去网吧上网的记录。另外负责走访询问的一组干警证实,他工资不高,父亲又身患重病,入不敷出,经济压力很大。”   “手机呢?”   “停机了,案发后第二天停机的,我们正在调取他的通话记录。”   他不是凶手,这又是一个巧合,韩均摸了摸下巴,不动声色地说:“给张副主任发信息,让他安排两个人追查。”   “是。”   夏莫青朝邓南晴微微点了下头,指着液晶显示屏继续汇报道:“田冠宇,26岁,西川省人,三年前来共富区打工,在南国饭店做厨师。案发前一个半月,吴海兰因菜品中有头发,与上菜的服务员发生争执,并把菜泼了服务员一身,这个服务员就是他妻子。   由于饭店老板在这件事上处理不公,110出警后为息事宁人,把责任全部揽过来,算在他妻子和他这个厨师身上,与案发前一个月辞职了,同样下落不明。我们已发协查通告,由于其老家是山区,估计要到明天才能有反馈。”   汇报的这些全是研判后认为具有嫌疑的人,韩均不想做无用功,端起咖啡问道:“他们有孩子吗?”   “边远山区,结婚比较早,有两个孩子,大的7岁,小的5岁,一直留在老家。”   “有妻儿,有家庭,有手艺,作案可能性不大,不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精力。”   “好的。”   ……   被害人吴海兰战斗力太强了,从得罪过的人中筛查出来的可疑人员就高达12个。并且据二组了解,她不仅跟外人吵。跟自己父母也吵,净是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韩处长。你们分析的很有道理,排查得很细致。第2个,第4个和第6个非常可疑!”   可疑不等于就是他们做的,韩均暗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曹处长,这三个人确实非常可疑,但不代表工作很细致,我感觉有遗漏,而且漏洞很大。”   “遗漏?”   “是的。”   韩均看着一脸尴尬的夏莫青,循循善诱地说:“夏主任。吴海兰像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逮谁扎谁,不可能没得罪过女人。男人可能作案,女人同样可能作案,就算不亲自动手可以叫人,不然要女子监狱做什么?可这份清单上全是男人,一个女人都没有。”   真是一个大疏忽,夏莫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调出一份排查资料。一个一个介绍道:“任福媛,21岁,东北人,案发前四个多月去新华水产应聘。因张继军跟她多说了几句话,吴海兰大打出手,小姑娘报警。在左家桥派出所对吴海兰进行批评教育。同时责令她赔偿500元。”   “选择法律途径维权的小姑娘不太可能作案,下一个。”   “杨丹。22岁,本省人。三年前来海滨打工,在临海厂区的一个小理发店干过一段时间,后由于老板开的工资不高,跳槽到镇里的领尚美容美发店,吴海兰在这家店预存了好几千,办理了一张会员卡。   案发前半年,吴海兰去消费时无意中听见杨丹在背后说关于她婚姻的闲话。可能真被刺激到了,那一次闹特别凶,揪住头发把杨丹拖到大街上,当很多人面连骂带踹,杨丹被打得鼻青眼肿。由于理亏,选择忍气吞声,没报警。   她担心吴海兰不依不饶,会继续找麻烦,被打完之后就辞职了。后来回过领尚美容美发店几次,每次来都是跟之前的同事借钱,编各种各样的借口,并且有借无还。”   错不了,就是她!   韩均紧盯着液晶显示屏上的照片,托着下巴问:“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夏莫青调出一份材料,摇头苦笑道:“走访询问发现,她曾经有一部手机,第四次回领尚美容美发店借钱时由于同事不再借,就把手机卖给了隔壁小店的老板,价值2000多元的手机,只卖了200元,那个手机也就不再用了,无法联系上。”   “她在左家桥有没有男朋友?”   “以前交过两个,都分手了,由于我们的疏忽,没进行更深入的调查,现在掌握这些情况。”   吴海兰得罪过的女人同样不少,等夏莫青介绍完最后一个,韩大处长起身道:“女人中杨丹最可疑,把她和另外三个男嫌疑人的照片发回去,请市局刑侦局立即组织人手与之前快递回去的监控进行比对。同时重新分工,分成四个小组,重点追查这四个人下落。”   “是!”   这么大案子,不能光占便宜不干活,曹维清侧身道:“韩处长,我准备调一个刑侦专家过来协助,他负责与部里及海警支队协调。”   上午的协查通告全是以公安部刑侦局名义发的,签发单位不一样,受重视程度就不一样,反馈速度非常快。况且为不让人起疑心,要同时追查四个人,人手不够,对海滨情况又不熟悉,有海警支队协助效率会更高,速度会更快。   韩大处长当然不会有意见,一口答应道:“求之不得,不过要做好保密工作。”   曹维清禁不住笑问道:“怕了,怕被人指着鼻子骂?”   这件事做得确实不地道,不过已经把他拉了下水,韩大处长放下杯子一脸坏笑地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有曹处长你这位领导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锁定嫌疑人(二)   下午2点45分,耿海帆按照命令不动声色离开左家桥派出所,乘出租车来赶到移动指挥部所在的小树林。   曹处长在电话里只说让他立即过来,并没有说来做什么,到底有什么事。一看见悬挂江省牌照的沃尔沃大拖车,他猛然意识到“801”有后手,驻扎在派出所里的江慧如和姜怡等人很可能只是个颗烟雾弹。   爬上指挥车,猜测得到验证。   不仅传说中的韩副巡视员来了,并且带来十几个人,早在江慧如抵达海滨的前一天,就开始在案发现场周边展开秘密侦查。   “……情况基本上就这样,从现在开始你协助夏副主任工作,争取7个小时内查清4个嫌疑人的下落。”   查完男被害人,又查女被害人。   来之前还感觉完全是在做无用功,感觉是在瞎胡闹,听完曹维清介绍,他赫然发现确实有这种可能。   虽然与“801”成员相比他算不上年轻,但却是观摩组最年轻的刑侦专家,级别正科,别说无法跟笑眯眯看着他的韩大处长相提并论,连夏莫青行政级别都比他高,正科给副处打下手不丢人,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是!”   有名有姓有身份证信息,有足够的资源,调查很快取得一个又一个进展。   2点58分,被重新分配到四组的姜怡和邰超找到杨丹在共富区的前男友,掌握其qq号,并了解到杨丹分手之后曾向前男友借过钱。   3点12分。江慧如和李思进找到另一个前男友,发现不仅同样借过钱。甚至趁前男友不备偷走其刚买的一辆电瓶车,之后便杳无音讯。   其他走访询问人员相继发现。她几乎跟每一个认识的人都借过钱,少则几百,多则上千,为借到钱甚至与人发生性-关系。   ……   韩均的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曹维清则对另外三个男嫌疑人更上心,生怕协查通报不被重视,一连拨打了十几个电话,直找嫌疑人户籍所在地公安局领导,以公安部刑侦局名义催促地方公安部门尽快查实。   行不行。八点前!   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流逝,夏莫青、詹升荣、邓南晴和第一次参加行动的秦超龙心情格外紧张,一个人负责一个嫌疑人,不断下达命令,不断调整部署,争分夺秒抢时间。   邓南晴负责追查唯一的女嫌疑人,对已掌握到的线索进行了一下分析,立即拨通江慧如电话:“江主任,我邓南晴。我认为嫌疑人从领尚美容美发店辞职后肯定找过类似工作,请您立即与海警支队吴支队联系,对共富区及周边的美容美发店进行一次摸排。为确保万无一失,ktv、酒吧等娱乐场所也纳入摸排范围。动作要快,我等你们消息。”   海滨市局不帮忙有海警支队帮忙,刚刚甩掉左家桥派出所协警的江慧如听起部下指挥。不假思索地回道:“放心吧,我已跟吴支队联系。他那边人手充足,不会拖太长时间。”   刚挂断江主任的电话。铁路公安局的电话到了,证实案发后的第二天,嫌疑人乘火车离开海滨,前往gz。   人不在海滨,但海滨的社会关系依然要查。邓南晴并没有因此调整部署,而是请铁路公安局提供一份同车旅客名单。   紧接着,排除名单中的老人、妇女和孩子及一些看上去不具嫌疑人的成年男子,把剩下十几名旅客身份证信息上的照片,发回江城进行比对,发给江慧如作为摸排的参考。   参与侦破和组织侦破过几起积案,干起来得心应手,考虑得很全面,基本上没什么遗漏。韩均很欣慰,不无得意地回头笑问道:“曹处长,感觉我们的指挥长怎么样?”   曹维清探头看了一眼会议室,竖起大拇指道:“像模像样,担任专案组长没任何问题,如果让我来,我干得不见得比她更好。”   “不是我打击你啊,她离我的要求差很远,脑子不够活,思维不够发散,破现发命案或许马马虎虎,组织侦破积案没戏。”   刚说不见得比她更好,他就来了个不是打击你。   曹维清气得咬牙切齿,指着他鼻子问:“韩处长,你脑子活,你思维发散,你说说她下的这些命令,她这些部署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遗漏?”   “不敢想,或者说没去想。”韩大处长笑了笑,探头喊道:“邓南晴!”   “到!”   “我问你,嫌疑人没结婚,没孩子,父母没什么大病,家里没什么大事,她为什么会这么缺钱,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疯狂的借钱?”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韩大处长提醒道:“欠钱的人一般会拆东墙补西墙,可是她不管跟谁都是有借无还,你不感觉这很奇怪吗?”   邓南晴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要么吸毒!要么滥赌!走访询问中没发现她有赌博嗜好,很可能是吸毒。处长,我知道了,我这就安排人查证。吸毒人员特征明显,只要再问问她那些同事她辞职前后有什么变化,就能判定其有没有涉毒。”   “去吧。”   “是!”   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曹维清意识到眼前这位绝不是“傻大胆”那么简单。之前侦破的那么多起积案,也绝不是不惜代价、不顾影响、不顾后果所能做到的,紧盯着他双眼,由衷地说道:“韩处长,你脑子确实活,思维确实发散。这些迹象很明显,可是连我这个老刑侦一时半会都没想到。”   “别恭维我了,你不是没想到,是根本没想。因为在你心目中,那三个男嫌疑人才更具嫌疑。”   “我承认,不过现在发现这个杨丹更可疑。如果确实吸毒,如果有几个毒友,那为了毒资,她真可能什么都干得出来。”   左家桥镇有两组人员在摸排,手头上又有上午走访询问时留下的电话,几个人一问,几个电话一打,推测很快得到验证。   嫌疑人杨丹从领尚美容美发店辞职后发生了很大变化,平时爱干净爱打扮的一个姑娘,突然变得邋遢了,消瘦了很多。最后一次见到她的一个同事描述,她精神萎靡不振,流鼻涕、打喷嚏,像得了感冒。   基本上可以判定她辞职后染上毒-品,邓南晴立即以公安部刑侦局名义发协查通告,请海滨市局禁毒支队和gz市局公安局禁毒支队协查,他们有很多线人,只要她买过毒-品,很可能会留下蛛丝马迹。   “她父母说她一年多没跟家里联系……韩处长,你说我们是不是安排两个人,去落实下这个情况,再顺便调查一下。”   韩均沉思了片刻,摇头道:“她没前科,她父母想不到她会出什么事,应该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有所隐瞒。当务之急是查清其下落,只有找到她才能确认其嫌疑或排除其嫌疑。”   正说着,邓南晴突然惊叫起来。   两位处长大人吓了一跳,正准备出去问问怎么回事,她就跑到休息室门边,指着液晶显示屏兴奋不已地笑道:“韩处长,曹处长,这是江城市局刑侦局刚发来的监控截图,案发当日凌晨2点26分,左丰公路与林直公路交叉口拍到的,两男一女,两辆电瓶车,不仅杨丹对上了,开第二辆电瓶车的男子跟乘车记录也比对上了!”   天底下没那么多巧合,曹维清欣喜若狂,蓦地起身问:“案发现场到那个路口多远?”   这边有了进展,另外三条线就可以缓缓,夏莫青放下手中的工作,敲击了几下键盘,点开电子地图,飞快地算了一下,起身笑道:“15公里左右!”   耿海帆同样激动不已,指着截图补充道:“江城市局图侦专家认为,长头发男子左腿上的这块阴影,很可能是血迹。”   “小邓,你确认女嫌疑人只有去gz的乘车记录,没去其它地方的记录?”   “没有,不仅没其它乘车记录,甚至没酒店入住记录和上网记录。她那个qq也很长时间没用过,不上线无法锁定其位置。”   邓南晴一边麻利地操作电脑,一边接着道:“查不到她,可以另一个嫌疑人,赵荣臣,26岁,龙江省人。杨丹没跟家里联系,他不可能也不跟家里联系。杨丹没手机,他不可能同样手机,有名有姓有身份证信息,找到他们应该不难。”   “干得漂亮,继续努力。”   “是!”   韩均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信息,似笑非笑地问:“曹处长,监控比对上之后,我们积案初查科王思强科长就率领行动科留守人员立即赶赴机场了,最近的航班是5点25,7点前能赶到gz,你说让不让他们上飞机?”   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曹维清哈哈大笑道:“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海帆同志,让海帆同志给他们下命令。”   “谢谢。”   “不用谢了,这是你们应得的。”   曹维清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继续道:“我现在就跟gz市局联系,请他们组织警力立即排查两个嫌疑人下落。你们再坚持两个半小时,争取把第三个人挖出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锁定嫌疑人(三)   5点12分,台阳市公安局长张从宣、副局长万庆喜和“7.29”专案组成员云敬丰、许华等人,把陈副厅长、刑侦总队刘国茂总队长匆匆送下楼。   凌晨3点56到的,一到就组织警力对外来人员聚集的几个城中村和城乡结合部进行大排查。同时在主要道路设卡,交警巡警倾巢而出,过往车辆全部要接受检查,并在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及闹市区几个商场布控。   前天有人见过,应该在台阳。可是几百名干警奋战十几小时,嫌疑人丁昭益仍下落不明。   时间拖越久,案件越难破。   部里已经很着急、很不满意,调江省那个什么“801”来搅局,派部聘刑侦专家来观摩,如果在有线索的情况下再不干出点样子,怎么跟上上下下交代?   陈副厅长心急如焚,十分钟前正准备召集市局领导和专案组成员开个会,研究一下搜捕行动有没有什么遗漏,厅里突然转来一份部里刚下发的通知。   鉴于“7.29”案死亡三人、影响恶劣,公安部决定成立由刑侦局党委委员、曹维清副巡视员担任组长的工作组指导东山公安部门侦办。观摩组于今晚8时撤销,并入刚成立的工作组。   “指导侦办”是给省厅留点面子,事实上是指挥侦办。作为专案组长,陈政勇要在8点前赶回海滨,参加工作组的第一次会议。   “同志们,离8点还有两个多小时,必须把这两个多小时利用起来。一有消息立即给我打电话。要是我手机占线打刘总队的。总之,能不能打个翻身仗。全看你们的,全看接下来这两个多小时。”   他神色凝重。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市局。   案子虽然不是发生在台阳市局辖区,但能不能在短时间内顺利抓捕到嫌疑人,直接关系到东山公安的荣誉,张从宣局长咬了咬牙,扶着车门道:“陈厅长,您放心,只要嫌疑人仍在台阳,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他在两个半小时内揪出来!”   “拜托了。我和刘总队等你们的好消息。”陈政勇不想浪费宝贵时间,举手给众人敬了个礼,旋即钻进轿车。   就在他们往海滨赶的路上,移动指挥部又取得一个突破性进展。   李思进带的那一组海警支队干警,在走访询问中了解到杨丹辞职后找过一份工作,在市区一家规模较大的美容美发店上过十几天班,由于相貌不出众,手艺又不是特别精湛,提成不多。就去同一条街上的ktv坐台。   干警们顺藤摸瓜,查清男嫌疑人赵荣臣曾在该ktv干过保安,并且确认其吸毒。当找到她和男嫌疑人共同租住过的民房时,最后一个嫌疑人身份水落石出。   “张玉秋。23岁,西川省南丰市人,两年前来海滨打工。刚开始在饭店当学徒,后由于工资不高。转而去帝豪娱乐城当厨师,专门做一些小吃和果盘。与赵荣臣租住在同一个院儿,房东证实他们三人常聚在一起吃饭喝酒。”   邓南晴汇报完她那一条线的情况,来自公安部的刑侦专家耿海帆接口道:“购票记录显示,案发后第三天,嫌疑人乘火车离开海滨,前往bj。在bj逗留期间,由于涉毒被辖区派出所处理过。鉴于其只吸毒没贩-毒,处五日拘留和两千元罚款后将其遣回原籍强制戒毒。   毒瘾没那么好戒,在南丰市强制戒毒一个半月后再次复吸。家在农村,经济条件本来就不好。为筹毒资,他再次作案,于两个半月前因抢劫被公安机关抓获,现羁押在南丰市公安局看守所。”   公安部刑侦局拥有的资源是“801”无法比拟的。   前段时间天a门发生暴力恐怖袭击案,刑侦局立即组织开展专业信息研判,仅用一个半小时就发现犯罪团伙七名成员,并研判出其活动轨迹和逃跑路线,为及时抓获犯罪嫌疑人、快速侦破案件提供了重要依据。   现在这个案子,要是没他们授权,要是没扛他们牌子,进展肯定不会快。   韩大处长搓了搓手,起身笑道:“曹处长,我们没预审专家,远程提讯的活儿真干不了,要不提前两个小时交接,从现在开始由你们这些专业人士接手。”   早两个小时晚两个小时没什么区别,曹维清也不客气,回头命令道:“夏莫青同志,通知你们行动科人员立即赶赴机场;海帆,你协调一下,五分钟后远程提讯,我亲自审。”   “是!”   有线索有证据又是多人作案,并且是曹维清这样的老手亲自出马,审讯不会有什么意外,韩均不想在车里继续吸二手烟,“夏主任,我去通知他们,你忙你的。”   行动科人员早回来了,正坐在“保姆车”上待命。   “处长,怎么样?”一见他跳下大拖车,方黎明立即推开车门迎了上来。   韩均朝车里的三名干警点了下头,微笑着确认道:“应该就是他们,曹处长刚接管指挥权,正在远程提讯一个已落网的嫌犯,他让你们立即去机场待命,这边一审出结果,你们就乘最近的航班直飞西川。”   提嫌犯不是抓捕,方黎明急切地问:“手续呢?”   公安部办案,别说提人的手续,连保姆车到机场后停哪儿,行动科的装备能不能带上飞机,这些事根本用不着“801”操心,韩均若无其事地笑道:“曹处长会考虑到的,你们只管去,只管听他安排。”   “是,我们现在就出发。”   刚送走方黎明等人,结束走访询问的张祥回来了,韩均把他拉到一边:“接下来没我们什么事了。你安排一下,留两个人善后。其他人坐最早的一班火车回去。”   夏莫青跟他和江慧如通报过情况,张祥并没有感到意外。掏出根香烟问:“你呢?”   “是非之地,不能久留。我等会儿跟里面那位打个招呼,然后直接打车去机场。今晚能走今晚走,今晚走不了在机场附近找个宾馆,乘明天一早的飞机回去。”   对东山同行而言,“801”这次做得确实不地道,张祥连连点头道:“是不能久留,我现在就去安排。”   吸毒人员太好审了,在小树林转了两圈。曹维清就满面笑容地出来了。   “嫌疑人交代了,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我已安排人去找他丢弃的凶器,另外有个情况说出来你或许不敢相信。”   韩大处长笑了笑,轻描淡写地来了句:“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不就是女嫌疑人同样杀了人,孩子是她杀的。”   曹维清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惊诧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用刀捅死两个,为什么不捅死第三个。反而搞那么麻烦用毛巾勒?这说明杀孩子的凶手不想沾上血,在那种情况下两个男人顾不上这些,但女人完全有可能。”   “神了,真神了!我以后不叫你傻大胆。叫你韩大仙。”   “我们省厅刑侦局的韦乐山局长,曾经叫过我韩半仙。到底是部刑侦局领导,直接给我升半级。成大仙了。”   “不开玩笑了,说正事。”   曹维清一边陪着他往林子深处走去。一边感叹道:“不管什么案子,破了之后就会发现其实没什么。但破获之前完全是另一个情况。就像你说的,张继军太耀眼,谁都会认为问题应该出在他身上,很容易忽略他背后的吴海兰。   我相信要是案子破不了,要是再拖一段时间,专案组会把视线会重新转移到两个被害人身上。但他们很可能会跟我一样,重点调查那些看上去更具嫌疑的男嫌疑人,调查杨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韩大处长禁不住笑问道:“这算正事?”   “算!8点没到,我仍是观摩组组长,要对你们的侦破思路进行分析,回去之后要进行总结。所以我非常想知道,如果不是杨丹她们做的,你们接下来会怎么查?”   “查她父母。”   “要是凶手跟她父母没任何关系,从来没接触过呢?”   “提高悬赏,征集线索。外来人员作案可能性较大,可以根据外来人员大致来自哪里,针对性的发布悬赏公告。”   曹维清乐了,不禁笑道:“你徒弟也是这么说的。”   韩大处长不无得意地笑道:“这说明我教导有方,说明名师出高徒。”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能不能谦虚点。”   “曹处长,你这个善意的提醒说明另外一个问题,说明你对‘801’研究得仍不够透彻,连我们的座右铭都不知道。”   “什么座右铭?”   “只要自信,不要谦虚。”   “不要谦虚,只要自信,有点意思。”   曹维清微微点了下头,随即话锋一转:“韩处长,我知道你不会跟我们一起去海滨市局,或许正准备跟我道别。虽然认识才一天,但这一天合作得非常愉快,说走就走,真有些舍不得。我电话你有的,以后常联系。bj雾霾你不愿意去,有机会我去江城,好好聚聚,好好聊聊。”   合作的确实非常愉快,韩均沉吟道:“听陈副部长说,要组织人员去观摩我们的第二轮清查,我真希望带队的人是你。毕竟我有些懒散,要是去个不熟悉的领导,可能连怎么得罪人家的都不知道。”   “你会怕得罪人?”   “我不怕得罪人,但我怕连累人。”   “行,我争取一下,就把这当成你的邀请。” 第二百一十九章 案子破了?   台阳距海滨一百多公里,全程高速,陈政勇和刑侦总队长刘国茂6点23分就到了。   约定8点准时开会,来早了一个多小时,工作组人员一个没出现,打曹副巡视员手机总占线,好不容易打通就七个字:稍等一下,马上到。   陈政勇放下手机,自言自语地说:“来晚点也好,等于给我们留出一点时间。”   厅领导来了,又正值饭点,照理说应该先安排厅领导吃饭。   海滨市副市长兼任公安局长施永明却顾不上,忧心忡忡地说:“陈厅长,刘总队,有个情况我要汇报一下。你们走之后江省同志没来市里,执意要查女被害人社会关系。曹处长发了话,左家桥派出所就给她们安排了几个协警协助。   上午走访询问,没什么异样。中午吃饭时,她们直接打发协警回派出所,之后就再没出现。另外她们早上行动时,曹处长说要去见一个老朋友,一个人去的,不让人陪同,也没要车。”   查女被害人社会关系,开什么玩笑。   陈政勇不关心她们到底在做什么,只想知道观摩组的刑侦专家们在做什么。   不等他开口,施永明继续汇报道:“观摩组没什么动静,不过部里动静很大。下午1点半左右,发来一份协查通告,要求禁毒支队协查一个吸毒人员;下午3点左右,又发来一份协查通告,要求各辖区派出所协助海警支队走访询问该吸毒人员的情况。”   “协助海警支队办案,肯定是查毒-品走私。禁毒局和海警局管的事。应该跟这个案子没多大关系。”   “关键协查通告既不是禁毒局发的,也不是海警局发的。而是刑侦局发的。”   “这就怪了,那个嫌疑人叫什么。什么地方人?”   “吴海兰,我省人,是个女的,20多岁。”   一个女人可杀不了一家三口,陈政勇接过香烟道:“可能是刑侦局发现的线索,刑侦局和海警局联合办的案子,跟我们没多大关系。不过跟海警局扯上关系,这个案子肯定小不了,涉案毒-品说不定能上吨。你们要全力协助。”   “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协助,绝不会耽误部里的行动。”   工作组8点才来,肯定会在外面吃饭。反正站在这儿也是等,众人抓紧时间去市局食堂匆匆扒了几口,再次回到主楼大厅等候。   与其说等人,不如说是在等消息。   陈政勇心急如焚,想知道台阳那边进展,又不想打电话影响台阳市局和专案成员工作。更不想给他们太大压力,在大厅里踱来踱去。似乎知道厅领导和局领导心情不好,值班干警都从侧门绕走,不敢从他们眼前过。   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陈政勇心里真有点七上八下。   “从宣同志。好消息坏消息?”   “好消息。”   台阳市公安局长张从宣在电话那头兴奋不已地汇报道:“陈厅长,您和刘总队出发之后。我们立即增派警力,对嫌疑人及嫌疑人老乡租住的几个城中村展开拉网式搜捕。三分钟前。治安三大队民警在一家没办理任何手续的黑网成功抓捕到嫌疑人,整个行动干净利落,正在押往市局途中。”   陈政勇欣喜若狂,紧握着手机大笑道:“好,太好了!从宣同志,这次台阳市局立了一大功,不过现在不是庆功的时候。赶快把人押回市局,由专案组就地审讯。”   “是!”   最后关头成功抓捕到一个嫌犯,刘国茂总队长激动不已,回头看了一眼大厅液晶显示屏上的时间,半开玩笑地说:“陈厅长,如果能在半小时内突破嫌犯心理防线,掌握犯罪事实,掌握其它嫌犯的情况,那这个会开不开真无所谓啦。”   酒后吐真言,应该错不了。   陈政勇相信台阳干警刚抓获的嫌疑人就是凶手,因为他曾办过一个类似的案子。   六年前,一个晚上,一家美容店员工下班,只剩女老板一人在做关门准备。三个流-氓开面包车适逢路过,随机挟持女该上车。轮-奸抢劫后用麻袋置于车后,连夜驱车赶到一水库,将其抛入水库内,然后各奔东西,被害人被列为失踪。   当时他担任市公安局长,任期案子没破。   案发之后的第二年,其中一个凶手与新认识的一帮流-氓喝酒。席间酒酣之时各自标榜英雄事迹,凶手酒醉之际说出这件事。一起喝酒的人皆引为笑谈,各自席散而去。   不久,其中一人因伤人落网,为求减刑立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包括凶手所讲的“笑话”。分局干警立即查立案记录,发现确有此事,当即抓捕酒后说真话的凶手,并顺藤摸瓜抓获另外两个,前年判的,全部死刑!   想到这些,陈政勇不禁笑道:“我们不怕惯犯,就怕随机作案的独行侠。”   话音刚落,一辆沃尔沃大拖车缓缓驶到公安局门口。保安正准备上去拦,一个身着警服的人跳出副驾驶,出示证件。   “陈厅长,是江省牌照,江省又来了?”刘国茂一眼就认出这是一辆警务指挥车,只是没涂装成警车。   抓捕到一个嫌犯,陈副厅长多了几分底气,摇头笑道:“可惜来晚了。”   刚迎上去,车厢门开了。   曹维清带着江慧如等顾问组成员和几个从未见过的江省同行走下车,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旋即侧身道:“江主任,你给三位介绍一下吧。”   “是!”   案子破了,没出师不利,江慧如心情格外激动。急忙上前介绍道:“报告三位领导,这位是我们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夏莫青同志。这几位是我们积案复查科干警詹升荣同志、邓南晴同志和秦超龙同志。”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开车来的,肯定很辛苦,吃过没有?”   “报告陈厅长,我们吃过了。”   这里是市公安局,大厅里又没外人,曹维清正准备通报一下情况,陈政勇却抢在前面通报起来。   “曹处长,小如,几分钟前。我台阳干警成功抓获到嫌疑人丁昭益,云敬丰同志和许华同志正就地组织审讯,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曹维清真不忍心打击他,可抓错就是抓错,他迟早会知道又搞了个乌龙。   “陈厅长,恐怕……恐怕你们刚抓捕到的嫌犯不是凶手。”   陈政勇一愣,一脸不解地问:“曹处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里没外人。我跟三位明说吧,案子基本上已经告破,一个嫌犯已落网,另外两个嫌犯正在抓捕。落网的那个我亲自审的。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时间、作案细节都能对上,海警支队正连夜寻找他丢弃在林直公路2号桥下的凶器。”   “破了?怎么破的?”   有些事不能瞒。也瞒不住。   曹维清侧身看了看江慧如等人,微笑着解释道:“江省搞的积案清查机制三位都听说过。但三位或许不知道,为确保现发命案能够及时破获。在发生命案尤其恶性命案时,江省会让‘801’提前介入,在成立专案组的同时成立清查组。齐头并进,同时侦破,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曹处长,你是说小如给我打了埋伏,小夏同志她们早来了,只是一直没露面?”   “陈厅长,你千万别怪江主任,这全是部里的安排。毕竟同时设立两个专案组,东山没这个先例,并且‘801’又从江省调来的,如果通报早了,会伤害到专案组人员的感情,会打击到专案组的积极性。”   案子人家破了,又是部里安排的,陈政勇郁闷到极点,只能接受这个丢大脸的事实,迟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来了多少人,什么时候来的?”   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人家是领导,是长辈。   江慧如一脸尴尬地说:“陈叔叔,对不起,我……我不想瞒您的,只是为了工作,实在没办法。我跟您说时候,包括顾问组成员,包括我们处长在内,一共来了21个人,我和小姜是最后一批抵达的。”   这会儿叫叔叔了,陈政勇真想以叔叔身份批评她两句。   不过她姿态放这么低,又主动拉关系,变相表示她是来帮他这个叔叔的,不算外人。更重要的是她们破了案,不管怎么说帮了东省公安厅大忙。   陈政勇暗叹了一口气,苦笑问:“韩副巡视员也来了?”   “来了,不过已经走了,半小时前上的飞机。陈叔叔,他不是不想见您,是工作太忙。他不仅是我们省厅副巡视员,不仅分管我们‘801’,同时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法律顾问,省公平贸易领导小组成员。手头上有四起反倾销反垄断和一起知识产权案,涉案金额几亿美元,我们余省长、康副省长和法制办严主任催得紧,他必须立即赶回去。”   “其他人呢?”   “也走了,刚上的火车。您知道的,我们清查全省积案,手头上的案子堆积如山。另外有十几名同志过几天要去美国交流,要回去做一些相应准备。”   “分管工作的副巡视员是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成员不是博士就是硕士,又要出国交流。小如,你们江省公安厅既人才济济又财大气粗,用小年轻的话说是‘高大上’啊!”   “陈叔叔,您笑话我们了,更不能怪我们,要怪您怪曹处长。”   “怪我?”   曹维清脸色一正,往头顶上指了指:“要怪只能怪部领导,我也是服从安排,听命行事。”   装,你们就装吧。   陈政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边招呼众人去会议室,一边故作轻松地笑道:“曹处长,小如,你们帮我们破了大案,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们呢?说说案情吧,到底怎么回事。”   “……查完男被害人社会关系后,我们按照部领导指示下开案情分析会,重新确定侦查方向。然后在曹处长指挥下,全面调查女被害人的社会关系,第一个嫌疑人杨丹随之浮出水面。事实上具有作案嫌疑的很多,由于杨丹是女的,差点被遗漏。   我们处长和曹处长研究一下,及时指出这个大漏洞,然后在海警支队的协助下展开追查……据已落网的嫌疑人张玉秋交代,杨丹是从左家桥镇领尚美容美发店辞职后认识第二个嫌疑人赵荣臣的。   赵荣臣在ktv当保安,不仅吸毒而且贩-毒,嫌疑人张玉秋就是在他诱惑下染上毒瘾的。去年3月,他的上家因贩-毒被通缉跑了,他无法再以贩养吸。保安工资不高,不够其吸毒花销,就让刚成为其女友的杨丹染上毒瘾,让杨丹坐台、出台赚钱供他们一起吸毒。”   在曹处长和江慧如的鼓励下,邓南晴继续汇报道:“他在ktv干了两年,认识很多嫖客,杨丹的收入刚开始能满足二人吸毒开支,随着毒瘾越来越大,她赚的那点钱变得不太够。就在那段时间,市局搞了一次大扫黄,ktv关门,一个坐不台,一个干不成保安,一下子失去收入来源。   为了毒资,他们把能卖的全卖了,然后开始借钱,疯狂的借,从有借无还发展到骗、发展到偷,可这仍满足不了其吸毒需要。另一个嫌疑人张玉秋毒瘾同样越来越大,于是三人凑到一起商量去哪儿找钱。   女嫌疑人在临海村呆过,对被害人一家的情况很了解,又被女被害人吴海兰侮辱甚至殴打过,她沉迷毒-品,彻底失去理智,提出要么不干,干就干一票大的,找有钱人下手,搞一大笔钱。既能满足其吸毒需要,又能解心头之恨。   三个嫌疑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于7月28日下午3点左右从市区出发,提前赶到左家桥镇,把电瓶车寄存在第四人民医院停车棚,在那儿充电等天黑。为了作案后能逃得更远,他们一直等到夜里10点左右,感觉电充得差不多了,才沿没监控的小路赶到临海村。”   陈政勇点上根香烟问:“他们是打算入室行窃,还是一开始就准备杀人?”   “据张玉秋交代,他们出发前做了两手打算,吴海兰不在家就行窃,吴海兰在家就把她绑起来问银行卡密码,然后杀人灭口。他们知道被害人家里不会放太多现金,所以很期待吴海兰在家。   他们万万没想到,不仅吴海兰在家,平时一直不回家的张继军当夜也在,有反抗,动静闹太大,他们不敢再逼问银行卡密码,直接杀人……” 作者有话说: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第二百二十章 嫌犯落网!   人口管理很重要,中国十几亿人口,要是像美国一样没户籍制度,不用外来人员办暂住证,那凶手潜逃后想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赵荣臣和杨丹潜逃到gz之后没办理暂住证,没租房记录。   部里指导侦破的案子,部里发的协查通告,部刑侦局曹副巡视员的电话一直打到局长,gz市局必须重视。一接协查通告和局领导电话就双管齐下,一边组织各分局派出所民警走访询问各自辖区内的东北籍和东山籍外来人员,一边命令刑侦支队、治安支队及禁毒支队发动线人,顺着涉毒和涉黄这两条线索查。   投入几千警力,发动几千线人,真正的人海战术。   王思强、胡政才等人飞机时,gz警方已证实两个嫌疑人确认在gz,并且已查到他们经常活动的一条街,只是不知道他们住哪里,只能布控蹲守。   这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两侧没高楼大厦,只有一间挨着一间的小吃店、小理发店、小旅馆。小店门口摆着各种各样的小摊,人头攒动,全是晚上睡不着出来闲逛的外来人员。   路边一辆面包车里,市局刑侦支队吕学军副支队长指着车窗外,用一口带着很浓郁口音的普通话介绍道:“几个路口,报摊,饭店和小旅馆全有我们干警,只要她来站街,肯定跑不掉。现在最担心男嫌疑人会不会尾随,因为这里有很多吃软饭的外来人员,老公让老婆出来站街拉客。生怕老婆出事,一直躲在暗处盯着。”   考虑到有一个女嫌犯。特巡警四大队又没女警,王思强率领行动科留守人员赶到机场时突然想起来了。急忙把西郊分局重案队的老战友蒋小燕“借”了过来,确保成功抓捕到嫌犯后有一个女同志盯着,上厕所什么的比较方便。   总之,这次是协助公安部刑侦局办案,处长和三位正副主任已经开了个好头,不能虎头蛇尾,抓捕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他透过车窗飞快环顾了下四周,低声道:“吕支队,麻烦您跟同志们打个招呼。发现杨丹后不要轻举妄动,先不动声色搞清楚赵荣臣在不在。如果在,同时抓捕。如果不在,放长线调大鱼。”   “没问题。”   吕学军用他们完全听不懂的粤语打了一通电话,旋即回头笑道:“王科长,胡科长,嫌犯抓捕到之后,我们要审一下,看能不能审出毒-品是管谁买的。我们可以在去机场的路上审。可以在航站楼等航班的时候审,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   命案必破,枪案必破,毒案同样必破!   王思强岂能不答应同行这个算不上要求的要求。一口同意道:“吕支队,只要能顺利抓捕到嫌犯,您想怎么审就怎么审。只要审完之后把人交给我就行。”   “部里很急,我们不敢拖太长时间。”   “那我们帮您审。审完之后立即向您通报。”   吕学军正准备开口感谢,蓝牙耳机里突然传来侦查员的声音:“吕支队。吕支队,二号目标出现,二目标出现,红衣服、高跟鞋、长头发,背着一个白色小包,正在往你们方向走。”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王思强和胡政才一眼就认出了女嫌疑人。   她化着浓妆,看上去很瘦很单薄,走到一个巷子口停住脚步,似乎准备就在那儿揽客,见巷子里走出个身材微胖的站街女,又继续往面包车方向走,走到一间已拉下卷闸门的铺面前才停下。   “吕支队,吕支队,街口没发现一号目标,街口没发现一号目标。”   “继续观察,不要暴露身份。”   “是!”   女嫌犯距面包车仅六七米,一举一动看得很清楚,她看见单独走过的男子就上前拉,不管对方年龄多大,不管对方是做什么的。   这条街上“竞争”很激烈,她生意不好,一连被拒绝好几次,看上去有些失落,那副抱着肚子蹲下的样子,看上去很可怜。   盯了大约半个小时,她终于揽到客,一个民工模样的人。   二人走到角落里讨价还价了一番,随即走进斜对过的一家小旅馆,旅馆显然没少为她提供方便,没登记就让她带客人进去了。   治安管理出这么大漏洞,尽管是分局治安大队和辖区派出所的事,吕学军仍被搞得很尴尬,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家伙,为赚点小钱什么人都让进。”   王思强禁不住笑道:“很正常,我们江城也有。”   这时候,耳机又响了!   “吕支队,吕支队,一号目标出现,一号目标出现,蹲在街口的垃圾桶边抽烟,蓝色上衣,黑色裤子,白色运动鞋。”   “看见了。”   王思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微微点了下头,吕学军立即摘下蓝牙耳机,举起对讲机命令道:“二组负责一号,三组负责二号,一组守路口,四组守旅馆后门,立即行动!”   随着他一声令下,二组的六个干警从四个方向不动声色地围了过去,走到离蹲在地上的目标大约四五米时,一个干警突然厉喝道:“赵荣臣!”   正打瞌睡的赵荣臣一愣,几个干警便不约而同地扑了上去,把他死死摁倒在地。   与此同时,面包车侧“哗”一声拉开,王思强等人同守候在门外的干警一起冲进小旅馆。不是第一次参与抓捕任务,蒋小燕动作很迅速,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一下子冲进来这么多不速之客,旅馆老板惊问道:“干什么?”   “公安局的,呆着别动!”   一个干警狠瞪了他一眼,把他摁回原来位置上,其他人则在刚才以住宿名义先进去的干警带领下了,一脚踹开二楼消防通道边的客房门。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杨丹发出一声惊叫,意识到身上什么都没穿,又急忙钻到被子里。   这时候可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王思强抓起衣服往床上一扔,呵斥道:“把衣服穿上,速度快点!”   民工吓得瑟瑟发抖,急忙滚下床。他不是主要目标,只是个倒霉蛋,两个干警不管他是不是光屁股,直接把他架出房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帮杨丹穿衣服的蒋小燕,发现她不是吸毒而是注视毒-品,被毒-品折磨得不成人样,瘦骨嶙峋,胳膊上全是针眼,已经没地方扎了,只能扎大腿根部内侧。   她显然被吓傻了,目光呆滞,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等蒋小燕勉勉强强帮她穿上衣服,王思强冷冷地问道:“杨丹,我们是从海滨来的,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自从沾染上毒品,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刚开始时头疼流鼻涕胸闷,不吸非常难受,后来不吸越来越难受,渐渐地由吸变成了扎。由于毒-品,手指甲像竹子一样,全是节和竖条纹,舌头和嘴里大块大块的溃疡,尤其舌头,烂的像地图。印象中最深的一次,因为吸太多,脚指甲掉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   潜逃到gz的这大半年里,她意识中没有日、月的概念,只有白天和夜晚之分:白天,过完毒瘾后昏昏入睡;晚上是挣钱时间。   夜幕来临,她化完妆就要拖着这副烂胳膊烂腿出来找活。大半夜回去吸毒、睡觉,然后又起床化妆,又出街,几乎天天如此。   两个人住得是一家黑旅馆,还是跟别人一起合住的,睡床上一晚上20元。睡地上,一个晚上10元,简直生活在地狱中。她一直认为她迟早会死在这里,会死在毒-品上,已经绝望,实在没什么好怕的,心如死灰地低声道:“知道。”   “知道什么?”   “我们杀了人,杀了吴海兰一家。”   确认一下就行了,审讯有预审专家,王思强让开身体,示意蒋小燕和另外几个行动科干警把她押下去。   ……   9点18分,两个嫌犯落网的消息传到海滨市局会议室。   刚听完案情介绍的陈政勇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曹处长,小如,案子办成这样,让你们见笑了。丢人,越想越丢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跟厅党委汇报。”   “陈叔叔,天下公安是一家,只要我们公安机关把案子破了,没让凶手逍遥法外,这有什么丢人的,再说我们将来同样需要东山同行的协助……”   “不管怎么说,应该好好感谢你们,如果不是部里英明决策,不是你们帮忙,这个案子不知道要拖多久。”   曹维清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若无其事地笑道:“陈厅长,施局,刘总队,嫌犯张玉秋的手续我们帮你们办了,西川那边会派干警过来,跟你们并案侦查;另外两个嫌疑人正在押往机场的路上,gz飞滨海的航班多,估计天亮前就能押解回来。   小江和小夏这边有些材料你们现在就可以接手,寻找凶器的工作同样可以接手。等把三个嫌犯完好无损的移交给你们,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我回bj,小江她们回江城,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第二百二十一章 倒霉的老朋友   三个嫌犯一个是行动科去西川省提的,两个是行动科去gz抓捕并帮他们押解回去的。既破了案又抓到人,同时又把部刑侦局拉下水,不会因此而特别得罪人。   事情干得非常漂亮,彭副省长、陈副厅长、董副厅长等厅领导非常高兴,轮流去火车站、机场、西郊植物园迎接和慰问陆续归队的参战人员。   干警们劳苦功高,为省厅争了光,庆功宴一定要摆。   中央巡视组一直赖在江城不走,别说去酒店,在食堂里搞都不太合适。并且一向不喜欢参加应酬的韩大处长不一定会去,他不去搞了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这难不倒一而再再而三剽窃别人创意的彭副省长,发现董副厅长认为这事很为难,当即指示搞个自助餐式的聚会,地点就放在韩大处长花园别墅前的草地上,让他不参加都不行。   “来,大家尝尝,这是我刚做的,一人一块,吃完再做。”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非常合韩大处长心意。   不仅十分给面子参加,而且亲自下厨,给厅领导和“801”同事烘焙各种甜点,烘完一批送来一批,分发完收到一片赞誉之后,又兴奋不已地跑回去继续做,一身大厨装束,戴着高高的帽子,看上去很是滑稽。   “处长,您别忙了,这里这么多吃的,又不是不够。”   “是啊,您到现在一口没吃,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   “吃了。一边烤一边吃的。”   韩大处长整了整自我感觉很帅气的厨师服,眉飞色舞地介绍道:“刚才玉米面包和奶油泡芙。接下来是苹果派和一份巧克力曲奇,马上就好。你们吃慢点,别等会吃不下。”   说完之后,拿起他家的两个空盘子屁颠屁颠又跑了。   江慧如被搞得啼笑皆非,走到烧烤炉一脸不解地问:“小姜,你师傅净忙着做甜点,一口没吃,一杯水没喝,是不是我们来这边搞聚会他不高兴?”   有什么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生姜也喜欢上做饭,趁师娘不在家。换上师娘的一身厨师服,忙不迭地给大家伙烤肉,她一边麻利地刷油,一边吃吃笑道:“江主任,您放心,我师傅高兴着呢,别管他啦,让他继续做,让他做个尽兴。”   邓南晴好奇地问:“让处长做甜点。处长就高兴?”   “说了你们千万别笑,他做的甜点不仅我吃腻了,我师娘吃腻了,连最喜欢甜食的艾琳都吃腻了。家里没人吃。就往律所送,把白主任她们全吃怕了。正愁没人品尝他手艺,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试吃他能不高兴?”   “真的?”   姜怡一脚踢开眼巴巴要肉吃的宝玉。确认道:“真的,他没事就喜欢干这些。前几天宝玉还添两口奶油,现在连闻都不闻。不做手痒。做出来不受欢迎,他能高兴?”   “这个问题好解决,你们吃腻了我们没吃腻,以后直接往单位送,有多少消灭多少。”   姜怡给了孙大勇个白眼,翻起烤肉道:“当我家开食堂的,电烤炉就一点点大,做一炉够你们那么多人吃吗?”   与此同时,难得有兴致与干警们同乐一回的董副厅长和政治部李主任,参观完整个别墅区回到28号楼前。见韩大处长仍在忙活,二人信步走了进来。   “韩厨,要不要打下手?”   “不用,这是技术活,你们想帮也帮不上。”   董副厅长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拉开双门大冰箱,一边饶有兴趣检查他家都有什么好吃的,一边笑道:“韩厨,做西餐甜点我不如你,但做中餐……不是跟你吹,我是有几个拿手菜的,尤其清蒸桂鱼,特级厨师做得不一定比我好。”   “人不可貌相啊,您有这一手?”   李主任微笑着确认道:“韩厨,董副厅长真没跟你吹,我吃过,味道确实不错。”   “可惜我不太喜欢吃淡水鱼,不然一定要尝尝。”   搞这个聚会,百忙之中来他家,可不止庆功那么简单。   开了几句玩笑,董副厅长说起了刚刚破获的案子:“东山刘副省长昨天给彭厅长打电话,毫无诚意感谢了一下,然后酸溜溜地夸我们既大胆启用新同志,又大胆启用女同志,说什么要跟我们学习。”   韩大处长乐了,忍俊不禁地笑道:“案子一破,男士全跑了,留下两位女士跟他们打交道,让他们想发飙都不好意思,有点想法很正常。”   “领导两位,算上小邓和你徒弟生姜一共四位,让他们见识了一下我们江省女同志的风采啊!”   李主任越想越好笑,竟提议道:“董副厅长,韩处长,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机会,继续这么安排。有时候女同志出面真比男同志出面好,不管对方有什么不满、有什么不快,只能憋心里,好男不跟女斗吗,都是有身份的人,谁好意思去为难一个女同志?”   “这个主意不错,江主任这次处理得就非常得当,我们没开口管他们要钱,他们主动报销三十万经费。如果换成男主任,估计他们真会装糊涂,一分钱都不会给。”   办案需要资源,资源说白了就是经费。   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比如一个基层派出所或者基层刑警队,除了人员工资,办案经费也就十几万。罚款的返还部分,以及一些备受争议的收费,要用来养协警,指望他们办什么大案真是为难他们。“801”破了很多大案,同时也花了很多钱,可以说成绩是用钱砸出来的。   韩大处长提到钱,董副厅长顺水推舟地问:“韩均,你有没有估算过第一批人员交流大概需要多少经费?我指得是美元。穷家富路么,厅里要有个底。要有所准备。”   “来回机票、住酒店吃饭,再算上一点交通费。十五个人二十天,最多30万美元。”   “这么说三批下来90万美元?”   “应该够了。”看着二人若有所思的样子,韩大处长禁不住问:“是不是有问题?”   “没有。”   董副厅长摇头笑道:“折合人民币六七百万,厅里想方设法能解决。只是这样的培训只能搞一次,搞多了真搞不起。”   韩均反应过来,指着小树林方向问:“是不是感觉在他们身上投入有点多?”   “在国内投入不算,光出国交流一个人就要花15万,并且人数这么多,别说我省。放眼全国也不多见。吴卓羲那批是部里组织的,全国才7个人。树大招风,不能不考虑影响,估计要对将来的工作思路进行一下调整。”   “怎么调整?”   “这一批培训结束之后,放一部分回原单位,留一部分在省厅。以后一年搞一次,一次选拔六七个,再放几个老同志回原单位,留下几个新同志。”   人多了麻烦。韩大处长怎么会意见:“没问题,其实就应该这么干。同样90万美元,花在四十个人身上跟花在十个人身上有很大区别,会有不同效果。”   董副厅长笑了笑。继续说道:“曹副巡视员回去之后,对我们评价非常高。陈副部长昨天给彭厅长打电话说以后要是发生恶性命案,有可能会调‘801’过去在部刑侦局组织下协助侦办。”   “像在海滨一样?”   “差不多。成立以我们为主的第二个专案组,齐头并进。同时侦办。”   出去逛逛也不错,就当是旅游。韩大处长同意不会有意见。   正聊着,手机突然响了。   “韩大哥,我娜娜,对不起,我不想麻烦您的,可是……可是警察关了我一天,不交罚款不让走,我刚从老家来,没那么多钱,我不想被拘留。您帮帮忙,跟他们打个招呼。”   原来是“老朋友”!   韩大处长太了解她了,她不是没钱,而是非常珍惜钱,除了买衣服、化妆品和吃饭,剩下的都偷偷存起来,存折藏得很隐秘,不能被警察发现。   不管怎么说,这丫头也不容易,不能坐视不理,走到花园里低声问:“在哪个分局,哪个派出所?”   “西霞分局,东明路派出所。”   “别慌,我马上就到。”   接个电话搞得神神秘秘,董副厅长追出来问:“韩均,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要去看一个老朋友。你们去外面搞点吃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换上衣服,叫上施玲稚,一起赶到派出所已是下午两点,娜娜正无精打采地被关在羁押室里。他在院里转了一圈回车上,施玲稚去跟民警交涉,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倒霉的丫头被施玲稚带了出来。   “韩大哥,对不起,我……我……我又做这个,您是不是很失望?”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韩大处长有几分不忍,抽出张纸巾道:“没有啊,事实上我很高兴你能回江城,很高兴遇到麻烦你能想起我。”   她肯定没吃饭,穿成这样出去吃又不方便,施玲稚从后备箱里找出两袋零售和一瓶矿泉水,往她手里一塞:“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施律师,我以前跟你提过的。”   娜娜连忙感谢了一下,捧着矿泉水问:“韩大哥,您没跟警察打招呼?”   “我不能知法犯法,只能请施律师保你。”   “给了他们多少钱?”   施玲稚若无其事地笑道:“5000罚款,一分不能少。”   “怎么给他们这么多,早知道不给您打电话。算了,这5000算我的,等会去银行取钱还您。”   “不用还了,就当给你补过年时的红包。”韩均一边示意施玲稚开车,一边饶有兴趣地问:“不是让小心点吗,怎么被他们逮住了。”   “冤枉死了。”   提起这个娜娜就来气,放下零售咬牙切齿地说:“我前几天刚来,一时半会没找到好场子,就去一个小洗头房上班,正好赶上警察扫黄,一看我打扮,就知道我是小姐,就把我抓到派出所。”   “后来呢,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他们对我们和那些小偷小摸不同,不打不骂,也不怎么凶,但说话叫人很难堪。他们问我一天干几次,我火了,说二十次!他们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说那不累死啊。我说,有什么可累的,往床上一躺,男人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然后就要钱,开口就是一万。我挣钱容易吗?就是靠这几年青春美貌,赚个三十万五十万,将来嫁个人,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日子,肯定不能给。我说我没钱,他们说挣那么多还没钱?我说都吃喝玩乐花光了。   他们知道我们小姐喜欢耍无赖,也不多问,喊了个女的来搜身,真让她搜去三百。以为该放我走了,可是不行,他们说卖-淫和嫖娼同样犯法,要立功赎罪,要我把认识的客人交待出来。我认识几个,人家同情我才告诉我他叫什么和电话,我不能恩将仇报,我宁死不屈……”   说到这里,娜娜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趴到副驾驶椅背上说:“施律师,不对,罚款5000,我已经被他们搜去300,您应该只给他们4700,不应该给5000!”   《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处罚法》第六十六条规定对**、嫖娼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千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但事实上极少有罚500的,被警察抓到基本上全是按5000罚,不管你情节有多轻。   这在人家的权限范围之内,律师也没办法。   施玲稚摇摇头,耐心地解释道:“没错,罚款应该是5000。但除了这5000罚款之外,人家要300做性-病检查,要10块钱拍照片,算起来应该是5310,我还给你省了10块钱。”   娜娜急了:“可我没病,也没做什么检查!”   “收据上是这么写的,你可以去找他们理论,可以申请行政复议,甚至可以去法院起诉。”   亏大了,娜娜撅着小嘴嘀咕道:“韩大哥,给您添麻烦了,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给您打电话。”   “不当我是朋友?”韩大处长笑了笑,慢声细语地问:“小红怎么样,现在有没有联系?”   “有。”   她轻叹了一口气,一脸羡慕地说:“她成了孙姐爸妈的干女儿,年就在孙姐家过的,现在在孙姐老家镇上开了个服装店,孙姐爸妈给她介绍了个男朋友。”   “听上去很不错。”   “是非常不错,她家姐妹四个,在不在家无所谓。孙姐家就孙姐一个,孙姐不在了她就成孙家的人,听说孙姐爸妈对她比对孙姐活着时还好。”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失踪女孩   回到家聚会已经散了,两位厅领导也已经走了。   花园里杂草丛生,泳池水不仅很久没换,里面已生满青苔,水面上飘着腐烂的各自树叶。请得那位阿姨只负责室内,室外活儿她干不了,韩大处长换上工作服,穿上胶鞋,从杂物间里先拖出前几天刚买的打草机,接上电源,先清理杂草。   物业有专业人员,提供这方面服务。   他不是舍不得那点钱,只是感觉自己家应该自己动手,打理花园、清理游泳池、刷刷涂料,看哪儿有损坏修补修补,全是他这个男主人的工作,只有这么做才叫生活。   花园不大,工具先进,一会儿就清理完,正开始放泳池的水,本应该等他去接的张琳突然回来了,坐徐主任车回来的。   “徐主任,是您调到了科大,还是我家张琳调到了你们医大。”   “韩教授,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徐主任心情似乎不太好,没像一前一样开玩笑,韩均正准备问什么事,一男一女两位四十多岁的人钻出后面那辆轿车,一脸凝重,看着这栋豪宅显得有些拘束。   张琳掸了掸他身上的碎草,轻声道:“老公,徐主任真有事。”   工程院院长能有什么难事,肯定是后面那两个人,韩均把工具放到一边,指着泳池边的露天桌椅招呼道:“坐,快请坐,有什么事坐下说。”   “韩教授,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大学同学王凤。在市二院工作。这位是她爱人贺敬凯,也在市二院。在胸外科,都是主任医师。”   原来是一对医生夫妇。韩均摘下手套握手欢迎。   没想到一握上王大夫的手,她便泪流满面地恳求道:“韩教授,您是从美国回来的大律师,您担任过地方检察官,您现在又是国际刑警联络处长,我求您帮帮忙,帮我找找我女儿,她一个月没给家打电话,一个月没发邮件。打电话问学校,学校说她室友报过警,说她失踪了!”   肯定不在国内,如果在国内她应该去公安局。   儿行千里母担心,韩均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轻握着她手问:“王大夫,您女儿叫什么,今年多大,失去联前在哪个国家。在做什么,是留学,是旅游,还是工作?”   她忙不迭掏出一张照片。忧心忡忡地说:“叫贺洁,今年21,在艾奥瓦州立大学念化学工程。跟张教授一个专业,去年考去的。”   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韩均放下照片问:“你们跟警局联系过没有?”   “联系过,他们说正在调查。我们还联系过驻芝加哥总领馆。总领馆说会帮我们留意,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   艾奥瓦州在美国中北部,也有译作爱荷华州、爱我华州或衣阿华州的,与江省关系较好的威斯康辛州接壤,是美国的一个农业大州。   韩均从来没去过,在那边没什么朋友,国际刑警组织又不会管这些小事,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人家是实在没办法,实在太担心才通过徐主任找上门的。   他略作沉思了片刻,开口道:“王大夫,贺大夫,我有几个朋友在fbi,我请他们向地方警局打听下进展,然后请他们登陆下ncic(联邦调查局的数据库)系统,查查有没有与你们女儿相关的信息,由于时差关系,可能要等到晚上才能跟他们联系。”   去美国人生地不熟,并且签证到现在都没办下来,这些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人家能够帮着打听已经很不错了,贺敬凯夫妇千恩万谢,就差磕头作揖。   送走他们夫妇,徐主任一脸歉意地说:“韩教授,给你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托朋友打听一下,举手之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说那孩子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们现在肯定很担心,有些情况刚才我好问,怕问了之后他们会更担心。徐主任,那孩子你熟不熟悉,感觉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会不会玩得很疯?”   徐主任摇头道:“很文静、很懂事的一个女孩,至少在我印象中是这样的,应该不会玩得特别疯,不会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并且你也看到了,她父母都是普通医生,从小教育的很好,不是什么富二代,更不是官二代。”   张琳非常同情贺敬凯夫妇,禁不住说道:“跟我差不多,父母是医生,念得又是化学工程。”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她在美国有没有车?”   “听王凤说有一辆,好像是凯美瑞。”   “有没有男朋友?”   “这个就不知道,王璐没跟我说,估计她也没跟她妈说。毕竟为送她出国上大学,家里花了几十万。”   韩均再次坐下身来,自言自语地说:“艾奥瓦不是黑人集中区,治安在全美算比较好的。如果她自己注意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徐主任接过张琳递上的饮料,一脸感慨地叹道:“不出事最好,现在这些孩子啊,有条件不让他们去留学,感觉好像对不起他们。省吃俭用、砸锅卖铁让他们去,又总让家里人担心,真不如没这个条件,跟普通人家孩子一样让他们在国内呆着。”   “怎么,你儿子也不让你省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他了。”   徐主任摆摆手,环顾着四周围笑道:“韩教授,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个闲情逸致,工具挺全的,坐在你这儿,像是又去了美国。”   “闲着没事,就当锻炼。”   张琳拿来条湿毛巾,一边帮他擦着脸,一边吃吃笑道:“徐主任。我们想好了,等月底把家政辞掉。我主内,他主外。以后这些家务我们自己搞。”   “有生活气息,像过日子的样子,我支持。”   徐主任竖起大拇指,旋即又唉声叹气地说:“你们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想找罪受都没这个机会。你们这样的花园别墅,我这辈子不想了。”   韩大处长乐了,禁不住笑道:“徐主任,像你这样的顶级医生,在美国混得好的一年赚上千万美元。别说买这样的房子。买私人飞机你都买得起。”   “可这里是中国不是美国,并且就算去一年也赚不到上千万。不管干哪一行都要资历、要名望,在国内马马虎虎吃得开,去国外一切要从头再来,或许只有去餐馆刷盘子的份儿。”   他去美国确实赚不到大钱,甚至连行医资格都没有。不像韩大处长在美国已经闯出了一点名气,有一定的人脉。   说说笑笑聊了一会儿,把他送走韩大处长说起娜娜的事。   张琳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女人,何况娜娜不是“一般”女人。不会为此不快,反而被另一个女孩小红给感动得一塌糊涂。   “如果娜娜像小红一样懂事就好了,可惜她只知道羡慕,不好好规划下自己的未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关键看自己怎么走,也许等她赚到足够的钱,她会重新开始。会找到一个好男人,会过得很精彩。”   张琳鬼使神差地冒出句:“就像我一样?”   “你跟她不一样。她跟你能比吗?”   韩均把她拉到昨天刚搭的秋千上,一边晃晃悠悠。一边凝重地说:“老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贺大夫和王大夫的女孩可能真出事了。”   张琳一愣,急切地问:“会出什么事?”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一个平时很懂事很听话,几乎每两天都会跟家联系一次的女孩,突然失踪一个多月,很难不让人往最坏处想。”   “可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离这么远。”   “一个大活人失踪,学校的论坛和同学的博客、脸书上肯定会提及到,我上网查查,或许能了解更多情况。”   两台笔记本电脑都安装了翻墙软件,都可以浏览国外网站,二人说干就干,跑到三楼书房搜索起相关信息来。   事实证明很多情况完全能从网上了解到,张琳指着显示器道:“老公,这是她室友简的留言,她说是她向警方报的警,并且此前在网上联系过贺洁在明尼苏达州的朋友,没有人有她的消息。”   “很好的一个姑娘,有联系发生吗?”   “有邮箱,她发布了很多寻人信息。”   “给她发一封邮件,就说我贺洁在中国的朋友,我们非常担心贺洁,她能不能提供更多情况。”   “好的。”   “简”绝对是一个富有同情心和责任感的好女孩,为了尽快找到失踪的室友,不仅在网上发布了很多信息,而且打开邮件提醒,张琳发出邮件不到十分钟就收到回复。   “贺洁有男朋友,也是中国人,姓李。简说李在大多数情况下十分‘神秘’,在学校外单独租住一间房,一年前才转学到学校的,只有很少的朋友,并不是十分开朗。   她一个月前曾接到李手机发出的一条短信,短信以贺洁的口吻说,李因为家里发生急事需要立即回中国,而她自己准备去明尼苏达州找朋友玩几天,一个星期后回艾奥瓦,然而到现在都没回来,同时没任何消息。”   韩均沉吟道:“这个姓李的肯定有问题,这些情况简也应该向警方提供了。可惜由于语言方面的原因,给警方破案带来很大困难,警方要寻找线索非常不容易。奥本尼市曾发生过一起灭门凶杀案,因为被害人是华人,相关证人也全是华人,英语能力十分有限,一直拖到我回国前都没破。”   张琳抬头问:“那我们怎么办?”   “等,等美国天亮了托朋友打听下调查进展,然后搞清楚那个姓李的身份,只要有他的护照信息,就能查到他到底有没有回国。如果在国内,那我就去找谈谈,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连夜出发   艾琳又去了sh,晚饭就三个人吃。   师娘手艺越来越好,几个菜做得快顶上小萍了。饭不用做,吃完之后不能不帮着收拾,姜怡把洗好的餐具晾到架子上,回到客厅好奇地问:“师傅,找那个女孩要不要我帮忙?”   韩均关掉电视反问道:“你能帮上什么忙?”   这丫头一下子被问住了,挠了挠头道:“算了,就当我没问,要不要水果,今天刚买的,上周那些全处理掉了。”   “来一点,”想到艾琳不再,韩大处长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放沙拉酱。”   “明白。”   在国内就那几个朋友,徐主任不仅是朋友,身份又比较显赫,并且那个女孩跟自己很像,张琳非常上心,看了一眼手机欲言又止地问:“老公,快8点了,现在打是不是有点早?”   “那边才7点,再等会儿,等他们上班。”   下下周就要作为第一批交流人员去美国,姜怡对美国的事非常好奇,一边洗水果一边探头问:“师傅,您要联系的是不是那位华人助理特工主管?”   韩大处长捧起笔记本电脑,头也不回地说:“这点小事用不着找她,找的是一个法学院同学,他在fbi芝加哥分部。”   “艾琳认识?”   “我同学不就是她同学,需要问吗。”   “这么说您的同学都非常厉害?”   “美国法学院跟国内法学院不同,很多报考的人已经工作多年,有的拥有其它专业的博士学位。有一定经济基础,否则几年念下来就要背更多贷款。只要能考上的都很用功,那个学习氛围你在国内是无法想象的。为了让成绩单好看一点,用‘头悬梁、锥刺股’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前十名可以担任法学期刊编辑,有这个经历就可以顺理成章成为联邦法官或联邦检察官的助理,或者直接进知名大律所。美国第一夫人就担任过法学期刊编辑,比她老公奥巴马厉害多了。”   韩均顿了顿,接着说道:“前十名肯定有出息,肯定很厉害。剩下的也不会太差,毕竟美国大学尤其法学院不会像国内这样拼命招生,一个学院一期就几十个学生。一大半能干律师,一小半人因为有j.d.学位,有校友资源,找工作要比其它专业容易很多。”   “那最厉害的现在做什么?”   “美国又不是官本位,不存在谁比谁更厉害,如果非要比只能从收入和政府职位位比,从赚钱上看我最厉害,从政府职位看在sh总领馆的那个更厉害。”   张琳接过果盘笑道:“我在普林斯顿有好多同学想报考j.d.,他们都有博士学位。可是十几个人中就一个考上了,而且念了一年就没再念。”   姜怡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   “太难太苦,念不下去。”   “比当科学家还难?”   “你以为呢,所以很多美国人以拥有一个j.d.学位为荣。不管有几个博士学位都以j.d.为最高学位。”   在法学院成绩倒数,韩大处长不想再谈这些,岔口话题道:“生姜。我跟董副厅长说好了,到纽约后你无需跟大家一起住酒店。去唐人街,住韩老头那儿。早晚陪他说说话。韩老头专门租了一辆车,早上送你去六分局,晚上去六分局接,不用担心不认识路的问题。”   “我当然想陪他老人家说说话,可是搞特殊化不好吧?”   “是有点特殊,但也是在帮厅里省钱,有什么不好的?”   “行,既然您都说好了,我就天天去唐人街,陪韩爷爷吃饭、聊天、逛街,帮您做做他老人家思想工作,说不定能帮您把他骗回来。”   为了等他亲孙子,老爷子几十年不愿意搬家,韩均轻叹道:“骗点钱应该没什么问题,想把他骗回来没那么容易。”   姜怡连连摇头道:“师傅,我不会再要他老人家钱的,也不能要。”   韩大处长不高兴,指着她鼻子没好气地说:“你傻呀,他愿意给你就收,给多少收多少。”   张琳扑哧一笑:“是啊,韩爷爷的钱不要白不要,与其让他老人家捐出去,不如让自己人沾点光。你是公职人员,又是女孩子,有优势。”   “哪有你们这样的,反正我不会再要了。”   没给美国那边打电话,贺敬凯夫妇的电话倒先打来了,两口子在电话里一个劲道歉,王大夫甚至又哭了。   趁这个机会,韩均询问起一些想知道的情况,结果发现他们夫妇虽然是主任医师,英语却不太好,不知道贺洁在美国有男朋友,不知道简在帮他们寻找贺洁,对那边的情况可谓一无所知。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那个姓李的事韩均没提,见时间差不多了,挂断他们电话跟美国那边联系。   理查德刚上班,咬着汉堡问:“伙计,你是从火星给我打的电话吧?”   “让你失望了,这个号码是中国的。”   “你在中国?”   几年朝夕相处,关系不是一点两点铁,韩均笑道:“我在,艾琳在,布莱恩也在,我们小组有一半人在中国,其他人在纽约,就你一个人跑去芝加哥。”   查理调侃道:“跟艾琳结婚了,什么时候举行的婚礼,怎么没邀请我?”   “可怜的查理,非常抱歉,又让你失望了。虽然我有女友,虽然依然不是艾琳,但艾琳又有了新欢,你只能再等等,等她踹掉那个混蛋或者那个混蛋抛弃她再做进一步打算。”   “我的上帝,难道天底下有比你更混蛋的混蛋。”   “我会把这话当成恭维,说正事。帮我一个忙,打听一件事。”   “上次欠的人情到现在都没还。甚至把艾琳拐到中国去了,你认为我会再帮你吗?”   “会的。因为你是查理,好人查理,从来没让朋友失望过,不管好友还是损友。”   “又来了,说吧,什么事。”   ……   fbi的效率就是高,介绍完情况,等了大约十五分钟,查理电话打来了:“他们探访过学校。探访过那个李的朋友,没收集到更具价值的线索,没找到车,国土安全部也没那个姑娘的出境记录。”   “然后呢?”   “然后,没然后了!伙计,你应该清楚全美一天会有多少人失踪,有人过几天会出现,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想躲在一个地方清静清静,理由让你啼笑皆非。有人永远不会再出现,警局是按照标准程序处理的,只能暂时把她列入失踪人员。”   她又不是未成年人,美国警察这么办。中国警察同样会这么办。   韩均摸了摸嘴角,又问道:“那个李的身份呢,他现在在哪儿?”   “中国人。跟你一样是中国人,我把资料发到你邮箱里。另外我查到他上月23日登机经芝加哥中转。跟报警的姑娘说得一样,已经回了中国。”   “谢谢。”   “不用谢。只要记住你又欠我一个人情。帮我给艾琳问个好,让她甩掉那个混蛋后别急着找第二个混蛋。”   “明白,让她找你这个混蛋,再给你这个混蛋一次机会。”   “她可以骂我混蛋,你和布莱恩不可以,就这样,有时间再联系。”   签证和登记信息全有了,韩均挂断电话起身道:“生姜,有活儿干了,去‘801’查查这个李春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的。”   张琳不愿意一个人在家,又不想破不去警务室二楼的例,只能撅着小嘴道:“去吧,我等你们回来,等你们消息。”   现在的“801”不再是以前只有五六个人的“801”,不仅家在外地的干警全住单位,连三个正副主任都跟公安局领导一样轮流值班。   走进指挥中心,今晚值班的江慧如正在跟方黎明说话,得知韩大处长的来意,立即去宿舍把邓南晴喊来,让她上网关联李春生的背景。   这活韩均会干,生姜也会干,只是没她专业。   噼里啪啦敲击一会儿键盘,邓南晴指着中间的第二面大显示屏汇报道:“李春生,22岁,浙东省肖山市人,在肖山市念的初中和高中,2012年出国,这是他的出入境记录。他家非常有钱,他父亲李国全在当地非常有名,是肖山市人大代表,是华伦集团总裁,专门生产销售袜子。”   姜怡脱口而出道:“华伦丝袜,在中央电视台天天做广告,确实很有名。”   韩均沉思了片刻,掏出手机道:“原来是个富二代,难怪在美国有钱租房,有钱买豪车,还因为驾驶保时捷超速接过罚单。”   李春生家非常有钱,这又不是在国内,更不是在江省发生的案子,江慧如轻声提醒道:“处长,我们只能查到这些,不能发协查通告。”   “我知道。”   韩均翻出徐主任的手机号,胸有成竹地说:“这件事跟‘801’无关,我会以私人身份去一趟肖山,把徐主任一起拉去,相信当地公安局会帮忙的。”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日本游客丢一辆自行车很快就能找到,香港游客丢部手机同样如此,一位工程院院士的笔记本电脑当街被抢,警方投入大批人力、物力很快把案子破了,很快就把电脑“完璧归赵”。   徐主任同样是院士,江慧如反应过来,禁不住笑道:“如果徐主任一起去应该没问题,处长,您打算什么时候去,打算怎么去?”   “现在就去,几百公里,自己开车,又不是特别远。”   一位享受副巡视员待遇的千人学者,一位享受副部级待遇的工程院院士,他们要是出点什么事怎么跟上面交代,江慧如可不敢让他们二人去,立即回头道:“方科长,小姜,你们帮处长开车,两个人换着开,路上开慢点。”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是我杀的”   徐主任就住在人才公寓,当他匆忙收拾好几件换洗衣服,下楼赶到植物园警务室门口时,张琳已从西山别墅开小mini送来韩大处长的行李。   平时极少穿警服的生姜,竟一反常态换上警服坐在奥迪q7副驾驶里,开车的是一个武警少校,再加上张琳正往后备箱里放的大檐帽,徐主任心里咯噔了一下,忐忑不安地问:“韩教授,贺洁……贺洁那孩子是不是出事了?”   韩均朝张琳和江慧如等人微微点了下头,拉开车门道:“我感觉不太对劲,不出事最好,一出事肯定是大事。”   徐主任爬上车,急切地问:“美国那边有消息了?”   奥迪缓缓驶上马路,韩均看着车外的夜景,凝重地确认道:“艾奥瓦警局探访过贺洁及其男友的同学,由于他们生活圈子较小、较封闭,跟他们相处较好的中国留学生英语程度都不高,取证存在很大困难,只能按照标准程序处理,把她列失踪人员。”   “她有男朋友?”   “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韩均把基本情况介绍一下,抽丝剥茧地分析道:“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长时间不跟家人联系,我们只能往最坏处想,要么被囚禁,要么遇害,要么自杀,李春生表现得又那么可疑,天底下没这么多巧合,肯定与他有关系,所以必须尽快找到他。”   贺敬凯夫妇就贺洁一个孩子,要是真出事了,他们经得住这么大打击吗?   徐主任倒吸一凉气。愣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韩均扶着前排座椅低声道:“我希望我猜错了,但直觉告诉我不会错。好在到底有没有出事。到底与这个李春生有没有关系并不难查。从那条短信和匆匆忙忙回国这两个反常举动上看,他不是一个心理素质很好的人。   贺洁真要是已经遇害。这件事真要是与他有关,一眼就能看出来。就算嘴上不承认,他的眼神,他的反应,他的小动作也会出卖他。另外我暂时没告诉贺大夫和王大夫这些情况,事情搞清楚之前你也别急着跟他们说。”   “嗯,我知道。”   徐主任很担心很心痛,想了想之后禁不住问:“韩教授,如果你看出他确实与贺洁那孩子失踪有关。那……那接下来怎么办,毕竟事情发生在美国。”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如果孩子确实已遇害,如果确实是他干,我有办法让他认罪,甚至用不了多长时间,但贺大夫和王大夫肯定不会满意最终结果。”   想得到验证要等到天亮,现在再担心再着急也没用。二人都不是普通,拿得起放得下。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不然明天没精神。   他们放下座椅半躺着睡觉,姜怡把手机设定好闹铃,设定好震动。同样放下座椅抓紧时间打个盹,跟方黎明两个小时换一次,人歇车不停。凌晨四点二十五就赶到了肖山市。   在市公安局附近找了家宾馆,开了三个房间。安安生生睡了三个小时。   7点30起床,韩均很难得地换上警服。在餐厅吃完早饭,带领众人直接找到肖山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   有单位和没单位就是不一样,昨晚出发后江慧如就向董副厅长汇报了处长和徐主任来肖山情况。涉及到一位工程院院士,董副厅长非常重视,今天一早就跟浙东省厅协调过,张平安副局长接到省厅电话后,一直坐在办公室里等他们的到来。   “徐院士,韩处长,一路辛苦了。我们雷局在省里开会,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有什么事二位尽管跟我说,只要我们肖山市局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院士的牌子就是好使,韩均很庆幸把徐主任一起拉来,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fbi和艾奥瓦警局提供的资料,翻译成中文跟他介绍了一下。   从美国同行提供的情况上看,李春生确实可疑,但这件事发生在美国,并且无法确定贺洁到底有没有出事。   如果换作普通人,传讯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关键李春生不是一般人,他父亲李国全是赫赫有名的民营企业家,资产上亿,集团所生产的产品是本市为数不多的“中国名牌”和“国家免检”,同时是市人大代表,公安局不能轻举妄动。   看着杨副局长一脸为难的样子,徐主任凝重地说:“我是看着贺洁这孩子长大的,她喜爱艺术,会演奏钢琴,并梦想成为一名化学家,喜爱吃她妈妈做的菜,喜欢跟她爸爸撒娇……跟所有独生子女家庭一样,贺大夫和王大夫在她身上投注了大量心血,为了供她出国读书,这个虽然跻身中产但并不富有的家庭已花费近百万人民币。   她不负父母期望被艾奥瓦州立大学化学工程专业录取,成为父母的骄傲。然而失联一个多月,使得曾经美好的家庭笼罩在阴影中。贺大夫忧心忡忡,连手术台都不敢上,生怕精神不集中搞出医疗事故。王大夫整日以泪洗面,别说上手术台,连吃饭都吃不下去。”   韩均轻叹了口气,一脸歉意地说:“杨局,我知道这不合规矩,让您很为难。只是考虑到华伦集团门槛太高,我们不一定进得去,进去之后不一定能见到人,才不得不过来麻烦您。我们没别的意思,不会干出让市局更为难的事。就想见见李家二公子,简单了解下情况。”   案情并不复杂,美国同行之所以没进展,一是无法确认女孩是不是遇害了,二是找不到李春生,只能当失踪处理。   在公安系统干这么多年,杨平安不用想都知道这件事肯定与李国全家二儿子有关。   院士找上门,不管说不过去。管不仅出师无名同时很麻烦。李家老二真要是在美国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真要是杀了照片上这个女孩子。市局抓还是不抓?   他沉思了片刻,点上根香烟问:“韩处长。了解完之后呢?”   “我会跟他好好谈谈,与他无关最好,作为贺洁的男友,相信他应该能理解我们的心情;如果与他有关,我相信他会作出正确的抉择。总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决不会让市局难做。”   兄弟省厅的副巡视员亲自出面,不能不帮忙。   张平安权衡了一番。起身道:“徐院士,韩处长,我陪二位走一趟,只要李春生在家,李总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应该会让他儿子跟你们谈谈。”   “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华伦集团总部在郊区的一个镇上,六层玻璃幕墙的办公大楼,楼前竖着一排旗杆。“振兴民族工业,打造民族品牌”的大幅标语,尽显集团的豪气。   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亲自出马,一路畅通无阻。两辆车一直开到大楼门厅前。   进去是一个很大很气派的接待厅,文员坐在接待台里,左侧的大屏幕液晶电视上。正播放着华伦集团的宣传片。   路上打过电话,一位姓吴的集团副总等候已久。热情无比的两位三级警监、一位武警少校,一位二级警司和一位院士迎了进来。   “这边是商务部。我们李总办公室就在商务部里面,不像其他公司总裁喜欢把办公室放在楼上。”   “李总很务实啊。”   “怎么说呢,商务上的事他不盯着不放心,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光我们镇上,生产同类产品的企业就三十多家,如果不重视销售,不重视业务,集团肯定发展不到现在这个规模。”   吴总不明所以,事实上李国全也不知道什么事,以为市局领导一时兴起过来检查检查,要不是忙于接待一个销售额很大的东南亚客户,一定会亲自出门迎接。   他的办公室很大,里外共三进,最外面一进像一个茶室,清一色红木家具,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红木根雕茶桌,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的接待小姐,优雅的给他们这帮警察客人展示茶艺。   吴总掏出小熊猫,一边招呼众人抽烟喝茶,一边歉意地说:“张局,正在谈的这位客户很重要,是一位东南亚华侨,年销售额近千万,可能要稍等一会儿。”   张平安连忙问道:“吴总,我们坐这儿不会影响李总谈业务吧?”   “不影响不影响,您和各位警官坐这儿,表示我们政商关系好,表示我们集团有实力。”   “是吗?”   “是啊,请还请不来呢。”   张平安跟韩大处长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吴总,你们李总今年50多了吧,有没有考虑接班人的问题,是让大公子上,还是让二公子上?”   “大公子搞it,在sz开了一家公司,对织袜子卖袜子不感兴趣。二公子才20出头,前段时间刚从美国回来,一时难担重任,李总还得再干几年。”   “从美国回来了,在公司还是在家?”   吴总朝头顶上指了指,不无自豪地笑道:“张局,我们李总跟其他老总不一样,很敬业。市里有房子,省城有别墅、sh有房子,可平时极少住。基本上都住公司,老板娘和春生也一样,都住六楼。车没出去,人应该在上面。”   “闲着也是闲着,吴总,能不能带我们上去参观参观。”   方黎明一身武警制服,吴总光顾着跟张副局长说话,没注意看胸牌上的省份,很直接地认为他们是来检查消防的,一口答应道:“没问题,只要各位领导感兴趣,办公区和生产区随便参观。”   二楼是财务部、人力资源部、大会议室和几个副总的办公室,三楼技术部……六楼一分为二,左边是个超大的会议室,李总一家信教,据说平时常邀请一些兄弟姐妹在这儿布道,墙上挂着一个大十字架。   右侧是李总一家的生活区,走到大门口,韩大处长突然笑道:“吴总,能不能请李公子出来见见,虎父无犬子,我对李公子很仰慕很好奇啊。”   集团迟早要由二公子掌舵,让他与政府部门打打交道也好。   吴总毫不犹豫地替老板做了个主,推开实木门笑道:“春生应该在,里面有个客厅,爬了几层楼,正好进去坐坐。”   客厅装修得同样很奢华,韩均等人刚刚坐下,一个刚刚睡醒的小伙子,揉着惺忪的双眼走了出来,一看见客厅里坐满警察,顿时愣住了。   找到了人,张平安不再绕圈子,紧盯着他双眼不怒自威地说:“李春生,我是肖山市公安局副局长张平安,这位是国际刑警组织江省联络处的韩处长,这几位是韩处长的同事,他们专门过来找你了解点情况,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   警察是来找春生的,而且是国际刑警,吴总傻眼了,不知道该不该立即下楼向老板汇报。   张平安的介绍太具威慑力,国际刑警几个字让李春生吓出一身冷哼,迟疑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问:“警……警……警察叔叔,找……找我了解什么情况,我刚回国,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惊失色,眼神闪烁,贺洁失踪肯定跟他有关系。   韩均决定唬一下,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掏出警官证,面无表情地问:“李春生,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吗?”   “不知道,找……找做什么。”   腿都在发抖,心理素质差成这样还撒谎,张平安暗叹了一气,起身走出门外,让他们审,同时想想等会怎么跟李国全解释。   韩均收起警官证,掏出贺洁的照片在他眼前亮了亮,冷冷地说:“艾奥瓦警局六小时前找到了贺洁,找到了贺洁的车,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了吗?”   李春生彻底被唬住了,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关我事,不是我杀的,这是国内,这不是美国,你们没权抓我!”   孩子果然遇害了,徐主任心痛无比,紧攥着拳头一声不吭。   韩均逼视着他,趁热打铁地问:“不是你杀的你跑什么?不是你杀的会留下那么多dna物证?李春生,你以为你逃回中国你就能逍遥法外?”   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耷拉着脑袋,双手紧揪着头,吓得发瑟瑟发抖。 第二百二十五章 供认不讳   “801”配合的非常默契,生姜在走进华伦集团办公楼六楼生活区时,按照师傅事先的安排不声不响拨通了指挥中心的电话。   座机开着免提,处长和李春生的对话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中国人在国外犯罪,如果伤害的是中国人,侵犯的是中国人生命和财产,中国公安机关同样有案件管辖权!只有所犯之罪按我国刑法规定最低刑为3年以下有期徒刑的,才可以不予追究。   确认贺洁已遇害,确认李春生就是嫌疑人,江慧如立即招呼夏莫青等人走出指挥中心,当机立断地命令道:“同志们,我们分下工,我向省厅汇报案情;夏主任负责立案材料,发协查通告,准备抓捕手续;张主任,你按处长留下的电话立即联系被害人家属;胡科长,行动科紧急集合,带上装备立即赶赴肖山!”   按照属人原则立案,省厅并非没有先例,前年在公安部组织下去非洲抓捕过一批涉嫌抢劫杀害中国商人的中国籍嫌犯,去年去东南亚抓捕过一批涉嫌电信诈骗的嫌犯。   被害人户籍所在地在江城,被害人父母昨天向处长报过案,出师有名,理直气壮,送上门的功劳为什么不要?至于抓捕到嫌犯之后是引渡去美国受审,还是美国警方提供证据由中国审理,那是领导的事。   涉外案件,“801”成立以来遇到的第一起,意义重大,众人抑不住激动。不约而同地应道:“是!”   与此同时,李国全被反应过来的吴总打电话喊上楼。见市局张副局长守在门边,急切地问:“张局。怎么回事,我家老二是不是惹祸了?”   人命关天,张平安必须想方设法为江省同行争取时间,挡在门外抱着胳膊反问道:“李总,你没发现你家二公子回来得很突然,回来之后表现很反常吗?”   在美国好好念书的一个人突然回来了,回来之后躲在房间里玩网络游戏哪儿都不去,连之前的那些狐朋狗友都不再联系,早感觉不对劲。抽出时间跟他谈过好几一次,可一开口到他就找各种借口搪塞。   市局常务副局长亲自出马,李国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用近乎哀求地语气问:“张局,您别卖关子了,那小畜生到底在美国惹了什么事,是不是出车祸,是不是撞了人,严不严重?”   吴总刚才在里面听到几句。想瞒也瞒不住。   张平安轻叹了一口气,直言不讳地说:“不是撞人,是杀人!杀了他女朋友,一个叫贺洁的22岁小姑娘。”   这番话如晴天霹雳。让李国全惊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要不是吴总扶着。差点跌倒。   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到什么时候。地方保护主义总会存在,只是多与少罢了。   本地人会自然而然地为本地人考虑。更何况眼前这位确实值得尊重,张平安把他拉到一边,意味深长地说:“李总,美国联邦调查局和艾奥瓦市警局的材料我看了,你家老二刚才在里面也基本上承认了。不是他做的不会冤枉他,是他做的想赖也赖不掉,你要有心理准备。”   李国全缓过神来,脸色铁青地问:“美国来人了?”   “美国没来人,来的是江省公安厅的一位副巡视员,跟副厅长一个级别,分管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那个女孩子呢,又是江城的,理论上他们有案件管辖权,说不准已经立案了。”   又是美国联邦调查局,又是艾奥瓦市警局,又是国际刑警组织,李国全心里拔凉拔凉的,指着大门气急败坏地咆哮道:“畜生,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小畜生,我打死他,我非得打死他这个小王八蛋!”   骂着骂着就要往里面冲,张平安一把抓着他胳膊,摇头道:“李总,你冷静一下,你必须冷静,现在是关键时刻。我建议你不要进去,不要做出其它过激的举动,立即联系律师,律师会告诉你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可能是太急,张平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国全依然没听出其中的言外之意,竟紧抓住他手老泪纵横地哀求道:“张局,帮我想想办法,我愿意赔钱,赔多少都没问题。我可以跟人家父母磕头赔罪,只要能留这小畜生一条命,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是不开窍,想到这里没外人,张平安咬了咬牙,凑到他耳边低语道:“人家有背景,人家叔叔是院士,为这事来了,就在里面。想保命,只能让美国引渡,让美国法庭判,我刚才打电话问过,艾奥瓦州1965年就废除了死刑。如果请个好律师,估计只会判十几二十年。”   杀人偿命,人家同样有背景,背景更硬,在国内只会死路一条。李国全反应过来,又急切地问:“那……那怎么做才能引渡?”   “引不引渡全在江省公安厅一念之间,他们省厅有国际合作局,有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处。被害人在他们辖区,案子是他们办的,部里肯定会考虑他们的意见。我们想帮也帮不上,你最好去江城做工作。”   他们在外面商量怎么才能留李春生一命,里面的讯问已取得突破性进展。   “那天我给她打电话,她可能无意中按了接听键,她跟一个朋友抱怨我,在背后说了我好多坏话。我对她很好,给她买了好多东西,可她居然这么说我,我很生气。然后……然后约她出来,去内华达的一间小旅馆,我问她,她不承认。   再问,她承认了,又说我这儿不好那儿不行,要跟我分手。我说行啊,把我在你身上花的钱还我,然后,然后我们就吵起来。她要跑,我拉着不让她走……”   小旅馆里有一个哑铃,他感觉被背叛,怒不可遏,顺手抓起来就往她头上砸。见她满头是血,晕过去。   美国不是中国,别说不能打女友,就是老公也不能打老婆,被人发现或她醒来后去报警,被警察抓着是重罪。   他意识到闯下大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活活的勒死,趁旅馆老板不注意,把尸体塞进凯美瑞后备箱,把车开到艾奥瓦市郊区一个极偏偏的地方,然后回去收拾东西买机票回国,在机场又画蛇添足的给简发了一条短信。   真是一个笨贼,就算贺敬凯夫妇昨天下午没通过徐主任上门求助,只要艾奥瓦警方发现车及车后备箱里的尸体他一样跑不掉。   韩均示意方黎明给他点上一根香烟,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谷-歌地图,不缓不慢地说:“警方查到是一回事,你自己交代是另一回事,刚才表现很好,再指一下车停在位置。指完之后,基本上可以认定你有自首情节。”   李春生接过香烟,颤颤巍巍地送到嘴边吸了一口,看了一会地图,指着一条小公路说:“就在这附近,有个树林,树林边上有块牌子,好像是什么保护区。”   韩大处长把笔记本电脑转回来,一边截图做标记,附在邮件里发给远在美国的老同学,一边不动声色地问:“你扔到那儿之后你是怎么回城的?”   “开始走的,走十几分钟,一个路过的老太太停车稍了我一程,给钱她没要。”   “什么车。”   “皮卡。”   “什么颜色的?”   “蓝色。”   “老太太什么肤色?”   “白人。”   有问必答,韩大处长非常满意,把这些情况全部发给查理之后回头问:“江主任手续办好没有?”   一个杀人犯竟然真被唬住了,姜怡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汇报道:“办好了,相关手续已发到肖山市局,张局这会儿应该得到了消息,另外胡科长正在来肖山的路上。”   韩大处长不想打没把握的仗,收起笔记本电脑起身道:“方科长,你和生姜盯着,我跟徐主任出去打个电话,透口气。”   毫无疑问,他是等美国那边找到被害人尸体再抓人。方黎明收起刚掏出的手铐,点头道:“是!”   等了一个多小时,门终于开了。   一看见韩大处长,李国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地恳求道:“韩巡视员,韩处长,看在犬子年幼无知的份上,您网开一面,留他一命。只要不判死刑,只要能让美国引渡,您就是我李国全的大恩人。”   祸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儿,韩均岂能让一个集团总裁长跪不起,连忙扶起道:“李总,别这样,我能理解您此时此刻的心情,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痛心。至于会不会判死刑,让不让美国警方引渡,我一个副巡视员真做不了主。”   没给句准话,李国全很失落。   现在态度决定一切,他又噗通跪下身,一脸痛苦地哭诉道:“徐院士,养不教、父之过,春生走到这一步,我这个父亲有责任。他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我给您磕头,我给您赔罪……”   一个不肖子,害了两个家庭,徐主任心情格外沉重,托起他胳膊道:“李总,我也是做父亲的,我儿子也在国外留学,就像韩教授说的,我能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但他们已经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样不应该由我们这些长辈承担。你没必要替他赔罪,更没必要向我赔罪,因为贺洁有父母,并且到现在都不知道女儿已经遇害了。”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合作的必要性   “巡警三五八呼叫总部,没有任何发现。”   深夜九点多,尖锐的警笛声在郊外响起,警车一辆接着一辆,公路路边挤满了穿制服的警察和刑事案侦探,愤怒的喇叭声开始充斥在漆黑的夜空中,很快又掺杂进驾驶员们气恼的咆哮。   在一片起伏不定的噪音中,电台传来调度员的回答:“三五八,目前没有更多关于抛尸现场的消息,请继续沿公路两侧搜索,完毕。”   萨克斯拨开一丛高高的茅草,他正在进行“光身搜查”——这是犯罪现场调查人员的行话,就是以s形路线前进搜索可疑物,用手电照一圈,什么也没有。   他低头朝别在深蓝色制服上衣上的对讲机喊道:“请再说一遍,总部。”   “就在这附近,注意有小动物横穿马路的警示牌。fbi说是这样的,完毕。”   “fbi?”   “fbi来了两个家伙,芝加哥分部的,他们要了一架直升机,十五分钟后到你们头顶,完毕!”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飞机引擎的轰鸣。正纳闷不是十五分钟后才到吗,抬头一看原来是讨厌的n。机腹部的灯很量,打出一道直径十几英尺的光柱,把他整个人笼罩在光圈里,一个摄像师正绑在舱门边,显然想让他上零点的新闻。   “疯子,飞这么低,也怕掉下来。”   萨克斯嘟囔了一句,举起手电继续往前搜索,n似乎对他这个小巡警不感兴趣。直升机盘旋了一下往前飞去。   不得不承认,他们既讨厌同时也帮了大忙。   所经之处。掀起的旋风压倒一片茅草,在机腹下强光灯的照射下。萨克斯发现前面十几米处果然停着一辆黑色凯美瑞轿车。   “巡警三五八呼叫总部,巡警三五八呼叫总部,警示牌六点钟方向三英里处发现抛尸车辆,警示牌六点钟方向三英里处发现抛尸车辆,需要刑事警察、鉴定人员,完毕。”   “总台收到,总台收到,请保护好现场,完毕。”   ……   查理和搭档赶到时。艾奥瓦市警局鉴定人员已经在勘查现场。   fbi提供的情报,据说嫌犯就是中国姑娘的男友,并且已逃回中国。想把那个敢在艾奥瓦谋杀的混蛋抓回来,必须要跟fbi合作。   警长摘下帽子,快步迎上去介绍道:“后备厢发现中国失踪姑娘的尸体,头上包着旅馆的毛巾,旁边有一几磅重的哑铃。初步鉴定死于窒息和重器钝伤。我们还在车后座上找到那个混蛋打印出来的机票预订信息。”   这可是凶杀案,一直调查金融犯罪的查理很兴奋,一收到老同学发来的邮件就向主管汇报。主管很高兴能有机会增强fbi在艾奥瓦的影响力,当即让他负责这个案子。   该露脸的时候就露脸,查理整了整风衣,凑到他耳边问:“警长。嫌犯家搜过没有?”   “搜过,我们一接到电话就去找法官要了一张搜查证,发现桌子上有打翻的牛奶。一个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门口,显然是匆忙中离开。”   “干得漂亮。接下来要做的是怎么把那个混蛋弄回来。”   “我刚才联系过中国驻芝加哥总领馆,他们说会对此表示关注。”   “关注关注。关注到明年也别想把那个混蛋抓回来。我们不是外交官,他们同样不是警察,找他们没用,必须想其它办法。”   这么年轻,警长不认为他会有什么办法。   查理可不在乎别人会怎么想,掏出手机远远拍了一张照,发过去之后拨通韩大处长手机:“伙计,我们找到了车,找到姑娘尸体,找到能把那个家伙送上法庭的一切。我们两清了,如果你能把那个家伙想办法交给我,那我会反过来欠你一个人情。”   张平安和李国全正在身边,天知道他们能不能听懂英语,韩均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走到一边说:“查理,我只是国际刑警组织在这儿的联络官,这种事你应该让你们主管、助理局长、副局长或者局长给布莱恩打电话。”   “别这样,别急着拒绝,我可以欠你两个人情。”   “我很愿意你能欠我两个人情,关键我说了不算。”   “但你可以帮我斡旋,我问过布莱恩,你是政府律师,你是州长的座上宾,在那个鬼地方非常有影响力。”   韩大处长忍不住纠正道:“省长,中国自治州相当于美国的郡,州长是省长的下属,没省长大。”   “管他什么长,我只要人。韩,你必须承认,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微妙,证据在我手上,嫌犯在你手上。没证据你什么都做不了,没嫌犯我同样什么捞不着。为了我们能够同时升职加薪,我认为我们应该合作。”   “为了表示你的诚意,先多少给我一点证据。”   查理哈哈大笑道:“伙计,我可没艾琳那么好骗。要证据没问题,但必须先给我一根嫌犯的手指或者一只耳朵,这样才显得公平。”   “手指耳朵没有,我可以给你提供嫌犯的dna样本。另外证据必须给我,你没选择,因为没证据我不能抓人。要知道他父亲在本地非常有影响力,家里非常有钱。如果拖到明天,天知道他会跑到什么地方,到时候你一样什么都捞不着。”   “好吧好吧,给我半小时,我给你想要的一切。但你不能耍我,不然我会很生气。”   “放心,你们的证据只能作为抓人的依据,在中国法庭没法律效力。”   “中国有法律吗,算了,上当就上当,就像你说的,我别无选择。”   挂断老同学的电话,韩均终于松下口气,跟张平安微微点了下头,推开房门道:“方科长,带他上车,去市局办拘留手续。”   “是。”   方黎明咔嚓一声,给李春生戴上手铐,考虑到这里是他家公司,又顺手拿起一件衣服盖上,同姜怡一起带着人从左边电梯下楼。   看着儿子被一个武警军官和一女警带走,李国全心如刀绞,扶着墙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张平安副局长拍了拍他胳膊,同韩均、徐主任一起跟上去。整个行动干净利落,车开出厂区大门职员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韩处长,方科长一个人没问题吧?”   韩均探头看了前面的奥迪一眼,摇头道:“方科长是武警特警,对付一个戴上手铐的嫌犯能有什么问题。再说押解人员正在来肖山的路上,从这儿到市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你们早有准备。”   “我们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是办案单位,从春节到现在几乎天天在办案,天南海北抓人家常便饭,根本用不着准备。”   省厅打过招呼,来几个人,来什么样的人都能对上,压根就没看他们的证据,张平安猛然反应过来,一脸惊诧地问:“韩处长,你们就是江省搞的那个‘801’?”   韩大处长微笑着确认道:“是啊,我兼任领导小组副组长,方科长是行动科长,小姜是积案复查科副科长。早上无法确定,只能当私事办,所以没正式介绍。”   这段时间“801”风头正劲,直追“803”,据说前几天刚在部刑侦局组织下,协助东山破获一起死亡三人的大案。   张平安意识到李春生落到他们手里想保命没那么容易,忍不住问:“韩处长,人是在美国杀的,按照属人原则公安部门确实有案件管辖权,可是取证呢,难道要派人去美国?”   “这是领导们考虑的问题,至于怎么决定,应该不会拖太久,毕竟羁押期限是死的。”   事实上领导们这会儿既高兴又头疼。   高兴的是“801”不声不响的又放了一颗卫星,破获一起中国人在国外杀中国人的命案,其意义不下于29年前那起陈年旧案,头疼的是嫌犯抓回来之后怎么办?   引渡给美国谁也不甘心,一来案子是中国公安破的,凭什么把嫌犯交给他们;二是法条不同,交给美国就等于轻判,就相当于让凶手逍遥法外,没法跟被害人家属交代;三是要考虑到政治影响,毕竟司法主权是国家主权的一部分。   可案子发生在美国,不把嫌犯交给美国警方又没证据将其绳之以法。   彭副省长权衡了一番,指着电话道:“老董,向部里汇报吧,这个案子太特殊,只有部国际合作局才能处理,这不算矛盾上级。”   “也只能这样啦。”   事实证明他们白头疼了,部里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当即表示由国际合作局接手,办案人员乘最近的一班飞机飞往江城,要求“801”全力协助。   听完董副厅长汇报,彭副省长哈哈大笑道:“估计又准备做什么交易,老董,这次跟上回不一样,说不准真能换一个经济犯回来。”   “厅长,就怕没法跟家属交代啊。”   “让小韩做做家属工作,请徐主任帮帮忙,跟他们说清楚,我们不是不想办,是没证据不好办。小韩动用美国的关系帮她们破案,连夜跑几百公里抓凶手,对他们家有恩,小韩的话应该有说服力。” 第二百二十七章 配枪了!   “801”只破案不办案,不会把宝贵时间浪费在繁琐的后续工作上。   按照省厅指示,江慧如把案子迅速移交给被害人和报案人户籍所在的江城市局西郊分局,行动科副科长胡政才带来的也是丁承友局长签发的刑事拘留手续。   谁先立案,谁拥有案件管辖权。   并且这是一个烫手山芋,早扔掉早好,肖山市局按惯例先审了一下李春生,然后痛痛快快把人交给行动科。   二十小时破获一起涉外命案,顺利得不能再顺利,抵达江城后把嫌犯移交给西郊分局,再安排对情况比较熟悉的生姜协助老单位侦查,基本上就没“801”什么事了。   对徐主任这位“半个亲属”而言,事情才刚刚开始,奥迪跟着押解车队刚驶出肖山市局大院,就急切地问:“韩教授,李国全想让他儿子去美国受审,你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韩均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考虑到回江城之后贺敬凯夫妇会问同样的问题,干脆耐心地解释道:“按照国际一般的原则都是属地优先,也就是由犯罪发生地的国家管辖;但是,如果已经逃回国内,根据不引渡本国国民原则,会由中国法院根据他国提供的证据材料依中国法律审判。换言之,李国全想让他儿子去美国受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要是美国警方不提供证据呢?”   “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你在美国留过学,肯定知道美国监狱人满为患。联邦政府和各州为减轻财政负担,正在想方设法削减囚犯人数。才不会把经费预算浪费在一个中国囚犯身上。”   “可是你那个美国朋友想把他引渡回去。”   第一次通话没被他听见,第二次通话显然被他听到了。不然绝不会有这样的担忧,韩大处长摇头道:“徐主任,他的话你别当真,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在这个问题上没任何发言权,想把让人弄回去完全是想出个风头,fbi或许会支持,反正花得不是他们的钱,浪费的不是他们资源。”   徐主任似懂非懂地问:“你是说州政府不会同意?”   “放心吧,地方检察官办公室不会让警局要人的。如果他们把人要回去。会得罪一帮地方法官甚至联邦法官,连国土安全部都要头疼。”   “为什么?”   韩大处长喝了一小口水,不缓不慢地解释道:“首先嫌犯在中国,想把嫌犯要回去必须展开国际警务合作,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其次,贺洁是中国人,不是美国公民,只要凶手没逍遥法外,受到了法律制裁。就可以给公众一个交代。   最后他们会考虑到把嫌犯弄回去之后带来的一系列麻烦,因为一人踏上美国领土,他们就拥有无可争议的管辖权,要投入人力财力起诉。能达成辩诉交易最好。达不成辩诉交易还要法官去判。判个十几个二十年,会浪费美国纳税人很多钱。   更重要的是,刑满释放出来之后。按惯例要把人遣返回中国,可李春生犯的是故意杀人罪。依据中国法律其行为依然应被中国司法机构追究刑事责任,在国外已被羁押的期限只可以申请折抵。   美国法官必须要考虑他被遣返回中国有没有被判死刑的可能性。就算不会判死刑。也不会轻易遣返,因为他们认为不能‘一事二罚’,或者说不能‘重复评价’。不能遣返,又不能让他变相拥有美国绿卡,最后只能把人扔进海关移民执法局监狱,继续浪费美国纳税人的钱。”   “所以他们干脆不要?”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样。”   韩大处长笑了笑,继续说道:“至于公安部合作局参与,并非厅领导们想的那样要换什么经济犯。他们设有美大工作处、欧洲工作处、东盟工作处、亚洲大洋洲工作处和国际刑警工作处等多个机构,在全世界几十个国家派驻了几十名警务联络官,他们需要与各国执法机构打交道。   其它国家好一些,美国执法部门的交道最难打。不是不讲理,也不是由于什么政治因素,而是美国执法体系太分散,且互不隶属,拥有独立执法权、独立管辖权的执法部门高达一万八千多个,联邦层面就有60多个。   据我所知,驻美国的警务联络官保持常态联系的联邦层面执法部门也就二十多个。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机会,可以通过一个案子认识一个地方警局,一回生二回熟,下次要是有什么事联系起来会方便一些。”   看着他将信将疑的样子,韩大处长不得不强调道:“真的,就这么回事。因为我们求人家,远比人家求我们多。在纽约那么多年,总领馆里最忙得就属警务联络官,一年不知道要与美国相关部门会见、交涉、交流多少次,不搞好关系,不打好交道,怎么跨国追逃?”   徐主任松下口气,摇头苦笑道:“这我就放心了,至少回去后能给王凤一个交代。”   “他们现在应该知道消息了,这个打击太大,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日子肯定很难熬。对了,我跟美国驻sh总领馆的朋友打过电话,他们的签证没问题,随时可以去美国。”   “谢谢。”   “谢什么,又不是外人,再说举手之劳,不是什么大事。”   “对你来说不是,对别人来说就不一样了。哎呀,你说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怎么就……晚上我要给我儿子打个电话,要让他引以为戒。”   “在国外是要注意自身安全,能不得罪人最好不要得罪人。回国以来我参与侦办的很多起案子,起因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做人心态一定要好,要包容,宽容。”   昨晚没休息好,二人唏嘘感叹了一会儿,靠在座椅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车已停在警务室二楼门口。两辆保姆车不在,显然直接去了看守所。   “处长,徐主任,辛苦了。”   贺敬凯扶着妻子站在江慧如身后,那副伤心的样子看了人很难受,韩均暗叹口气,上前道:“贺大夫,王大夫,很抱歉我给二位带来这个坏消息,我知道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但我仍希望你们能够节哀。”   王凤哇一声又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贺敬凯紧搂着她哽咽地说:“韩处长,谢谢,感谢您为小洁,为……为我家所做的一切,我……我……”   “别说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送锦旗那是俗人干得事,并且现在不是送的时候,考虑到韩大处长为这事来回奔波了一千多公里,肯定很累需要休息,徐主任低声道:“老贺,王凤,去那儿坐会儿,情况我都知道,我给你们慢慢说。”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一边示意邓南晴送一下,一边劝慰道:“去吧,你们知道的,就在对面。”   送走伤痛欲绝的贺敬凯夫妇,江慧如低声汇报道:“处长,部刑侦局托国际合作局领导给我们带来点礼物,有一件指定给您的。”   “什么礼物?”   “枪。”   “枪,又不是没见过。在美国我收藏了四五把,回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全部送给了蒙哥马利警局,有什么稀罕的。再说国内禁枪,能当礼物送吗?”   江慧如跟夏莫青对视一眼,不无兴奋地解释道:“不是普通枪,泰瑟枪,美国货,一把好几百美元。曹处长跟部领导说我们长期办命案,面对的全是杀人嫌犯,装备要跟上,部里就把泰瑟国际公司为打开中国警务装备市场,送给部里试用的几把全给了我们。”   “海滨那个案子的奖励?”   “应该是,毕竟部里要考虑东山同行的感受,不能给我们评功评奖。”   泰瑟枪倒可以玩玩,虽然同样能电死人,但几率很低,再说谁没事开枪电人玩。韩大处长乐了,走进警务室笑道:“走,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好货色,m26(第一代)我可没兴趣,要玩最起码玩x26。”   江慧如和夏莫青笑而不语,陪他走进二楼小枪库,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枪盒:“x26算什么,处长您要么不配枪,要配就配最好的。”   “x3!”   韩大处长接过枪盒,忙不迭打开,一边熟练地装上氮气弹夹,一边如数家珍地笑道:“好东西,不像x26开一枪就抓瞎,可以连续发射3发电击弹,脉冲校准系统,保险在这儿,双激光瞄准器,越来越先进了,这应该是led战术灯,晚上用的……其实我最喜欢这个镁金属枪套,很酷很帅。”   夏莫青禁不住笑问道:“处长,喜不喜欢?”   “好东西谁不喜欢?”韩大处长毫不犹豫地别到腰间,指着保险柜问:“一共几把,能不能做到人手一把?”   “试用的,哪有那么多。”   江慧如拉开柜门,指着里面的枪盒介绍道:“四把m26,两把x26,x3就一把,剩下的全是氮气弹和电击弹。”   宝贝徒弟太可怜了,头一次去抓捕嫌犯时只能管人家借电警棍,调到“801”之后想配枪又不敢配,韩大处长很直接地来了句:“给生姜一把,剩下的你们看着安排。” 第二百二十八章 思恩联合律师事务所   艾琳随东华集团高层去美国参加ccd公司并购重组,顺便带高铭几个实习律师去见见世面。施玲稚交上一个男朋友,不能总呆在律所要去约会。   几个涉外案子该做的全做了,祁教授公司去纳斯达克上市的事律所只是配角,主要工作由会计师事务所和银行去做,猛然闲下来,白晓倩真有些不习惯,百无聊赖之下,干脆跑到老板家来蹭饭。   作为一个刑警,因为没枪,不知道被白主任和小萍笑话过多少次。   申领到一把泰瑟枪,并且不要男同事一样不出任务就要枪送回特巡警四大队枪库,可以随身携带,姜怡兴奋不已,玩得爱不释手,连晚饭都没好好吃。   她越高兴白晓倩越想刺激两句,帮着收拾好餐桌,一脸不屑地问:“生姜,不就是一把玩具枪吗,至于高兴成这样?”   “这不是玩具枪,是泰瑟枪,是电击枪。”姜怡煞有介事的强调一下,很拉风地插到枪套里。   张琳感觉很搞笑,禁不住说道:“不过看上去是挺卡通的,没个枪口,还是黄色的,确实像玩具枪。”   什么钱什么货,x26真没法跟x3比,不仅看上去很卡通,而且只能发射一次,发射完之后换电击弹很麻烦。x3没这么卡通,可以发射三次,看上去很科幻。   姜怡一脸羡慕地问:“师傅,要不我们换换?反正您平时又不怎么上班,根本用不上。”   “换什么换?”   韩大处长接过水果,笑骂道:“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爱红妆爱武装像什么样?给你一把玩玩已经很不错了,别那么多要求。”   张琳附和道:“生姜。你们破案不是在警务指挥车就是在指挥部,说起来你也用不上。”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这种枪配给你们就是浪费资源。”   白晓倩坐到她身边,振振有词地说:“应该配给巡警,配给在一线执法的警察。提起枪啊,我对你们警察的意见不是一点两点大,要么当宝贝似的锁在保险箱不拿出来,要么拿出来不带子弹,遇到个什么暴恐事件两眼抓瞎。   怕出事不配真枪没问题,完全像美国一样推广这种非致命武器。可就是不配,宁愿把钱花在盖大楼买警车上。搞得现在基层警察要用终极大粪叉,用大粪叉把歹徒顶在墙上控制住?想想就好笑,先不说这得多费劲,要是顶住了没援手怎么办?要是没墙怎么办,歹徒力气大顶不住又怎么办?”   想起闹市区那几个岗亭边确实放在钢叉、盾牌之类的东西,张琳深以为然地说:“是啊,科技越来越发达,经费越来越多,怎么装备越来越落后?”   不仅江城是。bj天a门执勤武警用得也是,真是一种倒退。韩大处长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地问:“为什么?”   “能为什么。”   白晓倩帮生姜解释道:“一是进口的贵,国产的靠不住。舍不得花那个钱。二是担心泰瑟枪被滥用,什么没危险,橡胶子弹还能打死人呢。真不知道那些领导怎么想的。”   这些国家大事韩大处长不感兴趣,下意识摸了下腰。一脸严肃地告诫道:“生姜,泰瑟枪虽然电流很小。但电压很高,几万伏,存在一定风险。要是对方有心脏病,特别戴心脏起搏器或除颤器的人,被击中后死亡率很高,给你是防身的,能不用就不要用。”   “知道,江主任下午说过。”   “知道就好。”   韩均满意的点点头,旋即转身笑问道:“白主任,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思,我感觉你情绪好像不太对劲儿。”   “你能看出来?”   张琳掩嘴轻笑道:“不止他看出来,我也看出来了。”   “好吧,下午确实遇到了一件事。”   白晓倩长叹了一口气,一脸遗憾地说:“你们刚抓的那个嫌犯的父亲,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你跟律所之间的关系,就找到我,想委托我们帮他儿子辩护。出手很大方,什么都没说就拿出200万现金支票。可拿这钱你不会高兴啊,我忍痛没要。”   “哎呀,那可是200万,你怎么下得了这个决心的?”   “说实话,我想要,真想要。关键这是一锤子买卖,要了之后你肯定不再跟我玩,所以想来想去,还婉拒了他。”   为了帮“辩方证人”避嫌,到口袋的两百万都没要,张琳能理解她当时思想斗争有多么激烈,挽着她胳膊道:“晓倩,钱可以慢慢赚,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就是这么哄自己的。”   白晓倩重重点了下头,唉声叹气地说:“被我赶走之后,他又去市里找我们主任。我都不敢要,我们主任更不敢要。但他那儿跟我这儿不一样,就是大家伙一起混饭吃的地方,送上门的大业务不接,别说普通律师,连合伙人都有意见。”   王中阳顶住诱惑,韩大处长很欣慰,饶有兴趣地问:“后来呢?”   “王主任火了,拍桌子扔下一句话,谁愿意接谁接,但正义律师事务所不会给他开介绍信。没介绍信就不能办案,接了等于没接。再说人家看重的不是律所,而是站在律师后面的你,结果不欢而散。”   “老王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   “是啊,所以他干这么多年,从来没惹过麻烦。他不想惹麻烦,但这件事让律所内部矛盾一下子激化了。几个合伙人感觉分所没有给律所带来什么效益,反而什么事都要为分所考虑,认为不合理,李国全一走就吵起来了。”   为了点钱。居然窝里斗。   韩大处长暗骂了一句那些家伙鼠目寸光,不动声色地问:“后来呢?”   白晓倩紧盯着他双眼。一脸认真地说:“王主任感觉这么下去没什么意思,说这个主任谁愿意干谁干。立马叫会计当他们面算他在律所的投入。那些人呢也在气头上,一人凑了点,凑了四十万,把他赶出来了。”   “下午发生的事?”   “嗯。”   狡猾的老狐狸,或许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韩大处长心中有了点数,似笑非笑地问:“王中阳有没有说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投奔我呗,除了投奔我他能去哪儿?”   当局者迷,白晓倩显然没看出王中阳的金蝉脱壳之计。愤愤不平地说:“律所是主任一手创办起来的,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把主任扫地出门。主任不愿意跟他们玩,我更不会跟他们玩,明天就把牌子摘下来,自立门户,我们自己干。”   司法厅关系铁得不能再铁,省领导对西郊分所又这么重视,几个有执业资格的律师一合伙。手续很快就能办下来。   韩大处长乐了,禁不住笑问道:“律所名称想好没有,另外新律所成立后谁当主任,谁说了算?”   “起名字太麻烦。一时半会没想好,再说这么大事要征求你意见。至于将来的分工,王主任说他根不上时代。只能帮我们拉拉客户、跑跑业务,要我当主任。要给我当副手。”   律所确实缺一个联系业务、专门去攻关、专门理顺方方面面关系的人,韩大处长一口同意道:“那就委屈他一下。当个副主任。”   姜怡从来没见过这种事,小心翼翼地问:“白姐,这么说你们以后就跟正义律师事务所没关系了?”   白晓倩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今天有关系,明天就没关系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跟他们算账,把管理费什么的全算清。以后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张琳同样不明所以,竟低声劝慰道:“晓倩,别生气,同样一件事要从不同角度去看,我感觉自立门户挺好,等新律所挂牌你就不再是分所主任,而是律所主任,可以说这是你事业上的一个里程碑。”   “师娘说得对,以后你就是老大,大姐大,谁也没你大。”   这丫头太会劝人,白晓倩被逗乐了:“对,本主任以后就是大姐大。除了你师傅,除了律协,除了司法局司法厅,谁也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接下来的事情一帆风顺。   第一天去市区跟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新主任分家,第二天想了一整天新律所的名称,最终取了一个既洋气又解气的名字-----江城思恩联合律师事务所,暗指正义律师事务所那帮合伙人不思恩不图报。   请广告公司设计了一个很漂亮很时髦的logo,做了一个很气派很拉风的牌子,印了一堆很简洁很上档次的名片,准备了一大堆材料向西郊区司法局提交申请,手续很快就办下来,韩大处长也由正义律师事务所顾问摇身一变为思恩联合律师事务所顾问。   上次开业搞得鬼鬼祟祟,连个炮都没放。   现在是自己干,再加上接了几个大业务手头上比较宽裕,一向节俭的白主任决定奢侈一回,搞个盛大的揭牌仪式,为此忙得不亦乐乎。   看着对面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律师,姜怡一脸羡慕地说:“白主任太厉害了,明天的仪式肯定很壮观很气派。哪像我们‘801’,躲在警务室二楼别人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江慧如和夏莫青琢磨着明天是不是以私人名义送个花篮,可到现在仍没接到请柬,贸然送过去人家以为混吃混喝,正为此头疼,禁不住问:“小姜,明天是不是有很多客人?”   “好多,去酒店不方便,在天台搞聚会,准备了两百个人的餐饮。”   “两百个人?”   见江主任不太信,姜怡干脆掰着手指眉飞色舞地介绍道:“律所牌子没挂,司法厅和商务厅的牌子就送来了,一块是省反倾销反垄断应诉业务师范律师事务所,一块是省公平贸易业务先进单位。另外还有江**学院的校外实习基地,司法警官学院的校外培训基地。   据说已经上了美国大使馆和sh总领馆的官方网站,上面有律所的电话、邮箱和地址,以后在江省及周边遇到麻烦的美国公民,可以直接按照联系方式找白主任她们提供法律服务,也就是说她们是美国官方认可的中国律所。”   江慧如将信将疑地问:“这么厉害?”   “sh总领馆政治处领事是我师傅同学,签证官是艾琳的男朋友,他们不但要帮忙,而且要来捧场。他们很少来江城的,省外事办又要经常跟他们打交道,所以也会来捧场。”   想起她那个规格高得离谱的拜师宴,夏莫青笑问道:“有没有省领导?”   “康副省长肯定会来,法制办严主任,外事办吴主任,司法厅许厅长,商务厅王厅长,江大和司法警官学院校领导,律协领导,市司法局和区司法局领导,再加上博士楼邻居,以前和现在的客户,总之,来得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难怪人家不发请柬呢,原来没资格。   江慧如跟夏莫青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道:“夏主任,君子之交淡如水,我看我们就不往前凑了。”   姜怡不知道她俩有心送个花篮,急忙道:“江主任,夏主任,白主任要请你们的,只是把你们当自己人,没发请柬。另外明天中午还要用我们和四大队的停车场,不然客人们的车没地方停。”   假如不要用停车场她肯定不会请,夏莫青对白大主任太了解了,似笑非笑地问:“那要不要我们派几个人下去安排车位,派几个人过去维持秩序?”   “这倒没说,就算有这方面需要,白主任也不会找我们,楼下不是有警务室嘛。”   “她是托你请我们,还是准备亲自来说?”   “都说了是自己人,到时候去就是了,她现在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我们装老实,不跟她计较这些。”   江慧如摇头道:“人家又没请,不太好吧?”   “她不请我师傅也会请的,不信你们等会儿看。”   “那我去西门订个花篮。”   考虑到这丫头后天就要去美国交流,江慧如走到门边又回头叮嘱道:“小姜,两点半准时去厅里学习出国纪律,千万别迟到。”   “明白!” 第二百二十九章 谢德寿的承诺   “康省长,您慢走,吴主任,严主任,有时间常来我这边坐坐。”   “小韩,小白,你们别送了,陪好美国客人。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城,能安排就安排一下,请他们去外事办坐坐,加强交流,增进友谊。”   揭牌仪式选择的时间恰到好处,既没放在最忙的周一周二周三,也没安排在人家都需要休息的周末,而是安排在周五中午。   康副省长、严主任、吴主任等领导上午下班过来露个面,在天台吃个自助餐,然后回去上班一点都不耽误。远到而来的客人尤其客户,参加完揭牌仪式可以在江城玩两天。   不仅发过请柬的领导来了,没请的一些领导也来了。   为了给韩大处长捧个场,同时也为了工作,公安厅陈副厅长、边防总队总队长袁明生不请自到,在一众高官面前,出入境管理局鲍局长都算不上领导。   其他人可以不送,康副省长必须送一下,没想到刚把人送上车,大大小小的领导一个接一个下来,让他不得不站在路边挨个送了一次。   总而言之,仪式搞得很排场很成功。   正义律师事务所刚推选出来的新主任和几个合伙人,看到电梯门口停着一辆“使”字牌照的外交车辆,看到康副省长和美国驻sh总领馆政治处领事刚揭完牌,几位省内赫赫有名的集团老总或副总就排着队跟白晓倩和王中阳签订常年法律顾问协议,总顾问费加起来高达300多万,气得脸色铁青。酒会没上去参加,自助餐没吃就走了。   张琳要招呼博士楼和专家楼的邻居。白晓倩、王中阳、施玲稚等律所人员忙着招呼客人和客户,生姜招呼江慧如、夏莫青和张祥那三个“801”的正副主任。韩大处长没接待任务,捧着盘子走到葡萄架前,同外交官老同学叙起旧。   “很棒的聚会,难以置信,你居然请来一位将军。”   布莱恩显然指的是公安厅边防总队长袁明生少将,韩大处长放下叉子笑道:“武装警察部队少将,相当于国民警卫队少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是军方的人。”   布莱恩眨了眨眼,一脸不屑地说:“我知道。对中国的政府架构和军方体系我比你了解。”   山姆大叔情报收集能力很强,每年的中国人-权报告非常详细,不像中国搞的美国人-权报告像个负面新闻集锦。   作为一个外交官,他了解这些很正常,韩均调侃道:“伙计,从事间谍活动要有个度,小心中国政府把你驱逐出境。”   “我又不是cia,再说这是对等的,驱逐我。国务院同样可以驱逐他。”   “好吧,你厉害,现在是外交官,有外交豁免权。等哪天不愿意干这个联络官了,我也去找份外交官的工作。联合国怎么样,拿联合国护照。去哪儿都免签证。”   布莱恩想了想,突然笑道:“比利在联合国难民署。如果你对安置难民感兴趣,可以找他帮忙。”   “算了。我对难民一点不感兴趣。”   正聊着,艾琳搂着她男友走了过来,眉飞色舞地笑道:“先生们,这是我新名片,看看我的中国名,看看我的新头衔。”   “艾清照,江**学院特聘教授,江城思恩联合律师事务所首席顾问。中国名字取得有点诗意,不过这头衔……艾琳,什么时候教授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布莱恩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惊呼道:“上帝,还是法学院教授。”   艾琳耸了耸,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帅哥签证官杰克竖起大拇指,一副我为你骄傲的神情。   韩大处长乐了,举着名片问:“怎么回事,学院真聘请你了?”   “当然,你不知道吗,现在中国法学院都在引进j.d,以我的资历完全可以拥有终身教职。总之,从现在开始,你们要称呼我教授。”   “好吧,教授,他们有没有说给你多少薪水?”   “年薪5万人民币,每周四节课,提起这个不得不感谢我们的新同事,这份兼职是他帮我找的。”   “王中阳。”   “嗯哼。”艾琳朝正往这边看的王副主任举起杯子,以示感谢。   韩大处长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饶有兴趣地问:“除此之外呢?”   “肖是客座教授,那是她母校,校长很器重她。施是警官学院教授,就是你以前服务的那所学院,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全是教授,能够让我们多一份收入,能够提升律所的整体形象,我认为王先生说的非常有道理,并且非常荣幸。”   “布莱恩,我感觉这个世界快疯了。”   “不,是已经疯了。”   布莱恩再次看了一眼名片,指着她的中文名问:“艾琳,能告诉我这个名字上面意思吗?韩说富有诗意,我想应该有一段故事。”   “艾是我的姓,清照是我的名字,跟一个伟大的女诗人同名,我非常喜欢她的诗,不过不想念给你听,因为念了你也不懂。”   “杰克,你懂吗?”杰克摇摇头,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提起这个,韩大处长禁不住笑问道:“伙计,你的中国名呢,想好没有?”   “名片上有,你没注意看?”   “你没给过我名片。”   老同学老朋友,上法学院经常一起去鬼混,邮箱电话全知道,根本用不着发名片,布莱恩反应过来,掏出名片献宝似地问:“谢德寿,怎么样,是不是同样富有诗意?”   很中国的一个名字,韩大处长头笑道:“不错名字,确实富有诗意。杰克。你的呢?”   杰克没带名片,用一口生硬的普通话介绍道:“曹鞑杰。姓曹,名鞑杰。”   操大街!   韩大处长差点爆笑出来。强忍着点头不错点头道:“不错,真不错,非常棒的一个名字。”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主任走到了他们身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事,似乎又担心打搅他们同学叙旧。   他是这栋楼里最受尊敬的医学家,中国工程院的院士,艾清照教授急忙招呼道:“教授,过来坐。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男友杰克,这位是我和韩的同学布莱恩,你可以称呼他的中国名。”   “谢德寿。”布莱恩不失时机递上一张名片,显然对他的中国名字很满意。   “谢领事,认识您很荣幸。”   徐主任自我介绍了一下,凑到韩大处长耳边低语道:“韩教授,老贺刚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美国那边……美国那边……”   韩均岂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岂能不知道贺敬凯夫妇有多么失望,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徐主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美国那边对移不移交证据有争议。如果移交的话,可能有附加条款,可能会要求中国政府作出中国政府曾作出李春生不会被判死刑的承诺。”   “你早知道了?”   “不是早知道。是早猜到了。”   当着布莱恩等人的面,韩均干脆用英语说道:“嫌犯逃回中国。证据却在艾奥瓦州,这衍生出司法管辖权的问题。如果把证据移交给中国,那就意味着把该案的司法管辖权转交给中国政府。而艾奥瓦州早在几十年前就废除了死刑,他们会考虑到证据移交之后会造成什么后果。   对认为杀人应该偿命的中国人而言很正常的一件事,对他们来说很不正常。所以不仅会要求中方作出承诺,或许会通过国务院委托布莱恩先生跟进此案进展,法院在审理和宣读判决时,布莱恩先生会代表美国政府在场内旁听。”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徐主任一脸为难地问:“怎么会这样,有没有其它办法?”   “你是指查理给我的那些证据?”   “难道不够?”   “是远远不够,现在中国司法部门对证据的要求越来越高,我给你举个例子,去年西郊分局发生一起凶杀案,嫌犯把凶器扔进离这儿不远的一条小河。因为没找到,检方退回来三次,最后不得不把河水抽干,请工人在淤泥里仔细翻找。”   韩均顿了顿,继续道:“贺洁遇害的案子证据非常充分,嫌犯很难在法庭上翻盘。另外贺大夫和王大夫又同你找到我,给西郊分局创造了先立案的机会,异地侦查,异地审理,避免了一系列不确定因素,可以说如果能尽快把证据移交过来,嫌犯会受到公正的审判。   从这个角度上看,我们应该感到庆幸,要知道国内有过类似案例,光移交证据就用了好几年,被害人家属为此专门跑了几趟加拿大,向加国政府陈情。之后的审理更让他们失望,由一缓刑变成无期,由无期又改判成7年,甚至没有再上诉的可能。”   布莱恩知道这个案子,一脸诚恳地说:“徐先生,韩尽力了,为了让证据能够移交得更快一些,他给我打过电话,给很多在美国的朋友打过电话,其中包括一位联邦法官。”   “我知道,我知道他非常帮忙,我只是感觉……”   “宽恕是一种美德,我们都要学会去宽恕。另外我可以作出一个承诺,如果将来华府会像韩说得一样,要求我跟进此案的审理,我会持谨慎态度,尊重中国人传统。”   言外之意很清楚,他不会向中方施压,不会要求法庭轻判,只确保嫌犯不被判死刑,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徐主任岂能不识抬举,连连感谢道:“谢谢,非常感谢,我代贺医生和王医生感谢各位对此案的关注。” 第二百三十章 韩处长的骄傲   清晨,一辆悬挂普通牌照的客车停在植物园警务室门前。   即将赶赴美国交流的第一批干警,全部换上统一订做的西服,强按捺下心中激动,在战友们帮助下把行李往车上搬。   美国那边全安排好了,总领馆有部国际合作局派驻的警务联络官,有联系好的向导兼翻译。要去交流的美国执法部门有会说普通话的华裔警官,据说纽约警局三万多警察中有1700多么华裔警察,就算一点不懂英语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尽管如此,率第一批人员去交流的董副厅长,仍想让韩大处长在他们出发之前说几句。   10点半的航班,现在去机场也是等,韩均一口答应下来,等众人把行李全送上车,上二楼会议室谈起此次交流的目的和注意事项。   “众所周知,国内现发命案破获率高达90%以上,且连年攀升,去年江城市局甚至达到史无前例的10%%。或许各位会忍不住想,全美现发命案破获率平均下来才51%左右,差我们不是一点两点,他们应该过来向我们学习,有去美国交流的必要吗?”   韩均回头看了一眼送行的陈副厅长和李主任,一脸严肃地说:“我认为有这个必要,相信交流回来后各位也会有同感,之所以这么认为大致有几一原因。一是凡事不能平均,就像某些部门或研究机构公布的收入水平一样,各位常常会感觉到拖了全国人民的后腿。”   那些数据确实不靠谱,众人不禁哄笑起来。   “列治文市命案破获率很低。只有30%左右。旧金山中间偏下,大概在44%左右。同时要看到破获率较高的城市。比如圣帕布洛市,过年几年来都在90%以上。   二是命案发生后人家是怎么侦办的。其它省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我们江省对命案极为重视。省市县三级责任捆绑,局长负责制、刑侦总队长副总队长负责制,再加上我们‘801’这个守门员。设卡布控、大范围摸排,可谓不惜一切代价。   而美国同行呢,他们的经费预算是死的,发生命案会按照标准程序处理,不仅无法做到不惜一切代价,并且无法像我们一样在省厅授权乃至公安部协调下。跨县、跨市乃至跨省办案。警局与警局之间,执法部门与执法部门之间没有隶属关系,他们很配合很协助,但肯定做不到我们这个程度。   fbi名气很大,如果警长或治安官不给面子,他就是老百姓,在人家地盘上没执法权,如果瞎来,照抓照判;   在美国十几年。印象中规模比较大、涉及执法部门比较多的警务行动,好像就法警署发起的‘猎鹰行动’,在全美范围内追捕逃犯,相当于我们的追逃。”   韩均顿了顿。接着说道:“同时情况比国内更复杂,就像大家知道的,美国是移民国家。人口多元,文化多元。犯罪形式多种多样,没有规律可循。并且没户籍制度。没有外来人员管理,流动性远大于中国。   再就是法律因素,命案发生后我们可以组织上千警力进行大范围排查,可以半夜三更敲门,可以入户了解情况甚至检查。在美国不可以,想进门必须先去找法官开一张搜查证。而这种无目的搜查,法官往往是不会支持的。   抓到嫌犯之后又要面临严谨的司法程序,国内对证据的要求越来越高,美国法庭对谋杀案证据要求更高。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原则在避免冤假错案的同时,也会让很多凶手逍遥法外,造成了‘辛普森杀妻’这样的世纪悬案。”   陈副厅长重重点了下头,一脸严肃地附和道:“前年我随彭副省长去考察过,就像韩处长说得一样。同样是命案,美国同行破获难度是我们的几倍,这一点同志们要有清醒认识,该虚心学习的时候就要虚心学习,不能沾沾自喜,要看到我们与人家的差距。”   刚调到“801”没多久,就参与侦办过一起命案,居然有机会出国交流,张祥激动不已,同部下们异口同声地应道:“是!”   “韩处长,不好意思,你继续。”   陈副厅长歉意地笑了笑,韩大处长接着道:“最后就是活动安排,原计划没打算让你们这么早去,之所以提前一个多月,完全出于纽约警局接下来要对一批警探进行升职晋衔前的例行培训。   这样的培训国内有,警官学院经常搞,我研究过培训大纲,发现国内培训与国外培训有很大差距。政治学习多过于专业,专业教材严重滞后,根本算不上职业培训。   美国没有警察专业学历教育,只有职业培训,很多警局有自己的警校或培训机构,自己拟定培训教材,教官大多来自在一线从事警务工作的资深警官,连一些专职教官每年都有很长一段时间从事警务工作,这样可以把新知识带回学校,传授给刚入警的学员或参与培训的在职警察。   十二天的培训全是经验之谈,这个机会很难得,希望各位能够把握住。”   机会确实难得,众人又不约而同地起身保证,随着陈副厅长一声令下,第一批交流人员正式出发。   陈副厅长太忙,目送客车离开后直接返回厅里。李主任要代表厅里再送一程,跟车一起去了机场。   回到二楼,韩均发现一下子少了15个人,“801”显得比平时冷清,禁不住笑道:“各位,别羡慕了,这只是第一批,你们又不是没机会。”   “小魔女”、詹升荣和邓南晴全走了,复查科就剩下谭雁冰、孙大勇,二人挠了挠头。拉开玻璃门不好意思地笑道:“处长,我们不是羡慕。我们有些寂寞。”   “寂寞就去二科帮忙,观摩组过几天到。帮他们去做做准备。”   “是。”   等二人走进二科办公室,江慧如跟夏莫青对视了一眼,忧心忡忡地说:“处长,第二轮清查恐怕没上轮容易。”   “什么意思?”   “我们进去说。”   江慧如陪他走进主任办公室,苦笑着解释道:“可能第一轮清查被我们搞怕了,有三年内积案的市县局这段时间全在拼命查,刑侦局杨局昨天打电话说已破获四起。换句话说,我们接下来要去清查的,全是他们组织精兵强将。投入大量警力财力之后实在破不了的。”   韩均乐了,坐到窗边:“他们有压力?”   “肯定有,没压力能不惜一切代价去查,据说几个县局局长亲自挂帅,自己给自己限期,不打算再给我们机会。”   夏莫青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笑盈盈地说:“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关键第二轮清查部里会派观摩组,我们不能一点成绩没有。处长。您说我们是不是给他们来个声东击西?”   韩均反应过来,抱着胳膊问:“把清查范围扩大至5年内?”   “我们统计了一下,尸体没火化的一共14起,算上3年内的共18起。王科长和齐科长正在组织人员研究案卷。二科四科一起上,争取多破几起,让观摩组看看我们的战斗力。”   “行。你们既然商量好了,就这么办。”   江慧如接过话茬道:“另外东靖市局有一起现发命案。他们不打算拖到下半年再移交,想请我们提前介入。已打过好几次电话,我没答应也没拒绝,您看这事怎么办?”   “如果特别急,朱俊风肯定会给我打电话。”   “估计朱副市长知道您这段时间忙,另外他又不分管公安。”   “你们意思是去一趟?”   “我们听您的,您说去就去,您说不去就不去。”   东靖的小龙虾不错,应该带张琳去尝尝,韩大处长权衡了一番,拍了拍腿:“这两天没时间,周末吧。”   就知道他不会拒绝,江慧如嫣然一笑道:“行,我等会回复他们,让他们先派人把案卷送来。”   正事谈完,夏莫青忍不住问起私事,指着对面笑道:“处长,律所昨天一揭牌就日进斗金,按照这趋势,您的房贷估计用不了两年。”   韩大处长摇头笑道:“昨天那300万不是什么顾问费,当那么多人签协议是图个意头。”   “假的,签完之后要钱给人还回去?”   “钱当然不会还,白主任什么人,只进不出。那些钱是以顾问费名义给的,事实上是那几个老板及老板子女办投资移民和出国留学的服务费。前几天不是刚去厅里办了《因私出入境中介机构经营许可证》吗,相比外面那些什么都没有的黑中介,找白主任要靠谱得多。”   “办投资移民,办留学?”   “是啊。”   韩大处长不无得意地笑道:“思恩律师事务所现在也算官商勾结的律所了,反倾销反垄断和知识产权应诉跟省里勾结,投资移民和办赴美留学什么的跟美国驻sh总领馆勾结。至少在办理签证上,律所永远其它中介机构无法比拟的优势。”   夏莫青明白过来,不禁叹道:“政治处领事是您和艾琳同学,签证官是艾琳男友。她们办签证确实很方便,难怪省外事办、厅边防总队和出入境管理局这么重视呢。”   “投资移民可以搞,反正你不搞同样会有别人搞。留学咨询现在不能打广告,因为需要教育部的一个什么手续,王中阳昨天去了bj,也不知道能不能办下来。”   “您人脉这么广,请康副省长托托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江慧如倍感意外的是,韩大处长竟摇头道:“我只打打涉美官司,这些业务是她们自己搞的,赚到钱她们自己分。所以不关我事,我不会帮她们去求什么人。”   “分这么清?”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分清点好。”   夏莫青不是江慧如,对他要了解得多,看着对面律所一脸羡慕地说:“白主任发了,靠着您这棵大树,迟早会成为千万富豪。”   “千万有点难度,干几年,赚几百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她在国内帮我跑那么多年,总得给她点回报是不是?”   “处长,等我儿子长大,我也要沾沾光,请您帮我儿子办个留学,让他去美国见见世面。”   她儿子才六岁,就想到这么远,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韩大处长不由想起自己那个“有想法、有前途”的女儿,鬼使神差地掏出钱包,亮出瑶瑶照片献宝似地问:“江主任,夏主任,感觉这个孩子怎么样?”   瓷娃娃般的一个外国小女孩,好像是混血儿,江慧如一脸好奇地问:“处长,这是您朋友家的孩子?”   “我的孩子,没发现眉毛很像我?”   韩大处长一边示意她仔细看、认真看,一边眉飞色舞地笑道:“英文名叫蜜雪儿,中文名叫韩瑶瑶,琼瑶的瑶,不是遥远的瑶,十四岁了,女孩子长得快,有我肩膀高,很懂事很听话很孝顺很有爱心,听说我前天肚子不舒服,紧张得一夜没睡好。”   十四岁的姑娘,连夏莫青都惊呆了,将信将疑地问:“处长,是您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能这么像我?可以去做亲子鉴定,百分之一万是我女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可是……可是……可是您今年才30岁。”   韩大处长很难得不好意思了一回,咧着大嘴嘿嘿笑道:“我……我要孩子比较早,韩国不是有一部电影吗,那个主持人很早就有了孩子,而且是超速三代。我跟他情况差不多,不过我女儿比他女儿懂事,才超速两代。”   那是电影,你是现实存在。   江慧如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次看着照片问:“瑶瑶现在跟谁在一起,跟她妈妈吗?”   “她妈妈结婚了,有了两个孩子,她跟她外公外婆在一起。再等四年,等她18岁我就要去跟她团聚,所以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我这个处长有可能只会干四年。”   四年之后的事四年之后再说,江慧如不是傻子,不会傻乎乎的到处乱说,不会傻乎乎的去向领导汇报,而是小心翼翼地问:“处长,瑶瑶的事,张教授知道吗?”   韩大处长更得意了,抱着双臂确认道:“知道,她俩经常在网上视频,她很爱瑶瑶,瑶瑶也很喜欢她,相互之间经常送礼物。”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连环杀人案!   东靖市局比想象中更急,江慧如回完电话不到两个小时,就来了一个局党委成员和一个刑侦支队副支队长。   卢继东五十出头,职务跟韩大处长相似,全是“员”,只不过一个是调研员,一个是副巡视员。   这么大年纪,警衔又都是三级警监,韩均不想给人家留下高高在上的印象,一把拉住他要敬礼的手,指着椅子招呼道:“卢局,又不是外人,别这么客气。武支队,你也坐,站着怎么介绍案情。”   “801”名声在外,眼前这位又是副巡视员,武东升不敢怠慢,急忙放下一箱案卷敬礼问好。   “夏主任,卢局的案子我们这边应该有人跟,麻烦你叫他过来一起听介绍。”   夏莫青放下另一个纸箱,摇头道:“处长,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我们这边没人了解情况。”   省内只要发生命案,刑侦局会在第一时间通知“801”,怎么可能没人跟,难道东靖市局没上报。想到这些,韩均不禁微皱起眉头。   这件事确实有些难以启齿,不然卢继东这个局党委成员绝不会亲自来,一脸尴尬地解释道:“韩处长,情况是这样的,去年12月16日,指挥中心接到市民报警,称在靖西区常湾镇一个废弃的化工厂外,发现一群野狗正在撕咬争抢死人胳膊,我们民警赶到现场时狗已经不在了,找几个小时都没找到。   报案人是开车路过那边的一个女司机,她害怕。没敢下车,只看见那是一条成年人胳膊。因为连着手,无确认属于男性还是属于女性。根据她的描述。法医判断胳膊离开身体或尸体至少6天以上时间,不然颜色不会那么深。”   专业的事情要听专业意见,韩均一边示意他稍等,一边抬头道:“小沙,请齐科长和王科长来一下,把谭雁冰、孙大勇和常乐坤也叫来。”   “是。”   两位主任、两位科长和复查科留守人员全部来指挥中心参加会议,肯定是大案子。前几天刚报到,被安排在二科的常乐坤很激动,翻开小本子坐在王思强身边。竖起耳朵生怕听漏掉什么。   该来的人都来了,韩均托着下巴道:“卢局,您继续。”   卢继东把刚才的情况又介绍了一遍,一脸凝重地接着道:“出警民警没找到那群野狗,也没找到那条胳膊,但在野狗撕咬哄抢现场发现一些已**的疑似人体组织。人命关天,分局接到汇报后,立即调集警力对现场三公里氛围内进行搜寻,同时组织技术人员勘查撕咬哄抢现场。收集生物物证。   搜寻行动进行了近两天,最后在东二环一处市政养护的绿化带边,发现一堆被撕烂的衣服和一些同样**的人体组织碎片,从照片上可以看出现场一片狼藉。没头、没躯干、没腿甚至没大块骨骼,只能从撕烂的衣服颜色和质地上看出死者应该是一个女性。”   狗能把一具尸体吃得一点不剩?   韩均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照片。不动声色地问:“报案的那个女司机见到多少只野狗。”   “报案人看到不下于20只,那边属于城乡结合部。市区的流浪狗和农村走失的土狗很多。在东二环行驶的车辆,因为避让野狗发生过十几起交通事故。”   “齐科长。你这么看?”   这种情况齐兆友也是头一次见,再次看了一眼现场照片,摇头苦笑道:“三五只饿急的野狗想分尸没那么容易,如果数量足够多,或许真有这种可能性。不过野狗有野狗的活动范围,不可能找不到大块骨骼,尤其头骨。”   卢继东更尴尬了,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现场勘查完之后,分局组织警力找了,只找到几条野狗,确实没发现尸块或骨头。由于现场没发现能够证实死者身份的物品,无法确定死者死亡时间,无法确定是他杀还是死于其它什么原因,分局就没上报。”   韩大处长淡淡地问:“快到年底,不能因此影响命案破获率?”   “他们当时应该有这方面考虑,但更多的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无从下手,认为侦破难度太大。市局知道这个情况之后,当即成立调查组,相关责任人全部受到处理,分局局长调离原岗位,刑侦副局长停职,政委记大过。”   处理那么多人,事情肯定不止这么简单,韩大处长问:“市局是怎么发现这个情况的?”   卢继东从武东升手上接过一叠照片,忧心忡忡地说:“一个半月前,张河分局110指挥中心接到群众报案称,张河三中西北角一条小河边有人晕倒,看上去像死了。接报后,张河分局南丰派出所民警和120迅速赶到现场,发现倒在河边的是一个40多岁男子,头部有钝器伤,尚有呼吸,立即将其送往市二院抢救。   后续赶到的分局刑警四中队立即展开调查走访和现场勘察,并派干警去医院了解抢救进展,希望伤者醒后能够提供更多情况。遗憾的是,伤者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丧失意识活动,只有皮质下中枢可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到现在都没能醒来。”   “植物人?”   “是的,不会用嘴吃饭,四肢不能动,眼睛会动但没意识,吃饭是用针管往胃管里打。医生说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奇迹。”   “伤者身份查明了吗?”   “查明了,姓甘,叫甘小龙,今年42岁,是我市长江电器成套有些公司总经理。平时爱好钓鱼,感觉在养殖塘里钓没意思,专门去找那些没人放养的小河。案发当天,他是去钓鱼的,现场有渔具,车就停在张河第三中学门口,身上的钱包和手机全不见了。”   卢继东接过沙志会递上的水,喝了一小口继续介绍道:“典型的图财害命,确认受害人身份之后,张河区立即从刑警大队抽调精干警力,刑侦副局长钱瑞亲临现场指挥,制定了详细的侦破方案,将刑警、情报、技侦、派出所等60余名警力,分成现场勘察组、调查访问组、社会关系调查组、情报研判组、卡点排查组对案件展开全面侦查。   对案发现场展开深入勘察,进一步搜集、提取现场痕物证;调取现场周围视频监控;展开调查走访,对现场周边住户、商业网点及来往出租车辆展开调查;继续派人在市二院盯着,在外围秘密布置警力,以防犯罪嫌疑人去医院打探伤者情况,同时围绕受害人社会关系展开调查。   尽管作了这样或那样的努力,侦查工作迟迟没有进展,就在分局束手无策之时,一个刚从靖东分局调到张河分局的技术民警发现,现场采集的脚印与靖东分局没上报的那个案子现场不远处采集到的一个脚印很相似。   靖东分局去年无法确认死者身份,连死者尸体都没找到,更无法确认那个脚印是什么人的,当时没重视。两者联系到一起之后,市局刑侦支队立即展开串并,竟发现这个脚印在去年上半年的一起命案中同时出现过!”   韩均心中一凛,禁不住问:“这可能是第三起,并且很可能会发生第四起、第五起?”   “怕的就是这个,一接到刑侦支队汇报,市局当即成立专案组,由我们局党委成员、刑侦副局长龚海涛同志亲自担任组长,从刑侦支队抽调精兵强将,并从三个案子所在辖区分局抽调人员展开侦查。   然而嫌犯非常狡猾,有一定反侦查经验,除了脚印之外什么都没留下,现在只知道是单人作案,是一个成年男子,体重大约64公斤,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五左右,心黑手辣,要么不再作案,一作案就不会留下活口。”   连环杀人案,回国之后遇到的第一起。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侧身问:“王科长,去年上半年那起二科研究过没有?”   东靖三年内积案就那几起,发生在市区的更少,王思强不假思索地回道:“研究过,被害人是一个企业的会计,案发当天去农商行取钱,回去的路上被劫杀。去年好像锁定了几个嫌疑人,但嫌疑人在逃,没抓捕归案。   卢局介绍得很清楚,这两起案子作案手法差不多,脑部钝器伤,如果脚印能对上,应该是同一人所为。看来当时是误判了,那几个有前科的嫌犯不是凶手。”   杀第一个人会很害怕,杀第二个人有点怕,杀多了就不知道怕了!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一个已杀过两个半人以上的凶手在外面晃荡,难怪东靖市局这么紧张。   这种杀人狂必须尽快抓到,不然会有第四个、第五个甚至第六个,如果逃窜到外地,说不准已经有了第四个受害者。   一个被害人尸体火化了,一个被害人尸体被一群野狗吃了,最近的一个受害者成了植物人。那个诡异能力对死人有效,不知道对“活死人”有没有效。   韩均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但这个案子如此恶劣,凶手如此危险,作为分管“801”的副组长他必须去看看,就算帮不上忙、破不了案也要去看看。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可怕的杀人狂!   杀人狂逍遥法外,这个案子不能拖。   听完大概案情,韩均蓦地起身道:“江主任,不要等到周末了,通知老聂去厅里开警务指挥车,另外安排个人下午开我车去科大接张琳;王科长,二科要研究第二轮清查的案卷,你就不用跟我们一起去了,把来自东靖市局的几个干警抽调出来就行。   夏主任,齐科长,你们去做准备,我们半小时后出发,先从第一起案发现场看起,争取今晚10点前看完三个现场,看完东靖市局提供的所有案卷材料。”   “是!”   老婆不在家,生姜又不在,出门真不方便。   韩均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律所,命令道:“小沙,给施律师打个电话,请她去帮我收拾下行李,另外再准备点吃的。”   “明白。”   说行动就行动,把卢继东搞得很不好意思,正准备感谢一下,韩均又说道:“卢局,您先回去,武支队跟着我们,有什么需要会跟他提。另外东靖离江城很近,我们看完三个现场和伤者之后就回来,不要设立第二个指挥部,市局那边也不要做什么准备。”   “这怎么行,韩处长,你们是帮我们办案,怎么着也要让我们尽下地主之谊。”   “破案要紧,现在不是尽地主之谊的时候。再说您看到了,我们这儿办案条件很好,没必要搞那么麻烦。您放心,我们这边一有消息或设想,会及时跟市局专案组通报。专案组那边有什么消息最好也跟我们说一声。”   现在的“801”不是去年的“801”,已经闯出名堂。无需跟市局争功,要争也是跟兄弟省市同行争。   江城市局正是看到这一点。一遇到疑难命案就向他们求助。   东靖市局离江城这么近,又有干警在这儿工作和培训,同样可以,不存在丢不丢人的问题。大不了等案子破了,挤出点经费,表示下感谢。   卢继东也不矫情,跟他和两位主任握了下手,匆匆先走了。   回老家办案,李思进、秦超龙等四个来自东靖的干警激动不已。把武支队刚搬上楼的案卷又搬下楼,然后上楼回宿舍收拾行李,随时准备出发。   有没有办借调手续是有差别的。   胡政才虽然是行动科副科长,事实上并非“801”的人。   方黎明早上走了,另外几个科室的人走了十几个,就他和另外五个特巡警四大队干警在家,并且不在交流名单之内,没有第二批或第三批赴美的可能性,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见韩均和夏莫青一起走下楼。忍不住上前问:“处长,夏主任,行动科有没有任务?”   “协助东靖市局办案,没你们任务。”   没任务要么训练要么巡逻。早拉练晚点名,搞得像现役部队,胡政才怎么说也干过几年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对破案兴趣远大于抓捕,欲言又止地说:“处长。我听说单位剩两个借调名额,您能不能帮帮忙。帮我办个借调手续,让我去二科或四科当普通干警。”   韩均岂能不知道他在“801”的处境很尴尬,但他是市局塞过来的,是江城市局的人,只能一脸歉意地解释道:“胡科长,我很想帮这个忙,可惜真帮不上。因为那两个名额已经不存在了,厅里不会再增加借调人员,以后也不会像去年一样大范围选拔。”   “我说晚了?”   夏莫青微微点了下头,一脸认真地确认道:“胡科长,处长真没骗你,厅里这么决定是出于经费方面的考虑,常乐坤是最后一个,下一批要等一年半之后,并且不会超过十个人。”   机会是靠人把握的,在“801”呆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把握住。   别看他现在是行动科副科长,常乐坤等人只是几个科室的普通干警,但他们全是省厅重点培养对象。结束培训之后,要么留在省厅,要么回原单位重用,前途不可限量。   一想到全因为舍不得这个副科长,胡政才就懊悔不已,暗想如果早几天下这个决心,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在侦破孙有碧被杀案时合作过,被市局塞到“801”之后合作得又很愉快,几次抓捕任务执行得很漂亮,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是方黎明的半个老师。   同在一个单位上班,待遇却有天壤之别,韩大处长很同情他的遭遇,拍了拍他胳膊:“老胡,别丧气,部里组织的观摩组过几天就来,到时候你参与接待,同时参与清查,东边不亮西边亮,只要人在‘801’,你有的是机会。”   人比人气死人。   比起办理借调手续的正事干警,他确实不如;但比起市局那些老战友老同事,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短短几个月,就获立一次三等功,获得三次嘉奖,不干这个副科长回市局绝不会甘于人后。   胡政才反应过来,一脸感激地说:“谢谢处长对我的关心,我不应该有想法,更不应该麻烦您,回头我跟江主任去检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理想有追求是好事,检讨什么?就这样,继续去操练你那帮部下,年轻人,别让他们闲着。”   “是!”   卢局坐车走了,武东升显得有些拘束不安,跟一个认识的老部下说了几句话,连忙跟了出来,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夏莫青笑道:“武支队,委屈你等会坐副驾驶,给我们指路。知道大概案情,具体情况我们自己看材料,有什么不明白的再问你。”   “801”不听详细汇报,怕被误导。   去年积案初查科去市局清查时就见识了,武东升没感觉特别意外。不无自嘲地说:“夏主任,我就是来当向导的。不委屈。”   大拖车要一会儿才到,韩均又提起案子:“武支队。市局专案组现在在做什么?”   “排查了很多人,走访询问了全市所有营运车辆,组织人手调看了三个案发现场周边所有监控,均一无所获。这个案子又很敏感,如果公开征集线索,必须会引起市民恐慌,只能发动线人搜寻可疑人员,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另外为避免命案再次发生,市局向城乡结合部增加巡逻警力。同时组织各单位进行治安巡防。交警、巡警、武警、协警能动员的几乎全动员了,想方设法防患于未然。”   韩均点头道:“凶手胆子很大,敢连续作案三起,很可能没走,确实有这个必要。”   “我们也是这么推测的,感觉他是在跟我们叫板,肆无忌惮,非常嚣张。”   正说着,齐兆友拿出几张照片走了出来。凑到他眼前问:“处长,你有没有发现这几个钝器伤很像?”   韩均接过三张照片仔仔细细比对一下,然后把其中一张递给夏莫青,重点比对手中的两张。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惊问道:“这是海东三年前的那个女被害人?”   “是的,从验尸报告上看,伤口形状和尺寸几乎一模一样。全是从背后摸上来,冷不丁来一下。又快又准又狠,一击致命。被害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齐兆友蹲到他面前,习惯性地比划道:“龙小凡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是相对静止的,钓鱼喜欢安静,从材料上看案发现场周边也应该比较安静。这就意味着背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应该能听到,凶手走到身后,他下意识回头,看见了凶手,凶手反应比他更快,上去就是一下。   他回过头,凶手下手没那么从容,力道也没那么大,所以被发现后仍有生命体征。至于凶手为什么不补两下,可能与他已昏死过去有关,或许以为他已经死了。”   武东升被他们的话惊呆了,禁不住问:“韩处长,齐科长,您二位是说凶手很可能是流窜到东靖的,并且来东靖之前很可能作过案,杀过人?”   一个有可能杀过不止三个人的凶手在外面,韩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喃喃地说:“作案手法像,伤口形状和尺寸更像,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我要立即向局领导汇报这个情况。”   “汇报吧,齐科长,你跟上面打个招呼,让他们给东靖市局发一份海东那起积案的材料。”   “好的。”   夏莫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脱口而出道:“处长,我去跟江主任说一声,请她立即向厅里汇报,同时向刑侦局通报。”   这么大事不能瞒厅里,韩均点点头,又补充道:“再给海东县局打个电话,让他们派当时的办案人员去东靖,东靖市局专案组应该会欢迎他们的。”   “是。”   发生恶性命案,已经向“801”求助了,东靖市局岂能不向厅里汇报。   事实上刑侦局韦乐山局长、杨忠旺副局长三天前就去了东靖,向“801”求助是他们首先提议的,只不过厅领导考虑到思恩律师事务所昨天揭牌,今天第一批人员又要去美国交流,担心韩大处长没时间才要求“801”介入。   积案追查科发现的情况太惊人,正在东州检查工作的彭副厅长,一接到汇报就拨通韩大处长手机:“小韩,如果追查科没搞错,那这个案子性质就不是一点两点恶劣,流窜作案、连续杀人,手段有多残忍,危险性有多大,如果传出去会造成多大恐慌?必须想方设法尽快锁定他,并将他抓捕归案,不能让他逍遥法外,更不能让他再杀人!”   “厅长,我们会尽力的。”   “有你在我就放心,不过速度能快尽量快一些。我现在就给刑侦局和东靖市局打电话,让他们全力协助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在一周内破案。” 第二百三十三章 展开调查   “801”办案周期就一周,算上初查和复查也不会超出半个月。   周期是自己定的,厅里从来没提过这方面要求,更不会限定“801”在规定期限内破获某起案子。彭向远副省长在电话里提出“争取在一周内破案”,这是前所未有的,可以想象他对这个案子有多么重视,心里有多么焦急。   遇到一个好上司不容易,哪怕名义上的。   关系从司法厅调到公安厅之后,他几乎是有求必应。作为一位拥有很大实权的副省长兼公安厅上,在这个官本位的大环境里,能够把姿态放那么低,什么事都商量着办。前段时间更是因为一句笑谈,顶着方方面面压力争取到一个副巡视员。   虽然有没有这个副厅级非领导职务真无所谓,但韩均仍心存感激。   他喜欢江省,喜欢包括彭向远在内的省领导,喜欢在公安厅的这份“副业”,对现在的生活状态非常满意,深信只有在江省才能混得现在这般如鱼得水,换个其它地方肯定不会像这般自在,更不用说能够得到上上下下的尊重和尊敬。   连环杀人犯太疯狂,太危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韩大处长已经把江省当成了自己地盘,在自己地盘上肆无忌惮、一而再再而三地谋财害命,是可忍孰不可忍。   韩大处长怒了,行动科有任务了。   为了不浪费哪怕一分钟时间,行动科紧急集合,胡政才和两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开三菱帕杰罗给沃尔沃开道。另外三名特警开警车涂装的福特“保姆车”殿后。亮起警灯、拉响警笛,在江城交警疏导下横穿市区。以最快速度上高速,直奔东靖。   追查科对海东三年前那起无名女尸案最熟悉。刘化峰临时抽调至清查指挥部,捧着笔记本电脑再次研究案情。   谭雁冰、李思进负责去年上半年发生的“案”,抓紧时间研究东靖壮壮动物饲料有些公司会计李飞亚被杀案材料;孙大勇、秦超龙负责东靖市局靖西分局没上报的“案”;李忠臣和二科的另一名东靖籍干警负责半个多月前发生的甘小龙遇袭案。   夏莫青负责协调、研判,齐兆友继续分析三起命案和一起伤害案的法医鉴定报告及现场勘察报告。   会议室里忙成一团,休息室里同样不会闲着。   韩均从上车到现在已接了三个电话,刚与陈副厅长谈完朱俊风就打进来了,竟然以东靖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身份请他帮忙。   三言两语糊弄完那个净知道添乱的外行,终于等到了内行的电话。   “韩处长,这次你们又帮了大忙。齐兆友同志发现的情况非常有价值。如果一切得到查证,如果你们推测没错,那就能大大缩小排查范围,重点摸排在东靖的海东及海东周边人员,或一年前去过海东及海东周边的本地可疑人员。   忠旺已经率领刑事技术专家出发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刑侦局兵分两路。我在东靖督导,他去海东督战。那个女被害人尸体没火化,他们到之后立即验尸,验完尸确认无误之后立即组织海东及周边几个县市公安局排查。重放在畏罪潜逃的前科人员和近两年没回家的失踪人员上……”   命案侦破往往只要一个契机或者说一条有价值的线索,一环套一环那是刑侦剧,那是为了剧情的需要,事实上99%的命案破获后会发现其实很简单。   韦乐山和东靖市局专案组根据新情况确定的侦查方向没任何问题。“801”组织侦破同样会这么干。   韩均稍稍松下口气,扶着休息室门问:“除此之外呢?”   韦乐山清了清嗓子,大声介绍道:“去年那起没找到尸体的案子。靖西分局虽然没上报甚,但前期工作基本上都做了。收集到一些物证。提取了现场周边所有视频监控。我们一致认为凶手再狡猾也躲不过所有监控,正从刑技中心和江城、东州等几个市局抽调图侦专家。对三起命案和一起抢劫杀人案的视频进行认真分析。   同时向火车站、汽车站、出城检查站和各治安卡口增派警力,盘查每一个出城人员。现在已掌握很多线索了,比如大概身高和体重,比如有可能性来自海东或一年前去过海东。另外组织警力重点排查全市所有建筑工地和装修公司,海东是建筑之乡,这边有很多海东籍人员从事建筑和装修,必须认真筛查。”   韩均沉吟道:“老齐推测凶器应该是常用的那种小铁锤,并且去年就做过试验,连型号和样式都确定了。建筑民工和装修木工用得比较多,确实应该查查。”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基本情况就这样,你大概什么时候到,到了之后我们再碰个头。”   “看完三个现场和伤者,大概要到晚上10点,然后开案情分析会,碰头估计要到11点之后。韦局,我建议不要搞这么麻烦,你们忙你们的,我们查我们的,有什么消息及时通气。”   案情紧急,必须快侦快破,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韦乐山微微点了下头,握着手机道:“不碰头也行,专案组不干扰你们,你们也不干扰你们。我居中协调,给你们传话。”   韩均从他刚才话里注意到杨忠旺率领几位“刑事技术专家”赶赴海东,而不是之前那笼统的“刑侦专家”。   这是有原因的,自从“801”打响名头之后,江省公安系统没人再自称刑侦专家,连文件和宣传中都找不到这四个字。只有部聘或省厅聘任的痕迹检验、法医病理、dna检测、微量物证、文件检验、情报信息、预审、视频分析、弹道检验和电子物证检验等专家。   刑事技术得到重视,一些领导们不再动不动挂个什么刑侦专家的头衔,这是一种进步。想到这些,韩处长不无欣慰的笑了笑,拉开门走进会议室。   “处长,您看看我刚标记的地图。”   夏莫青绝对是一个称职的情报研判专家,用一张地图就表达出她想表达的东西,韩均盯着液晶显示屏看了一会儿,回头道:“凶手活动范围很大,下手对象有男有女,至少在作案目标选择上没任何规律。”   “越是这样越危险,如果不尽快破案,谁也不知道下一起命案会发生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下一个受害者是男是女。”   确实很危险。   韩均想了想,突然问道:“谭雁冰,去年那个会计被劫走多少钱?”   “从银行取了四万现金。另外据说被害人家属说,李飞亚遇害前一天晚上打过麻将,身上大概有两千多现金,算上被劫走的手机和金戒指,大概在五万左右。”   “第二起没找到完整尸体的命案发生在七个多月之后,这表示他钱花得差不多了,或者说想再搞一笔钱过年。”   李忠臣举手道:“处长,如果真是这样,那凶手很可能会继续作案。因为从甘小龙那儿没搞到多少钱,家属说伤者没带多少现金的习惯,身上现金不会超过一千。”   “海东那起没找到同样的脚印,几年过去了,他也不可能穿同一双鞋,光凭作案手法和伤口无法确定是同一人所为。夏主任,老齐,我担心我们好心帮倒忙,刚才提供的这个情况会误导专案组调查。”   “处长,现在有线索比没线索好,别说东靖市局专案组,连我们自己都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倒是。”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点开笔记本电脑,调查脚印照片道:“各位,关于这鞋印我有一个想法,感觉凶手像是专门备了一双作案时穿的鞋,不然鞋底纹路不会这么清晰,像是一双刚买的鞋。”   夏莫青绞尽脑汁的想一会儿,突然笑道:“处长,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或许是凶手自作聪明犯下的错误。他可能通过电影电视学到一些反侦查手段,同时也被那些编剧导演给骗了,学人家作案时换上衣服、戴上手套、换上平时极少穿甚至不穿的鞋,反而给我们留下并案侦查的线索。”   警察不怕遇到精心准备的案件,因为准备时间和过程越长,留下的痕迹和瑕疵就越多,后期侦查也就有迹可循。就怕那种临时起意的突发性犯罪,比如路上两陌生人无意擦碰一言不合挥刀相向,一人死亡一人逃脱,根本就无从下手。   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确实不少,关键如何锁定他。   “活动范围这么大,一起命案和一起抢劫伤人案发生在白天,应该不是建筑工人。毕竟工地有管理,施工方有工期。据我所知,装修木工流动性较大,在江城经常看见他们蹲在路边守着块牌子等活。有交通工具,有作案工具,不过我们能想到专案组同样能想到,或许他们已经在查了。”   韩均顿了顿又摇头道:“尽管符合这些特征,但我感觉凶手是装修木工的可能性同样不大。一是有手艺,工价比建筑工人高,又没那么辛苦,一年赚四五万不是什么难事,犯不着铤而走险。另外海东那起要是他做的,要是有前科,他肯定隐姓埋名躲得很隐秘,不敢轻易跟老乡接触。” 第二百三十四章 案情复杂   警车开道,一路超速,下午4点38分,车队便赶到第一起命案现场。   一条十几米宽的沥青公路,左侧一条小河,左侧一片被征用的农田。几处圈上围墙开工了,几处没开工,从地方政府立在路边的大牌子上看,这里是一片新规划的工业园区。   公路不宽也不算窄,运送施工材料的货车来来往往,行动科干警当仁不让地疏导起交通,维持起秩序。   谭雁冰很快找到第一现场,同李思进一起一边比划着一边介绍道:“被害人李飞亚54岁,干过几年村干部,能写会算,既是饲料公司会计,也是大老板的姐夫兼小股东。去年4月34日上午9时许,从我们刚经过的那个信用社网点取了4万现金,沿这条路开电瓶车由西往东打算回公司。   然而对他来说这是一条不归路,现场勘察报告显示,案发时他应该停了车,与凶手说过话或者认识凶手,准备走的时候凶手乘其不备突然出手,不是飞车抢夺那样从背后追上来作案的。”   电瓶车完好无损,路面没任何显著撞痕或划痕,这么推测有这么推测的道理。   韩均回头环顾了下四周,谭雁冰指着斜对面的一条小排水沟,继续介绍道:“地面有血迹,基本可以确定这是第一现场。凶手一击得手之后,立即把被害人拖到长满杂草的小沟里,然后返回来把电瓶车推了进去,然后再搜身。搜走包括四万多现金在内的所有财物。   大白天作案,在车来车往的公路上作案,胆子非常大。从勘察报告上看他当时应该很从容,来回几次下这么陡的坡,没滑倒、没摔跟头,只留下几个脚印。”   李思进摊开一张刚打印的地图,指上面的几个标记补充道:“这是一条乡村公路,最近的两个监控一个在西面一点七公里处,一个在东面二点三公里处。不管往东走还是往西走。每隔几十米就有小路,有通往北边几个村的老路,有镇里为搞工业园区修建的小马路。四通八达,摄像头本来就很少,只要稍加留意完全可以避开。”   韩均跟夏莫青、齐兆友对视了一眼,低声问:“路上人来人往。他怎么会选择刚从银行取完钱的李飞亚下手。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处长,这也是我和李思进感觉很奇怪的地方。”   谭雁冰从手机里迅速翻出几张嫌疑人照片,微皱眉头分析道:“案发前几天,这三个有前科的无业人员受另一家公司老板委托,连续几次去壮壮饲料公司催讨两年前的十几万原料款。壮壮公司以对方供应的原料质量不过关,影响其饲料品质,造成水产养殖户及壮壮公司损失为由拒不支付。   三个无业人员闹得很凶,堵过工厂大门。拦过进出厂区的车,晚上去过老板及被害人家。可能担心对方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老板和被害人在案发前一天承诺先支付一部分,从银行取的四万现金就是准备打发他们的。   案发当日,这三个无业人员没去。更诡异的是,命案发生后这三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调查中发现,三人在案发当日的监控视频中出现过,显得很慌张。认识被害人,知道被害人有可能去银行取钱,形迹又如此可疑,专案组判定其具有重大嫌疑,立即展开追捕,但一直没抓到。”   “在视频中出现的时间,是案发前还是案发后?”   “案发后六小时左右,当时被害人刚被发现,分局刚启动命案侦破机制,技术民警在勘察现场,刑侦大队和派出所干警正在走访询问被害人身份。”   韩均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专案组不感觉他们这个判定太武断吗?”   “正常情况下凶手作完案应该早跑了,不会在作案现场逗留6小时,同时现场勘察发现应是单人作案,从这几个角度上看确实很武断,确实站不住脚。可他们为什么无缘无故潜逃?在视频中神色为什么那么慌张?有作案动机和条件,专案组在没发现更可疑人员的情况下,很难不这么判定。”   “这很好解释。”   齐兆友点上根香烟,轻描淡写地说:“专门讨债的没几个好人,他们有前科,说不还有公安部门没掌握的其它犯罪行为。他们去饲料公司拿钱的路上,发现被催讨的一个对象被杀了,如果不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的。”   谭雁冰欲言又止地问:“他们担心公安部门抓不到真凶就把罪名往他们头上扣?”   冤假错案老百姓怕,有前科的人更怕。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除了齐科长分析的这些,我想不出其它可能。事实证明他们跑对了,如果这个脚印没串并上,虽然不一定会搞出冤假错案,但他们肯定会多多少少吃点苦头,或许现在仍被关在看守所。”   齐兆友不由地想起王思强,想起王思强对韩大处长所做的一切,急忙岔开话题:“处长,看到案发现场,看完现场勘察报告,我更相信海东县三年前那起是同一人所为。不仅伤口像,作案手法更像,趁其不备,一击致命,得手之后把尸体往路边一拖,搜刮财物溜之大吉。”   夏莫青低声道:“没找到完整尸体的那起也在路边,相比之下,最近的一起反而不像。这说明凶手越来越大胆,越来越疯狂,如果不尽快抓到他,作案会变得越来越没规律,或许连手法都会变。”   “抓到他是必须的,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知道被害人身上有钱的,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信用社视频。”   “他作案很大胆同时很谨慎,我感觉他不会出现在信用社的监控里。至少案发当日不会,不过我们能想到专案组同样能想到。这儿就这样了,去下一站。”   韩大处长爬上警务指挥车。胡政才大手一挥,疏导交通的几个特警迅速上车,再次打开警灯、拉响警笛,护送沃尔沃大拖车迅速往第二个案发现场赶去。   “老齐,一群野狗真能把骨头卸下来,并且一根不剩的全部叼着?”   齐兆友挠了挠头,一脸苦笑着说:“处长。我是法医,不是动物学家,更不是专门研究野狗的动物学家。不过我感觉如果数量足够多。理论上可能,但现实中不太可能。”   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凶手有没有分尸的可能,如果不知道姓名的女事主遇害后被分尸,那意味着凶手不仅疯狂同时很变-态。而且很可能有同伙。很可能是多人作案,毕竟作案手法相差太大了。   韩均追问道:“怎么说?”   齐兆友沉思了片刻,凝重地说:“处长,您养宝玉,知道狗喜欢啃骨头,只要上面带点肉,有点肉味,会啃干干净净。您对我们这一行又比较了解。知道人体骨骼是怎么回事,只要皮肉被啃干净之后骨骼自然就散架了。被一根根叼着并非没有可能。   问题死者是一个成年人,狗的胃就那么大,一次就能吃那么多,要多少只野狗才能把一具尸体啃干干净净,整个过程需要多长时间?另外啃是一回事,会不会叼着是另一回事,现场那么干净,出现这种几率的可能性真不大。”   夏莫青咬了咬嘴唇,轻声道:“要么被分尸,要么凶手作完案之后又去过现场,或者那里根本不是案发现场,而是抛尸现场。”   案情比想象中更复杂,韩大处长越想越糊涂,想了一会儿干脆不想了,躺在休息室的床上紧闭双眼,暗暗祈祷那个诡异的能力对“活死人”同样有效。只要能看到,只要能感受到,那他就有九成把握抓到那个疯狂的混蛋。   第二个现场简直是海东三年前那起无名女尸案发现现场的翻版。   前后左右没什么人家,很空旷。连骑电瓶车和自行车的人都很少,只有一辆辆汽车从隔离开的两个方向六个车道呼啸而过。   无法确认死者身份,甚至连相对大一点的尸块也没有,不知道是案发现场还是抛尸现场,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十五分钟不到便再次出发,夜幕降临时赶到第三个现场。   国内中学生真苦,这么晚了仍没放学,可能半个月前附近发生过一起命案,校门外的路上停各种各样的车,挤满来接学生放学的家长。   人太多,车太多,什么车都有,很多人不在车边,这个交通太难疏导。众人干脆把车停远远的,步行过来观察环境。   “公安局执行公务,请各位让一让。”   案发当日,伤者的车就停在校门口,这里必须看一下。武东升扯着嗓子用本地话喊了喊,喜欢看热闹的人不仅没让,反而来得更多挤得更近。   交警和传达室协警过来帮忙,仍抵挡不住家长们的好奇心,夏莫青立马回头道:“胡科长。”   “到!”   “拉警戒线。”   “是!”   有枪和没枪就是不一样,五个全副武装的特警下车,根本没怎么喊,就打了几个手势,人们就像潮水般地涌向两边。交警和协警在武东升的示意下迅速接过蓝白相间的带子,在学校门口隔离出一片30平米左右的空地。   “韩处长,这个摄像头是对外,但在视频中没发现特别可疑的人。那边有个监控,视野比较开阔,可惜是测速拍照的,只有经过学校附近没减速的车才会拍。”   “走访询问没发现可疑人员?”   武东升倍感无奈地摇头道:“没有,案发时是上午,学生上课,学校大门紧闭,周围商户没什么生意,有的打麻将,有的看电视,有的上网,没留意外面,连摆摊的都没有。”   “周围的监控呢?”   “全部提取了,暂时没发现特别可疑的人员。不过刚才打电话问了,省厅正组织图侦专家重新分析。”   “那我们等消息。”   韩大处长微微点了下头,旋即掀起警戒线钻进人群,走到一个小摊前掏出十块钱:“老板,来一个鸡蛋灌饼,多几个鸡蛋,多放香菜,少放点辣椒,不要火腿肠,不要肉串。”   堂堂的副巡视员吃这个,武东升被搞得啼笑皆非,正准备上前却被夏莫青一把拉住,朝他摇头笑了笑。   李忠臣和另一位负责这起抢劫伤人案的干警观察完周围环境,韩大处长的鸡蛋灌饼也做好了,在武东升带领下走到六十米外的一条小河边,在特警的强光手电照射下继续勘查。   “案发当天,这附近就伤者一个人钓鱼,最后一个看见他的就是刚才那个协警。因为把车停在学校门口,还给了协警一盒烟。协警时不时帮他看看车,没注意路上行人,直到一个来这边干活的村民发现他倒在河边,才知道出事了。”   李忠臣用手电照了照后面那片被踩倒的油菜,接着介绍道:“刚才那个协警被分到第三中学之前在刑警队干过,知道保护现场的重要性,一边联系派出所一边拦住闻讯过来看热闹的人,那几个脚印就这么被保护下来了。   从脚印方向和踩倒的油菜上看,凶手应该是由那边过来的,一条国道和一条省道经过镇区,摄像头比较多,不管他怎么来的,肯定有记录。”   理论上是这样,事实上却是另一码事。   武东升忍不住说道:“这个案发现场周边视频我们非常认真地分析过,根据监控视频排查了700多人,走访询问过案发前后所有经过这一片的营运车辆,确实没发现形迹特别可疑的人。尽管有60多人迄今为止没查清其身份,但他们都不太符合刑事技术专家判定的身高和体态。”   想起云山县三年前那起嫌犯溺亡的命案,韩均回头问道:“公交车上的视频也调看了?”   “调看了。”   武东升确认道:“公交车视频全部分析过,经过这里的出租车司机和所有非营运车辆全部排查过,没发现可疑,所以刚开始以为本地人作案,以为是寻仇,把侦查重点放在伤者的社会关系上。” 第二百三十五章 同样有效!   凶手失手,没一下子把最后一个目标敲死。   如果他仍在东靖,并知道甘小龙没死,以他那疯狂劲真可能像影视剧中的凶手一样跑来杀人灭口,或者过来打探消息。   专案组考虑到这一点,已在市二院布下天罗地网。   外松内紧,表面上风平浪静,看不见一个警察。事实上十几个干警在蹲守,扮成保安、病人、医生或职工,在入口、停车场、收费挂号大厅、各科室外的等候区和电梯里,不动声色观察形迹可疑尤其那些乱打听的人。   韩均不想破坏他们“守株待兔”,车队没进二院,停在几百米外的区劳动局门前,同一样穿着便衣的夏莫青、齐兆友一起,在武东升带领下来到外科大楼十二楼。   早接到通知的一个便衣干警把众人迎进医生办公室,指着对面病房低声汇报道:“智能、思想、意志、情感及其他有目的的活动全部丧失。眼睑可以睁开,眼球会无目的的活动,不会说话,不能理解语言,有时即使可以注视,但也不能辨认。   不知道饥饱,有时会吞咽、咀嚼,昨晚还磨牙。大小便**,没给他穿裤子,包纸尿片。他爱人和他妹妹轮着护理,每两小时换一次。前天便秘,医生给他灌肠,效果不是很好,他爱人只能用手挖……”   窗户很大,为迎接他们的到来,帘子特意拉开了,病房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在电梯里值班的是我们干警。楼道里打扫卫生的也是我们干警,加上楼下的、保安值班室盯监控的,一共28个人。分成两班。四个小时换一次,嫌犯只要敢来,敢打听,肯定跑不掉。”   韩均一手托着胳膊肘,一手托着下巴问:“那个长头发的是谁?”   “长头发的是他爱人,短头发的是他妹妹,孩子正在念高中。昨天来过,今天没来。站在边的这个高个子是他一个堂兄,这段时间经常过来帮着护理。不然两个女同志真顶不住,她们又不放心护工。”   齐兆友顺手拿起病历,飞快地翻看了一下,紧接着又抽出一张核磁共振片子。凑到灯箱边仔仔细细观察起来。   “看样子要做颅骨修补手术。减压区凹陷明显,手术难度比较大,不过也可以修补。”   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干警连忙转身道:“医生是说过要做修补手术,家属担心风险,不放心在二院做,正在联系sh的大医院,好像有消息。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要转走。”   生怕韩大处长以为他们希望伤者早走早好,武东升低声补充道:“我们跟医院和家属说好了。转院消息严格保密,转走之后我们立即安排干警装着伤者继续接受治疗,这一组人员继续蹲守,直至案件告破。”   守株待兔虽然很辛苦很累很熬人,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蹲守,换作“801”也会这么干。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从门后面摘下一件白大褂,脱掉外套换上,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听诊器挂在胸前,走到门边感觉缺点什么,又回头把干警的胸牌摘下来挂上,找了一本病历夹在腋下,一切准备才推门对面病房门走了进去。   一个很面生的医生,家属很担心,正准备开口问,一直守在对面办公室的干警摆了摆手,她们这才松下口气。   韩大夫俯身看了看床头那个心电监控仪之类的东西,不动声色地说:“别管我,你们继续。”   伤者妻子反应过来,又坐下身一边帮丈夫按摩胳膊,一边强作轻松地说:“小龙,老吴前天找了条小河,在靖西那边,昨天一早去钓的,鱼食一下就翻泡,放下去就有鱼咬钩。没用红虫,用的蚯蚓,一会儿拉一条,一会拉上来一条,一上午钓了七八斤,全野生的大鲫鱼,最大的七八两。   为民出差回来了,厂里让他盯着,我陪你去钓,也去那儿。家里有那么多鱼竿,我一次没用一次没钓过,老吴钓七八斤,我们夫妻两个起码钓十来斤。挑几条大的红烧,几条小的炖汤,剩下的全部送食堂,给工人吃……”   说着说着,眼泪潸潸而流。   她哭,她小姑子也哭,两个女人实在说不下去了,竟抱头痛哭起来。   像这样的“亲情唤醒”可能有效,可能纯属巧合,媒体经常报道某某人被唤醒过来,但更多的怎么唤也唤不醒。这种方式在医学上并没有得到科研证实,不一定有效。   守候在植物人旁边的家属,没哪个没有一天不希望亲人能够醒过来,然而绝大数情况下无限期等待会慢慢变成无奈,最终只能接受亲人昏迷不醒的结果。纵有浑身解数,纵有万贯家财也无力把病人从沉睡中拉出来。   唯一所能做的,只是一次又一次深情呼唤,一天又一天贴心护理,把希望寄托于奇迹,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像做完一场大梦一样,悠悠地苏醒过来。   韩均最敬佩她们这些不离不弃,坚信亲人能够醒来的亲属,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手伸到伤者额头又缩了回来。   他发现这个决定太鲁莽,他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有“副作用”,毕竟之前体验的全是死人,如果因此让伤者失去苏醒希望,那么他肯定会内疚一辈子。   可是凶手仍逍遥法外,在甘小龙身上没搜到多少现金,很可能会再次作案,很可能会残杀又一个无辜的人。   “杀”一个人去救另一个人,陷入道德困境,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就在他下定决定准备离开之时,一种熟悉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手并没摸到伤者额头,甚至与伤者根本没发生肢体上的接触,但感受到了,真感受到了,并且非常之清晰。   河边像齐兆友推测的一样很静,他把鱼竿夹在腋下,掏出香烟点上,一边点一边盯着浮标。   河里有鱼,就是不咬钩。   他正在分析原因,身后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下意识回过头,一个四十多岁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人出现在眼前,正准备随便说点什么,凶手突然挥起铁锤,紧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太可怕!   不是凶手,也不是凶手的作案手段,而是这个诡异的能力。   韩均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很直接地认为这是幻觉,认为自己在胡思乱想,背对着伤者亲属做了几个深呼吸,抛弃杂念、集中精神,一连感受了三次,每次都一样,都是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家伙。   一次是幻觉,连续几次就不是了。   这一切是真的,结合之前那一系列体验的经验,他发现没触摸对方额头就能感受到,可能与对方依然活着有关。当然,这种“活”只是相对于那些尸体,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感受到大活人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   已经稀里糊涂的体验了,再考虑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没任何意义,他转过身来,朝伤者亲属一脸诚恳地说:“甘太太,甘女士,甘先生,我姓韩,是公安厅过来协助侦办这个案子的警察。厅领导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对甘总受到这样的伤害非常痛心,请你们相信公安机关,我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凶手,给甘先生,给你们一个交代。”   从送到医院到现在,外面的警察守了十几天,几乎寸步不离,人家是真想破案,实在没什么好指责的。   伤者妻子重重点了下头,哽咽地说:“谢谢韩警官,我们等你们的消息。”   “护理病人很辛苦,你们也要注意休息,转院之后最好请一个护工,请有护理这种病情经验的,只要护理好,只要你们有信心,我相信甘总早晚有一天能醒过来。”   “谢谢。”   “不用谢,我去工作,你们忙。”   凶手看上去非常像民工,难道又误判了,韩均走进医生值班室,脱下白大褂道:“伍支队,我们给专案组打电话,请图侦专家复制一份最后一个现场周边的监控视频,我要带回去慢慢分析。另外请他们把分析出来的所有可疑人员截图发给我们一份,一张不能漏。”   “是!”   “夏主任,老齐,走吧,顺便去趟市局,拿到硬盘再回江城。”   三人回到警务指挥车上时,几个小组已开完案情分析会,谭雁冰作为被推选出来的代表,汇报起分析结果。   “凶手应该知道第二个被害人李飞亚去银行取钱的时间,以及去银行和从银行回来的路线。专案组对饲料公司进行了很细致的调查,可以排除熟人尤其工人作案的可能性,这意味着凶手是从三个在逃人员那儿知道的消息,他们肯定有过接触。   凶手应该有交通工具,不一定是汽车,很可能是摩托车、电瓶车、自行车或三轮车;从专案组没能在视频分析中发现可疑人员看,凶手应该有一个职业或者说有一个很好的伪装,看上去不像坏人……”   分析得非常有道理,韩均略作沉思了片刻,紧盯着他双眼问:“那你们有没有什么计划?”   谭雁冰回头看了一下同事,很不好意思地说:“处长,我们能想到的专案组肯定能想到,所以我们没更好的办法,只有当一次图侦人员,认真研究下三个案发现场周边的监控。”   “想到一块去了,我已经让专案组复制视频,只要了最后一起的。夏主任,你协调一下,把另外几起一并要来,让谭专家回去慢慢看。” 第二百三十六章 急也没用   回江城时,路上比平时多出很多警察。   警车闪烁着警灯在二环上来回巡逻,出城检查站和几个治安卡口不仅有民警和协警,还有荷枪实弹的武警。高速入口是重点,等候检查的各种车辆排几公里长,“801”无需接受检查,在交警引导下沿紧急停车道直接上高速。   警务指挥车防弹防爆,有一套先进的通风系统,车厢两侧虽然没窗户,但可以通过几个高清摄像头看到外面的一切。   外面的景象让韩均想起美国,想起即将下飞机的第一批交流人员,端着杯子自言自语地说:“中美两国警察最大的区别就是勤务方式,除了几个比较大的城市,人们平时很少见到警察,看见也大多是交警。美国警察随处可见,以着装巡逻为主。   巡逻汽车上有重型电击器和车载电脑,有霰弹枪。一般以警务区为单位,在街区之间的大马路,在高速公路上和一些连通道上。选点布局非常讲究,通过对街区、道路的巡逻布点,达到严格控制社会面的目的。”   刚才在东靖市局拿监控视频硬盘时,刑侦局韦乐山局长上车碰了个头,简单介绍了下市局专案组正在做的几个工作。   排查外来人员和本地可疑人员;组织技术民警再次分析视频;组织警力再次排查状壮饲料公司,并想方设法追查那三个潜逃人员的下落,试图找到并通过他们掌握关于凶手的更多线索;   算上外面的设卡检查,市二院的蹲守。交叉比对侦查两起命案和一起抢劫杀人案时排查过又被排除掉的一些人员,以及正在海东县进行的验尸。他们做到了所能做的一切,在这些工作结束之前“801”没更好的建议。只能坐等各条线的消息。   着急没用,想到自己将作为第二批人员去美国交流,夏莫青不禁问道:“处长,美国警察什么都管?”   “不是什么都管,但管得肯定比外面那些警察多,我一直很奇怪交警和巡警合办之后为什么又要分开。美国巡警比国内之前的交巡警管得更多,他们知道各自辖区哪里容易发案,哪里存在不安全隐患需要整改。对社区的地形地貌,环境布局。房屋结构,居住人员状况,违法犯罪嫌疑人员,容易滋生违法犯罪的隐患了如指掌。”   韩均放下杯子,继续说道:“他们的管理也是非常严格的,为确保巡警到岗,从30年代采取的电话报告到岗制度,发展到打卡、电台呼叫,发展到电脑点名。一直到现在的卫星定位,从技术上保证巡警必须到岗到位。   对巡逻效果也有检查标准,负责巡逻的警务区治安秩序是否良好,是否发现抓获违法犯罪人员。为市民提供救助是否急时,市民对巡逻警察的服务是否满意,有没有投诉等等。以此来衡量整个警务区和每个巡警的工作。”   处长极少说美国的事,孙大勇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脸好奇地问:“刑警呢?”   “刑事警察是美国警察中的精英,有崇高的职业荣誉感和神圣的职业使命感。他们清一色穿西裤、穿风衣、戴礼帽。威风凛凛,神采飞扬。如果市民知道他是一名便衣警察,会对他非常尊敬和仰慕。”   “这么拉风?”   “看看美剧就知道了。”   韩均笑了笑,坐下身道:“不过在美国想当一名刑警是非常不容易的。必须干满4年巡警,表现很好,才有资格报考。考试、考核、体检、审查非常严格,考题比参警时的考题更难,一般根据需要择优录取。这种选拔是本着宁缺勿乱原则进行的,如果干八年便衣警察仍得不到晋升,那么,只能回去继续干巡警。”   李忠臣也好奇地问:“处长,美国刑警是怎么办案的?”   “美国采取的是分步式侦察,第一步,发案当天容易处理的巡警已经处理了;第二步,剩下的一些难啃的腊骨头,才会交给刑警。从立案,寻找突破口,开始侦察到破案,结案,一般由一个人承办,大的疑难案件由一个小组承办。   由于警力有限,一般城市警局采用一般化侦察方式,只有大城市警局才采取专业化侦察方式。所以刑警必须是多面手,否则难以适应侦察工作的需要。   另外美国实行的是双轨制侦察,侦察权由官方侦察人员和民间侦察人员共同行使。他们分别服务于控辩双方,如果证据不足不全,难以构成一条证据链,在法庭上往往可能败诉。这组织形式和健全的法制以及市民的法律意识,都要求刑警必须具有较高的素质和过硬的本领。”   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韩均微笑着说:“正因为我对他们比较了解,所以想方设法让你们独当一面,让你们担任指挥长,而不是在哪个领导组织指挥下办案。可以说‘801’是一个警探培训班,等全部交流完,将会进行更深入的培训,让你们将来能够真正的独当一面,能够真正的独立办案。”   谭雁冰很庆幸能够通过借调考试,很庆功能够成为“801”的一员。   他知道跟韩大处长说那些感谢的话没意思,立马转身道:“忠臣,看监控吧,从最后一起开始看。”   干警们自觉性很高,不用说就知道应该做什么,夏莫青很欣慰,从冰箱里拿出吃得走进休息室,等韩大处长进来后虚掩上门笑道:“处长,用不了几年,您就会成为我们江省刑警的no.1。”   “千万别这么说,要是被韦乐山听到,他保准会跟我拼命。”   调查的是一起恶性命案,压抑了大半天,夏莫青决定开开玩笑放松放松,轻咬了一口水果摇头道:“他副厅,您副巡视员,级别一样高,拼不起来的。再说拼起来也不怕,我们人比他多,而且个个都是小伙子,一个能对付他们两个。”   韩大处长乐了,一脸坏笑着说:“801跟刑侦局火拼,那场面肯定很火爆。关键跟老齐关系太好,我怕到时候下不去手。”   “处长,夏主任,说我什么坏话呢?”   说曹操,曹操到,齐兆友推开门走了进来。   “说你什么时候升官。”   韩大处长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笑道:“如果海东那起确实是同一人所为,并且通过这条线排查出嫌犯,那你这次可就立大功啦。”   “处长,您别开玩笑了,我们‘801’在乎这点功劳吗?”   “这倒是,不过我很好奇你调到刑侦局之后主要做什么。”   战友升官夏莫青同样高兴,似笑非笑地问:“老齐,透露透露呗。李主任找你谈过,韦局也找你谈过,他们肯定说了什么。”   齐兆友摸了把脸,很不好意思地说:“除了老本行还能做什么,调过之后让我负责无名尸管理和失踪人口管理,从刑技中心和各市局抽调法医对全省无名尸进行一次检验,对死因进行一次分类,健全无名尸和失踪人口生物物证库,为命案侦破和其它工作创造有利条件。”   “就这些?”   “处长,这两项任务已经很重了,想初见成效至少要两年。”   要不是这两项工作确实非常重要,确实非常有意义,韩均真舍不得放人。更何况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不能挡人前途,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杨忠旺的电话到了。   他在电话那头抑不住激动地说:“韩处长,验尸报告出来了,一位部聘专家和三位省聘专家一致认为被害人脑部钝伤应是同一铁锤或同一型号铁锤所致。另外从抛尸位置上看,凶手作案手法与东靖的第一起和第二起没找到完整尸体的命案非常相似,可以判定三起命案和一起抢劫伤人案是同一人所为。”   意料之中的事,韩大处长起身道:“这么说你今晚别想睡觉了?”   “背着三条半人命的疯子在外面转悠,我睡不着也不敢睡。这边刚成立第二指挥部,我们的老朋友市局邱副局长担任指挥长,正组织几个市县公安局的同志研究排查方案,连夜摸排,争取明天下午前能有个结果。”   “我正在回江城的路上,东靖行动刚刚开始,你那边行动马上开始,我们现在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帮你们研判研判。你们摸排出一个可疑人员就给我们发一份资料,不要筛选的,只要原始的。”   破案要紧,现在可不是争功的时候,杨忠旺一口答应道:“没问题,等会我跟他们交代一下。”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继续说道:“杨局,东靖市局动作很大,大小路口全部设卡了,只要嫌犯在市里肯定跑不掉。很多事情急是急不来的,与其干耗着不如去睡一觉,再说又不是没人坐镇指挥。”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洒脱的,杨忠旺暗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说:“韩处长,别说我不敢睡,连韦局今夜都不敢睡,一天不抓到那个混蛋,我们刑侦局一天别想安生。所以资料发过去之后,你最好安排个人组织干警立即研判,帮我们拾遗补缺,争取尽快把案子破了。”   “谭雁冰你认识的,这个案子他负责,有什么事你跟他联系。” 第二百三十七章 深夜排查   三个分局专案组全部合并到市局专案指挥部,由市局统一指挥调度。   专案指挥部下面设立十几个小组,靖西分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王峰被安排在排查组,专门负责排查租住在靖西区古槐街道的外来人员。   交警、巡警把周围道路全部封锁了,他把来自刑警大队、治安大队和辖区派出所的一百多名干警和协警分成十二个小组,按照租房记录、暂住证记录和专案指挥部筛查出来的第一批可疑人员名单,挨家挨户敲门走访。   一般外来人员可以由治安民警去盘问,专案指挥部名单上的外来人员必须由刑警去。   片区民警张南辉对专案指挥部把接下来要走访的人列内可疑人员名单很不理解,走到一栋二层小楼前禁不住低声道:“王大,顾国根这个人我比较了解,可以算我们所的半个线人。来东靖两三年,一直循规蹈矩,有老婆孩子,而且是个残疾人。”   王峰让一个协警举着手电再次看了一眼名单,一脸疑惑地问:“线人,残疾人?”   张南辉递上根香烟,一五一十地解释道:“他左腿有毛病,看上去很怕人,要拄拐杖才能走,有残疾证,一直在长途车站开残疾车拉客。考虑到他接触的人比较多,我就给了他张名片,让他发现什么情况及时打电话。他挺留心的,一发现什么异常就及时汇报。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我们抓到几十个卖-淫嫖娼,还捣毁了一个专门在长途车站一带扒窃的团伙。”   线人不一定是好人。尤其禁毒队那些线人,十个有八个涉毒。   顾国根上了专案指挥部名单。王峰可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不查,一边示意协警敲门。一边面无表情地说:“老张,既然认识你就不要出面了,小吴那儿人手不够,过去给他帮忙。”   不信任就算了,张南辉也不坚持,跟另外几个刑警打了个招呼,就头也不回地往对面一条巷子走去。   “什么事?”   铁门开了,一个小伙子探出头,王峰抬起手电照了照。带着干警和协警往里面走去,大声道:“派出所查暂住证,都呆在房间别出来,把暂住证和身份证准备好!”   “又查暂住证。”   小伙子话音刚落,院子两侧的出租房一间一间亮起灯,房东一家住楼里,似乎对他家房客不太放心,里面又装了一道铁门。   院子五十六平米,出租房前停放了十几辆电动车和一辆三轮摩托车。西南角有口井。井边上有自来水龙头,显然洗衣服之类的要用井水,洗菜做饭才能用自来水。   查暂住证太正常不过,顾国根顺手拿起拐杖。不慌不忙的撑到腋下,一瘸一拐拉开门,王峰和一个干警走到门口。朝里面看了几眼,发现就一张床、一台旧彩电、一台现在没什么人用的vcd和一堆锅碗瓢勺。没其它东西也没其他人,便接过他身份证和暂住证冷冷地问:“几个人住的?”   顾国根没发现比较熟悉的张警官。扶着门框老老实实地说:“两个人,我跟我老婆。她喜欢打麻将,在街口麻将馆,不到12点不会散场。警察同志,她不玩大,就几块钱来去,跟老头老太太打,不算赌博。”   材料上说他开着三轮摩托车在两个案发现场出现过,又是外来人员,他的情况必须搞清楚。   身份证是真的,照片也是本人的,口音却不太像。   王峰干脆走进房间,一边不动声色观察,一边问:“你是南河人?”   顾国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脸不好意思地说:“老家南河的,我们那边穷,没什么好营生,腿又有毛病,很早就出来了。不怕您笑话,刚出来时什么都干过,捡过垃圾要过饭,一直呆在江省,口音都变了。”   “出来多年?”   “11岁就出来了,被村里人拐出来的,让我给他们要饭。”   “说几句老家话。”   “警察同志,出来时间太长,就前年回去过一次,我真忘了,真不大会说。”   11岁应该能记住很多事情,怎么可能连老家话都不会说。王峰感觉不太正常,可看上去老实巴交,表情很镇定,不像是在说谎。   “江省大着呢,来东靖之前去过哪些地方,在那些地方呆过多长时间?”   顾国根仰着脑袋想了想,如数家珍地说:“江城、东州、黄港这些地方全过去,还去过一次sh,在那儿呆了两三年。来东靖前几年在黄港,后来认识我媳妇就一起来这儿了。”   “在黄港什么地方,在那儿做什么?”   ……   时间、地点、证明人,有问必答,对答如流。等干警一一记录完,王峰指着他左腿道:“把裤子卷起来让我看看。”   顾国根似乎不太情愿,这也很正常,毕竟他有残疾,你偏偏要看他最不愿意被人看到的部位肯定不会高兴。这是在国内的,在国外人家会告你歧视。   裤子卷起来,看上去确实很怕人,确切地说应该是渗人。   好像是严重的静脉曲张,上面涂抹一层药,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药味,应该已经烂了。王峰下意识摸了下鼻子,示意他放下裤子,接着道:“把你残疾证拿给我看看。”   “您等一下,我去拿。”   他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一边在三轮摩托车里翻找,一边嘀咕道:“运管城管都查,不让拉客,证带身上,遇到时给他们看看,见我可怜,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没证,他们真会扣车……”   生活在社会底层本来就不容易,身体有残疾更不容易。   接过残疾证看了看,原来他左腿不仅患有静脉曲张。里面骨头也有问题,走都走不利索。怎么作案,怎么杀人?   尽管如此。王峰仍一脸严肃地问:“你这是第一代残疾证,怎么不去办第二代的?”   顾国根紧搂着拐杖,摇头苦笑道:“不是不想办,是不容易办。来回一趟不容易,坐火车要好几百。老家那边又不认识人,不知道该去找谁,不知道人家帮不帮忙。”   办了证就能享受到国家优惠政策,东靖经济这么发达,有残疾的市民想办个证都没那么容易。更不用说经济条件远不如江省的南河了。   王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看了一眼他的鞋,若无其事地问:“你老婆跟你一个地方的吗,听说你们有孩子?”   “一个县的,老家不在一个镇。”   顾国根从床上的一个鞋盒里翻出一张身份证和一张结婚证,咧着大嘴嘿嘿笑道:“她是二婚,以前那个男人坐牢了,我们一起凑和着过。孩子挺懂事,在老家上初中。成绩好,叫我叔,过几天我再支张床,让他放暑假过来玩。”   “你老婆没工作?”   “她没文化。年纪又大了,普通话都说不好,工作不好找。整天窝这儿看电视也不是回事。不然让她去打打小麻将。”   顾国根挠了挠后脑勺,又一脸不好意思地补充道:“警察同志。您也看到了,像我这样的能娶上媳妇不容易。她不嫌弃我就行了。喜欢打麻将就让她去打,只要运管和城管不扣车,我一天能赚个百儿八十,够她打好几天呢。”   有苦有甜,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人有残疾,两年前没去过海东,有家有口,一边开残疾车拉客一边帮公安民警当线人,王峰的疑心彻底被打消了,放下暂住证笑道:“顾国根,你倒是个好丈夫,好好过日子,开车注意安全,尤其带客的时候。”   “是是是,我开很慢的,有驾驶证。再说我是顶梁柱,不能出事。要赚钱养媳妇养孩子,要供孩子上学,等他将来出息了给我养老送终。”   “知道就好。”   王峰满意的点点头,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紧盯着他双眼问:“顾国根,4月21号上午你去过哪儿?带过几个客。”   “上个月的事真想不起来,不过没关系,哪天拉过几个客,去过哪里,收人家多少钱,我全记了。您等等,我去拿本子。”   他又一瘸一拐地去车上找来一个小本子,沾了沾口水,哗啦啦地翻看着,不无得意地笑道:“警察同志,其实我算半个联防队员,这本子就是张警官送的,看见什么事我就记下来,防止一忙搞忘。找到了,4月21号,早上加了25块钱油,看见一个小偷,在中山路公交车站掏一个姑娘包,二十来岁,不知道抓到没有。   送两个人去眼科医院,回来没带到客,又送一个老太太和她孙子去张河,这一趟挺远,中午没赶上回来吃饭,在外面买了两个饼。下午生意不好,就跑了两趟短途。下午生意好,遇到个老板,他急着去火车站,又拦不到出租车,给了50没要我找。”   去了就是去了,没撒谎。   王峰正准备问问他当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他居然合上本子,一脸严肃地说:“警察同志,我知道您为什么来找我,那天张河出事了,有人谋财害命。要是在这附近我会留意,会帮你们打听打听。那边太远,把人送到地方就回来了,没发现坏人。”   “你怎么知道有人谋财害命的?”   “问过,出事没几天张河的警察就找到车站,找我问情况。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能瞎说。”   他开残疾车整天在市里转悠,在两个案发现场出现很正常,既然“4.21案”专案组已经问过,那就没必要再问,拍了拍他胳膊道:“顾国根,耽误你休息了,要是想起来什么给张警官打电话。”   排查结果要第一时间向专案组指挥部汇报,十分钟后,顾国根再次被从可疑人员名单中划掉了。   查完一个又一个,他们这些参战干警一夜没睡好,12点前赶回家的韩大处长睡得很香。   早上一起床,就发现手机有十几个未接。   董副厅长、张祥和生姜肯定是准备打电话报平安的,国际长途那么贵,完全可以发邮件。韩均直接忽略,懒得一一回复,但谭雁冰的电话必须回。   他一边抚摸着怀里的张琳,一边哈欠连天地问:“谭专家,我韩均,什么情况,嫌犯是不是被排查出来了?”   “没有。”   谭雁冰一夜没睡,沙哑着嗓子汇报道:“东靖市局专案组没排查出特别可疑的人员,海东那边也没什么进展。我们看了一夜监控视频,发现一辆载客的三轮摩托车非常可疑,刚准备联系专案组,那边就已经排除掉了。”   “怎么排除的?”   “残疾人,拄拐杖才能走路,又不是海东及海东周边人员,案发前后去经过两个案发现场全是送客,另外他是一个派出所干警的线人,送得客人都有记录,没什么可疑。”   专案组现在想抓凶手想疯了,如果没绝对把握是不会轻易排除任何一个嫌疑人的。   韩均没放在心上,想了想之后提醒道:“谭雁冰,你们昨晚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凶手看上去应该不太像坏人,应该有一个正当职业伪装,所以看上去可疑的人反而不太可疑。不能知道却做不到,好好整理下思路,或者出去转转换换脑子,然后重新研判。”   他不在谭雁冰心里真没底,欲言又止地问:“处长,我们再研究研究,您……您什么时候过来。”   “现在才7点,算了,你们别再研究了,全去休息,睡两个半个小时,9点半左右我应该能到。”   天塌下来也不能耽误他跑步、吃饭、送“人生大赢家”去科大,回来时或许还会顺路逛逛菜场。等就等吧,反正困得不行,谭雁冰急忙道:“是,立即休息,9点半准时起床。”   张琳被吵醒了,睁开惺忪的双眼问:“老公,这么早跟谁打电话呢?”   韩均低头亲了一口,若无其事地笑道:“复查科的谭雁冰,说案子的事。另外生姜下飞机了,给我打电话我没回。”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专案组打个埋伏   韩处长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九点半左右到,并不意味着九点半一定会到。   谭雁冰等人睡了两个半小时,起来后又等了半个小时,处长大人仍不见踪影。想打电话问问,请被江主任和夏副主任狠批了一顿,差点要他为凌晨五点那个电话写检查。   “处长该来的时候肯定会来,不要你们催。从接手案子到现在才20个小时,排查仍在继续,你们急什么急?他把手机号码告诉你们,是对你们的信任,不是让你们有事没事催问他什么时候来,更不是让你们半夜三更打电话影响他休息的。”   居然敢在凌晨5点打电话,夏莫青非常生气,江慧如话音刚落,便指着窗外说:“处长就在对面律所,可能正在跟白主任、艾琳律师、施律师她们研究案子。我们的案子重要,涉案金额上亿美元的案子同样重要,余省长、康副省长、法制办严主任那么重视,能去打扰他吗?”   “小魔女”都没催过她师傅,更不会那么早打电话。   谭雁冰意识到闯下一个“大祸”,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说:“江主任,夏主任,我错了。等处长来了我向他检讨,向他道歉。”   “检讨道歉就不需要了,处长大人大量不会放在心上,但你们自己必须放在心上。”   江慧如平复了下心情,循循善诱地说:“可能你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想法,认为人命关天,认为这个案子很急。事实上确实很急很,不过不急在这一两天。东靖市局增派那么多警力巡逻。发动各社区搞治安联防,凶手再疯狂也不敢顶风作案。   我一个外行都能想到。处长一样能想到。让刑侦局和东靖市局先查,等他们把该查能查的查得差不多了,再根据他们的调查进行分析研判,这才是我们‘801’应该做的事。   去东山协助侦办了一起案子,就忘掉我们是做什么的了?我们是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不是现发命案侦查领导小组办公室。如果不管什么案子都上,那要刑侦局、刑侦支队、刑警大队、刑警中队做什么?”   生怕他们不明白,夏莫青关上门解释道:“破获这起命案对我们没什么,说夸张点就是锦上添花。对东靖市局就不一样了。隐瞒命案不报,如果再不打个翻身仗,怎么跟厅里交代?给他们两天时间,让他们先查,破了皆大欢喜,破不了我们再真正接手,给人家留个余地,人家才能配合我们即将开始的第二轮清查。”   接下来的清查部里会派人来全程观摩,可以说第二轮清查才是“801”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   至于东靖这起案子。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处长在,这样的现发案件破获率高达100%!只要凶手没潜逃,落网是早早晚晚的事。凶手要是早潜逃了,现在全面接手也不一定能够将其抓捕归案。   谭雁冰明白过来。连忙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太急,忘了我们主要工作是什么。”   “你们以后是要独当一面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要沉住气。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这几个月就是白培训了?”   ……   她俩考虑得太远太多。韩均根本没想这些,之所以没来只是不想破得太快。不想被别人看成怪胎。   不过有一点她们猜中了,东靖市局增派那么多警力巡逻,他同样认为凶手这几天不太可能顶风作案,所以能稍微缓缓,给东靖市局一点时间,看他们在齐兆友提供的新情况下能不能锁定凶手。   但一些准备工作是要做的,跟艾琳、白晓倩、施玲稚讨论完itc将于下个月初裁的“337”调查,在律所吃完午饭,才带着宝玉来到警务室二楼。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他大大咧咧坐到指挥中心最中间的位置上,点开笔记本电脑道:“开始吧,谁先来?”   让新人先发言是“801”的惯例,谭雁冰不假思索地指了指常乐坤。   眼前一切让常乐坤想起去年协助江城市局办的外国留学生被杀案,一时间竟失神了,在李思进提醒下才不无紧张地汇报道:“几起案件中,最后一起伤者甘小龙的手机最好,通过正规渠道在专营店买的,有发票有序列号,打开了定位。案发后第三天,专案组就安排技术人员追踪手机位置,经过十几天努力,终于在昨晚查到手机下落。”   太先进了,以前总感觉这个功能太鸡肋,没想到关键时刻能帮上大忙。   韩均下意识摸了下口袋,暗想回头让这帮小子研究研究去年刚买的这个手机,把那个什么定位打开,以后要是丢了能够通过同样方式找回来。   “看来专案组给我们打了埋伏,这么重要的情况到现在才通报。”   “处长,他们不算打埋伏。”   常乐坤点了点鼠标,调出一份材料:“手机不开无法锁定其位置,凶手作完案后就关机了,之后断断续续开过几次,每次时间很短,每次位置不一样,直到昨晚10点才正常开机。确定其位于sh后,专案组当即派抓捕组连夜出发,在sh市局刑侦总队协助下于今早8点12分找到持有人。”   “不是凶手?”   “不是。”   常乐坤指着刚调出来的照片介绍道:“持有人姓吴,专门捣腾二手手机,他是昨晚跟几个同行一起喝酒时以2800元从同行手里收的,正准备翻新一下,配个盒子和充电器,当新机出售。   办案人员顺藤摸瓜,于一小时前找到那个同行,发现第二个持有者也是从别人手里收的。‘803’立即调取交易地点的监控视频。正组织图侦专家协助分析,估计很快就能锁定到卖手机的那个人。”   居然跟“803”扯上关系。韩均感觉很好笑,低声问:“第二个持有者应该知道卖手机的那人长什么样。年龄大概多大吧?”   “知道,年轻男子,20多岁,圆脸,短发,左眉边有颗痣,听口音应该是徽省人。”   难道是凶手的儿子,或者是凶手的同伙?   韩均正猜错那人与凶手什么关系,常乐坤接着道:“据第二个持有者交代。卖手机那人穿一双白色运动鞋,样式跟凶手留下脚印的鞋相似,身高跟痕迹专家推测得差不多,专案组认为他很可能就是凶手。”   通过脚印推测身高太不靠谱,别说韩大处长知道凶手大概年龄,就算不知道也不会这么轻易认定其是嫌犯。   “断了的线又接上了,就算不是凶手,也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凶手,这是好事。还有吗?”   “李思进。”   “哦。”   在谭雁冰提醒下,李思进接过连忙道:“第二指挥部在刑侦局杨局督导下从昨晚一直排查到现在,统计了一份前科人员、在逃人员和失踪人员名单,东靖专案指挥部正组织交叉比对。工作量很大,最快要到后天才能有结果。   东靖昨晚排查出四百多名可疑人员,排除掉一百多名。两百多名正在查证。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在大排查中抓获一个涉嫌故意伤人的逃犯。破获两个盗窃团伙和一个卖-淫团伙,包括酒驾在内。共羁押60多人,起获一批赃物。”   韩大处长忍俊不禁地笑道:“搂草打兔子,每次排查总能抓到一些倒霉蛋,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就这些?”   “暂时就这些,我们通过凶手作案时所穿的鞋,通过甘小龙的手机到昨晚才正常开机,分析凶手年龄应该不会太大。”   思维发散得有些过,真当自己是福尔摩斯了,韩大处长紧盯着他双眼道:“说说理由。”   李思进调出一张照片,指着中间的液晶显示屏分析道:“这是一款很流行的运动鞋,县级以上城市都有专卖店。价格不便宜,零售价450元左右,学生买得比较多,30岁以上的人很少买;另外凶手对电子产品应该比较熟悉,不然绝不会作案后立即关机。”   听上去有几分道理,不过太武断了。   韩均摸了摸下巴,没再发表意见,抓起鼠标道:“回办公室继续跟进,继续分析,我看看这些尚未排除掉的嫌疑人资料,有什么事叫你们”   “是!”   没有,居然又没有!   东靖市局排查出的两百多个可疑人员中没凶手,韩均倍感意外,一不作二不休,立即调看第二专案指挥部统计的前科人员、在逃人员和失踪人员资料。   一份一份认真看,一直看到下午3点,同样一无所获。   专案指挥部手里有两起命案现场和一起抢劫伤人案现场周边监控视频,凶手可以避开三个四个摄像头,但避不开所有摄像头。   一交叉比对就能比对出来,怎可能不在可疑人员名单里,看完六百多张尚未查实身份的监控截图,韩大处长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东靖不是海滨市,外来人员管理极严,一个在东靖生活过一年以上的人不可能不办理暂住证。海东同样如此,不管凶手是什么地方人,只要在两个地方呆过,他就应该在名单中。   韩均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之后突然问:“夏主任,你们说凶手有没有可能在调查范围之内,但又被专案指挥部给排除掉了?”   “这么大案子,排除任何一个人都要仔细推敲的,我感觉这个可能性不大。而且我们办过那么多案子,专案组要么没查,只要查过基本上没出过错。” 第二百三十九章 忧心忡忡   专案指挥部设在市局刑侦支队,两百多名刑警和刑事技术民警在省厅刑侦局长韦乐山、市局刑侦副局长钱瑞督导和指挥下,已经奋战了四天。   手机这条线取得突破性进展,刑侦支队长率领的抓捕组正在“803”协助下蹲守。   尽管卖手机的那个年轻男子非常可疑,很可能就是凶手,但两位领导不敢有任何大意,而是借鉴“801”侦破命案的经验,在凶手没落网之前绝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线索。   二楼的排查组仍在组织各分局拉网式排查,由重案一大队和几个分局刑警大队干警组成的查证组仍在追查清单上尚未排除嫌疑的人员,追查李飞亚被杀案中三个讨债人员下落的工作仍然在继续。   最忙的当属视频分析组和研判组,来自省厅和几个市局的近百名图侦干警和协警通宵达旦看监控视频,每截到一张较为清晰的图都要与几百个可疑人员及第二专案指挥部提供的前科人员、在逃人员和失踪人员进行比对,工作量不是一点两点大。   研判组的老刑警和情报研判专家要分析研判各组反馈的信息,要组织临时抽调来的十几名内勤把材料整理上网,以便“801”能够在第一时间调阅。   只有防控组设在市局110指挥中心,常务副局长亲自坐镇,指挥交警支队、治安支队、内保支队和特巡警支队继续巡逻、设卡布控和组织治安巡防,确保万无一失。   韦乐山昨夜没睡好,刚在实在顶不住躺在椅子上打了个盹。睁开双眼已是下午三点多。   钱瑞不知道已经抽了多少根香烟,又点上一根忧心忡忡地说:“嫌疑人没出现。‘803’正组织干警协助我们走访询问。”   彭副省长亲自协调过,sh市局很帮忙。   韦乐山接过干警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把脸。喝了一口浓茶问:“抓捕组呢?”   种种迹像表明就这条线离凶手最近,钱瑞岂能轻易放弃,舔了舔了发干的嘴唇:“仍在蹲守。”   “韩均有没有消息?”   昨天搞得像回事,卢继东一介绍完大概案情就来,看现场看伤者,马不停蹄一刻都不耽误,回去之后居然没了动静,钱瑞真有些失望,摇头苦笑道:“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我又不好意思打电话去问。”   “放心吧,彭厅长亲自打过招呼,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再说海东那起是他们一直追查的积案,为搞清被害人身份想尽了办法,凶手既然落了马脚,他们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韦局,您说他们会不会像在东山一样,杀个回马枪在我们眼皮底下秘密调查?”   “不会的,东靖不是海滨。情况不一样。况且他跟朱副市长是多少年老朋友,在美国就认识,就算不给市局面子,也要给朱副市长面子。”   正说着。挂在会议室墙角上的液晶电视播放起整点新闻。   “今日中午,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公安厅党委书记、厅长彭向远带领厅治安管理局、交通管理局主要负责同志,在东靖市委常委、市委书记黄新安。政法委书记张云超和市公安局长陈校军陪同下,检查指导运动会安全保卫工作。对现场警卫、消防、安检、交通、治安等工作提出了明确要求,并看望慰问了一线执勤民警……”   即将在江城开幕的运动会。有几个比赛放在东靖,彭副省长一行深入安保一线,详细询问了解各项安保工作的准备落实情况很正常。   不过专案组指挥部所有成员心里都清楚,彭副省长检查运动会安保只是个幌子,其实是冲连环杀人案来的。   只是不想引起市民恐慌,才在市委领导和局长陪同下先去检查会场外围的安检排爆、各出入口执勤和道路安全畅通等情况。   “彭厅长强调,参与安保工作的相关警种、部门,特别是东靖市公安机关,一要针对当前严峻的反恐维稳形势,坚持底线思维,周密安排部署,进一步明确责任、细化分工,加强协作、无缝对接,全面落实各项安保维稳措施;   二是要健全完善几个场次活动的安保实施方案,尤其要加强薄弱环节,堵塞安防漏洞,做好应急处突各项准备,确保安保工作万无一失;三要坚持理性、平和、文明、规范执法,既要全力维护赛场安全,也要树立江省公安的良好形象,确保运动会安全顺利进行。”   看完新闻,韦乐山回头苦笑道:“钱局,准备一下吧,厅长估计等会儿就到。”   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命案隐瞒不报,让凶手再次作案,把一个民营企业家砸成了植物人,不是失职是渎职!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被吵得沸沸扬扬,肯定会影响到江省公安形象。   钱瑞暗叹一口气,指了指手边材料:“早准备好了,先汇报侦查工作进展,再要作深刻检讨。”   ……   与此同时,顾国根开着残疾车来到古槐街派出所斜对过的一个小巷子里。   掏出屏幕大、按键大、声音大的“老人机”打了个电话,等了大约四五分钟,片区民警张南辉穿着一身便服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   他飞快钻进车里,顺手带上门问:“老顾,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顾国根神神叨叨的探头看了看四周,愁眉苦脸地解释:“我听见你那边好像有人。张警官,您知道的,我这么大年纪,又拖家带口的,不能不小心点。要是被报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帮我养媳妇孩子?”   他不是那些有事没事编个假消息来骗点钱的线人,刚开始都不知道甚至不敢要线人费,提供的消息很准,从来没扑过空。   张南辉很庆幸当时无意中给了他张名片,递上根香烟道:“小心点好,小心无大错。发现什么了,是扒窃还是卖-淫?”   顾国根把香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点上美美吸了一口,不无得意地笑道:“不是扒窃也不是卖-淫,是聚赌。”   聚赌比卖-淫有搞头,现场赌资全部没收,没收完之后再罚款,罚款和缴获多返还部分才会多,张南辉有点小激动,禁不住追问道:“大不大,参赌人多不多,在不在我们辖区?”   顾国根可不会这么轻易告诉他,拧了下钥匙,发动引擎,扶着车把道:“张警官,我先带您去看下地方,边走边说。”   犯罪分子作案前要踩点,警察抓赌同样要踩下点,要搞清楚地形,要搞清楚有没有望风,到时候好部署。   张南辉不疑有他,一口答应道:“行,先去看看,看完送我回来。”   残疾车冒着一股黑烟开出小巷子,顾国根回头看了一眼,一五一十地解释道:“这个消息是在我媳妇经常打麻将的棋牌室听到的,一个穿得挺阔气的家伙,跟我一样开车去接媳妇,不过他开的是小轿车。他去早了,麻将剩一圈,就坐在边上等,一边等一边吹牛,说玩这么小有什么意思,他玩多大多大,上午赢了好几万。   我当时没在意,回去一问媳妇,才知道他不是吹牛,是真赌。然后一有时间我就留意他,昨天傍晚终于发现他在哪儿赌,全是开汽车去的,有人望风,不留意你根本找不到。”   “他们会不会换地方?”   “那就不知道了。”   “在哪儿?”   “一个包装厂里面,有铁门,有门卫,还养了一只大狼狗。”   在厂聚赌那就是大老板了,抓的就是大老板,张南辉兴奋不已,扶着车窗笑道:“老顾,到地方你盯着,我自己打车回来,人一到你就给我打电话,看参赌的人到了得差不多了再行动。”   “半天又做不成生意了。”   “拉三五趟客赚几个钱,聚赌这是第一次,现在不知道赌资有多少。如果能抓到现行,我保证你2000,如果赌资上万,参赌人数较多,我再给你争取。”   “行,我全听您的。”   顾国根笑了笑,不无好奇地问:“张警官,昨晚查暂住证您怎么没去,几个警察全不认识,好像不是所里的。”   张南辉不明所以,脱口而出道:“分局刑警大队的,你不是拉客去过张河吗,张河分局找过你,他们不放心再来看看。”   “当我是坏人?”   “身正不怕影子斜,跟你没关系你怕什么?再说又不是查你一个,昨晚是大排查,只要是外来人员全在调查范围之内。被劫的那个是大老板,虽然人没死,但不抓到凶手家属肯定不会答应。”   顾国根惊问道:“人没死?”   “跟死差不多,被打成了植物人,醒过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剩一口气,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想到他案发当天去过张河,张南辉又补充道:“老顾,你好好想想,那天送客过去有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人,要是想起来立即给我打电话。要是有这方面线索,顶你帮我抓十次赌。” 第二百四十章 狡猾的家伙   成为特聘教授之后,艾琳找到了前所未有成就感。   正牌j.d,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整个一现实版的“律政俏佳人”,没哪怕一点架子,非常礼貌、非常客气、非常随和,不照本宣科,喜欢跟学生互动,在教《国际法》的同时,甩开兼任翻译的助教纠正学生们语法上的错误,在江大备受追捧,她的课座无虚席,连其它专业的学生都跑过去旁听,跑过去一睹芳容。   与绝大数美国人一样,她热衷于参加各种各样活动。   社交圈一下子大了好几倍,跟来自全世界十几个国家的外教和几位法学院的中国教授成为朋友,一位老教授的儿子今天结婚,无意中说了一句客气话,她居然当真了。兴冲冲回来换上礼服,开着路虎过去赴宴。   走了也好,二人搞了一个很浪漫的烛光晚餐,甚至喝了两杯红酒。   张琳一边收拾餐桌一边笑道:“老公,我忘了提醒她要包个红包。”   “现在打电话或许来得及,不过她应该准备了小礼物。其实我不担心这些,我担心她会不会抢新娘风头。你想想,一个金发女郎本来就很吸引人眼球,又穿那么夸张,搞得像是去参加什么高端聚会,肯定备受瞩目。”   不能抢新娘风头这一点非常重要,小萍结婚时他们两口子不仅没当伴郎伴娘,而且非常低调。   想到那位教授家公子婚礼上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张琳扑哧一笑:“可怜的新娘,希望她不会因此而迁怒新郎。”   韩均把剩菜放进冰箱。端出水果笑道:“所以说不能跟美国人客气,尤其在吃饭这个问题上。你客气他不会客气,最后谁客气谁买单。”   吃了几块水果。二人像往常一样换上运动服,出去再跑一圈。   跑到人工湖边,张琳突然问道:“老公,下午回来时见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我能有什么心思?”   张琳拉了拉他胳膊哀求道:“别瞒我好不好,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应该共同面对,共同承担。”   韩均停住脚步,轻搂着她遥望着对面跳广场舞的大妈说:“东靖发生一起抢劫伤人案,事主遇袭重伤。成了植物人。看到他妻子照顾他的样子,想到他妻子为了唤醒他说得那些话,我非常感动,非常想抓到凶手,还他们一个公道。”   “那就去抓,你知道的,我支持你做想做的事。”   “我知道,关键东靖市公安局在我圈定的范围内,居然没排查出嫌犯。而他应该在这个范围内。我感觉很奇怪,很不对劲。”   张琳仰头鼓励道:“你是大神探,我对你有信心。并且你破过那么多起命案,抓到那么多杀人犯。对付一个抢劫伤人的坏蛋肯定不在话下。”   “他不仅仅作过这一起,如果推测没错,他至少杀过两个人。”   “啊!”   张琳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紧搂着他胳膊道:“老公,我们不跑了。我回去看书,你去植物园。连环杀手。太可怕了,必须抓到他。”   “问题去也帮不上忙,拉网式排查、交叉比对,东靖市局做了所能做的一切,那混蛋像凭空消失了。”   “或许他们遗漏掉什么。”   “四起案子三起发生在他们辖区,他们比谁都急,这种可能性极小。”   “我做实验还经常出差错呢,只要是人总会有失误,要不像清查积案一样让王思强带人去再查查。”   没必要再搞一次大排查,但可以看看那些被排除掉嫌疑的人员资料,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韩大处长从善如流,把心上人送回家,穿着一身运动服直接跑到警务室二楼。   “处长,张琳呢?”   夏莫青今晚值班,很直接地认为他们是跑步跑到这儿顺便上来看看的。韩大处长若无其事地解释了一下,直接走进指挥中心,示意值班员让开,坐到电脑前调出原始材料,一份一份的查看。   他肯定发现了什么,不然绝不会这么晚来。夏莫青帮他煮起一杯咖啡,并示意沙志会去叫谭雁冰等人。   排查过的人很多,确定年龄范围之后就没多少了,看了大约45分钟,一张老实巴交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找到你了,东靖市局果然有遗漏。   韩均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指着显示器不动声色地问:“谭雁冰、李忠臣,这个顾国根怎么回事?两个案发现场周边都能看见他身影,怎么可能不具作案嫌疑?”   谭雁冰接过鼠标,调出一份材料,苦笑解释道:“他是残疾人,离开拐杖站都站不稳,左脚不能吃力,不可能留下那几个脚印。另外他是以载客谋生的,天天在市里跑,出现在几个现场周边能解释得过去。”   看着照片上那个老实巴交的家伙,韩大处长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谭雁冰不明所以,接着道:“他没去过海东,甚至不是我省人,另外穿的鞋也对不上。”   真是一个狡猾的家伙,同时出现在两个现场周边居然能骗过所有人。韩大处长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问:“检查过他腿,百发百中确认他左腿残疾?”   “排查人员看过,确实残疾,而且有残疾证。”   韩大处长彻底服了,敲了敲桌子道:“我要看看他残疾证,有没有拍照?”   “有,身份证、暂住证、驾驶证、残疾证全有。”   残疾证是用笔填写的,看上去很旧,韩大处长仔仔细细看了一下,侧身问:“夏主任,网上可以查询真伪吗?”   夏莫青摇头道:“只有第二代可以查,第一代查不了。想知道真伪只有联系发证的民政部门。”   “现在太晚了,民政局肯定下了班。但可以先关联下他的背景。”   “好的。”   干这个夏莫青是专家中的专家,并且拥有很高权限。噼里啪啦敲击了一会电脑,突然微皱起眉头。   然后重新开始,一连关联了十几分钟,百思不得其解地说:“处长,这个人很奇怪。材料上说他在外流浪二十多年,什么都干过,直到前年才结婚,才安顿下来。可他只有一次从南河老家坐火车去东靖的记录,并且是在办理身份证不久。之前一片空白。”   谭雁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喃喃自语地说:“材料显示他大多时间在江省,另外在sh呆过一段时间。现在对流浪人员管得松,以前管得严。那么多年不可能一次没进过派出所,正常情况下应该进去过无数次,甚至被收容被遣回原籍过。”   韩均摸了摸下巴,冷笑道:“身份证是真的,不过是不是真的顾国根就难说了。”   李忠臣分析视频时重点怀疑过他,昨夜刚准备给专案指挥部打电话请他们好好查查这个人。排除其作案嫌疑的资料就到了。   他记得很清楚,不禁脱口而出道:“不怎么会说南河话的南河人,这个顾国根的身份肯定有问题!”   “身份有问题,腿不一定有问题。这个家伙够神秘的。”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谭雁冰蓦地起身道:“处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韩均笑问道:“怎么做?”   谭雁冰回头看了看几位同事,咬牙切齿地说:“我们接下来分成三组。一组去南河,搞清楚他到底是谁。腿有没有残疾,身份证到底是怎么办的;一组去东靖,利用一切手段盯死他,确保他不会再作案的同时收集证据;再派一组人去海东,查查三年前到底有没有人见过他。”   东靖和海东完全可以让专案指挥部和第二指挥部去查,考虑到现在无法确认他是不是凶手,夏莫青认为这么安排比较合适,低声道:“如果是他干的,他为什么不跑。难道一直认为甘小龙死了,或者知道甘小龙已经成了植物人,不可能指认他。处长,我感觉小谭这个方案不错。毕竟只是可疑,并不能确认。要是真残疾,真不是他干的,我们自己查不至于闹出笑话。”   不等韩均开口,李忠臣便摇头苦笑道:“夏主任,他很可能知道甘小龙成了植物人,他根本不担心会被伤者指认。”   韩均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保密工作做那么好,他怎可能知道?”   “他是靖西分局一个民警的线人,前几天还发动他留意可疑人员呢。另外因为甘小龙案先后找过他两次,他肯定会打听,而且很容易打听到。”   “有这样的事?”   “有,正是基于他没跑,又是线人,看上去老实巴交又残疾,分局专案组、市局专案指挥部和我才一而再再而三排除其嫌疑。”   谭雁冰很想抓到这个差点从他手心里漏洞的家伙,急切地说:“处长,其它几条线虽然在继续查,但东靖市局现在肯定把希望放在sh那个卖手机的嫌疑人身上。如果我们通报,他们很可能会直接传讯顾国根,而顾国根又那么狡猾,就算确认他身份有问题,确认他腿没问题或没那么大问题,也很难突破其心理防线。”   齐兆友今晚也没回去,听完大概情况沉吟道:“到底采取什么行动,是我们采取还是东靖市局采取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调看第一起命案的监控视频。”   韩均反应过来,啪一声拍了下桌子道:“老齐说得对,他是开残疾车拉客的,有可能接送过那三个去壮壮饲料公司讨债的人,并且有可能在厂门口等过,不然不会认识被害人李飞亚。”   “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巧合,如果他在三个案发现场周边都出现过,那不是他干的,或跟他没关系就见鬼了!”   “立即调看视频,案发前几天的。另外笔录上不是有联系电话吗,打电话问问饲料公司门卫,三个讨债人员坐什么车去的,门卫肯定有印象。”   “是!”   有明确目标视频分析很快,只要找车不要找人,况且可以打电话问。   五分钟后,壮壮饲料公司门卫和两个工人证实送三个“讨债鬼”去的是一辆三轮摩托车;十分钟后,常乐坤截到出现在监控视频中的半辆车,停得比较远,只拍到一半,但有这一半已经足够了。   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众人激动不已,指挥中心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   该做决定了!   韩均权衡了一番,慢悠悠地说:“各位,我们现在知道嫌犯非常狡猾,心理素质非常好,几个案发现场除了脚印之外没留下什么痕迹,如果找不到那双鞋和凶器,很难把他送上法庭。想办成铁案,不能打草惊蛇。   同时我们可以大胆推测,除了海东那起之外他可能有其它我们没掌握到的犯罪行为,顾国根这个非常可疑的身份及两年前的婚姻,很可能是其漂泊身份的一种方式。所以他不会轻易跑,因为跑了之后想再搞一个合法身份将非常难。   至于为什么在拥有新身份后仍疯狂作案,可能与其婚姻有关。以前是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是一家人,老婆不上班,又要供继子上学,负担比较重,或许还规划了一个美好未来,干几票搞点钱买房或做个什么生意,真正的安家立业。”   夏莫青轻叹道:“不管多坏的人都有温情的一面,确实有这种可能。”   “这些只是推测,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很多,谭雁冰刚才说了三点,我再补充一点,立即组织人手核查全省过去10年发生的大案要案材料,包括那些已经结案的。省厅刑侦局大案要案处应该有这方面资料,看能不能搞清他两年前都干过什么。”   “二科全部上,我现在就给江主任和王科长打电话。”   “嗯。”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继续道:“南河那边我们派人去,东靖和海东也由我们查,但人员全部使用他们的,一是人手不够,二来要考虑到他们的感受。我请韦局和杨局去协调,问题应该不是很大。谭雁冰,案子依然由你负责,谁负责哪条线你看着安排,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是!” 第二百四十一章 张网以待   高档手机绝对是最好脱手的赃物,东靖市局刑侦副局长钱瑞曾见过下午失窃,第二天一早出现在gz的案例。   顺着手机查难度非常大,但却是眼前最靠谱的线索。   然而事与愿违,费尽千辛万苦,在“803”协助下终于逮到卖手机的人,审讯后发现他并非凶手。韦局刚才在陪彭副省长,不知道这个情况,钱瑞迟疑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汇报。   上楼时接到韩大处长电话,韦乐山终于松下口气,和颜悦色地问道:“钱局,是不是sh那边没什么进展?”   “不是没进展,是进展不大。”   “801”的人正在来东靖路上,嫌犯没跑,就在眼皮底下,并且一时半会不太可能再作案,韦乐山一点不着急,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笑道:“什么意思,说具体点。”   钱瑞敬上根香烟,一脸苦笑着说:“一小时前,抓捕组根据辖区派出所提供的情况,在‘803’协助下顺利抓捕到那个卖手机的人,并就地突审。结果发现手机是他在我市开废品收购站的姐夫送给他的,他不务正业,不好好上班,整天泡在网吧,没钱花了,就把手机卖给收二手机的。   一接到电话我立即派人去查证,发现他没撒谎,而这个手机又是他姐夫从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手里低价收的。捡垃圾的人都去熟悉的废品收购站,查证组顺藤摸瓜,十五分钟前在张河区的一个工地边找到老太太。   老太太是她在一个垃圾桶里翻到的。70多岁,记性不太好。一天不知道要推着三轮车走多少路,翻多少垃圾堆垃圾桶。又过去半个多月,想到现在都没想起是在哪条路的哪个垃圾桶翻到的。只能确定是在张河区,因为她不会走太远。”   “线索又断了?”   “空欢喜一场,至少在她想起来之前,这条线没法再往下查。”   韦乐山猛吸了一口烟,似笑非笑地说:“这是顺着线索查的,不是误判,不丢人。再说东边不亮西边亮,这条线索断了。那条线索能接起来,嫌犯肯定跑不掉。”   钱瑞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韦局,‘801’有眉目了。”   韦乐山微微点了下头,不无感慨地叹道:“有时候很多事你不得不服,嫌犯就在排查名单里,先后查过两次,两次都被排除了。他们分析研判,发现很多疑点。忠旺同志根据他们提供的情况,立即组织警力走访询问,二十分钟不到,就取得突破性进展。”   “谁。叫什么?”   韦乐山掏出手机翻出嫌犯照片,咬牙切齿地说:“在东靖叫顾国根,身份证上叫顾国根。在海东不是。在海东叫江明水,腿不瘸。只是患有静脉曲张。在海东汽车站附近一家货场干过大半年搬运工,如果不出意外。江明水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难怪交叉比对没比对出来,原来换了名字。   钱瑞起身准备喊人,韦乐山一把拉住:“别急,我们现在不仅要抓到凶手,而且要拿到证据。你想想,一个只能在货场打零工,不敢去找正儿八经工作,不敢去办暂住证一直黑着的人,竟然能给自己换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装瘸子,装那么像。跟我们干警套近乎,甚至给干警当线人。买一双年轻人穿的运动鞋去作案,干扰我们视线。把手机故意扔垃圾桶给人捡,误导我们侦查。这一件件一桩桩,听起来像是电影,骗过几乎所有人,可见他有多狡猾。”   “韦局,您是说不能打草惊蛇?”   “韩均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他把该考虑的全考虑到了,他那些部下马上就到,到了之后交给他们。熬这么多天,没必要再熬,回去好好睡一觉,等他们的好消息。”   这么大案子,交给他那些部下钱瑞真不放心,欲言又止地问:“韩处长来不来?”   韦乐山哈哈大笑道:“他来也是睡大觉,钱局,这方面我们真该向他学习,要学会放手,要相信年轻人。说起来等会担任副指挥长的几个小伙子,不仅是他部下更是你部下,档案关系全在你们市局或下面的分局县局。”   这不是丢不丢人的问题,是会不会出事的问题,钱瑞忧心忡忡地问:“韦局,他们真没问题?”   “他们参与侦办和组织侦办过的命案不比你我少,有什么问题?上楼前我跟陈局沟通过了,他没意见,给年轻人一个机会,让他们锻炼锻炼。”   “801”的风格第一轮积案清查时就领教过,他们一接手就真没你什么事。   钱瑞沉思了片刻,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既然陈局没意见,我坚决执行。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等那几个臭小子培训完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管他们了。”   这批人全宝贝,厅里为了培养他们,真下了血本。   眼前这位显然不知道厅里的良苦用心,韦乐山暗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借调到‘801’培训是为了让你们更好使用的,不是让你们管的。你们要是嫌他们将来不好管不想要,有的是人要。第一轮清查刚结束,江城市局打了一份报告,说什么一个分局安排两个,市局刑侦局安排四个,狮子大开口,彭厅长直接把报告扔进了废纸篓。”   培训经费全厅里出的,又是去美国交流,又是请专家授课,又韩均那位不是刑侦专家的刑侦专家带,并且搞出了成绩,出省露过脸,在部领导那儿都挂了号,可见那些人才有多宝贵。   江城市局显然想占便宜、想摘桃子,而且他们一直很“霸道”,又近水楼台先得月,占尽优势。   钱瑞意识到市局对这件事太不重视了,要不是韦乐山提醒,那几个人真可能“有去无回”,急忙道:“韦局,我就是开个玩笑,我们东靖公安系统一万多干警,怎可能容不下几个人?我们的人我们要,兄弟市局不要的我们一样要,有多少要多少。”   “想得美!”   这批人将来怎么安排不是什么秘密,韦乐山直言不讳地笑道:“这批一共38个,‘801’留15个,我们刑侦局留3个。黄港市局一个没考上要调剂一两个过去,你们的人能回来一半就不错了,还有多少要多少。”   正说着,谭雁冰、李思进和秦超龙到了。三人向两位领导立正敬礼,旋即介绍起总体部署。   “去南河的同志正在路上,天亮前能应该能赶到,为保证他们有足够睡眠,行动科安排干警给他们开车;第二专案指挥部效率非常高,提供的情况非常有价值,根据几个知情人回忆的嫌犯在海东时说话的口音,基本上可以确定其老家在张淮市,我们王科长正组织初查科干警在刑侦局一处协助下核查全张淮10年内发生过的大案要案。”   钱瑞禁不住问道:“我们这边呢?”   谭雁冰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简明扼要地介绍道:“我们出发时,陈副厅长亲自与移动公司领导协调,相关手续全办好了,东靖分公司肯定接到了省公司通知,现在就可以派人过去监听嫌犯手机。   为收集到足够证据,为确保嫌犯在我们的视线之内,除了监听其手机之外,要在其房间里装监听器,要在其车上装追踪器,并安排一组他应该没见过的干警监视。所以等会儿要对他租住的那个区再进行一次排查,掩护技术人员安装监听和追踪器材。”   人员有的是,设备同样有,相关手续人家都办好了,钱瑞没任何异议,而是追问道:“然后呢?”   “先观察三天,一边等南河和张淮那边的结果,一边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同伙。收集到足够证据立即抓捕,要是三天内收集不到就敲山震虎,通过他比较熟悉的干警放消息,逼他自投罗网。”   韦乐山饶有兴趣地问:“小谭,他要是不敢铤而走险,选择潜逃呢?”   谭雁冰胸有成竹地笑道:“二位领导,我们分析过,他有现在这个身份不容易,很可能是通过他妻子利用户籍管理漏洞办理的身份证,想再办一个很难。他非常狡猾,肯定知道潜逃是死路一条,会想方设法跟我们周旋,只要饵下得好,他肯定会上钩的。”   他们确实把能考虑到的全考虑到了,钱瑞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拍了拍他胳膊道:“小谭,小李,小秦,我让武东升同志全力配合,这个指挥部从现在开始交给你们,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是!”   韦乐山和钱瑞召集各小组长开了会,正式向三个年轻干警移交指挥权。   刑侦支队副支队听曾经的县局刑警中队长指挥,武东升不是头一次,很配合地问道:“指挥长,监视人员和技术人员已经出发了,掩护技术人员行动的排查干警半小时后开始行动,另外几个组怎么安排?”   谭雁冰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指着李思进笑道:“武支队,从现在开始我们三班倒,李思进值第一个班。”   差点忘了“801”的人不干耗的,武东升正准备开口,李思进就很不好意思地说道:“监视组到位后,防控组可以撤销。查证组现在就可以撤销,研判组留三分之一人。视频分析组不能撤销,甘小龙案中他在视频出现过,以拍到他的位置为原点,搞清楚案发当日其活动轨迹,看能不能找到其丢弃手机或凶器的证据。” 第二百四十二章 身份查明   熬了一夜,几个科室人员大多在宿舍休息。韩均逛完早市来到“801”时,就江慧如、沙志会和常乐坤在值班。   指挥中心虽小,信息技术很先进。   中间的液晶显示屏已接入东靖市交通指挥中心传来的视频图像,左侧和右侧的显示屏则分别显示东靖市局专案指挥部一举一动及监视组的监视视频。   残疾车停在长途汽车站对面的报亭边,嫌疑人似乎无心拉客,坐在车上跟兼卖香烟和茶叶蛋的报摊老板抽烟聊天。   江慧如打了个招呼,摸着鼠标介绍道:“这四辆出租车,一辆面包车和两辆摩托车上全是监视组人员,左边路口有一辆桑塔纳和一辆小货车待命,另外有四名干警扮成旅客,随时可从车站里出来上他车就近监视。”   既然盯上肯定跑不掉,韩均一点不担心他会潜逃,若无其事地问:“南河那边有没有消息?”   “有。”   常乐坤迅速调出一份材料,看着最左侧的显示屏汇报道:“跟您推测的一样,身份证是真的,但不是本人。这个才是顾国根,今年41岁,真正的残疾人,智障,十几年前走失,前年被在外打工的一个本地人碰上,通知家属把其带回老家,跟嫌犯妻子吴月芳同村,并且是亲戚关系。   由于派出所离这个村比较远,顾国根又走失那么多年,连很多本地人都不认识,户籍民警更不认识。嫌犯在吴月芳帮助下装成傻子,一句话没说。户籍民警也没怎么问,就这么让他钻了空子。办理到一张身份证。”   韩均感觉很是意外,禁不住笑问道:“这么容易?”   江慧如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解释道:“处长,农村户籍管理本来就没那么严,去的是个‘傻子’,有亲戚证明,又有户口簿,在我们看来很难以想象的一件事就这么容易,所以我感觉吴月芳应该知道他有前科,但不一定知道他杀过人。”   “这个吴月芳不简单啊。小常,她前夫因为什么被抓的?”   “窝赃、销赃。窝藏包庇和故意伤人,数罪并罚判了十六年,已服刑五年。另外这个吴月芳曾因组织卖-淫被处理过,在老家就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欠亲戚和邻居很多钱,跟假顾国根结婚后依然不上班,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麻将。”   韩均沉吟道:“是她在利用嫌犯,是急于洗白身份的嫌犯在利用她,还是互相利用?也许他们真有感情。爱情力量是伟大的,为了对方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敢做。”   “她肯定没嫌犯那么狡猾,到底属于哪种情况。抓捕后一审就知道了。”   “这倒是。”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残疾证的真伪查出来没有?”   “当地民政部门去年刚给真顾国根办理过二代残疾证,不是左腿残疾而是智障。可以确定嫌犯持有的一代残疾证是伪造的。另外我们咨询过大夫,静脉曲张看上去很怕人。事实上没那么可怕,就算没认真治疗严重到局部坏疽或溃疡。站立、行走基本上是没问题的,只是肢体会有疼痛或压痛感。”   昨晚已确认嫌犯三前在海东呆过,并且不瘸,韩大处长没感觉有多么意外,接着问:“二科有没有消息?”   常乐坤又调出一份材料,忧心忡忡地说:“二科核查了一夜,同时联系张淮市局,请他们一起核查,没发现有符合嫌犯特征的在逃人员、涉案人员或失踪人员,连前科人员都没有。王科长把核查范围由10年扩大至20年,同样一无所获。”   “这就怪了,海东那起无名女尸案发生前他就隐姓埋名,不可能没前科。”   “王科长也是这么认为的,正和齐科长一起在刑侦局复核,防止昨夜查得匆忙,有什么遗漏。”   说话间,嫌犯有动静了,没带客开着空车离开长途汽车站。   右侧第三个液晶显示屏出现一幅电子地图,代表追踪器的亮点开始移动,监视者组的实时监控视频开始晃动,装摄像头的出租车不紧不慢跟在其车后。   江慧如看了一小会儿,低声解释道:“前面也是我们的车,他们分成四个小组交替跟踪,确保嫌犯不会起疑心。另外车上不仅装有追踪器,同时装了监听器,监听人员乘坐面包车,跟他保持一公里距离。”   “从昨晚到现在有没有监听到什么?”   在主任的示意下,常乐坤调出一份实时更新的监听记录:“一共打过三个电话,第一个是打给辖区派出所干警的,问他提供线索端掉的那个赌窝抄到多少赌资,他能拿到多少线人费,通话时长3分27秒,没提及甘小龙案;   第二个电话是打给江城一个熟人的,简单问候,同样没提及案子。李忠臣已过去了解那个熟人的情况,没发现什么可疑;第三个电话是打给房东家一个亲戚的,那人是医生,在市二院上班,没打听甘小龙情况,只请人家帮忙,介绍个好医生帮他看看腿。”   “醉翁之意不在酒,越来越有意思了。”   常乐坤抬头看了一眼电子地图,不禁笑道:“这应该是去市二院方向,东靖市局的人没撤,就等他自投罗网。”   韩均不认为冒牌顾国根今天会铤而走险,轻描淡写地问:“伤者有没有转院?”   “没有,仍在原来病房。”   这边只是观摩,指挥有谭雁冰负责,知道了想知道的一切,正准备起身去对面律所,彭副省长电话打来了。   “小韩,两天就锁定到嫌疑人,干得漂亮,所以说有你在我就放心。等收集到足够证据。把凶手抓捕归案,我亲自去给你们庆功。听李主任说上次那个聚会搞得不错。再搞一次,让我也尝尝你韩厨的手艺。”   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作恶多端的连环杀手不仅插翅难飞,连一举一动都在公安机关掌握下,彭向远心情非常愉快。   厨艺得到认同,韩大处长同样很高兴,握着手机笑道:“厅长,我家材料全的,您想尝什么时候都可以,用不着等嫌犯落网。”   “我现在就想去,可惜没时间啊。”   彭向远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话锋一转:“小韩,运动会即将开幕,作为厅里最有战斗力的拳头单位,‘801’最好承担点安保任务。比如安排三分之一同志备勤,比如派行动科去开幕式会场待命,他们训练有素,装备又好,能够协助江城市局处理有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   “市局好像打电话说过一次,就算您不下命令。行动科同样会去。”   “他们动作倒挺快,既然你们已经说好了,那当我没提。不过警务指挥车你们这段时间就不要用了,借给市局。停在会场外面,作为移动指挥部。”   运动会是今年最大的事,厅里和江城市局为此准备了几个用。搞了好多次演练。一辆车而已,韩大处长当然不会反对。一口答应道:“没问题,反正第二轮清查要过一段时间才开始。”   运动会重要。第二轮清查同样重要。   彭向远半开玩笑地说:“小韩,第一轮清查你们开了个好头,第二轮清查可不能搞砸。部里派人观摩,要是搞砸了,你脸上不好看,我脸上也无光啊。”   “那您得给几个市局打个招呼,让他们消停消停,别跟我们抢生意,别把肉吃了,汤喝了,把最难啃的骨头留给我们。”   市县两级公安局憋着劲儿破积案的事彭向远有所耳闻,他很高兴看到这种“你追我赶”的局面,顿时笑道:“他们这么干是有些不地道,但我不能打击基层同志的积极性。再说‘801’是做什么的,就是啃硬骨头的嘛。还是那句话,有你在我放心。”   挂断江省公安老大的电话,王思强和齐兆友火急火燎地回来了,一进指挥中心就掏出一份材料,指夹在材料里的照片兴奋不已地问:“处长,您感觉这人跟嫌犯像不像?”   照片上是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人,韩均摇头道:“不太像。”   “这是14年前拍的,乍一看确实不像。不过样子可以变,有些特征变不了,左耳垂边同样有颗痣,右额同样有块小伤疤,如果不出意外,嫌犯应该就是这个叫唐守祥的死人。”   “死人?”   “嗯。”   齐兆友托着材料不无激动地介绍道:“唐守祥,1974年生,张淮市吉墩县瓦桥乡人,初中文化,17岁入伍参军,为转志愿兵,在部队超期服役一年,21岁退伍。参军第三年,在家人介绍下与18岁的同村姑娘钱小蓉相恋,过年回去探亲时在亲朋好友见证下举行了订婚仪式,确定转成志愿兵后举办婚礼。   然而事与愿违,婚期渐渐临近,他却没能留在部队,同时一名姓徐的年轻男教师闯进了钱小蓉的世界。随着两人关系越走越近,钱小蓉的感情天平倾斜了,对唐守祥的热情大不如从前,试图通过冷淡唐守祥,达到退婚目的。”   韩大处长是在农村长大的,岂能不知道当兵农村年轻人的一条出路。   当时户口很重要,转成志愿兵也就是现在的士官可以转户口。在部队干满一定年限,老婆孩子可以跟着转户口,可以随军。回来是转业不是复员,地方政府会安排工作,可以说转志愿兵也是一种鲤鱼跳龙门。   唐守祥运气不好没转上,未婚妻为了更好的生活移情别恋。   他暗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问:“然后呢?”   “唐守祥慢慢察觉到了钱小蓉的改变,得知真相后,恼羞成怒。1995年12月7日上午,来到钱小蓉家,借陪小蓉到河边干农活之机,提出年后外出打工,要跟小蓉在春节期间结婚,遭到拒绝后,两人发生了激烈争吵。   争执中,唐守祥从钱小蓉肩上抢过扁担,狠狠地向对方砸去……钱小蓉头部多处粉碎性骨折,当场死亡,然后畏罪潜逃。案情不复杂,吉墩县公安局案发当天就搞清楚基本情况,立即发通缉令,立即组织干警追捕。   找到其服役过的老部队,找过其所有战友,但没查到其下落。他在部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侦察兵,退役前担任侦察班长,军事素质过硬,头脑灵活,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追捕工作陷入僵局。”   原来是“甩不掉”的同行,难怪这么狡猾呢。   韩大处长想了想,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那他是怎么‘死’的?   齐兆友翻出另一张照片,一脸苦笑着解释道:“第二年7月,吉墩县发洪水,群众在河里打捞出一具无名尸体,经勘验属自杀身亡,于是公开进行身份调查。当时围观的群众纷纷称这具尸体很像一年前逃逸的杀人凶手唐守祥。   县公安局立即把唐守祥的母亲、姐姐和被害人父母带到现场辨认,错误地将腐尸当成唐守祥。因为尸体重度腐烂,辨认工作难度很大。唐守祥所在村的几名村干部也认定尸体就是唐守祥。就这样,唐守祥的家人将尸体进行了处理,吉墩县公安局也停止了对唐守祥的追捕。”   这家伙运气不是一点两点好,先稀里糊涂变成“死人”,案子结了,没被继续通缉。然后又遇到吴月芳,摇身一变为“顾国根”,要是没继续作案,真会让他逍遥法外。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王思强补充道:“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第一时间联系吉墩县公安局,请他们安排技术民警立即采集其父母的dna检材,采集到之后迅速送往东靖市局技术中心进行比对。”   “吉墩县一起,海东一起,东靖三起,这案子并得,东靖市局接下来有得忙啦。”   尽管做这样或那样的准备,制定了好几套预案,但不采取强制措施,总让嫌犯在外面乱转,江慧如始终不放心,禁不住问:“处长,dna比对上之后,是不是立即抓捕?”   韩均毫不犹豫地摇头道:“吉墩县那起他赖不掉,但另外四起呢?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审讯上,想办成铁案,想给所有被害人和被害人亲属一个交代,必须耐心跟他周旋,直到有足够证据或足够把握能一举突破其心理防线才能抓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谭雁冰的行动   指挥部通知嫌犯直奔医院而来,蹲守近二十天的干警们非常兴奋,立即把伤者转移至高干病房,同时安排人扮成伤者及伤者家属,里里外外全埋伏好,就等他自投罗网。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无不证明“801”的推测非常精准。   “顾国根”压根没来外科楼,他在医院外找了个不收费、不影响交通也不太会被交警注意的地方停好车,生怕被人偷,翻出一把链子锁,把后轮锁上,然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大厅排队挂号。   他偶尔探头看看前面有多少人,什么时候才轮到他。再翻翻系在腰前的钱包,数数带了多少钱,带着几分痛苦几个焦急,没东张西望,更没打听什么,表现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跟普通病人别无二致。   挂到号、缴完费,拿到一张医疗卡和一份病历,又一瘸一拐地走到公示台前,看医院平面图,看各科室所在的位置,再艰难地走上扶梯,赶到二楼的普外科。交上挂号收费单和病历,坐在外面等护士喊,依然没有东张西望,甚至无精打采的打起瞌睡。   亲戚介绍过来的,知道他没什么钱,大夫很客气很照顾。看了看腿,没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检查单,建议做手术,帮他估算了下大概费用。   “顾国根”愁眉苦脸介绍了下他自己的情况,家庭压力大,一天不能歇,表示做手术当然好,但不能现在做。大夫也不强求,开了点便宜药。让他回去买条紧点的裤子,好压迫住血管。   千恩万谢走出外科4室。引来一道道同情的目光。   确认其没去外科楼,没到处乱转。谭雁冰突然笑道:“超龙,这老家伙比我们想象中更狡猾,他不是去打听消息的,是去看医院有没有警察的,同时观察下有没有人跟踪,有没有被怀疑上。”   “他干过侦察兵,这些年又一直在逃亡,警惕性非常高,眼毒着的。监视组会不会暴露?”   监视组人员是武东升亲自挑选的,对此非常有信心,摇头笑道:“他是老手,盯他的干警同样是老手。准备又这么充分,没那么容易暴露身份。”   谭雁冰同样很放心,一边示意李思进下行动命令,一边淡淡地说:“侦察兵不是侦查员,他擅长的是侦察地形、野外求生、各种武器使用和格斗之类的,潜逃时能发挥点作用。研究人、玩心眼,他差远了。”   “可他还是把我们全骗过了。”   “那是他之前有准备,搞了一个又一个障眼法。现在障眼法被拆穿了,他玩不出什么花样。只能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他话音刚落,秦超龙放下电话道:“命令下达,行动开始。所有人员已到位。”   “好戏开场了,如果小魔女在。她肯定会要一包爆米花。”   江省刑警“代言人” 邰超喜欢有意无意模仿韩大处长,谭雁冰没“超哥”那么喜欢出风头。虽然同样在模仿。但模仿的是阴人手段,好不容易当一次指挥长,好不容易组织侦破这种大案要案,他要像猫玩老鼠一样把“顾国根”玩残、玩死、玩崩溃,玩得他把马脚一点点露出来。   在他的导演下,“顾国根”刚打开锁,就遇到一个送上门的生意。   “师傅,去不去火车站?”   不顺路,“顾国根”真不想去,可想到一个上午没拉客不太好,上下打量一下,拉开车门道:“只能送到东广场公交站牌那儿,不能再往前走,那边有交警,管得严。”   背着大包的男人又问道:“多少钱?”   “二十,不收你多,从这打的过去起码要三十。”   女人像是刚出院的,摇了摇男人胳膊,皱着眉头催促道:“二十就二十,我不能坐汽车,闻不了那味儿。”   “好吧,麻烦你了。”   他们很爽快,上车就给钱。   在东靖呆了两三年,“顾国根”对市区路况非常熟悉,打着引擎轻车熟路地往火车站开去。刚开出不到一公里,他不能再往前开了,急忙道:“老板,不好意思,前面有运管查车,我们要绕。”   几个运管在前面招手,他顾不上什么交通规则,忙不迭调头,没想到运管早布下口袋阵,前面有人拦,后面有人堵,甚至有一个交警配合,根本跑不掉。   “警察同志,运管同志,我是残疾人,我……我……我是去医院看病的,看这两位急着去火车站,女同志又不能坐汽车,好心捎他们一下,没要钱。我给您看病历,看我刚买的药。”   拦的就是你,装可怜没用。   交警上前敬了个礼,顺手拔下钥匙,一脸严肃地说:“请出示驾驶证行驶证。”   “有有有,驾驶证行驶证保险全有。”   交警验看完证件,确认是真的,一边开始填罚单一边面无表情地说:“你刚才违反禁令标志调头,我们拍到了,罚款两百,这是罚单,自己去邮政储蓄或工商银行交。”   说罚就罚,没任何商量余地,“顾国根”傻眼了,接过罚单和证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然而这才是刚刚开始,交警处理完运管上,一个小年轻出示了下证件,一边招呼两个客人下车,一边说道:“我是运管处稽查一大队执法人员,请出示你的道路运输经营许可证。”   在东靖这个地方,出租车有营运证,货车有营运证,唯独三轮摩托车没有,根本不办,不让跑,“顾国根”被问得哭笑不得,急忙掏出残疾证哀求道:“同志,我刚才说了,我是一片好心捎他们一段路,没要钱。再说我是残疾人,我刚看病回来,您显显好,你可怜可怜我,高抬贵手放我一码吧。”   小年轻不为所动,冷冷地问:“这么说是没有了?”   “运管所不给办啊,要是能办,我肯定办。”   这时候,询问完两个乘客的运管执法人员喊道:“小丁,这两位同志说收钱了。去火车站,二十!”   刚才已经使过眼色,他们居然一点同情心没有,说出卖的出卖。“顾国根”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敲他们两锤子。   “证据确凿,别狡辩了。”   运管效率极高,几个人围上了解完具体情况,不管他怎么哀求,当场开出一份《道路运输行政强制措施通知书》和《道路运输扣押车辆行政强制措施决定书》,从交警手里接过钥匙,把车给扣了。让他回去等电话通知,或自行到稽查一大队去了解案件进度。   他们比交警更黑,别说罚款两百,估计两千到打不住。   想到一起在长途车站拉活的老闵去年被罚了四千,“顾国根”急了,掏出手机赶快给张南辉打电话,请张南辉帮着说说情。   令人倍感沮丧的是,这帮运管一点面子不给,不接张警官电话,趁他不注意居然安排个协管员把车先开走了。   “老顾,你也看见了,我就一派出所民警,面子没那么大,他们根本不买我帐。你说你怎么不小心点,怎么被市运管处逮到了。别说不在我们区,就算在我们区他们同样不会买我帐。”   “张警官,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托托人,看能不能少罚点。”   他挺不容易的,张南辉感觉不能坐视不理,不然他真会寒心,走到窗边说:“你等会,我想想办法。”   “麻烦您了,我等您电话。”   “顾国根”一瘸一拐地走到路边,看着车被开走的方向,焦躁不安的等消息。   等了大约十来分钟,电话来了,张南辉倍感无奈地苦笑道:“老顾,这次你真撞到枪口上了。一是大队长刚调过去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谁面子都不给;二是快开运动会了,要整顿交通运输秩序和市容市貌,交警运管和城管联合行动,市领导坐镇,谁也不敢去求情。”   “那怎么办?”   “明天去他们大队,跟他们说说好话,说说你家庭情况。2000以下就认了,2000以上直接回来,我帮你问问交警队,看能不能卖辆便宜的罚没车。”   “200我到舍不得,还2000呢!”   “你天天干这个,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罚。这是三轮的,要是汽车得上万。”   这个打击对他太大,张南辉很同情,又劝慰道:“老顾,破财消灾,别往心里去。再说聚赌那帮人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帮你跟所长和教导员多争取了1000,3000块钱买辆新车都够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国根”轻叹了口气,倍感无奈地说:“好吧,我听您的。”   与此同时,残疾车被开进一个不起眼的仓库。   刚刚停稳,铁门吱吱呀呀的关上了,几个等候已经的技术民警一拥而上,仔仔细细检查起车里车外。   没发现凶器,没发现鞋,没发现赃物,没检查出异常,灯突然灭,仓库里顿时一片漆。紧接着,几盏紫光灯亮起来,技术民警开始喷鲁米诺试剂,然后全神贯注的观察。不一会,几个不起眼的斑点出现在眼前,众人欣喜若狂,急忙小心翼翼的取样。 第二百四十四章 “钓鱼执法”   韩大处长的兴趣似乎在不断变化,前段时间迷上做糕点,今天居然穿着一条泳裤,在自家游泳池游泳。   肚子上一点赘肉都没有,身材体型确实不错,江慧如忍不住偷看了几眼,见张琳从屋里端出一盘水果,急忙同夏莫青一起坐到太阳伞下。   “处长,游两圈行了,水那么凉别冻着。”   水是有点冷,尤其刚下来的时候,韩均咬了咬牙,换了个仰泳姿势边游边气喘吁吁地说:“锻炼贵在坚持,不能半途而废。刚游出感觉,再坚持几圈。”   张琳把大毛巾放到水台边,回头笑道:“江主任,别管他了,我们吃水果。”   夏莫青忍不住问:“张教授,处长怎么了?”   “前天逛早市,在路上看见几个老人在河里游泳,人家从那头游到年尾,冬天都游,身体非常好。他感觉这个锻炼方式不错,而且家里有泳池,决定试试。今天是第二天,好在抵抗能力挺强,昨天冻成那样都没感冒。”   “这是在为冬泳做准备?”   “算是吧,就怕他坚持不下去。”   江慧如摇头道:“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真想不通你们这些有钱人。”   张琳扑哧一笑道:“江主任,我们只能算有房子的人,不能算有钱人,至少在这个小区不能算。这些左邻右舍,随便哪个身家都上亿,18号楼门口停着的车都比我们这栋房子贵。”   江慧如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什么车?”   “布加迪威航敞篷版,国际售价200万美元以上,国内3000万人民币不一定能买到。你想不通。我同样想不通,不就一代步工具。干嘛花那么多钱。”   跟韩大处长打交道时间较长,见过几个亿万富豪。夏莫青要淡定得多,放下葡萄笑道:“不花他们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做更有意义的事,比如捐建几所小学,资助几个大学生,或者帮助那些没钱看病的人。”   “江主任,你以为谁都像我们处长啊。那些土豪宁可把钱给外国人赚,也不会捐给需要帮助的国内老百姓。”   上班时间,她俩没事是不会来这儿的。   韩均游完最后两圈,爬上来裹着毛巾跑回屋内。冲了个淋浴,穿上衣服,回到花园笑问道:“二位无事不会来寒舍,是不是谭雁冰那边有进展了?”   江慧如急忙拉开椅子汇报道:“昨天傍晚,吉墩县公安局把嫌犯父母的dna样本送到东靖市局,比对结果证实嫌犯就是误认为已死的唐守祥。谭雁冰搞的‘钓鱼执法’非常成功,在嫌犯车上发现血迹,dna检验发现属于壮壮饲料公司会计李飞亚的。”   “东靖市局想抓人,谭雁冰压力很大?”   “处长。一个人杀人犯在外面晃悠,现在又有足够证据抓人,他们的心情可以理解。”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唐守祥在部队干过侦察兵,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他潜逃不了。江慧如确实这么想的,欲言又止地说:“处长,吉墩县的案子。情况清楚,证据确凿。想抵赖也抵赖不了。李飞亚的案子,有dna在他同样脱不开干系。只要拆穿他身份。只要把证据拿出来,他那么精明的人肯定知道死路一条,不可能有侥幸心理。”   韩均又问道:“万一他心存侥幸,或者只承认这两起,不承认另外三起,拒不交代呢?”   “东靖市局几位领导说他们的预审专家有把握。”   “开什么玩笑,以供求证还有把握!”   韩均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案子现在在我们手上,移交给他们之前我们说了算。让谭雁冰顶住压力,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没七八分把握不能抓人。”   他的话就是命令,江慧如只能答应道:“是。”   韩均满意的点了下头,坐下问:“谭雁冰接下来有什么行动?”   “他们通过监听嫌犯夫妇对话,发现嫌犯只有三千多现金。同时调查发现他们既没办银行卡,又没往老家汇多少钱。谭雁冰让研判人员估算了下他平时的收入和开支,认为他肯定在什么地方藏了钱,决定在钱上做文章,逼嫌犯露马脚。”   “方向没错,关键那辆残疾车不值几个钱。如果罚太多,嫌犯肯定不会要。”   “谭雁冰考虑到,只罚一千五,然后打吴月芳的主意,再安排几个老干警搞个‘钓鱼执法’,诱使吴月芳玩大点,由靖西分局治安大队去抓赌,罚她5000,看嫌犯去哪儿找钱。”   韩均乐了,哈哈大笑道:“这小子够坏的。”   夏莫青忍不住笑道:“处长,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全是跟您学的。”   连环杀手被锁定住了,已经有足够证据把凶手送上法庭,现在做得只是收集其它几起案件的证据。   张琳反应过来,为有“辩方证人”这么能干的男友感到骄傲自豪,情不自禁挽着他胳膊笑道:“老公,你自己坏就算了,不能把别人带坏,不然人家肯定会说你们‘801’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歪就歪吧,我只要证据,不要名声。”   韩大处长不无得意地笑了笑,又问道:“那臭小子不会今天就搞吧?”   “不会,他知道掌握火候,今明两天先安排那几个老干警陪吴月芳玩几场小的,混熟了再往大玩。另外为断绝嫌犯经济来源,以审计账目为名,往派出所派了几个市局装备财务处的会计,线人费一时半会给不了,嫌犯只能想其它办法。”   “那个发展他当线人的片儿警仍蒙在鼓里?”   “没让他知道,不仅他不知道,连整个分局都没几个人知道,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不会再出纰漏。”   张琳基本上明白了来龙去脉,禁不住问:“江主任,夏主任,你们怎么不像电影中那样,给凶手放个假消息,说那个植物人快醒了或者已经醒了,让他去杀人灭口,抓他个正着。”   对别人保密,对她没必要保密。   要是连她都信不过,那这个世界上就没可以信任的人了。   夏莫青耐心地解释道:“首先那是电影,其次那么做是为了引出嫌疑人。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是谁干的,并且把他盯死死的,没必要那么做;再就是医院到处有摄像头,嫌犯非常狡猾,不会铤而走险。这么做只能引起他警觉,只能逼他潜逃。而我们现在要的是证据,只有证据足够了才会抓人。”   “要是收集不到足够证据呢?”   “一星期,如果一星期内收集不到足够证据只能打草惊蛇,在他准备潜逃时实施抓捕。如果潜逃时他没露出其它马脚,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审讯上。”   “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证据。”   “作案穿的鞋,作案用的凶器,从被害人身上抢到的赃物。他很狡猾很谨慎,戒指之类的东西应该没脱手。”   张琳似懂非懂地问:“潜逃要带钱,没钱跑不远,所以他可能会去取赃物?”   江慧如不失时机地恭维道:“一点就通,张教授,你也能干警察了。”   夏莫青嫣然一笑道:“江主任,你有所不知,处长回国之后侦破的第二个案子,张教授就帮了大忙,立了大功。她从一块小小的漆斑中,分析出两种油漆,分析出油漆品牌,并指出那两种油漆的用途。处长根据这些情况顺藤摸瓜,和生姜一起抓到嫌疑人,破获一起杀人抛尸案。”   “真的?”   “真的,不信你问处长。”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韩大处长得意洋洋地笑道:“不仅钟海俊案,要不是我们张教授提醒,我也想不到黄港杀人分尸案真正的第二抛尸现场。”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江慧如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如此漂亮的女教授能够帮助处长破案,一脸敬佩地说:“张教授,你太厉害了。我发现整个‘801’和‘801’的家属就我最没用,在破案上帮不上忙,只能给大家伙打杂。”   张琳拍了拍她胳膊道:“分工不同,崔云海同样不会破案,可尽管他父亲出了事,但谁也无法否认他是一个好主任。”   韩均突然问:“提起崔云海,我倒想问问他现在怎么样。好久没打过电话,一点消息都没有。”   江慧如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去gz了,去投奔一个同学,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的。他早通过司法考试,只要实习一年就能干律师。”   “从冤家变成同事,从同事又变成同行,有点意思。”   “他走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要是问起他,就让我代他表达下谢意。”   韩均不想欠人情,一脸认真地说:“江主任,我也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打听下他爱人的银行账号。gz消费那么高,拖家带口的没钱不行,我借160万给他,等他将来赚到钱再还我。”   说是借,其实是送。   毕竟谁也不知道纪委监察部门有没有盯着他,同事一场,借点钱,救救急,很正常;送则是另一码事,送160万给他就是害他。   江慧如岂能不知道韩大处长的良苦用心,想到崔云海这些年没多少积蓄,点头道:“行,我帮您问问。” 第二百四十五章 "祸不单行"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嫌犯在过去十来年里作过五起案、杀过四个人,并将一人重伤成植物人。手段残忍,性质恶劣,别说在江省,在全国也不多见。   鉴于其流窜作案,时间和空间跨度大,省厅刑侦局按照厅领导指示接过案件管辖权,成立“唐守祥特大连环杀人案”专案组,由刚从海东赶回东靖的杨忠旺副局长担任组长,组织侦办过唐守祥案的五个县区公安局干警并案侦查,负责嫌犯落网之后的所有后续工作。   管辖权到了刑侦局,嫌犯落网前的侦查权仍在“801”手里。   杨忠旺、钱瑞和几个县区公安局刑侦副局长插不上手、帮不上忙,只能做相应准备。在东靖市局刑侦支队二楼设立指挥部,整理五起案件相关材料,组织预审专家熟悉案情,同时等候楼上消息。   韦局回去了,杨局又来了。   想到楼下如此劳师动众,楼上就三个干警和一个配合他们的副支队长,钱瑞就感觉很讽刺。认为“801”看似儿戏的做法确实有其道理,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只要把工作干好就行,根本没必要领导挂帅。   可能所处位置不同,杨忠旺脑子里只有案子,不会考虑这些,看了看对面会议室堆积如山的案卷材料说:“钱局,今天是第七天,楼上那几个臭小子不会拖太久,下午6点前肯定会组织抓捕。我们让同志们准备一下,嫌犯一落网就转移到看守所办案,不要影响支队正常工作。”   事实上很多专案都不在局里办。尤其那些嫌疑人身份敏感的案子,为避免干扰常把专案指挥部设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宾馆。纪委办案更厉害。要么把办案地点设在异地,要么设在军营里。   刑侦支队工作很多。这么多人在这儿是不太方便,钱瑞毫不犹豫地说道:“行,我这就给看守所打电话。”   他刚打完电话,武东升从楼上跑下来汇报了一个消息,厅副巡视员、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副组长韩均和领导小组办公室积案追查科齐兆友科长正在来东靖的路上,估计半小时后到。   韩副巡视员虽然年轻,但全市局跟他一个级别的就局长,钱瑞自然而然地掏出手机要向局长汇报,杨忠旺摇头笑道:“钱局。韩处长跟其他领导不一样,不喜欢迎来送往。就算接待他也不会要市局接待,而是直接去找朱副市长。”   他说不用接待那就不接待,钱瑞放下手机感叹道:“留过洋的就是不一样,韩处长的作风值得我们学习啊。”   杨忠旺对韩大处长太了解了,禁不住笑道:“什么作风,他根本没工作作风可言。什么人都可以学,就是不能学他。”   “为什么?”   “他是省里引进的高层次人才,回国前签过协议的。可以拥有绿卡,每年只需要在国内呆六个月。跟我们不一样,不管现在的副巡视员,还是之前的处长、调研员。只是挂个名,连工资都捐出去了,根本不会也不在意那些所谓的领导待遇。”   这种领导钱瑞真头一次见。一脸疑惑地问:“那他图什么?”   “破案对他而言只是兴趣,当这个官只是为了破案更方便。估计你不一定信,事实上就这样。所以说有钱人的想法跟你我不一样。不能用你我的想法去衡量他那种年轻有为的人。”   “听说他在美国干过地方检察官,难道在美国没机会破案,才回国当这个有名无实的官?   杨忠旺笑了笑,不无羡慕地说:“在美国同样有机会,他是‘百人会’会员,有人脉有关系,又很能干,回国前是收费最高的华人大律师。跟fbi、纽约警局和新泽西几个警局关系好着呢,‘801’人员去美国执法部门交流全是他一手安排的。   至于为什么回国,可能跟律师业务有关。   省领导器重他,现在省内企业的涉外官司基本上被他一个人垄断了。一年赚上千万律师费玩儿似的,劳动所得,帮省内企业挽回经济损失,并且有言在先,在纪委监察部门备过案,连商务部和公安部都知道,跟以权谋私沾不上边,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滋润。”   钱瑞反应过来,不禁叹道:“裸官干得这么理直气壮,估计全国也没几个。”   “去年不是被吵上网了吗,辟谣时《江城日报》刊登过一篇文章,国务院副总理出访接见包括他在内的一些海外华人华侨代表,问这些年回国创业的不少,进入教育科研单位的也不少,为什么进入政府部门的却不多。   分析到最后有两个原因,一是薪资待遇,国内不可能搞两个标准,不可能同工不同酬。在国外一个赚几十万美元,回来一年拿几万工资,谁愿意?再就是组织部门这一关不太好过,不入党、没资历很难委以重任,把那些想回国效力又不愿意入党的人直接拒之门外了。”   杨忠旺顿了顿,继续说道:“韩均属于特例,首先,省里确实需要他这样的涉外法律人才;其次,他在美国时参加过总领馆组织的很多活动,参加过中美联合联络小组谈判,又帮我们公安部门破获那么多起大案要案,委以重任没那么大争议。比如提这个副巡视员,厅里那些老同志没任何意见。”   “嫌犯那么狡猾,一连两次被排除掉作案嫌疑,却没能逃过他的法眼,确实很厉害。”   杨忠旺微微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说:“他应该是冲海东那起无名女尸案来的,不然不会同齐兆友一起过来。去年去查过,没查出头绪,他肯定想搞个水落石出,搞清楚那个被害人到底叫什么,来自哪里。”   “我们也有一起,连大点的尸块都没找到,一个要审个清楚。”   与此同时,“顾国根”正在派出所外急得团团转。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先是听说那个家伙没死,成了植物人,不知道会不会醒。这让他忐忑不安,不走很危险,走这个身份肯定保不住。现在不管去哪儿,不管做什么都要身份证,除非能够顺利跑到深山老林,否则迟早会暴露,迟早会栽在公安手里。   去医院转了一圈,出来就遇上运管。   这可能是公安的诡计,他抱着赌一把的态度去了一趟稽查一大队,事实证明虚惊一场,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只要钱,车被仍在大队停车场,看上去没被检查过,好话说尽,交了2000罚款把车拿回来了。   偷偷打听了一下植物人醒来的几率有多高,确认其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正准备在东靖再干拉两三个月活儿,等风头过了找个借口不动声色地离开这儿,然后想方设法再办个身份证,月芳又出事了!   逃亡的日子不好过,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别说娶老婆成家立业,连觉都睡不安稳。他很爱经历同样坎坷的妻子,不能视而不见一走了之,更何况一走就会暴露身份。   5000罚款不是什么大数字,关键手上没这么多钱,而且这也太巧了,他不敢去取钱,又不想再过那种颠沛流离、提心吊胆的日子,只能向张南辉求助,同时观察一下到底有没有被怀疑上,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圈套。   治安大队在自己片区抓个赌,张南辉心里同样不是滋味,唉声叹气地说:“干我们这一行谁没几个线人。上半年罚多少,抓多少人,批捕几个,全有任务。他们肯定急眼了,有点消息就出动。”   “张警官,我媳妇您知道的,她没多少钱,她不会玩大!”   “老顾,我打听过了,玩的五五,五块钱一倒,五块钱一支花,五十封顶,来去不小,三个输给一个,你老婆赢了一千八。”   “顾国根”不相信吴月芳会玩这么大,会赢这么多钱。又不敢不信,因为她玩过20封顶的,并且天天泡在麻将馆,玩得确实不错,输少赢多,好几个老头老太太都不愿意跟她玩。   他暗叹了一气,又问道:“治安大队抓的?”   “嗯,去了两个民警,十几个协警,招呼都没打,我插不上手,说不上话。”   “张警官,您知道的,我前几天刚被运管罚2000,被交警罚200,手上没那么多钱。”   张南辉很想帮忙,掏出钱包苦笑道:“老顾,我知道你现在遇到难处,可我刚买房子,老婆单位效益又不太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只能借给你500。上次抓聚赌的那个线人费,我帮你催催,你自己再想想办法,先熬过这一关。   完事之后好好说说你媳妇,别再玩那么大,最好不玩,去找个工作。几十岁的人,哪能天天打麻将?我认识几个大饭店老板,你做她思想工作,我帮你问问那些老板,看能不能给她安排个摘菜或打扫卫生之类的活。”   警察经常利用线人,借钱给线人真不多见。   “顾国根”有那么一点感动,接过钱道:“谢谢,谢谢张警官,我回去想想办法。这500块,等线人费发下来再还您。”   “我这点钱早点晚点没事,去吧,快去想想办法,先去分局把人带回来再说。”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人赃俱获   韩大处长比预料中来得更快,下午一点二十就到了。   轻车从简,就他和齐兆友两个人,没像往常一样坐那么夸张的沃尔沃大拖车,也没开警车,而是开他自己的奥迪q7。   “韩处长,亲自过来是不是不放心?”   对他太了解了,杨忠旺说话很随意,相互之间关系没因为他成为副巡视员发生任何变化。韩均同样很随意,跟杨瑞等人专案组主要成员打完招呼,回头笑道:“杨局,我可没你那么疑神疑鬼,对谭雁冰他们放心得很。”   杨忠旺一边陪着他往楼上走去,一边笑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连环杀人的嫌犯可不多见,反正下午没事干,过来看看真人。如果他足够配合,还想问问他杀人是什么感觉,杀完之后怕不怕。”   “想不想管要他个签名?”   “你别说,美国真有这样的脑残,要签名,要合影,有些疯狂的女人甚至要嫁给这种混蛋。除了脑残之外,有想赚钱的疯子要采访,要把那些可怕的作案经过写成小说,如果畅销或许会拍成电影,或许能拿个什么奖项。”   在美国真有这种可能,杨忠旺笑了笑,又问道:“这么说小谭马上动手?”   “规矩不能破,说七天就七天,5点下班前肯定抓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真够操蛋的,把时间用得这么死,非要搞到第七天。”   “慢工出细活,说不准他那些鬼点子真能奏效。”   “希望如此。不然你们的预审专家有得忙啦。”   韩大处坚持原则,不让副处级以上领导去指挥部。自己同样不去,朝楼上看了一眼。直走进专案组所在的大办公室。   大老板不上去,伙计不能不下来。   他跟杨忠旺等人刚刚坐定,秦超龙就拿着一叠文件进来汇报进展。   “嫌犯很谨慎,先去派出所请片区民警张南辉帮忙,然后赶到刚被抄过的麻将馆,旁敲侧击打听跟吴月芳打牌的三位干警。由于我们早有准备,让三位老同志提前几天混了个熟脸。同时放出风声,现在谁都知道是谁通风报信的,打消掉他最后一点疑虑。这会儿正一个人开残疾车往南二环方向赶。”   “南二环?”   秦超龙重重点了下头,不无兴奋地确认道:“是的,出发之前没打过电话,他在东靖也没什么朋友,肯定不是去找什么人借钱;另外身上没多少现金,没回去收拾行李,不太可能是潜逃。如果推测没错,应该是去什么地方取脏款。”   一点一点把嫌犯逼成这样,证明选择的方向是正确的。两次“钓鱼执法”也是成功的。   韩大处长很欣慰,微笑着提醒道:“他那个钢管焊的拐杖,我感觉不仅装瘸子用的道具,同时也是从不离身的武器。动手时小心点。不能让他跑了,不能让他伤到人,同样不能伤到他。”   “处长放心。李思进已经去了,带泰瑟枪去的。嫌犯肯定跑不了,更伤不到人。”   “带了几把?”   “包括姜科长留下的。全部带去了,他要是敢跑或者敢反抗,直接电倒。”   “干得漂亮,上去忙吧,我等你们消息。”   “是!”   …………   谭雁冰、秦超龙和李思进推测得没错,“顾国根”确实是来取钱的。   第一次逃亡时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身上就十几块钱,买了点吃的就没了,以至于不得不风餐露宿,看到什么能吃就吃什么。   有了身份证之后钱虽然可以存银行,关键现在技术那么先进,到处都有摄像头,万一身份暴露,公安肯定会掌握到这个情况,他们不可能在所有取款机设防,但可以冻结账户或利用取款记录锁定位置。   这边一取钱,那边就知道,然后设卡布控,地毯式搜捕,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再发布个通缉令,有再大本事也逃不掉。更何况那些钱是见不得光的,如果让公安查到银行有存款,并发现与收入不符,那身份很可能会暴露。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像没头苍蝇先漫无目的转了几圈,期间上了一趟厕所,加了一次油,在路边小店买了一盒烟,借机观察身后。   刚才那辆尾号69的出租车没跟来,他终于松下口气,暗想可能是做贼心虚,看谁都像公安,以至于有股被跟踪监视的感觉。   抽完烟,继续上路,边往前开边习惯性看看身后。   嫌犯警惕性太高,李思进不敢大意,立即举起对讲机喊道:“2号车,2号车,立即超到前面去,3号、6号跟上。”   “2号车收到,2号车收到。”   二环路人少车多,监视组的九辆车一会前一会儿后,在临时调来的大货车掩护下,交替跟踪。   “顾国根”果然被骗过去了,开到南二环与靖昆公路交叉口时慢慢放缓车速,停在一个配电箱前,像真正的残疾人一样艰难下车,撑着拐杖从车里拿出一把手纸,往配电箱后面的绿化带一瘸一拐走去。   15分钟前刚上过厕所,怎么又搞得像解大手一样?   李思进意识到肯定有鬼,当即命令道:“7号车8号车9号车,我们不能停,只能往前开,你们拉开距离,开慢点,注意他在做什么。”   “7号车收到。”   “8号车收到。”   绿化带边上有个排水沟,“顾国根”像解手一样蹲在沟边。与此同时,超过去的几辆车已在他视线外的路口调头,再次出现在残疾车后面。   “1号车1号车,嫌犯像是在挖什么!”   当断则断,不能瞻前顾后。   李思进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命令道:“吴队吴队,你们对地形比较熟悉。又在前面,立即停车绕到其身后。其他人靠边。立即行动。”   “是!”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辆出租车、一辆面包车、一辆小货车和一辆摩托车迅速停到配电箱附近的路边,十几名便衣刑警不约而同地下车,从三个方向往排水沟跑去。   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其中一个手中居然举着一个小摄像机,“顾国根”心里咯噔了一下,流露出一抹荒谬错愕的神情。   他下意识站起身,想跑。   然后为了伪装得更像,刚才把裤子解下来了。光着屁股跑不起来,想去提又来不及,就在他顺手抓起拐杖之时,几个黑通通的枪口和几把奇形怪状的枪可对准了他。   排水沟是用砖砌的,沟底没他的排泄物,只有几块刚被撬出来的砖头。沟壁露出一个大洞,一个衬着两层塑料袋的编织袋出现在眼前,隐约可见袋里有一双白色运动鞋。   李思进欣喜若狂,用泰瑟枪指着他喝斥道:“顾国根。别装神弄鬼了,把拐杖放下!”   果然是圈套,从头到尾都是圈套。   “顾国根”反应过来,心中涌起滔天骇浪。脸色惨白之极,迟疑了一下松开拐杖,无力跌坐在沟边的落叶腐泥间。   几个干警一拥而是。将他反铐起来,另外几个干警迅速收起枪。戴上手套,在摄像机下小心翼翼拖出编织袋。倒出里面物品一件件检查。   李思进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拨通手机喊道:“指挥长指挥长,我李思进,行动顺利,人赃俱获。不仅找到赃款、赃物,而且找到了凶器和作案时穿的鞋。”   “太好了,把人和东西带回来,我立即向处长汇报。”   “是!”   ……   听到人赃俱获的消息,韩均流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   钱瑞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果然被这几个小子给逼出来了。韩处长,您教导有方,等李思进、秦超龙和另一位年轻同志培训完回来,我们东靖市局一定委以重任。”   韩均摇头笑道:“钱局,术业有专攻,让他们破破命案可以,干别的可不行。”   想起韦乐山局长曾说过的话,钱瑞禁不住笑道:“能侦办命案就能侦办其它案子,怎么不行?韩处长,我拉下老脸求您高抬贵手,等培训完了该我们市局的人让我们领回来,完璧归赵嘛。”   “您想得真远,另外这事是董副厅长和李主任说了算,求我没用,人事上的事我作不了主。”   韩大处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旋即话锋一转:“杨局,嫌犯押回来之后我跟老齐先问一下,问完之后再移交给你们,没问题吧?”   嫌犯落网,凶器赃物全找到了,杨忠旺心情无比舒畅,哈哈大笑道:“没问题,在这儿你级别最高,你是领导,你说了算。”   有两起命案的被害人身份没搞清楚,第一次审讯很重要,钱瑞正准备推荐一下几个预审专家制定的方案,韩大处长接着道:“那我就不客气的领导一次,你们放心,我就随便问问,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更不会影响你们接下来的审讯。”   见钱瑞一闪即逝过一丝担忧的神情,杨忠旺半开玩笑地说:“钱局,韩处长是律师,是在美国法庭搞对抗的大律师,唬人水平出神入化,连没任何证据的陈年旧案都能办成铁案,都能让嫌犯认罪,有韩处长出马,我们接下来的预审工作要轻松很多。”   韩大处长乐了,装出一副不快地样子问:“听你这话的意思,我韩某人破案靠唬?”   “难道不是吗,海东那起12年前的强-奸杀人案我可是亲眼所见,还没审就把嫌犯尿给吓出来了;28年前那起更绝,刚开始真不想通你怎么会大张旗鼓去抓人,回去想了几天才想明白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知道唬不到嫌犯,就唬嫌犯的律师,唬嫌犯的家属。一唬一个准,这方面我甘拜下风。”   “杨局,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韩处长,我杨忠旺可没资格夸你,只能向你学习。”   两位来自省厅的领导开了一会儿玩笑,“顾国根”被十几名便衣刑警押回来了。在车上仔仔细细检查过,没危险物品,连裤带都被抽掉了,又有人盯着,除了咬舌之外,想自杀自残没那么容易。   刑侦支队条件不错,审讯室很大,设备很先进。   有监控,有摄像机,身后是巨大的单面玻璃墙,杨忠旺等专案组主要成员站在玻璃前,看他和齐兆友怎么审。   “顾国根”面无表情,没表现出特别害怕,不像很多刚落网的嫌犯那样如丧考妣。一双略带浑浊的眼睛直视着两位要审的他人,眼神中有几分好奇,不是想象中那种嚣张。   对这个一次又一次杀人的嫌犯韩均同样很好奇,拉开椅子坐到对面,托着下巴跟他对视了大约一分钟,突然开口道:“唐守祥,你名字太多,我想来想去还是称呼这个你或许已经忘了的本名比较好。”   直接称呼其本名,钱瑞暗赞了一个。   因为这个开场白非常有讲究,先直呼其名,告诉嫌犯第一起杀人罪行公安机关掌握了,不管怎么狡辩都是死路一条;同时含糊其辞地指出他有几个假名,暗示嫌犯公安机关已掌握除第一起和东靖这几起之外的更多情况。   毕竟嫌犯在第一次作案和海东那起命案之间几年的经历一片空白,谁也不知道在此期间他有没有杀过人。   唐守祥下意识动了动脚,低下头没吱声。   有问必答那是笨贼,他这样的惯犯没那么容易对付,韩均并没有感到奇怪,不缓不慢地说:“逃命的日子不好过,估计这些年你没敢打听过家里情况。我简单介绍一下,你父亲患上腰间盘突出,又有风湿性关节炎,腰驼得很厉害,腿疼腰疼浑身疼,天天吃止痛药,这药吃多了又有抗药性,现在不管吃多少都不怎么管用。   你姐姐身体挺好,去年抱孙子了。你姐夫前年得了癌症,食道癌,发现时已是晚期,花好几万没看好,去世了。你外甥在县城买了房子,你姐姐现在跟他一起过,帮他们带孩子。小家伙照片我有,可惜忘了没带来,要是有机会下次带给看看……”   确实会唬,表面上像是在拉家常,事实上是在攻击其心理防线,暗示嫌犯是个不孝子。同时把嫌犯家情况介绍了个遍,唯独没介绍嫌犯的母亲。   正如钱瑞所预料的一样,唐守祥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声问:“我妈呢?”   开口了,开口就行。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你母亲健在,但过得不好,你父亲卧床不起,要照顾你父亲,要干农活,又担心你,60多岁看上去像80岁,很辛苦,境况很糟糕。”   唐守祥心如刀绞,又低头沉默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供认不讳   韩均一点不着急,不温不火地问:“唐守祥,我告诉你这么多,你是不是该跟我说点什么?”   唐守祥舔了舔嘴唇,抬头道:“成王败寇,既然被你们抓到了,该怎么判怎么判,没什么好说的。”   “你就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盯上你的?”   “不想知道。”   韩均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明白了,或许在你看来能活到今天是赚的,反正横竖是个死,不如什么都不说。”   从李思进等人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唐守祥就意识到这次在劫难逃,确实有几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法。   就在他决定不再开口之时,韩均接着道:“可这里是公安局,你不想说就不说?你当过兵,这些年估计没少研究过警察,应该清楚只要我们想,至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开口。反正横竖是个死,不如痛痛快快说出来,我们省得事,你也可以睡几个安稳觉。”   唐守祥抬头问:“用刑?”   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几分嘲讽,韩均摇头道:“你太看不起我们了,别说法律不允许,就算允许也不会刑讯逼供。就像你知道的,我们证据确凿,让法院判你几次死刑都够了,根本没这个必要。”   “没必要你还问。”   “不管你信不信,我根本没想过审你,这也不是正式审讯,只是想满足一下我个人的好奇心。忘了自我介绍,我姓韩,叫韩均。是省公安厅副巡视员,副巡视员听说过吧。跟副厅长一个级别,属于非领导职务。   换句话说。就是有级别没职务没权,闲人一个。不然哪有时间问你这些,就算问也是办案人员问,一边问还要一边做记录,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家庭成员……你不嫌烦我都嫌烦。”   居然有这样的警察,韩大处长举动颠覆了唐守祥的认知,流露出一丝将信将疑的表情。   韩大处长管齐兆友要了一根烟,很笨拙的点上吸了一口,把烟雾全部吐出来之后。顺手把烟递了过去,像老朋友一样问:“我们从哪儿说起,钱小榕就不说了,见异思迁,贪图富贵,虽然不应该死,但一点都不可爱。其实我感觉你现在的妻子不错,为你做那么多事,跟我老婆差不多。娶老婆就应该娶这样的女人,不能太精明。”   唐守祥反应过来,急忙道:“韩警官,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前夫是为什么坐牢的,销赃、窝赃,故意伤人还窝藏包庇!她不知道能窝藏包庇你。能想方设法带你去办身份证?”   “她是不是要坐牢?”   “墙上写着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你配合,她也配合。法官会考虑到她需要抚养孩子,会酌情从轻发落。如果你们态度够好,或许能争取个缓刑或者监外执行。”   反正横竖是个死,唐守祥不想连累吴月芳,吸了一口烟道:“你问吧,我坦白。”   “我问你说叫配合,你自己主动说才叫坦白。”   “我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   “从用扁担砸死钱小蓉后开始,怎么跑的,怎么躲过搜捕的。”   唐守祥回忆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公安肯定会去部队,会去找我那些战友,所以我没去。我知道他们会查车,所以没坐汽车,当时身上也没钱,就步行,避开大路走小路,白天躲在地里睡觉,晚上走,肚子饿了随便找点东西吃,然后装成要饭的,一路走到sh。”   “去大城市?”   “人越多的地方越安全,当时是这么想的。”   “后来呢?”   “没身份证,不敢找工作,就捡垃圾,捡了半年攒了一点钱,买了辆二手三轮车收废品。刚开始挺好,一天能赚几十,后来经常去的那家废品收购站老板被抓,警察查去卖废品的人,好像一个仓库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是我偷的,可是我有前科,不敢再呆在sh,就去了江城。”   “在sh一共呆了多久?”   “一年多。”   韩均接着问:“离开sh后怎么不走远点?   “去远要坐火车,不坐火车要坐长途车,容易被查。”   “到江城后做什么?”   唐守祥长叹了一口气,一脸痛苦地说:“没身份证,有前科,除了捡垃圾收垃圾能做什么?有时候住在废弃的厂房里,有时候住在立交桥下面,居无定所,不敢租房子,不敢跟人深交。”   因为天亮前抢着捡一条街上的垃圾,跟捡垃圾的同行打了一架,对方人多势众,没打过,在江城呆不下去,又走了。   如果这一切能够得到查实,可以说他的逃亡史是一部捡垃圾史。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在去海东之前没杀过除钱小蓉之外的第二个。   韩均稍稍松下口气,不动声色地问:“在海东为什么不捡垃圾,为什么要去当搬运工?”   “海东是县城,扫马路的都捡,没那么多废品。当时又没钱了,只能去货场打零工。”   “打零工怎么着也比捡垃圾强,为什么那天晚上在国道上杀人?”   “你们知道了?”   “知道,知道得很全面,比你想象中更全面,说说吧,说具体点。”   都到这个份儿上,没什么好隐瞒的,唐守祥咬牙切齿地说:“货场老板好像知道我见不得光,故意拖工钱。我要吃饭,没钱活不下去,如果报复他,如果抢他,很容易暴露身份,只能找不认识的人。   那晚真饿急了,看见一个女的从大客车上下来,一个人往南走,路上又没什么人。我就跟上去敲了一下,然后拖到路边的草丛里。她身上就一千多。有一部手机,手机没敢要。擦干净之后找了个垃圾桶扔了。”   “看过她身份证没有,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看过,好像叫罗萌,东山省的,女人的身份证用不上,我把它烧了。”   终于有望查清被害人身份,齐兆友了却一个心思,如释重负的轻叹了一口气。韩均不想半途而非,趁热打铁地问:“后来呢?”   “死了人。警察肯定会查,我故意跟货场老板吵了一架,以拿不到工钱没法干的借口离开海东。在来东靖的路上,碰到出来打工的吴月芳,她口袋被小偷划了,身上一分钱没有。想到去哪儿都要身份证,如果有一个掩护会安全一些,我就请她吃饭,跟她套近乎。慢慢就好上了。”   跟钱小蓉没结成婚,吴月芳是他生命中碰的第一个女人。   吴月芳本来就好吃懒做,干脆把他当成长期饭票。他编个瞎话,说老家有个蛮不讲理的老婆。离婚她肯定要死要活。   吴月芳出了个主意,说重办一张身份证,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于是有了“顾国根”。至于为什么装瘸子,他的借口是可以办个假残疾证开残疾车拉客。事实是想伪装得更好。   颠沛流离那么多年,他喜欢这种老婆热炕头的生活。   开始为将来打算。南河不能再去,因为不能同时出现两个“顾国根”,总这么租房同样不是个事,想真正安顿下来必须要钱,在送三个无业人员去壮壮饲料公司讨债时,他无意中听到李飞亚第二天要去银行取钱的消息,于是有了来东靖后的第一起命案。   敲了两个人都没事,他发现来钱其实很容易。   只要小心点,只要对那些落单的人下手,警察很难查到他,便一发不可收拾,把运动鞋和铁锤带在车上,有意无意观察那些容易下手的目标。   “那天晚上太黑,不小心把手机给丢了,卡是用‘顾国根’身份证办的,我越想越害怕。跟月芳编了个瞎话,说老家一个亲戚死了,去江城躲了几天,然后打电话给麻将馆,找经常跟月芳玩麻将的一个老太太打探消息,她说月芳天天在。   我感觉警察应该没发现尸体,就偷偷回来去西二环找手机,手机果然掉那在儿。发现那个女人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我想如果警察永远发现不了尸体就不会去查,干脆回你们抓到我的地方拿锤子,去把骨头敲断,敲成小块儿喂狗……”   韩均毛骨悚然,不想再听下去了,起身道:“唐守祥,你这个态度很好,吴月芳能不能得到从宽处理,就看你能不能一如既往的配合。我让我同事给你倒杯水,然后由他们接着问,要配合,知道吗?”   “知道。”   回江城的路上,齐兆友回想起唐守祥所交代的一切,凝重地说:“处长,嫌犯那些年除了捡垃圾还是捡垃圾,居无定所,没个正式工作,连个朋友都没有。在海东前的经历很难查实,他就是个冷血动物,把杀人越货当成赚钱方式。如果有所隐瞒,真不知道有没有第六个甚至第七个受害者。”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淡淡地说:“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我们能想到杨局同样能想到。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别想睡个安生觉,预审专家会轮流上阵不断问、反复问,只要有一点对不上就会刨根问底,直到问个水落石出。”   齐兆友突起想起一件事,一脸好奇地问:“处长,您怎么知道海东那起是晚上做的?”   太大意了,居然搞出这么大破绽。   韩均暗暗告诫了下自己,下次不能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若无其事地笑道:“猜的,海东那个抛尸现场你又不是没去过,晚上没人,白天人多,他只可能晚上作案。”   “也是啊,白天人来人往,他没机会下手。” 第二百四十八章 跨国奔丧   回到家,气氛不对劲。   本应该在杂物间的两个大行李箱放在门边,艾琳托着胳膊跟张琳、白晓倩和施玲稚低声说些什么,她们表情复杂,带着几分沉重,几分担忧。   韩均放下车钥匙,用英语急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张琳深吸了一口气,凝重地说:“两小时前,凯利教授高血压引起脑出血抢救无效不幸去世。瑶瑶哭得很伤心,打你手机打不通,只能打我的,打艾琳的。二十分钟前,乔治-克里斯法官让瑶瑶打来第二个电话,希望你和我能够去参加葬礼。韩爷爷也接到电话,他已经从纽约出发了,准备去为凯利教授守灵。”   凯利是一个慈祥、善良的女人,也是一个博学、睿智的学者,她对东方文化非常感兴趣,不仅精通中文、日文和韩文,而且能够听懂粤语和sh话。   刚去美国时,她像母亲一样关怀备至。   尽管发生一系列不愉快,但她从来没恶语相向,乔治和韩老头闹得最凶的时候,她说过好多话,做过很多努力,毕竟他们本来就是朋友。更何况她不仅照顾过他,并且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瑶瑶,可以说瑶瑶就是她拉扯大的。   “天啦,怎么会这样!”   韩均心里很难受,想到女儿此时此刻肯定更难受,急忙掏出审讯时关掉的手机,迅速开机拨通女儿的电话:“宝贝,对不起,爹哋下午有点事。所以关机了,刚刚才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   “爹哋。爹哋,凯利……凯利……”   女儿泣不成声。悲痛欲绝,韩均心里更不是滋味儿,慢声细语地劝慰道:“我知道,坚强点宝贝,你是最棒的,你能顶住。凯利那么爱你,她在天国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伤心。琳已经收拾好行李,爹哋会以最快速度赶到你身边。在此之前,你要坚强。要照顾好老乔治。”   “你真会来吗?”   “当然,爹哋从未骗过你,是不是?”   “谢谢爹哋。”   “不用谢,凯利是你外婆,也是爹哋的长辈。就这样,坚强点,到机场我再给你打点。”   他话音刚落,施玲稚就掏出手机介绍道:“江城机场最近的一个航班要到明天上午9点35,sh两个半小时后有一班但没位置了。我们打算立即送您和张教授去sh。搭乘11点的航班飞香港,从香港转机飞纽瓦克。”   “机票订好了吗?”   “订好了,就等您回来。”   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女儿正沉浸在亲人离世的痛苦中。韩均一分钟都不想耽误,拖着拉杆箱就往门外走。   这不仅仅是去奔丧,同时是去见从未抱过的女儿。白晓倩和施玲稚岂能不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不敢让他开车,一直把他和张琳送到sh。送上飞机。   一路奔波,除了在飞机上不能开机。其它时间几乎全在打电话。   手机没电了用张琳的,尽管张琳早有准备,带上了充电宝,从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出来时依然只能打公用电话。   赶到教堂,里面已坐满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守灵的人。   幸好在张琳提醒下,在机场洗手间忙里偷闲换上一身黑色西服,打了一条黑色领带,不然不够正式、不够庄重,到门口都不能进。   “嗨,韩。”   “大舅子”人不错,住在他家时他就很照顾,甚至帮他狠狠教训了一下蒙哥马利中心那几个混蛋,在之后一年里没再被人欺负。   十几年没见,韩均差点没认出来,刚准备打招呼,一个身影就扑到怀里:“爹哋,你终于来了爹哋。”   韩均鼻子一酸,紧搂着女儿哽咽地说:“来了,宝贝,爹哋来了,其实爹哋的心一直在你身上,一直想念你,无时无刻不想。”   好漂亮好可爱的一个混血儿,头发随她爸爸,又黑又亮。皮肤随她妈妈,很白同时很细腻,脸上一个雀斑没有,个头挺高,发育较早,整个一大姑娘。   尽管经常视频,尽管看过她无数张照片,见到真人,张琳依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原计划要再等四年,她外公既然要他来参加葬礼,就表示原谅了他,接受了他,或许会提前四年让他们父女真正团聚。她知道接下来的生活要发生改变,他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一时间竟愣住了。   瑶瑶比想象中更懂事,在父亲怀里哭了一会儿连忙擦干眼泪,像小主人一样诚恳地说:“琳,感谢你能来参加凯利的葬礼。凯利生前不止一次说过,你是我爹哋交得最好的女友,她相信你们会幸福。”   “谢谢。”   “宝贝,应该是我们会幸福。”   小丫头古灵精怪,知道在这个场合说这些不合适,拉着他胳膊道:“爹哋,去看凯利最后一眼吧,乔治和韩爷爷都坐在前面。”   “大舅子”拍了拍他胳膊:“去吧,去看看凯利,去跟乔治打个招呼。”   老太太躺在棺椁里,化妆过,遗容慈祥,在瑶瑶带领下走到跟前,放下一束路上买的鲜花。   受到这么大打击,法官大人看上去更苍老了,嘴唇颤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韩均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来一脸诚恳地说:“乔治,感谢你让我参加凯利的葬礼。我和你一样悲痛,因为我同样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亲人、朋友,她善良、宽容、博学……”   乔治-克里斯显然不想听这些,回头道:“送你爷爷去休息吧,他守了九个小时,我不想举行完凯利的葬礼,再去参加他葬礼。”   还是那么尖酸刻薄,韩大律师吃了个瘪,看了看韩老爷子道:“我问问他,如果他愿意回去的话。”   乔治-克里斯没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面无表情地说:“愿意等就等吧,愿意说可以说几句,说完之后蜜雪儿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谢谢。”   “这是凯利的遗愿,不用谢我。”   “那我谢谢凯利。”   张琳不想他把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搞太僵硬,急忙道:“克里斯先生,请节哀。”   令韩均倍感意外的是,老顽固的语气缓和了很多,竟低声道:“教授,我见过你照片,见过你跟蜜雪儿视频,她很喜欢你,她现在很伤心,帮我安慰安慰她。”   “好的,我会的。”   二人很直接地坐到韩老爷子身边,老爷子摇摇头,示意什么都不用说。   这时候,一个参加守灵的邻居走上台,回忆起凯利生前的点滴:“她是个伟大的人,每个人都尊重她。她拥有终身教职,工作很繁忙,但一有时间就去社区大学授课,她是我们这个社区的骄傲。就我所知,即便最顽皮的学生也尊重她,遇到什么事会征求她的意见,因为她像裁判一样公正。”   一个曾经的同事律师说:“她是学院的典范,充满热情,深思熟虑,尊重各方观点。对任何肤色的学生不带偏见。在学术上坚守原则,任何人,任何权威也不能让她改变立场。”   一个一个的上台,当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士走上台时,韩均侧身道:“瑶瑶妈妈。”   如假包换的“前任”,并且是“最前任”,张琳很尴尬,不知道等会该不该打招呼,该怎么打招呼。   “我母亲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她也许不完美,但她是个好女人,她爱我们。就像大家的知道的,生活并不简单,很复杂,我们被一起带到一个充满混乱和骚动的世界,一个充满各种疑问与答案的世界,而死亡总是在某个角落徘徊。   我们竭尽所能做到最好,但无法总是做到最好,但是,我的母亲,她做到了。她一直告诉我,你必须过你想过的人生,因为你永远不会晓得将何时离开,不论成功或者失败。最重要的是你努力尝试过了,父母只能为你指引方向,然而到最后,你还是得自己闯,你得自己成长……”   平凡的一段悼词,但听完之后感动很深。   等包括瑶瑶在内的众人全说完,老顽固走上台,深情的看了一眼明天就要下葬的妻子,凝重地说:“今天我不打算在这里赞美我的妻子,更不打算说她任何优点,这些大家都听得多了。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些也许会令你们感到……感到……不自在的事。   就从喝汤说起吧,我从年轻时就无法忍受她喝汤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认为那很没礼貌,可是,直到前天,她喝汤还是很大声,但我们却走过这么多年。如今,我再也听不到她喝汤的声音了。   人生就是这样,携手一生,记忆最深的就是点点滴滴的不完美,凝聚成我们心中的完美。我衷心盼望,我亲爱的孩子们也能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找到一位像他们母亲一样不完美的完美伴侣。”   不完美的完美伴侣!   情深意切,真诚流露,让闻者动容,让很多人情不自禁留下流眼泪,包括韩均,包括韩老爷子,包括与凯利教授没什么关系的张琳。 第二百四十九章 父女团聚   为了等瑶瑶的小姨,下葬仪式安排在明天举行。   这一夜,克里斯家族成员很悲痛,韩家人则既悲痛又高兴,终于零距离见到曾孙女,终于可以拉着曾孙女的手,韩老律师激动不已,搞得韩律师忧心忡忡,生怕他激动过度也会来个高血压中风。   终于见到曾爷爷和爸爸,瑶瑶同样感慨万千,可想到刚刚去世的外婆,又泪流满面地说:“自从我出生,凯利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的祖母。我只想说,我是如此爱她。”   看着她伤痛欲绝的样子,张琳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韩老爷子拍了拍她手,慢声慢语地安慰道:“宝贝,我跟你一样痛心,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依然要活。现在失去凯利,将来会失去更多亲人,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并且能够快快乐乐进入天国,这不也是人们的期待和凯利本人的期许吗?”   小丫头接过张琳递上的纸巾,哽咽地说“我想我能面对,就像爹哋说得,凯利在天国不希望看见我伤心。”   “真是一个坚强的好孩子。”   韩老爷子欣慰的点了下头,旋即话锋一转:“宝贝,守灵时我跟乔治谈过,关于你的未来。他老了,跟我一样老,不能像以前一样照顾你,更不可能永远照顾你。当然,你很懂事,很坚强,并不需要人照顾。   可是我们仍希望你能够过得更好,同你喜欢的人一起,过你喜欢的生活。为了这一天。我跟乔治反目成仇,对簿公堂;为了这一天。你爹哋等了你十四年,人生最美好的十四年。我知道这个选择对你很难。但必须作出选择,我和乔治说好了,我们尊重你的意愿。”   难怪老顽固让瑶瑶一起来呢,原来是说这个。   韩均心砰砰直跳,满是期待地看着女儿,生怕她作出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决定。他等了十四年,张琳等了近一年,很激动,很紧张。又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没完全做好当继母的心理准备。   一边是外公,一边是曾爷爷和父亲。   如果凯利没病逝,瑶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父亲团聚。可是凯利去世了,她伤心,老乔治更伤心,如果她作出那样的选择,就意味着老乔治同时失去两个亲人。   克里斯家族没白养她十四年,她吟着泪水摇头道:“对不起爹哋。我不能离开乔治。请原谅我让你失望了,可是我爱你,就像爱凯利一样爱你。”   女儿长大了,有爱心。有人情味,知道为别人着想。   这个结果让韩均很失落,同时又很欣慰。急忙顾作轻松地说:“我也爱你宝贝,我尊重你的决定。不用说对不起。你没做错,老乔治现在比我更需要你。我为你能作出这样的选择感到骄傲。”   在教育子女这个问题上,克里斯家确实不知道比老韩家强多少倍。   想起已出车祸几十年的儿子,想起几十年杳无音讯的孙子,韩老爷子暗叹了一口气,将曾孙女拉到怀里感叹道:“宝贝,你也是我的骄傲,我们全家人的骄傲。”   正说着,门铃响了。   来访的客人让张琳很尴尬,让韩律师更尴尬。   “嗨,摩根。”   “嗨,韩。”瑶瑶妈妈咬着嘴唇轻拥了下他,随即走到老爷子身边,蹲下身问候道:“爷爷,这些年过得好吗,请原谅我一直没时间去看您。”   “好好,好孩子。”   韩老爷子指了指张琳,微笑着介绍道:“小均的女友,确切地说应该是未婚妻。”   可能所处环境不同,摩根远比张琳放得开,起身强作欢笑道:“教授,蜜雪儿常在电话里跟我说起你。约翰-摩根,认识你很高兴。”   “张琳,认识你也很高兴。”   似乎知道她很尴尬,摩根诚恳真挚地说:“教授,我跟韩有过一段,并且有了蜜雪儿,但那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仅仅是回忆。另外我不是一个好母亲,该我抚养的时候我没能力,等我有能力的时候蜜雪儿已经不习惯跟我住一起了。   如果她没作出选择,如果她接下来作出要跟你们一起生活的选择,我……我……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真有些难以启齿。总之,她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她不会给你惹麻烦,她会像爱我,爱韩一样爱你。”   继母不好当,生母同样不好当。   听到她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张琳很受感动,情不自禁地说:“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事实上我们相处融洽,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坦率地说,我非常期待跟蜜雪儿一起生活,但她已经作出了选择,她要跟您父亲在一起。”   “宝贝,真的吗?”   小丫头重重点了下头,很歉疚地说:“对不起妈咪,乔治刚失去凯利,不能再失去我,我认为这样比较好。”   没选择她,同样没选择韩,摩根知道这个决定对女儿有多难,哽咽地说:“乔治肯定很高兴,你是他的天使,是我们的骄傲。”   能见一次面就能见第二次,韩均不想让老顽固认为他太自私,问了问“老情人”的近况,跟女儿说了一会话,就把二人送出了门。   夜深了,韩均和张琳躺在床上辗转反复。一个仍在激动,一个心情很复杂,说了很多,聊了很长,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穿上黑色礼服,戴上白花,步行去参加下葬仪式。   墓地就在教堂边,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水松,一棵棵枝繁叶茂,华盖长青。东、南、西三面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墓碑,北面墓碑却寥寥无几,因为按照教义北面是宣读福音的圣坛所在。福音的主旨是让罪人忏悔,所以为北面是为那些需要拯救的罪人而设置的。是专门埋葬犯人、凶手或自杀者的地方。   克里斯家族成员几乎全到了,殡葬工人在墓穴周围安置了几排座椅。以备亲属举哀之用。   牧师祷告完,众人以同凯利教授关系远近为序一一为墓穴掩土,这只是象征性的。随后工人驾驶推土机,迅速把墓穴填平,用电夯把土压实,再铺上碧绿的草皮。   葬礼完毕,不太忙的亲属聚会,在一起吃顿饭,表示对凯利的同情和慰问。与往常聚会不同的是。这顿饭不是由老乔治招待,而是由客人们自带食物。   韩老爷子在美国呆几十年,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葬礼,当然知道这些风俗习惯,早让餐馆准备好了丰盛的食物。法官大人知道他财大气粗,知道这是他的一片心意,什么都没说,直接让送餐的服务生把吃得喝得搬进花园。   十几年没见,两个老头子又冰释前嫌了。大舅子沃克走到韩均身边,一脸不解地问:“韩,听说你回中国了。据我所知你在纽约混得很不错,为什么?”   “那是我家乡。那边有我亲人,你怎么样。”   克里斯家族堪称律师家族,一半家族成员从事律师或与法律相关的工作。沃克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地介绍道:“还在迈阿密。刚跳出来跟几个朋友搞了个律所,刚开始比较艰难。但我想慢慢会好起来的。”   不是所有人运气都那么好,在美国四十岁以下的律师真不好混,韩均放下杯子道:“你这么能干,这么拼,肯定能好起来。如果有机会,我们或许可以合作。”   “可伶我?”   “别开玩笑了,我是说正事。况且当年要不是你帮我出头,我不知道会被冈萨雷斯那帮混蛋欺负成什么样。”   美国人的葬礼跟中国不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在讲述逝者生前的趣事时,如果能够引起参加葬礼的人发出笑声,那更能让人记住逝者生前的音容笑貌,留给人们更多对逝者美好的记忆。   心情不是那么压抑,对参加葬礼也没那些恐惧感,更何况葬礼已经结束了,沃克尽管仍痛苦,但还是忍不住打趣道:“这么说是你欠我的,如果把摩根的事算上,你欠我很多。”   韩均回头看了一眼“老情人”和她的丈夫,摇头道:“我是欠你的,但摩根的事不能算。”   “好吧,只要你欠我的就行,有机会合作一次。我知道你能接到大业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艾琳上不了庭,一个人忙不过来,并且跑来跑去太麻烦,在美国确实需要一个合作伙伴,尤其白晓倩她们搞得那些新业务。   韩均掏出名片,背对客人们低声道:“大业务可遇不可求,小业务很多,投资移民和留学之类的。如果感兴趣,可以跟我联系。”   沃克做了个鬼脸,收起名单道:“全世界都知道中国人有钱,我非常感兴趣。”   跟大舅子达成合作意向,担任联邦法官助理的二舅子又来了,三人寒暄了一会儿,回忆一下十几年前的趣事,瑶瑶突然跑过来:“爹哋,叔叔,乔治让我们去书房,他有事要跟我们说。”   “好吧宝贝,一起去。”   走进书房,另外几个直系都到了,看着女儿拘束不安的样子,韩均就知道跟她有关。   老顽固把瑶瑶拉倒身边,一脸欣慰地说:“众所周知,蜜雪儿昨晚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选择,非常不容易,非常了不起。可是我老了,并且想离开这儿去德克萨斯看看你们怀特叔叔。如果感觉不错,甚至打算在那边渡过余生。”   睹物伤情,呆得不舒服就搬家,这很正常。   众人对他要去德克萨斯并不意外,毕竟那是克里斯家族祖辈们生活的地方,迄今为止仍有一块属于克里斯家族的农场。   沃克侧身看了一眼兄弟姐妹,低声问:“您打算什么时候走,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等找到接替我的新法官就走,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如果非要做,那有时间多给我打几个电话。”   老顽固将一起生活十四年的小天使拥在怀里,接着道:“我要说得是,蜜雪儿不能再跟着我,她应该跟她的父亲或母亲生活在一起。如果去芝加哥不习惯,韩在中国有事业又暂时不能回美国,那么我希望你们能够接纳她……”   小丫头急了,连忙转身道:“乔治,我不要离开你,我喜欢农场,喜欢怀特爷爷,喜欢跟你一起生活。”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韩均岂能错过这个父女团聚的机会,脱口而出道:“乔治,中国的事业我随时可以放手,只要能跟蜜雪儿在一起,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的反应让摩根汗颜,迟疑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老顽固当然知道女儿有女儿的苦衷,推开瑶瑶,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蜜雪儿,农场是养老的地方,你不能跟一帮老头在一起,而且在那里我会得到安慰,不会寂寞。你必须重新做一个选择,跟摩根,跟韩,跟沃克叔叔……除了我之外,随便你怎么选择。”   “乔治!”   “听话,我的小天使,别让老乔治失望。”   外公决心已定,瑶瑶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这样,那我跟爹哋在一起。”   韩均欣喜若狂,紧搂着女儿哽咽地说:“好,我们在一起。乔治,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们会经常去看你的,我保证,我发誓。”   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乔治-克里斯轻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文件,面无表情地说:“第一份是凯利留给蜜雪儿的,她没多少钱,就三万美元,我已经帮蜜雪儿买成了保险;第二份是监护权的一些文件,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民事法庭;最后是一份协议,尽管不具法律效力,我一样需要你签署,并且忠实地去履行。”   “别说一份,一百份都没问题。”   “看完再说。”   这不是什么协议,而是一份家庭教育指南。   瑶瑶十八岁之前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一天要阅读几小时的书,阅读哪些书,几点睡觉,几点起床,吃饭前要祷告,每周要去教堂,每周要参加多少社会活动,事无巨细,整整四页三百多条。   韩均很感动,连连点头道:“乔治,我相信我能做好一个父亲。过去十四年我一直为此而努力,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蜜雪儿更不会。”   乔治-克里斯摇头道:“韩,我从没怀疑过你对蜜雪儿的爱,而是担心你和外面那个老家伙过于溺爱。200万美元信托基金,一栋价值137万美元的房子,没跟你们在一起已经给了这么多,如果在一起天知道你们会做出什么。   克里斯家所有孩子从来没过过如此奢侈的生活,我不希望看到悲剧重演,看到老家伙像毁掉他儿子一样毁掉我的蜜雪儿,事实上这才是当年我不坚决不同意把监护权让给他的原因。”   以韩老头那“女孩子富养”的观念,真可能发生他担心的事情。   韩均终于明白过来,紧抓着他手一脸感激地说:“乔治,请原谅我错怪你了,其实两年前我就不再怨恨你了。感谢你为我,为蜜雪儿所做的一切。悲剧不会重演,我爱,但绝不会溺爱,我保证,我向上帝发誓。” 第二百五十章 措手不及   韩大处长得偿所愿,父女团聚,尽享天伦之乐。   “801”两位女主人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接到消息立即赶到厅里汇报。彭厅长不在,陈副厅长也不在,只能找政治部李主任。   “这么重要的情况事先没汇报,我们检讨。”   太匪夷所思了,李主任将信将疑地问:“他堂爷爷把他寄养在一个美国法官家,他把美国法官女儿的肚子搞大了,他没跟你们开玩笑吧,他真有个14岁大的美国女儿?”   “真的,千真万确。”   江慧如掏出手机,翻出管白晓倩要的照片,一脸苦笑着说:“不过他女儿外公当时不是法官,是一个律师。她女儿英文名叫蜜雪儿,中文名叫韩瑶瑶,亲生的。为了跟女儿团聚,这十几年他除了张教授之外没正儿八经谈过女朋友,前段时间学做美国甜点,就是为这一天做准备。”   “为什么早不团聚,晚不团聚,非要现在团聚?”   “我问过小姜,小姜说当时为了监护权,韩老先生跟瑶瑶外公反目成仇,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花好多钱,最后不但输了,法官还给他们下禁制令,不允许他们靠近瑶瑶500米。前几天瑶瑶外婆病逝,瑶瑶外公终于想通了,决定把瑶瑶还给他。”   “你是说他有了女儿就不想工作,甚至不想回国?”   江慧如重重点了下头,愁眉苦脸地说:“李主任,真有这个可能。他在美国接受的教育,他的想法跟我们不一样。国内成功人士做演讲或者接受媒体访问时。常常说他毕生精力都献给了工作,都没有时间陪伴孩子。我们眼眶会湿润,感觉很感人。美国人恰恰相反,会认为这个成功人士太自私,没一点亲情,没一点人情味。   他们生孩子不是义务,而是责任,很多职场人士从决定生育的那一刻开始,就以陪伴孩子为目标,会做全新的职业规划。据说一些专业人士的执照需要一定工作时长去保证。那些父母就想方设法平衡到底一个星期工作几天,才可以保证政府规定的工作时长,又能最大程度地陪伴自己的孩子。”   生怕他不相信,夏莫青一脸忧心忡忡地补充道:“李主任,很多人说美国人对婚姻和家庭观念淡薄,孩子18岁要离家,很残酷;夫妻要a a制,很冷漠;年迈的父母到家里做客还得提前电话预约,不孝顺。   来之前我管施律师打听过。根本不是这回事。也许没我们想象中那么顾家,单单就孩子这一项,他们的做法很值得我们反思,我们真没我们自己认为的那样爱自己的孩子吗。”   第二轮清查部里会派观摩组。他那根“定海神针”不在,别说露脸,恐怕要丢大人。   这个情况必须搞清楚。李主任紧盯着她双眼催促道:“说具体点。”   夏莫青整理了下思路,耐心地解释道:“我们认为。我已经赚钱给孩子交学费,给他吃好喝好。还花钱送他去培训班,还不够吗?我都给他攒学费,攒将来结婚的费用、攒房钱了,还不够吗?   可以说在国内,爱就是给钱。而在国外呢,爱更重要的是陪伴。   艾琳律师您认识的虽然自己没有孩子,但在美国时常常参加她侄女的学校活动,她说很多家长会参加各种学校组织的活动,会担当志愿者。美国学校非常看重这一点,搞棒球赛、足球、篮球赛之类的活动,一般都选择在星期天举行,好让所有父母来参加。   为了支持自家的孩子,有时候会全家总动员,叫上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到现场加油。一旦赢球了,亲友团就会卖力欢呼,有些情绪激动的还会大声呼喊:进球的那个是我的孩子!一脸‘我家孩子是天才’的自豪感。如果输了,父就会安慰自己的孩子,不是矫情,人家就这样。”   夏莫青顿了顿,接着说道:“对人家而言,孩子是国家未来希望,是未来的总统。在宗教信仰的概念里,孩子是上天的礼物和功课,是父母要履行的职责。不可以把它推到任何人身上,即便是你的父母。   所以很多欧美的父母,听说中国家庭会把孩子交给千里之外的祖父母照顾会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在他们看来除非父母身体和精神出现严重问题,否则不会把孩子交给他人照顾。   韩处长等了十四年,好不容易团聚,肯定会想方设法当一个好父亲。别说他舍不得把瑶瑶交给别人照顾,就算舍得克里斯法官也不会同意,甚至会毫不犹豫收回监护权。”   “律所那边呢,他要是撂我们挑子,不就等于同时撂律所挑子?”   江慧如摇头苦笑道:“李主任,律所不会受影响,白晓倩她们只会拍手叫好,因为她们现在只接涉美业务,韩处长留在美国她们会更方便。”   麻烦大了,李主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紧皱眉头问:“董副厅长在美国考察,离他不远,董副厅长知道吗?”   “知道,小姜第一时间就汇报了。可是他人生地不熟,知道韩处长家在哪儿都不一定能找到。而且韩处长现在正和张琳一起跟瑶瑶培养感情,根本没心思见任何人,连小姜电话都没时间接。”   江慧如跟夏莫青对视了一眼,继续道:“韩处长前段时间跟我俩提过,说他一跟瑶瑶团聚就不会在国内干,让我们做好思想准备,没想到用不着等四年。而且张琳有绿卡,可以和他一样说走就走。”   “可他俩在国内有三套房子,加起来值3000万!”   “房子不住可以卖啊,有白晓倩和施玲稚两个大管家在,他放心得很。”   “刚搞出点成绩就闹出这档子事。太不巧啦,你们等等。我打电话向彭厅长汇报,看厅长怎么说。”   韩大处长有可能撂挑子的消息。同样打了彭向远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他要比部下们淡定得多,略作沉思了片刻,举重若轻地说:“小韩我是了解的,重情重义,十四年没真正见过亲生女儿,好不容易团聚,他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也应该理解。至于接下来的第二轮清查,他肯定会有所安排。他不是那种虎头蛇尾的人。”   想到第一轮清查他只用了一个周末,李主任稍稍松下口气,想了想之后又问道:“厅长,第二轮清查之后呢?培训刚进入第一阶段,‘801’不能没他呀!”   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又有特殊情况,不是想留就能留住的。   彭向远暗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等电话什么时候能打通,我亲自做做他思想工作。你让小江和小夏也做做工作,我们不强人所难,但可以退而求其次,国内不是有很多兼职教授、客座教授吗。可以像那些教授一样操作。   每个月回来两趟,把时间安排在周末,来回机票厅里报销。请他辛苦点。如果他家千金愿意来中国上学、生活,那更好。江城有英语教学的私立学校。在那儿念书的全是外国人士和国内大老板的子女,沟通没障碍。”   “厅长。您说的最后一个办法好,两全其美。我让小江和小夏立即联系小姜,关键时刻,让小姜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   与此同时,刚从法官手里拿到监护权的韩大处长,正跟宝贝女儿商量接下来该怎么生活。   “宝贝,爹哋在中国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善始善终,我们不能言而无信。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在此期间,琳留下来陪你。等我回来后她再回去处理那些琐事。”   刚团聚又要分离,韩均真有些舍不得,一脸倍感无奈的表情。让他倍感意外的是,瑶瑶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爹哋,你是国际刑警组织的联络官?”   “是的,在那个地方我是头。”   “可是回蒙哥马利之后就干不成联络官了?”   女儿太懂事了,韩大处长感动得要死,信心十足地笑道:“但爹哋可以干律师,可以去参加公民考试,入籍之后像老乔治一样干法官。你是我的骄傲,我也要成为你的骄傲。”   在蒙哥马利呆了十几年,老乔治想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瑶瑶同样想换个环境,摇晃着他胳膊道:“爹哋,你不要为我作这么大牺牲,更不用琳因为我放弃教职,我可以去中国的,我会说中文。”   “去中国?”韩大处长愣住了。   “嗯哼。”   小丫头郑重其事地确认道:“凯利活着时跟我探讨过这种可能性,她希望我成为像她一样的学者,所以教我中文。”   “你愿意去当然好,问题你能习惯吗,另外老乔治同不同意?”   “我想我会习惯的,而且我非常期待去中国。乔治肯定会同意,否则不会让你参加凯利的葬礼。”   韩大处长一时间没了主意,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大事,爹哋要好好想想,要征求下老乔治意见。”   提起老乔治,韩老爷子就是一肚子气。   用不光彩的手段抢走宝贝曾孙女十四年,最后居然说什么不认同他教育子女的方式,说什么担心瑶瑶被他毁掉。   太恶心人了,要离那个老混蛋越远越好,冷不丁来句:“瑶瑶想去就去,实在不习惯回来就是了,有什么好想的?我也想回去看看,顺便带瑶瑶去祭一下祖。”   “可是学习不能耽误啊。”   重新立一份遗嘱,留下点钱够孩子过几辈子,韩老爷子没想过让宝贝曾孙女成龙成凤,只要她过得快乐就行,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也是从中国转到美国,从蒙哥马利再转到纽约吗?我们韩家人聪明,怎么转都没关系。”   老乔治的担心非常有道理,老祖宗就是溺爱瑶瑶,但去中国确实是眼前最好的选择,张琳禁不住附和道:“爷爷说得对,先去看看,习惯就留下,不习惯再回来。”   孩子终究是孩子,终于可以去想去的地方,瑶瑶乐得心花怒放,紧搂着她胳膊眉飞色舞地说:“琳,我要去看兵马俑,要去学功夫,要去找生姜姐姐,我要去吃最正宗的中国菜!”   “没问题,这些愿望全部可以满足。”   韩大处长研究了一晚老乔治的家庭教育指南,可不敢这么放纵她,用商量的语气说:“宝贝,我认为应该先去找个学校,看兵马俑和学功夫的计划可以安排在暑假。”   难怪老乔治管那么严,原来她不喜欢上学,竟可怜兮兮地说:“爹哋,我刚失去凯利,我很伤心,很痛苦,我需要休学半年。”   开什么玩笑,韩大处长连连摇头道:“宝贝,爹哋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休学不行。况且离暑假没多长时间,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回家!   有外国人算过,中国护照通行能力相当于卢旺达和喀麦隆,要列举护照比中国管用的国家,差不多要把世界地图背一遍。   但是,中国人走出去不容易,外国人想来中国更难!   首先来中国的手续繁琐,签证多达16种,连探亲签证都被分成家庭成员团聚和家庭成员之外的亲戚团聚。如果申请l类签证(旅游签证),那么要提供的材料包括:由个人或单位发出的邀请函,保证自己的钱在旅途中够花的证明,有时候还要有离开中国之后去哪儿的机票、车票或者船票。   对习惯准备各种证明甚至存款保证金的中国人来说,这些条件真不算苛刻。但对一生中办不了几个证的美国人而言,这确实具有一定挑战性。并且中国朋友写的邀请函往往不算数,得找个旅行社或领事馆指定的代理机构开证明。为此得多花5千到1万。   中国人拿日本签证要一个星期,拿法国签证要48小时,而外国人拿中国签证必须耐心等待一个月,再急都没用。   不过对韩瑶瑶不是问题,因为她不是一般的美国人,而是中国人生的美国人。   爸爸是中国江省公安厅副巡视员,爸爸的一位副厅长同事正在纽约带队交流,而且跟中国驻纽约总领馆的关系不是一点两好。   特事特办,一路绿灯。   老乔治辞去蒙哥马利市地方法院法官的第二天,就跟着韩大处长、韩老爷子以及张琳一起坐上直飞江城的国际航班。   大小姐即将驾到,白晓倩、施玲稚非常重视。放下工作早早赶到机场迎接。   她喜不喜欢中国,喜不喜欢呆在江城。直接决定韩大处长会不会撂挑子。厅里同样重视,李主任特别抽出时间。带上女儿,同江慧如、夏莫青一起相迎。   律所现在只接涉外业务,用不着看公安脸色,与“801”始终保持距离。   由于个人收入和接触得人等关系,除了生姜之外,“801”的人也不太愿意跟她们打交道,尽管来接的是同一批人,尽管相互相互之间认识,仍搞得泾渭分明。打了个招呼,就离远远的等。   一对情侣卿卿我我的擦身而过,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啃两口,像韩大处长和张琳那样郎才女貌也就罢了,明明长得对不起观众还“秀恩爱”,白主任很不爽,仰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冒出句:“玲稚,我知道张琳为什么能成功上位,为什么能成老板娘了。”   既是同事又是闺蜜。相互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施玲稚扶了扶眼镜,不无遗憾地反问道:“才知道啊?”   白晓倩很意外,将信将疑地问:“你知道?”   “到现在都看不出那就成傻子了。别看他这些年身边女人像走马灯似的换,其实是在挑。不但是在挑个女友,也是在给瑶瑶挑小妈。说起来我挺佩服张琳的。不仅脾气好,很大度。而且为这一天做那么多准备,一有时间就给瑶瑶发邮件、寄礼物、视频聊天。如果瑶瑶不来。她甚至会二话不说一起去美国。”   “她付出很多?”   “难道不是吗,做小妈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就算我敢想敢做,我爸我妈都不会同意。”   白晓倩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玲稚,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不是攻不下的嘉峪关,之前那些自以为是的女人是没找对方向。他喜欢重要,瑶瑶喜欢更重要。如果光他喜欢,瑶瑶不喜欢,他会毫不犹豫忍痛割爱。”   施玲稚凑到她耳朵低声问:“说实话,是不是有点后悔?”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马上下飞机,白晓倩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唉声叹气地说:“有点。”   早知道她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意思,否则不会总把老板挂在嘴边,更不会相那么次亲一个都看不上,施玲稚拍了拍她胳膊,遥望着对面的江慧如和夏莫青,不动声色地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后悔来得及。”   白主任一如既往的生猛无比,竟摇头笑道:“晚了,真晚了,当时没下手,现在下手都没机会。况且不在一条起跑线上,没人家那条件,没法跟人家争。”   施玲稚掩嘴轻笑道:“别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种事只要努力努力,还是有机会的。”   “那么做我良心会不安的,而且现在局势很明朗,安分守己能赚点小钱,有非分之想只会鸡飞蛋打什么都捞不着。”   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施玲稚从去年除夕买房那件事就看出来了。   张琳脾气好,但是有底限。   老板怎么花心她都可以容忍,她知道老板是爱她的,不管犯什么错误终究会回到她身边,唯独不能跟白晓倩发生什么,因为那会擦出火花,会产生感情。而老板那个人呢,风流不下流,重情重义,知道要是跟白晓倩发生点什么会深深伤害到张琳。   之前有那么多机会都没发生,现在更不可能发生,因为他不仅要考虑到张琳,更要考虑到瑶瑶。施玲稚甚至能想象到,张琳跟瑶瑶无话不谈之时,就是他跟张琳结婚之日。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有得必有失,至少事业成功了。”   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白晓倩发自肺腑地说:“可是成功之后却发现这不一定是真正想要的,尤其对一个女人而言。”   老板去美国的日子里,她干了一件疯狂的事,并且干成了。   施玲稚岂能看不出她心思,轻声安慰道:“晓倩,天底下男人多着呢,比他帅的有,比他有钱的比比皆是,没必要在一颗树上吊死。况而你现在不是上吊。是坐在树底下傻乎乎的仰着脑袋看。”   白晓倩撅着小嘴嘀咕道:“我没那么傻,只是暂时没遇到合适的。所以先看着。看着舒服点,再说看又不用花钱。看又不犯法。”   “慢慢看吧,别看走火入魔就行。”   “姐们我道行深着呢,只有别人因为我走火入魔的份儿。”   正说着闺蜜间的知心话,韩大处长背着一个小姑娘,张琳搀扶着一位老人,提前两天同机返回的姜怡拖着一大堆行李走了出来。   尊老爱幼是中华名族的优良传统,白晓请急忙送上一束鲜花,然后很乖巧地搀扶着韩老爷子右臂,一脸歉意地说:“韩爷爷。我叫白晓倩,是您侄孙在国内的律师,这么多年一直没跟您老打电话,实在不好意思。不过要怪只能怪您侄孙,他不让我给您老打,生怕您老担心。”   回到家乡,踏上家乡的土地,老爷子很高兴,闻了闻鲜花笑道:“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不说这些。白律师,我知道你,很漂亮,很拼。听说开自己的律所了,好啊,比我年轻时有出息。”   “您老过誉了。我们就是小打小闹。”   白晓倩看着披头散发,像八爪鱼一样趴在韩大处长身上的大小姐。禁不住问:“张琳,瑶瑶睡着了?”   张琳摇摇头。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在美国卖酒给未成年人犯法,她外公外婆又管得严,从小到大没喝过酒,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她对什么都好奇,想尝试尝试,我们坐头等舱,供应酒水,她趁她爸不注意,偷偷管空姐要了几罐啤酒,一喝就喝醉了,烂醉如泥。”   老爷子不以为耻,反以为傲,竟嘿嘿笑道:“酒量是练出来的,从来没喝过,一喝当然会醉。”   果然是一个既漂亮又可爱的混血小女孩,李主任一脸坏笑着侧头看了看瑶瑶,旋即热情地招呼道:“公安厅李博华,热烈欢迎韩老回乡省亲。”   刚把行李交给两位女主任的姜怡,急忙上前介绍道:“韩爷爷,这位是我们公安厅政治部李主任。”   “李主任好,李主任好,回来随便看看,怎么好意思劳您大驾。”   “您老是爱国华人,又是韩处长的长辈,迎接您老是应该的。我们彭副省长说了,要为您老接风,亲自感谢您老为国家,为我们公安厅培养出韩处长这样的人才。”   韩家人一个德行,不喜欢跟领导打交道,不会接受不熟悉的人宴请,老爷子连连摇头道:“培养晚辈是应该的,用不着感谢。无功不受禄,再说我老了,不能喝酒,又吃不下多少,跟我这个老头子吃饭没意思,不要这么麻烦了。”   老爷子虽然婉拒公安厅的宴请,但不意味着不会做人,好不容易回国一趟,早有准备,李主任刚让女儿甜甜的叫了一声爷爷,就收到一个装有100美金的红包。白晓倩、施玲稚、江慧如、夏莫青,只要来接机的见者有份。   十几年没回来,变化很大,看到车外那么多高楼大厦,老爷子唏嘘不已。   来到西山别墅,对曾孙女未来的生活环境很满意,得知仍欠银行一千多万人民币,当即表示这一千多万由他承担。不是帮韩大处长,也不帮张琳,而是一个曾爷爷为曾孙女做得力所能及的事,不容置疑。   愿意出就去吧,反正他有的是钱。   把他安顿下来,把喝得烂醉如泥的瑶瑶送到二楼房间由生姜照顾,韩大处长回到客厅,同李主任、白晓倩、江慧如等人研究起宝贝女儿的就学问题。   “江城国际学校在西霞区,1996年创办的,是江城唯一一所专门招收在华外籍子弟的学校,可对3-18岁年龄段的外籍子弟进行小学、中学和大学预科三个阶段学历教育的学校,是中国国际学校组织(acamis)开创成员之一。”   白晓倩指着从学校找来的宣传册,如数家珍地介绍道:“生源来自20多个国家,教职员工70%以上为外籍人员,实行英语教学,采用的教学方式和课程设置也与国际接轨,在那儿就学的学生回国后可以自由转学和直升大学。   学费比较贵,一年十几万。不过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我和玲稚去了三趟,条件确实不错。图书馆与大学接轨,60间钢琴房与时俱进。900座演播厅,体育艺术中心,乒乓球馆、游泳馆、网球场、沙滩排球场、篮球场、溜冰场、400米标准跑道运动场、酒店式的食堂,宾馆化的公寓,一应俱全。”   张琳在国内接受的教育,又是江城人,这么大事要听听她意见,韩大处长侧身问:“老婆,你看怎么样?”   张琳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低声问:“晓倩,那些学生大多来自哪些国家和地区?”   “韩国居多,再就是台湾,欧美比较少。”   “老公,我是这么想的,瑶瑶情况比较特殊,不像那些外国孩子不会说中文,对中国一无所知。又不像国内孩子需要与国际接轨,需要体验那种氛围。需要借机会学外语,上国际学校真没什么意义,没上公立学校来得实际。”   李主任忍不住问:“韩均,你家千金会说中国话?”   韩大处长不无得意地笑道:“会。从3岁就开始学,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比电视上那个大山说得好。《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倒背如流。知道孔子、孟子、韩非子,这方面比我强多了。”   “她在美国学的?”   “那边有个华语学校。另外她刚去世的外婆是一位很博学的东方文化学者,能把《论语》翻译成英文。精通中文、日文、韩文,能听懂粤语和sh话,从小接受熏陶。”   “国际学校的学生太娇贵,非富即贵,一点小事能让家长烦死。既然沟通没问题,那就上公立学校。”   “可以吗?”   “可以!”   李主任也掏出一叠文件,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家千金符合条件,可以按照亲子团聚办理‘中国绿卡’,未满18周岁未婚子女投奔父母,名正言顺,合理合法,合情合理。有了这个证,除政治权利和法律法规规定不可享有的特定权利和义务外,原则上和中国公民享有相同权利。   在国内居留期限不受限制,可以凭有效护照和‘中国绿卡’出入境,不用另外办理签证或延期等手续;可以作为有效身份证件办理参加社会保险各项手续,可享受相关政策,由其居住地教育行政部门按照就近入学的原则办理入、转学手续,不收取国家规定以外的费用。”   2004年,国内开始实行“绿卡”制度。   一张只有淡淡的一点绿、长得很像身份证的《外国人永久居留证》,一度点燃了很多在华外国人的热情———如果申请到了绿卡,10年内都不用再签证。   然而,中国人想申请一张美国绿卡难,外国人申请“中国绿卡”更难!   每年办理200多张,从2004年到现在发出的绿卡不到5000张,而每年入境的外国人超过2000万,在中国常住的外国人不低于60万,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如果不是有天大的贡献或大公司高级职位,不是千人计划人才,那基本上不用提出申请。   韩大处长早有耳闻,不仅知道这很难办,知道可享受李主任刚介绍的那些待遇,而且知道有“中国绿卡”之后,瑶瑶在国内购买国内航班或火车票,购物,购买公园和各类文体场馆门票以及住酒店等消费,可以与中国公民同等待遇、价格相同。   虽然省不了多少钱,但能够给她一种很公平的感觉。   韩大处长很感动,紧盯着他双眼道:“李主任,谢谢厅里对我及我们一家的帮助,等回如中老家祭祖回来,我发请柬,请各位来我家吃顿饭,当面表示下感谢。”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他居然愿意情况。   李主任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翻开资料道:“吃饭的事回头再说,先确定学校,《外国人永久居留证》一星期能办下来,现在就可以跟教育部门沟通,市一中教学质量好,条件不比国际学校差;四中离这儿近,接送比较方便。”   瑶瑶将来是要回美国上大学的,对中国学生而言成绩是硬性标准,对美国学生来说各方面能力更重要,只要能在国内上完高中,回美国考大学没任何问题。   韩均权衡了一番,指着资料道:“四中吧,离家近,用不着去最好的学校。” 第二百五十二章 悲剧的考试   韩老爷子很小就去sh,刚开始记事就又去了美国。   对sh没什么印象,更不用说如中老家。除了侄孙女一家之外,一个都不认识。对家乡没任何印象,同样不会有什么感情,祭祖就是了结个心愿,因为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回国。   上坟烧了下纸,请父老乡亲吃了顿饭,给侄孙女留了点钱,两天不到就回来了。   第一次去中国农村,第一次见到中国的亲戚,第一次收到那么多红包,瑶瑶彻底玩疯了,必须给她收收心。   一回到江城,韩均就同张琳一起带她去四中报名。   “哇哦,这栋更高!”   车驶上中山路主干道,她又趴在车窗边乐此不疲地数起高楼。   中国平均每五天有一座摩天大楼封顶,美国现有摩天大楼200座,早在三年前中国摩天楼数量就已超过美国。如果以超过100米标准来算,中国有1000多栋,是美国的五六倍。并且美国高楼又大多集中在纽约、芝加哥等几个大城市,连旧金山也只有零星十几座。   由于建筑和居住习惯等关系,十几二十层的更少。   她像村里女孩第一次进大城市,事实上她确实是一个来自新泽西乡下的小女孩,被一栋栋钢筋混凝土建筑震撼住了,深信中国是全世界最发达、最有钱的国家。   没不习惯就好,韩均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扶着方向盘笑道:“宝贝。这栋不算高,考完试爹哋带你去看最高的。然后在最顶层的旋转餐厅吃自助餐。”   又要上学,瑶瑶很失落。   想到可以认识新朋友。可以跟中国孩子做同学,她又有那么一丝兴奋,抱着驾驶座椅背问:“爹哋,不是去报名吗,为什么要考试?”   “中国中学的学制、教学计划和教材与蒙哥马利中学不太一样,校方不知道你应该上初中二年级还是三年级,所以给你准备了一个考试,看看你到底应该上二年级还是三年级。”   瑶瑶眨了眨眼,又问道:“很难吗?”   张琳把她拉到身边。满声细语地安慰道:“应该是测试,不是什么考试,可能有一些比较难的题目,答不对没关系。”   “他们会测什么?”   “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地理和政治就不考了。毕竟你刚从美国来的。对这些不了解。”   小丫头甩了甩长发,一脸忧心忡忡地说:“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   “没关系,只要答会答的,并且只有你一个人测试。答不对也不会有人知道。”   想到在美国时考不好老乔治和凯利都不会生气,爹哋和琳更不会生气。再想到考完后可以去看最高的楼,去楼顶吃美味的自助餐。瑶瑶心情一下子又好了,整了整张琳昨晚陪她逛商场时买的新衣服。晃着腿道:“好吧,我试试。”   美国学生啊。四中从来没有过的!   能收一个就能收第二个,招收到十几二十个外国学生,四中完全可以像一中那样搞个国际班。并且教育厅打过招呼,市教委打过招呼,省政府办公厅甚至发了一个关于海外高层次人才子女就学的函。   宋郅伟校长非常重视,特别同教导主任一起在传达室等。   学生家长不仅是公安厅副巡视员,同时是千人学者,另外一则是赫赫有名的科大年轻女教授。   两位校领导非常热情,奥迪刚刚停下,就迎上来笑容满面地招呼道:“韩处长,张教授,恭候多时了。韩瑶瑶同学,欢迎欢迎。”   为了女儿,韩大处长什么都愿意干。   回老家祭祖的前一天晚上,特别请校领导吃了一顿饭,已经认识了,不用相互介绍,从电脑包里掏出身份证、房产证、瑶瑶的护照、瑶瑶的“中国绿卡”等一堆证件和材料,一脸歉意地说:“让二位久等了,真不好意思,证件材料我检查过,该复印的全复印了,一份不少。”   “没事没事,我们先去办公室。”   校长看上去挺和善,操场上的中国学生玩得挺带劲,一些注意到她的学生甚至跑到操场边上围观,瑶瑶像人来疯似地挥手喊道:“嗨,我叫蜜雪儿,中文名叫韩瑶瑶,我也会打篮球!”   说完之后竟跑上去抢过球,来了一个漂亮的投篮动作,仅仅是动作,球没进,顿时引来一阵哄笑。她豪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再次跟未来的同学挥了挥手,嬉笑着跑回老爸身边。   韩大处长朝宋校长笑了笑,侧头低语道:“宝贝,干得漂亮,看样子同学们很喜欢你。”   “爹哋,事实上我可以干得更好。”   “当然,你是最棒的。”   美国的孩子不好教,必须安排到最优秀的班主任那儿去,宋郅伟把三人请进校长办公室,回头道:“曹主任,我让韩瑶瑶同学先考,你叫一下孙丽丽,让她过来阅卷,然后去办下手续。”   “行,韩处长,张教授,你们坐,这些事情交给我。”   曹主任拍了拍手中的证件和材料转身就要走,作为学生家长怎么能什么都不管。已经很特殊了,韩均不想搞得更特殊,立马起身道:“宋校长,我们不能总跟在瑶瑶身边,您卷子给她做,我们去办手续。”   “也行,不过卷子有点多,这边可能要一会儿。”   “没关系,我们可以外面等。”   看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教师,两口子知道她是女儿未来的班主任,又拜托了一番才去办手续。   一次性考五门,对孩子而言压力肯定不小。一切手续办完,韩大处长真有些不放心,神不守舍地问:“老婆,你说瑶瑶能考好吗?”   张琳靠在扶梯上,嫣然一笑道:“美国初中教育没国内这么难,教材又不一样,能及格就是胜利,别想那么多。”   韩大处长微微点了下头,自言自语地说:“正是考虑到国内中学教育比较扎实,我才让她上公立中学的。如果能跟上,如果能顺利考上高中,如果能顺便毕业,那她将来考哈佛都没问题。”   “望女成凤?”   “难道你不想?”   “这用得着问吗?”   张琳依偎在他身边,笑盈盈地说:“其实跟不上没关系,回家我可以教。而且跟不上是一种压力,会促使她去学习,不然总考倒数肯定会很丢人。”   她能做到这个份上太不容易,想到张爸张妈不仅没任何意见,反而把瑶瑶当亲外孙女,韩均很感动,凑到她耳边道:“老婆,难为你了。等瑶瑶真正安顿下来,真想习惯在中国的生活,我们就结婚。然后再生一个,两个孩子不孤单。”   付出终于得到回报,张琳心里甜滋滋的,抱着胳膊笑道:“我才不要呢,至少现在不想要。”   “没问题,等你什么时候想要就要,万一不小心有了,那必须要。”   张琳俏脸一红,嗔怪道:“别说了,这是学校。”   “明白,回去再说。”   宝贝女儿考试堪称神速,五门考了一个多小时就出来了,看着她那一脸沮丧的样子,就知道没考好。   “爹哋,你确定他们是考试吗?”瑶瑶诚惶诚恐的质疑,如同安徒生童话《皇帝的新装》里小孩说出了“皇帝没有穿衣服”。   “考题很难?”   “不是难,是不知道他们想考什么。”   “别急,就是一个分班测试,你跟琳呆会儿,我进去看看。”   走进办公室,校长、教导主任和班主任孙老师看着一叠卷子面面相窥,不知道该把韩家千金分到哪个班。   韩均干咳了两声,不无尴尬地笑道:“三位,中美两国文化差异那么大,瑶瑶没考好很正常。再说严格意义上她只能算借读,不会算入升学率,只要能分个班,只要能有个学上就行。”   “韩处长,是这样的啊。”   宋校长放下卷子,一脸苦笑着说:“这个差异不是一点两点大,初三肯定跟不上,初二同样很勉强。如果你没意见,我们想把她安排到初一。这样她学起来很轻松,我们教起来也得心应手。”   可能遗传她妈妈的基因比较多,瑶瑶长得很快,发育很早,整个一大姑娘,刚才见到的那些初三学生跟她一比都显得很小很幼稚,让她跟一帮更小的孩子混一块,肯定会被笑话。   韩均挠了挠头,低声道:“我先看看卷子。”   满分100的考卷,语文9分,数学17分,物理19分,化学6分。最不可思议的是,一个在美国长大的孩子,英语居然不及格。   韩大处长干脆坐下身一条一条研究考题,赫然发现这些题目简直无中生有、胡编乱造、莫名其妙……同时非常讲究语法,追求句子的精确性。别说瑶瑶考不好,连他都不一定能及格。   他真想回头就走,但又不愿意瑶瑶在国际学校那种非富即贵的环境里成长,咬了咬牙,放下卷子起身道:“宋校长,曹主任,孙老师,上初二吧,我们有跟不上的心理准备。在学校你们教,回家我们教,她其实很聪明,只是刚来中国不习惯。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相信很快就能跟上。”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受益匪浅   第一批交流人员回国,必须来警务室二楼看看。   瑶瑶的事众人皆知,三十岁的人有个十四岁的美国女儿,“超速二代”,太给力,太给中国人长脸,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玩味的笑容,眼神中比之前多了几百分“敬仰”。   “看什么看,继续开会。”   张祥强忍着笑,把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赶进会议室,让他们把在美国看到和学到的跟没去的人分享。   主任办公室里放着一堆英文版的书籍和期刊,《刑事鉴定评论》、《新苏格兰场刑事调查年鉴》、《美国刑事鉴定人员学会会刊》、《美国社会犯罪研究室通讯》、crc出版的《刑事鉴定》、《国际刑事鉴定学会会刊》……全是市面很难买到的。   韩大处长很欣慰,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饶有兴趣地问:“张主任,出去一趟感觉怎么样?”   “受益匪浅,看到人家很多先进经验,发现我们自己有很多不足。”   “说来听听。”   张祥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不无兴奋地说:“我刚到凶杀组第二天,中城区的铁路边就发生一起枪案,死了一个人。从一个市民听见枪响报警到巡警赶到现场,只用了3分21秒,有记录的,他们的办案系统很先进,电脑上全有。”   韩均沉吟道:“这个出警速度不算快,正常情况下应该在3分钟以内,可能是由于案发现场比较偏僻,临近铁路才会拖这么长时间。”   “他们也是这么说的。但对我们而言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   张祥等江慧如和夏莫青全坐下,接着说道:“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四件事。一是他们真做到了警务工作信息化,车上有电脑。手中有移动终端,人人都在网上工作,采集信息,输入信息,使用信息是一个完整的工作流程,不像我们把网上办案当成额外负担;   二是最普通的巡警都训练有素,首先赶到现在的那个巡警是个黑人女警,她一边呼叫总台一边封锁了两条街,同时截停了一列火车。防止火车开过去之后破坏现场,用他们的话说好像叫ad……ad……”   “标准程序。”   江慧如深知业务能力不行,非常刻苦,非常用功,只要提起案子,提起刑侦,就习惯性拿出纸笔做记录。而且第一批交流人员回来后要分享、要总结,要形成材料上报。   听到这个关键词,忍不住问:“处长。这个adapt什么意思?”   韩均微笑着解释道:“逮捕、留置、评估、保护等英文单词的简称,如果现场有嫌犯立即逮捕,没有就留置重要的目击者和嫌疑人,然后评估凶案现场。再根据评估进行有效保护。他们一警多能,每个人都接受过专业培训,所以很多命案都是巡警破获的。”   回想起那晚的经历。张祥感叹道:“巡警不好干,她很尽职。但没得到上级肯定。我跟的那位凶杀组探员一到现场,就很恼火地问你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察?她说。是的,长官。探员又问她,你为什么封锁十一大街,你在想什么?   上下级关系很明确,她恭恭敬敬地说第一个抵达现场的警察,职责是逮捕嫌疑犯,留置目击证人,保护……就是刚才处长说的。   她认为想嫌犯不会把车停在那条横向的街道,因为这样很容易被那边公寓里的人看见,十一大街似乎是比较好的选择,所以当机立断进行封锁。”   现实中的美国警察办案,夏莫青头一次听说,追问道:“后来呢?”   “探员经验丰富,下车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就飞快观察了下现场,很不客气地说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铁轨那一侧完全没有发现脚印,反倒有两组脚印指向通往三十七街的那架铁梯。”   张祥喝了一小口水,继续介绍道:“女巡警连忙她把把三十七街也封锁了。探员又问她,为什么截停火车。问她纽瓦克机场呢,为什么不顺便封闭纽约高速公路、新泽西公路和长岛高速公路?说她还可以关闭七十号州际公路,一路封锁到圣路易斯,因为嫌犯完全有可能从那些路上逃走。”   韩大处长笑而不语,江慧如糊涂了,一脸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人家没做错啊,为什么要批评?难道你跟翻译在那儿,那个凶杀组探员要耍耍威风?”   “不是。”   张祥摇摇头,耐心地解释说:“探员生气是有原因的,他在路上接到一堆头头脑脑打来的电话,港务局长、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室、会务主任……女巡警的现场处置扰乱了会议进程、一位参议员的演讲,以及整个西区的交通。用他话说,即使是爱娃飓风也没这么彻底地阻断美国铁路公司的东北走廊。   回去的路上他跟我说犯罪现场工作要照顾到平衡,如果他们在每一起凶杀案发生后就封锁整个城市,把三百万人口全都留置讯问,那当然再好不过,但他们不能那么做。换言之,他们根本不可能像我们一样大范围摸排。”   “那他们怎么破案?”   “靠现场勘察,靠警务信息化技术,靠监控,靠线人。工作同样很细,比我们更细。比如勘察现场,两名技术人员被认为是最有效率的,认为单独一人可能遗漏一些东西,三人以上漏掉的东西会更多。   探员不是技术人员,但懂技术,让采样人员采集指纹,让摄影人员拍照和录像,‘走格子’由他自己一个人来。最后发现一根螺丝钉,通过这根螺丝钉确定被害人或嫌犯来自的大概位置,然后同他的搭档去走访询问,同时发动线人。锁定到嫌犯,第二天下午就抓到了。”   夏莫青将信将疑地问:“通过一根螺丝钉?”   “真的。就一根螺丝钉,人家那分析能力像福尔摩斯。”   他翻出手机中的螺丝钉正准备解释。韩大处长接过手机看了看,突然笑道:“探员对那一片很熟悉,中城区岩床距地表近,意味着大多是含水土层。从三十四街到哈莱姆,那一片土壤水分很高,用不了几天就能让铁钉锈蚀。   如果这颗螺丝钉是埋在土里的,它会完全生锈,不会只有顶部。所以它可能是被嫌犯从某个地方无意中带到现场的。还有上面沾的这些沙子,在中区铁路上不太可能会出现一堆白沙。因为那里的土壤成分是壤土、粉土、花岗岩、沙砾和软土。”   张祥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一脸疑惑问:“处长,你怎么知道的?几乎跟他分析的一模一样。”   韩大处长一脸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接受的教育不一样,国内是填鸭式的,美国是启发式的,老师会布置学生做一些关于地理地质方面的社会调查,有时候一个人做,有时候要几个学生配合。相当于作业。   上中学时老师布置过这个作业,我因为没时间认真做,就瞎写了一通,最后被老师拆穿。搞得很尴尬,印象深刻,看出来并不难。所以去东山协助办案前。我就跟大家说一个好的探员不可能生活在真空中,对周围环境了解得越多。越有利于破案。”   “处长,你真神!”   江慧如由衷地恭维了一句。旋即似笑非笑地问:“提起教育,瑶瑶昨天正式上课,她感觉怎么样,习不习惯?”   提及宝贝女儿,韩大处长露出会心的笑容:“刚开始肯定不会太顺,上完第一堂数学课,她认为中国学生太厉害了,不要用计算器就能解那么难的题,认为中国学生个个都是数学家;上完物理课,认为原子弹是中国先造出来的,认为班上个个是小爱因斯坦。   上英语课把老师气跑了,然后走上讲台当老师,对她来是母语,全校老师谁有她说得好,教得有声有色。害的我一早去跟人道歉,跟人说好话,回来之前还小小贿赂了一下,给几个老师一人塞了一张1000元的超市购物卡。”   三人差点笑岔气,夏莫青手抚着笑疼的胸口,上气不及下气地打趣道:“处长,要不我把我儿子送你家去,让瑶瑶教他英语。”   “她也就英语能在班上立足,其它几门功课完全跟不上,我刚管学校要了一套教材,自己先学学,学会了再教她。”   “当父母不容易啊,您要再上一次初中,我现在是重新上小学。现在那些老师,真没法说,布置的家庭作业太难,有时候我跟我老公想半天都想不明白,只能上网查。”   “是啊,简直管孩子要命。不过我家瑶瑶玩心太重,又是从美国来的,给她点压力,让她知道跟同学们的差距,不是什么坏事。”   江慧如好奇地问:“生活方面习不习惯?”   韩大处长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她喜欢吃中餐,会用筷子。我之前白准备了,烘焙的那些甜点,学做的那些美国菜,她尝都不尝。”   夏莫青扑哧一笑道:“这是好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嘛。”   “白担心了。”   韩大处长微微点了下,又说道:“她很要强,发现同学很厉害,她也想变得同样厉害,对学习感兴趣,昨天下午放学后主动让张琳给她补了一个半小时课。唯一不习惯的就是厕所,抱怨学校厕所太脏。”   张祥刚从美国回来,深以为然地说:“国内厕所是没美国厕所干净。”   江慧如则忧心忡忡地问:“处长,她一天要在学校呆那么长时间,又是个女孩子,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韩大处长若无其事地笑道:“慢慢习惯呗,另外张琳给她准备了几个口罩,让她去厕所的时候戴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 白主任的“水晶宫”   在“801”坐了一会儿,同詹升荣、邓南晴等刚交流回来的人聊了聊,韩均来到阔别半个多月的思恩联合律师事务所。   小谷仍坐在前台,主任、副主任办公室和摆着台球桌、跑步机的活动室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又一个开放式办公区,以及一个摆着几张玻璃茶几和十几张椅子的接待区。   多了十几张年轻的面孔,应该是江**学院和司法警官学院法律系的实习生。正不知道该往那边走,高铭从格子间里起身笑道:“韩律师,白主任马上过来,您稍等一下。”   王中阳整天在外面拉业务,极少坐办公室,韩大处长回头看了一眼,又问道:“艾琳和施玲稚呢?”   “暂时保密。”   “搞得神神秘秘,好吧,我等会。”   白晓倩来得比想象中快,一见面就拉着他胳膊娇笑道:“我的大顾问,您终于有时间过来参观指导了,走,我给您一个惊喜。”   “我已经很惊喜了,想象不出能有什么更惊喜的事。”   “这倒是,跟父女团聚相比,天底下实在没有能够让您更高兴的事。但我这个惊喜不仅是给您的,也是给我们小公主的,她知道肯定会很高兴。”   只要宝贝女儿高兴,韩大处长就会高兴,走进电梯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惊喜。”   白晓倩摁了下电梯,不无得意地笑道:“上去就知道了。”   “天台?”   “嗯。”   二十来层的楼,上去很快。电梯门一开,韩大处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她搞得不是一点两点夸张。偌大的天台只剩下一半,灯光球场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巨大的钢结构玻璃房,一个很大、很气派、很现代、很上档次的接待区,一个摆放着台球桌、跑步机、吧台、茶座、冰箱、冷藏柜和花花草草的休闲区,然后是一间间同样用钢化玻璃隔开的办公室。   大块落地玻璃,金属栏杆,木质地板,还有那些花花草草,再加上原来的楼顶绿化,让人瞬间置身于美丽的大自然中。坐在这地方泡上一杯咖啡。读一本喜欢的小说,简直是世上最美的事情。   韩大处长朝很享受这个办公环境的艾琳挥了挥手,啼笑皆非地问:“白主任,这里应该是公共区域吧?”   白晓倩把他领到休闲区,从冷藏柜里取出一瓶饮料笑道:“是啊,所以这一片是为所有业主服务的,空调、无线wifi、各种饮料,我这应有尽有。业主家要是来个什么客人,要谈个什么事。要搞个什么聚会,直接上来。不像以前,冬天太冷,夏天太热。既不遮风又不挡雨,一年到头上来不了几回,享受不到你们这些成功人士应有的待遇。”   祁教授、徐主任、许教授等邻居显然不会有意见。想到自己有张琳同样是博士楼业主,韩大处长禁不住笑问道:“白主任。这么说您这位非业主已成为我们业主委员会主任了?”   白晓倩狡黠地笑道:“提起业主委员会,有件事我要向您这位正牌业主汇报下。由于物业公司服务不周到,账目不清,长期不公示公共区域内的户外广告、停车位、租赁摊位等收益,以及租赁管理用房和部分通信运营管理费等收益,严重侵犯全体业主利益。   本主任受刚成立的人才公寓业主委员会委托,炒了他们鱿鱼,重新聘请了一家物业公司。值得一提的是,现在为您服务的这家物业公司也是刚成立的,公司法人您非常熟悉,她就是您的小姨子华小萍女士。”   韩大处长彻底服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地问:“你号召业主赶走原来的物业,然后帮小萍注册了个物业公司,接管了整个人才公寓的管理权?”   “次序搞反了,是先注册公司,然后再炒他们鱿鱼。”   “搞政变?”   “选择物业公司是你们这些业主的权力,别说这么难听。在摊牌他们不是很服气,甚至想赖着不走。开什么玩笑,我立即给他们下最后通牒,一天内交接完账目,交接完账目撤走所有人员,否则毫不犹豫起诉他们。   那帮孙子居然想耍恨,我狐假虎威了一回,给‘801’打了个电话,把特巡警四大队全叫过来了。仆人造主人的反,祁老板和徐主任他们很生气,同时给区里打电话,见又是警察又是区领导的,他们只能把吞进去的给我老老实实吐出来,然后灰溜溜走人。”   他们的服务很一般,只是业主全是有身份的人,懒得跟他们计较。他们欺负普通市民可以,欺负到人才公寓业主头上只会自取其辱。   韩大处长反应过来,指着这栋夸张之极的玻璃房笑问道:“白主任,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赶他们走是为了安装这栋水晶宫吧?”   白晓倩抱着蔚为壮观的胸,咯咯娇笑道:“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跟他们商量,居然管我要租金。多多少少意思一下就行了,居然敢狮子大开口。他们不给我面子,那我只能不给他们面子。”   这女人真够“恶毒”的,别人管她要钱,她干脆彻底堵上人家在人才公寓的财路。   韩大处长拍了拍她胳膊,意味深长地说:“白主任,美国有个谚语,说住玻璃房子的就别向别人扔石头,因为你向别人扔石头,别人也会对你扔石头,而你住在玻璃房子里,你的伤亡会更大。”   “放心吧,他们拿我没辄,借他们十个胆都不敢。”   现实生活中的玻璃房子,蓝色玻璃墙壁,造型很高端很大气,真是一个现代化的。美丽的家园,看上去真让人感觉有些不切实际。   韩大处长发现落地玻璃前架着一个很专业的折返天文望远镜。禁不住笑问道:“这东西肯定不便宜,从哪儿搞的?”   “祁老板的。据说价值十几万,摆在他家就是个摆设,不如拿来给瑶瑶玩,晚上看看星星,观察观察星云。”   白晓倩笑了笑,又转身介绍道:“这几台跑步机也是邻居送上来的,说摆在他们家占地方,放这儿凑一块就是个小健身房。晚上上来跑跑,聊聊天。反而更有格调。”   “那这栋水晶宫花了多少钱?”   “120多万,王主任和玲稚他们很支持,毕竟楼下地方太小了,又没有可拓展空间,干脆一步到位。”   白晓倩走到钢化玻璃前,俯瞰着小半个市区,一脸感慨地叹道:“花点钱就是不一样,就现在这办公条件,全江城比我们好的找不出第二家。不管律所还是什么公司。”   条件确实很好,简直好得过分。   问题她只统一了业主思想,只变相控制了物业,法律上面仍存在很多问题。韩大处长不无担忧地问:“这属不属于违建?”   白晓倩信心十足地笑道:“有手续的,能办的全办的,别说这种事民不告官不究。就算有人告也奈何不了我们。”   “违建能办手续?”   “办手续就不叫违建。”   “好吧,既然你全搞定了。那我晚上就带瑶瑶过来看星星,不过小萍搞物业公司能行吗?”   “人家在江城最大的超市干那么多年。搞个物业算什么?生怕你和张琳担心,才一直没跟你们说。事实证明她非常能干,徐主任和许教授他们赞不绝口。”   正说着,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韩大处长急忙摁下通话键,像换了个人一般客客气气地问:“孙老师,我韩均,是不是我家瑶瑶又给您惹麻烦?”   ……   电话打了二十多分钟,直到挂断白晓倩才一脸不快地说:“你当时就应该听我的,让瑶瑶去上国际学校。现在好了,水土不服,麻烦不断,你头疼,学校更头疼。”   “你知道什么呀?”   韩大处长从不认为宝贝女儿是个麻烦,坐下来解释道:“国际学校跟美国那边差不多,瑶瑶肯定会更习惯,但那个文化氛围中反智主义太严重,孩子们最想当的是cool kids(酷小孩),cool kids都是不爱学习的。如果谁爱学习,其他孩子会认为他是nerd(书呆子),会嘲笑他孤立他,对喜欢学习的孩子而言,那个成长环境很负面,一路要承受很多同学的不认同。   再就是很容易‘被接触’毒-品和性,认为女生要hot(性感),要slutty,这种氛围特别不好。你看看中国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穿着校服,扎个小辫子,很学生样。   在那儿就不一样了,像瑶瑶这么大的女孩子都不喜欢自己的年纪,每天会化妆去学校,穿成人一样的衣服。所以我和张琳都感觉瑶瑶现在这个阶段,上公立中学更好一些。”   从这个角度上确实有些道理,白晓倩想了想之后又问道:“你就不担心国内的教育方式,会扼杀瑶瑶的创造性?”   “有出息的孩子就会出息,谁也扼杀不了。并且瑶瑶在美国生活了14年,对很多事情有她自己的想法,已经养成了一些好的习惯,不会轻易被影响。”   “那老师打电话来做什么,是不是又把英语老师气跑了?”   想到宝贝女儿刚在学校所做的一切,韩大处长得意地笑道:“没有,她只是不习惯国内的学制,不喜欢总呆在一个教室上听完全不懂的课,就跑去跟校长说她想按照她的方式学习。”   美国是学分制,不像国内这般“大一统”。   同时入学的孩子,上的未必是同样的课。每个学生的课程表都是独一无二的,有几门课,就要跑几间教室。这节课跟这一批同学在a教室上数学课,下节课跟另一批学生去b教室上社会学,大家都是上课聚首,下课分手。   所以说起同学来,不是说“我们班的张三、李四”,而是说“科学课上的托尼”,“英语课上的温迪”,“艺术课上的蒂姆”…… 没班主任,没有固定的班集体,更不会有什么班干部。   白晓倩明白过来,禁不住笑问道:“她想在美国一样自己选择去哪个班,上哪一节课?”   韩大处长微微点了下头,一脸欣慰地介绍道:“她自己要求去初一旁听,非常不容易。考虑到初二课程确实跟不上,宋校长和孙老师同意了,甚至给她专门准备十几套桌椅,以后不管去哪个班坐下就可以听课。”   “校长就不怕她把四中搞得鸡犬不宁?”   “恰恰相反,宋校长和老师们不仅不嫌烦,并且认为有她在,四中的学习氛围会变得更轻松更活泼。另外她对谁都没成见,不像一些成绩好的看不起成绩不好的,有钱人家的看不起普通人家的,又急于融入新环境,跟谁都谈得来,同学们很喜欢她。”   韩大处长顿了顿,接着道:“四中对她很照顾,不能没一点表示。你跟玲稚说一声,让她准备10万现金,我下午接瑶瑶时带去,就当赞助费。”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变相淘汰   韩老爷子在江城住了大半个月,见曾孙女喜欢在中国的生活,过得高高兴兴,不管怎么挽留依然走了。艾琳正好要回一趟美国,有她一路照应,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   送走老人家之后,韩大处长的生活渐渐变得规律起来。   早上跑步或游泳,运动完洗澡吃饭,吃完饭送瑶瑶上学,从四中回来去“801”转一圈,然后去博士楼天台的“水晶宫”和白晓倩、施玲稚等律师研究手上的几起涉外官司。   一切以瑶瑶为中心,张琳再也不让他接送。自己开车上班,自己开车回来,下班早的时候会打个电话,顺路去四中接,省得他跑。   周末生活丰富多彩,艾琳在的话,艾琳带瑶瑶一起去市区的教堂。艾琳不在,张琳陪她一起去。   从教堂回来就开始各种各样的活动,或逛街,或野餐,或去艺术中心看一两场演出,或接受亲朋好友宴请,日程排满满的,比平时都忙。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   运动会只剩下最后几个比赛项目,安保工作没之前那么紧张,“801”人员全部撤回,为即将开始的第二轮积案清查做最后准备。   观摩组明天就到,同样由曹维清副巡视员带队,但观摩组成员却与上次不同,不再是部刑侦局的刑侦专家,而是来自各省市公安厅(局)的刑侦总队长或副总队长,其中包括几位副厅级的厅党委成员。   说是观摩,其实是来调研取经的。厅领导非常重视。   韩大处长级别足够,关键他没时间也不太习惯跟外省同行打交道。董副厅长兼任领导小组长,当仁不让地负责起接待工作。   然而。除了第二轮积案清查之外,厅里有更重要的事情。他不得不亲自来到白晓倩最为得意的“水晶宫”,同韩大处长就人事问题交换意见。   董副厅长里里外外参观了一下,接过施玲稚端上的茶,坐到长满爬山虎的走廊边感叹道:“这办公环境,余省长也比不上啊!韩均,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陪瑶瑶,一心赚钱。估计厅里最近一段时间的动作,连对面巡警大队基层干警都比你这位副巡视员知道得多。”   最近一段时间,江省公安系统内重要官员调整频繁。   厅领导班子先出现微调,57岁的副厅长、党委委员刘建军,担任省委610办公室(防范和处理邪教问题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跻身正厅级。   紧接着,东靖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调任司法厅副厅长,厅治安总队黄勇总队长担任东靖市公安局党委书记,并被推荐为东靖市副市长、市公安局长人选。   其它几个地级市公安局长要么“换防”。要么另有任用,甚至有**落马的。履新的局长全是省厅与市公安局交流任职。厅指挥中心主任、禁毒总队长、经侦总队长、国保总队长全部下去担任局长了,唯独韦乐山仍坚守在刑侦局,没下去独当一面。   江慧如提过几次。生姜更是为此愤愤不平,不止一次说这对刑侦不公平。   韩大处长早有耳闻,若无其事地笑道:“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感兴趣,因为这跟我没任何关系。说起来跟‘801’关系都不大。”   董副厅长放下杯子,意味深长地说:“以前没关系。现在有关系了。他们是厅里派过去的,厅里要扶上马送一程。要给他们配几个得力的人,尤其刑侦这一块。”   “什么意思?”   “他们几位开口了,想管你要几个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厅里派去的局长管厅里要几个人很正常,关键“801”是个新单位,没底蕴,没那么多储备人才。   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董副厅长开门见山地说:“黄勇看上了王思强,感觉他有股闯劲儿,想把王思敲调到去年刚出事的靖西分局;行动科的胡政才同志也不错,张肃军想把他调到黄港。他跟江城市局说好了,现在就等你一句话。”   居然有人看上王思强和胡政才,韩均感觉很好笑,禁不住问道:“怎么调,调过去做什么?”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让他们去肯定委以重任。再说厅里有厅里的考虑,他们年龄比较大,经验比较丰富,但学历没参加培训的同志高,思维没年轻同志发散。调他们去更合适的岗位,能发挥出更大作用,同时又能给年轻同志让位置。”   韩均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问:“他们调走之后,学历最低的就本科了。董厅长,你们是不是打算慢慢淘汰,连本科都要淘汰掉?”   董副厅长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厅里确实想把‘801’打造成一支由高素质人才构成的队伍。彭厅长前几天去bj开会时,部领导就把我们‘801’拿出来跟‘猎狐行动组’做比较。”   “猎狐行动组,跨国追逃抓经济犯,抓贪官的那个?”   “就那个,人员全是部经侦局专门从全国各地抽调去的追逃精英,整个团队平均年龄只有30多岁,人员素质相当高,有经济学博士、法律硕士,有英国留学的海归。经济犯罪嫌疑人学历高、智商高,部里就用博士侦查员去抓博士犯罪嫌疑人。”   事情很明了,部领导一句话,厅里就把它当成“801”的发展方向。   学历高,看上去光鲜点,不是什么好事,同样不是什么坏事。况且厅里并不会亏待那些名为重用,事实上却是被淘汰的人。   韩均不想管这些人事上的事,一口答应道:“我没什么意见,其实根本没必要征求我意见。”   “你分管‘801’。怎么能不跟你沟通一下。另外后天就要开始第二轮清查,胡政才同志没什么。王思强一走我真有些担心,你看谁接替他比较合适?”   “这么急?”   董副厅长不无尴尬地笑道:“观摩组明天就到。这些工作不能拖,包括齐兆友同志调刑侦局的事。”   毫无疑问,厅里想让兄弟省厅看到一支全由高素质人才组成的“801”,韩均暗叹了一口气,起身笑道:“搞这么急,我要过去跟江主任她们商量商量,一下子走两个科长,又在这节骨眼上,真有些措手不及。”   “去吧。我回厅里等你们电话,这边一确定下来,政治部就给三位同志下调令。”   送走董副厅长,走进警务室二楼,江慧如等人正组织二科干警开会,部署即将展开的初查行动。   把三个正副主任、两个科长和一个副科长喊到主任办公室,有选择的通报了一下情况,有些事能说,有些事不能说。不然会伤害到人家的感情。   齐兆友去年就知道提副处,要调到刑侦局担任大案要案处副处长的事,并且已经谈过话,感觉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下去最起码能担任个县公安局副局长,或许能够直接担任局长。胡政才欣喜若狂,激动得说不出话。王思强心情最复杂。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一而再再而三落到他身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韩均能理解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半开玩笑地说:“确定接替你们的人选。厅里就下调令。丁承友曾在我面前吹牛,说西郊分局出人才。要是有机会碰到我也跟他吹吹牛,我们‘801’不但出人才,而且出领导。”   老同事升官,夏莫青一样非常高兴,忍不住打趣道:“三位,以后要称呼你们王局、胡局和齐处长了。”   这是上任后的第一次人员调动,一次三个,全部晋升副处,江慧如不想搞得太随意,笑眯眯地说:“我们先研究接替人选,然后搞个欢送会,好好热闹一下,明后天再安排人开车送你们去上任。”   “江主任这个主意不错,抓紧时间吧。老齐,王思强,你们最有发言权,你们先说。”   符合条件的人太多,王思强不知道该推荐谁,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处长,江主任,我建议从三科抽调。这样工作好开展一些,不会有什么争议,内部也不会有什么矛盾。”   复查科人员最少,破的案子最多,在“801”这个凭本事立足的单位,调个有本事的人过去担任科长谁也说不出什么。   齐兆友感觉这个主意不错,补充道:“三科调出去两个,再从二科和四科调过去两个补充。”   韩均侧身问:“江主任,夏主任,你们怎么看?”   “人员内部流动,形成一个内部升迁机制,我感觉行。只是小姜太年轻,我担心她放不开手脚。”   她没见识过生姜的厉害,夏莫青可见识过不止一次,不禁脱口而出道:“小姜雷厉风行,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们两个居然很直接地想到生姜,韩大处长被搞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生姜就不要考虑了,她在这儿最多干到年底,考虑其他人。”   “为什么?”这么好机会不让自己徒弟上,张祥百思不得其解,   “二十好几的大姑娘,连个恋爱都不好好谈,不把她赶远点,她永远长不大。我有安排,这些事你们知道就行了,别跟她说,也别告诉别人。”   想到生姜肯定有更好的去处,江慧如不再犹豫,提议道:“詹升荣同志在警校担任那么多年老师,在东靖刑侦支队挂个职,有学历、有能力、有威信、有大局观,我感觉由他接替王科长最合适。”   想到一块儿去了,夏莫青举手道:“我没意见。”   她没意见,张祥更不会有意见。至于积案复查科长,争议则比较大,齐兆友提议由邓南晴担任,理由充足,一是搞技术的,在技术人员最多的四科能站稳脚跟。二来是一位女同志,心比较细。   江慧如不是不认同邓南晴的能力,而是感觉“801”已经有两个女主任,一个女副科长,要是再任命一个女科长,会给人留下“阴盛阳衰”的印象。   谭雁冰破案可以,管理不行,并且接下来要去美国交流。   孙大勇是从江城市局借调过来的,江城市局说过好几次,他们的人不能留在省厅。如果由他担任科长,吴卓羲肯定会跑过来兴师问罪。   女科长怎么了,韩大处长就喜欢女同志,一锤定音地说:“既然没更合适的人选,就邓南晴。另外跟江城市局沟通一下,如果不帮我们解决邓南晴爱人的工作问题,那就别怪我到时候不给他们面子,不放他们的人。”   “处长,您这是威胁。”   想起古副局长和吴卓羲三天两头打电话,说什么江城市局的人必须回江城市局,韩大处长便哈哈大笑道:“是他们先威胁我的,手里一张底牌没有,竟然敢威胁,简直不把我这个副巡视员当干部?” 第二百五十六章 良苦用心   同时走三个人,作为“801”真正的大老板,不能太不近人情。参加换送会,吃完散伙饭,回到家已是晚上8点。   艾教授在中国混得如鱼得水,社交圈越来越大,从教育界又混得江城律师界,应邀去律协搞了几次讲座,晚上不知道又去参加什么活动了。   张琳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捧着笔记本上网,餐桌收拾的干干净净,韩均走到沙发边笑问道:“两个丫头呢?”   别人越活越大,生姜越过越小。   从美国回来后,就跟瑶瑶搞一块儿去了,一下班就往家跑,给小师妹补课,指导小师妹做家庭作业,陪小师妹逛街,亲如姐妹,连今晚的散伙饭都没去参加。   张琳放下笔记本电脑,朝楼上指了指:“刚做完作业,在房间上网,好像是在更新博客。”   “写日记写到网上去了?”   “写在网上有写在网上的好处。一个多月,天天更新,时不时上传几张照片,写得全是在中国的见闻。现在有好多人在关注,有曾经的同学,有老师,那些孩子和老师没来过中国,更不了解中国的中学,感觉很有意思。   吃晚饭时瑶瑶说,一个期刊编辑给她留言,打算以《我在中国上中学》为题,发表她写的这些东西,而且是连载。要征求她本人和你这个监护人同意,甚至打算支付稿酬。”   写日记是老乔治的诸多要求之一,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以博客形式发到网上居然会受欢迎。   韩均乐得心花怒放。不假思索地说:“能发表她肯定会有成就感,这是好事。当然同意,不要稿酬都行。”   张琳微微点下头。指着笔记本笑道:“我刚查了下这个家庭教育周刊,正规的,不是骗子,三十多万发行量,在新州非常受欢迎。鼓励她好好写,认真写,说不准将来能成为一个专栏作家。”   “专栏作家,自由撰稿人,第四权力。听上去很不错。哎呀,太有出息了,就像韩老头说的,我们韩家人都聪明。”   “别臭美了,一起上去吧。”   “嗯,一下午没见,想死我了,我得去看看。”   想做一个受尊敬的价值,首先要尊重孩子。尤其孩子的**。   二人没直接进去,先敲了敲门,等了大约几秒钟,瑶瑶欢呼雀跃地打开门。搂着他胳膊献宝似地说:“爹哋,我想了一个跟生姜姐姐一样酷的名字。”   “宝贝,你有名字。”   “可是我想要一个更酷的。”   “叫什么?”   “洋葱。”   生怕老爸不知道这个名字有多么好。她扑闪着大眼睛,得意洋洋地说:“在中国我是外国人。历史上他们曾把外国人称为‘洋人’,所以我把洋当成姓。葱很辣。代表我很辣,连起来就是一个漂亮的外国小辣妹,我的新名字酷不酷?”   不但改名,连姓都改了。   张琳笑得花枝乱颤,姜怡笑得前仰后合,韩均郁闷到极点,又不忍心更不能说这个名字不好,毕竟是宝贝女儿绞尽脑汁想到的,按照她的解释确实很贴切。并且已经有个生姜,为什么不能再来个洋葱。   “宝贝,这个名字酷极了,你简直是天才。不过在中国名字很难改,尤其证件上的。你不是要给美国的那个周刊撰稿吗,完全可以用‘洋葱’作为笔名。”   师傅就是师傅,居然这么会哄小孩,生姜佩服得五体投地。   瑶瑶不想这么好的名字只能作为笔名,摇晃着他胳膊哀求道:“爹哋,我已经14岁了,我知道你非常爱我,但我不想像婴儿一样总是被称为宝贝。你可以像称呼生姜姐姐一样称呼我,洋葱,亲爱的洋葱,可爱的洋葱,只要有洋葱什么都行。”   报应,绝对是报应。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管宝贝徒弟叫生姜,韩大处长暗叹了一口气,顾作高兴地笑道:“没问题,我亲爱的洋葱宝贝,你太聪明、太能干、太酷了,你是爹哋的骄傲。”   “谢谢爹哋。”   要求得到满足,瑶瑶毫不犹豫地送上一个吻,韩大处长总算有了点安慰,看完女儿写的博客,一脸歉意地说:“宝贝……”   这么快就忘了,瑶瑶立即纠正道:“洋葱。”   “对,洋葱宝贝,爹哋要跟你商量件事,作为国际刑警组织在这个城市的联络官,爹哋需要工作,后天和大后天爹哋要跟生姜姐姐一起出趟差,不能在家陪你。但我们可以打电话,可以上网视频。”   张琳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但还是微笑着说道:“洋葱,我会在家陪你,不会寂寞的。”   琳也称呼洋葱,瑶瑶非常高兴,很懂事地说:“爹哋,没关系的,凯利活着时经常出差,有一次在台湾整整呆了一个月。就我跟乔治在家,我能照顾好自己。”   “真坚强,不愧是我的小天使,洋葱天使。”   韩均看了一眼闹钟,又拥抱了一下,又亲了一口,掀开被子慢声细语地说:“8点半了,早点休息。”   瑶瑶很乖巧地钻到真丝被窝里,摆着小手道:“爹哋晚安,琳晚安,生姜姐姐晚安。”   帮她关掉灯,带上房门,姜怡便一脸不解地问:“师傅,您打算参加初查?”   之前没这个计划,张琳同样很疑惑,韩均扶着楼梯低声解释道:“临时决定的,一是詹升荣明天才正式上任,又是刚从美国交流回来的,没王思强了解情况;二是观摩组成员构成与东山那次不一样,全是兄弟省厅的刑侦总队长或副总队长,不可能在江省呆多长时间。彭副省长给我打电话,请我想方设法让观摩组在短时间内看到‘801’的战斗力。   再就是祁教授公司赴美上市计划已正式启动,另外几个案子也需要我去一趟美国。瑶瑶快放暑假了,这些事情必须在暑假前做完,不然会影响到我们的假期。我答应她去看大草原的,不能言而无信。”   公安厅为瑶瑶做了很多,不能不给人家长个脸,张琳那么善解人意,岂能反对,若无其事地笑道:“放心去吧,反正就两天,有我在没事的。”   “老婆,辛苦你了。”   “别这么肉麻,还有事吗,没事让生姜也早点休息。”   很多事不是想保密就能保住的,知道的人不说,不知道的人会乱猜。韩均不想让人家以为跟宝贝女儿团聚了,就忘了姜怡这个宝贝徒弟,走下楼梯道:“生姜,中午讨论二科科长人选时,江主任、夏主任和张主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不过我没同意。”   姜怡很直接地认为这跟没参加欢送晚宴有关系,急忙道:“师傅,我真没什么想法,我没去吃饭只是想回来陪瑶瑶,跟瑶瑶玩。而且我才提的副科长,哪能再提。”   “我知道,我是要跟你说说我对你的期望和安排。”   韩均跟张琳对视了一眼,循循善诱地说:“你今年24,不能总把自己当孩子,我是指交男朋友方面的,不是让你失去童心。事实上你师傅我今年30岁,瑶瑶都这么大了,依然有一颗童心,依然把自己当成孩子。   这跟交不交男朋友,谈不谈恋爱是两码事。你现在考虑的不应该是工作,应该是去恋爱,是去享受爱情,不管是甜、是酸、是苦还是辣,不然会后悔一辈子。”   张琳很认同他的观点,拍了拍她胳膊道:“生姜,我们操心,你爸你妈更操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该谈就谈,别不好意思。”   姜怡俏脸一红,撅着小嘴嘀咕道:“师傅,师娘,不是我不想,是没遇到有感觉的。”   提起这个,韩大处长绝对是专家,坐下来抽丝剥茧地分析道:“这说明我们之前的方向搞错了,由于家庭环境和工作等关系,你不容易跟系统外的男生擦出火化。‘801’又比较封闭,圈子太小,接触的人不多,遇不到有感觉的很正常。   所以我们要走出这个圈子,去接触更多人,去接触更多当警察的男生。回来路上,我跟曹处长打了个电话,他很给面子,很帮忙。不是帮你介绍,是帮你创造机会。他可以想办法把你调到部里去,同时建议你报考你们公大的研究生,说念书跟工作不一样,念书有更多时间,有更好的氛围。”   调到部里去,别人想都不敢想。   报考公大研究生,在成绩差不多的情况下肯定优秀录取,甚至可能直接保送。   姜怡岂能不理解师傅的良苦用心,感动得无以加复,吟着眼泪哽咽地说:“师傅,师娘,我……我……我舍不得离开你们,舍不得离开瑶瑶。”   “你怎么舍得离开你爸你妈的?”   韩大处长轻叹了一口气,慢声细语地说:“人一生中要下很多次决心,要做很多次选择。要说舍不得,儿行千里母担心,你一个人来江城工作,你爸你妈更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去bj,我跟你师娘同样舍不得,但为了你的将来我们只能下这个决心。” 第二百五十七章 操碎心   春夏交际,不冷不热,西郊植物园绿树成荫、鲜花绽放,流水潺潺,伴着声声鸟语,走着走着忽然感到一阵清凉,才觉察有微风习习吹过,阵阵袭来的芬芳又使人不由驻足细细品味。   清澈见底、纤尘不染的碧水中,鱼儿欢快地游动,红、绿、白各色卵石在水中闪亮。阳光透过树梢,在湖面上洒落斑驳的影子,给人一种大自然安谧精美的享受。   没那么多喧嚣的娱乐设施,更显清幽与惬意。约三五个朋友,找一个阴凉处泡茶、聊天、玩游戏,成为周末聚会、休闲的最佳选择。   通往西门的青石小道上,韩均同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走走停停,谈笑风生。   观摩组成员来自全国各省市公安厅(局),事先没集合,只约一个时间,一些同志仍在路上,一些同志甚至没出发。   人没到齐,曹维清这个组长没什么事做,跟厅领导见了个面,就同西疆自治区公安厅常务副厅长赵振兴一起先来“801”找老朋友。   风景如画,令人心旷神怡,他不禁感叹道:“家在这儿,单位在这儿,赚钱的律所也在这儿,女儿又在身边。韩均,你不是大仙,你就是神仙,过得神仙般日子,用小年轻的话说,我对你是羡慕妒忌恨啊。”   好事不出门,糗事传千里。   厅里给瑶瑶办个“中国绿卡”,被上次来检查运动会安保工作的陈副部长知道了。居然把他搞大美国法官女儿肚子,有个14岁女儿的光荣历史。作为茶余饭后必不可少的段子,不断讲、反复说。搞得部里都尽人皆知。   以至于曹维清一到警务室二楼,就一脸坏笑地提出要去参观西山别墅的花园洋房。要去看看瑶瑶。   赵副厅长同样感觉很好笑,强烈要求随行,并煞有介事地说他不会两手空空去见孩子。虽然来得仓促没带见面礼,但可以包红包。   别人面子可以不给,曹维清面子不能不给。   一是在东山打过交道,配合得非常默契;二是有求与人,生姜将来还指望他照顾照顾。给他面子当然要给他朋友面子,所以才会出现眼前这一幕。   韩均忍俊不禁地笑问道:“曹处长,你总是不断给我换绰号。从韩大胆到韩大仙。再到韩神仙,什么时候是个头?”   “才知道我喜欢给人取绰号,晚了!现在没灵感,等灵感上来说不准又会给你取一个。”   “交友不慎,遇人不淑。”   其它省厅来的大多是刑侦副总队长,总队长不多,副厅长更少。赵振兴不仅是副厅长,而且是正厅级副厅长,是观摩组成员中级别最高的领导。   对别人而言这趟江省之行是观摩同时也是调研。对他来说则是先来看看地方。只是即将调任江省公安厅长的事只有几位部领导和关系较好的曹维清知道。   眼前这位是江省公安系统最特殊的存在,他分管的“801”是彭向远在厅长任上最大的政绩,赵振兴在公安系统摸爬滚打几十年,非常清楚建设一个有战斗力的单位多不容易。不会像地方政府领导那样上任之后就来个一朝天子一朝臣,就大张旗鼓搞属于自己的政绩。   况且刑侦只是公安系统的一部分,故意杀人只是省厅刑侦局拥有管辖权的一百多种刑事犯罪行为中的一个。   他想上任后萧规曹随。想同眼前这位身份超然的年轻人搞好关系,毫无架子地打趣道:“韩处长。别看你是大律师,别看你破案比老曹在行。论斗嘴你真不是他对手。所以我就学乖,遇到老bj和天j卫,老老实实闭嘴装哑巴。”   “经验之谈,赵厅长,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后我也装哑巴,坚决不跟曹处长斗嘴。”   “赵厅长,老bj招你惹你了?”   曹维清回头笑问了一句,旋即话锋一转:“不得罪说正事,韩处长,接下来你们打算清查多少起积案?”   “801”为此准备了两个多月,韩大处长每天上午都去坐一会儿,虽然不了解案情,对这些情况还清楚的,不假思索地回道:“3年内积案6起,5年内积案17起,主要是那些案件没破,亲属坚决不同意火化被害人尸体的。另外像这么大规模的清查,可能是最后一次。毕竟时间过越久,侦破难度越大。”   赵振兴将信将疑地问:“同时侦办23起?”   韩大处长点了下头,微笑着解释道:“包括我和三个主任在内,‘801’共有40多人,完全可以分成23个探组,一个探组两个探员,一个探组负责一起。在国外这很正常,况且我们并非孤军作战,下去之后会得到市县公安局全力协助。”   要是能破早破了,市县公安局也只能协助。   赵振兴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心里有没有底,感觉这次能破获多少起?”   被害人尸体尚未火化的有19起,韩大处长信心十足地说:“美国著名的华裔侦探李博士有一个观点:只要有足够的人力物力,理论上任何案件都能侦破。虽然李博士所说的这个‘足够’只是理论上慨念,并且是事后总结出来的,但我认为有一定道理。   我们准备很长时间,准备的很充分,又有足够资源。如果大半嫌犯没潜逃,如果能查到大半嫌犯下落,那半个月内应该能够破获十来起。”   这个50%的破获率,不是90%以上的现发命案破获率所能比拟的,曹维清禁不住笑问道:“这么有信心?”   “术业有专攻,我们就是干这个的。要是其它案子,别说50%。恐怕10%的破获率我们都不一定能达到。”   “好一个术业有专攻。韩处长,你们第一批赴美交流人员总结的材料。我们刑侦局研究过,非常有借鉴意义。等剩下两批人员全部交流完。部里会组织公大和刑警学院的一些老师过来调研,要把国外同行一些好的经验编到教材中。”   “我们偷人家的师,你们偷我们的师,小心人家告你们侵犯知识产权。”   “什么你们我们的,要是分这么清,人家要告也是搞你们,告不到我们头上来。并且你徒弟应该知道,很多课程不是公开的,教材保密。甚至没教材。口口相传,只许听,不许做记录。”   只是一个玩笑,清查完之后要抓紧时间赚钱,处理完手头上几个涉外官司,要陪女儿渡一个美好的假期,韩大处长才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半开玩笑地说:“你们派人来愿意来就派,反正我们没这笔经费。衣食住行你们找厅里。”   想起协助东山省厅破案时,他跟张祥溜了,留下几个女同志跟人打交道,跟人家算账。曹维清不禁笑骂:“小气!”   “这叫维护部门利益,你大方,你给我们‘801’拨个十万八万?”   曹维清显然有备而来。似笑非笑地说:“十万八万怎么拿得出手,要拨至少拨五十万。”   公安经费来自地方财政。韩大处长可不认为部里有这么大方,顿时摇头道:“曹处长。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这五十万您留着吧,我们可不敢要。”   “你不要,厅里帮你收了。”   曹维清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补充道:“第二轮积案清查完,只要能达到40%破获率,部里就要表彰,就要给你们挂牌,把你们‘801’作为全国政法系统唯一一家‘省部共建国家重点刑事侦查人员培育基地’。”   “培育基地?”   “相当于实训基地,公大、刑院和各省厅会派人来实训。你们省警院不也承担了一个中欧警务合作培训项目吗,这是对你们的肯定。”   令赵振兴倍感意外的是,在人家看来很光荣的一件事,韩大处长却皱起眉头:“曹处长,我们是办案单位,人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会很烦的。”   “韩神仙,有点大局观好不好。天下公安是一家,你们可以帮省内各市局培训命案侦办人才,为什么不能帮兄弟省厅培训?这是部领导的指示,没得商量,不过我们可以关照关照你徒弟,让她像挑驸马一样挑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整个公安系统的好小伙子随她挑。”   赵振兴更意外的是,韩大处长居然一脸严肃地说:“别看生姜办案时有模有样,其实没什么社会经验,太容易上当。曹处长,在bj就你一个朋友,你要给我把好关,对方有钱没钱没关系,官大官小也没关系,但身家一定要清白,人品一定要好。”   曹维清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张照片笑道:“这事交给我你放心,昨天刚给几个老朋友露了个口风,今天就收到几十张照片。你看看,这小伙子怎么样,要长相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   “我看上没用,关键是她能不能看上。哎呀,做长辈不容易,为这帮孩子真是操碎心。”   赵振兴乐了,忍不住笑道:“韩处长,现在徒弟,将来是女儿,说不准还有儿子,这才刚刚开始,这个心你有得操呢。”   韩大处长咧着大嘴嘿嘿笑道:“这就叫生活,操心并快乐着,很多人想操这个心都没机会。” 第二百五十八章 清查开始   可能是不想让老百姓知道全省有那么多命案没破,江省公安厅在第二轮积案清查这个问题上显得很低调。   没搞什么誓师仪式,没安排厅党委成员来植物园送行,只安排一个刑侦局副局长过来协调,同时为积案告破之后的抓捕做准备。   清晨6点,行动正式开始,偌大的“801”只剩下江慧如和方黎明等行动科特警,以及代表刑侦局过来协调的杨忠旺。   人家化整为零,初查科、复查科和追查科全部出动,分成23个探组,有几个探组只有一个干警,想了解更多更全面的情况,只有坐在厅指挥中心调度大厅或“801”指挥中心观摩。   观摩组成员身份不一样,曹维清这个观摩组长同样只能协调,不能给人下命令,怎么观摩全由各自安排,有的坐在指挥大厅,有的去“801”指挥中心,有几位刑侦副总队长选择与探组随行,零距离观摩他们清查。   在曹维清刻意安排下,赵振兴上了警务指挥车,同韩大处长一起开始了为期两天的指导清查之旅。既能从“801”大老板的视角观摩整个清查行动,又可以去下面市县局转转,看看江省公安系统尤其基层干警的精神面貌。   有过一次经验,厅里知道这两天两夜韩大处长一刻不会耽误,特别给老聂安排了两个副手,三个换着开,确保旅程安全。同时命令江城市局特巡警四大队安排一辆警车,在前面为沃尔沃大拖车开道。   从早上6点出发到现在,一路走走停停。看案发现场,看被害人尸体。同探组开会,确定清查方向。然后再上路。再看现场,再看尸体,再开会……   衣服换来换去太麻烦,韩处长摇身一变为韩大夫,穿着一身手术服,到地方套上防护服,看完尸体直接脱下扔掉,清查命案积案,搞得像做手术似的。看上去不仅很搞笑,同时很怪异。   “邓科长,小沙,下一个案子。”   必须承认他的效率不是一点两点高,看完一具被害人尸体,同负责该起积案的两个干警在车开了十来分钟的案情分析会,就又上车为下一起积案做准备。   人全派下去了,连夏莫青、张祥都要参与清查,只能由刚调任积案追查科长的邓南晴负责总体研判。由一科唯一的干警沙志会负责整理案卷材料。   赵振兴一如既往的装哑巴,坐在会议桌边笑而不语。   邓南晴麻利地敲击了几下键盘,点了点鼠标,指着液晶显示屏汇报道:“这是一起无名尸案。案发到现在四年多。”   韩均看着显示屏上高度**的尸体,抱着胳膊问:“小孩子?”   “是的。”   沙志会调出案卷材料,低声介绍道:“2006年12月20日8时许。七合分局丁桥派出所接群众报警称,309省道西寺路段有一只可疑箱包。出警人员赶到现场发现。箱包内是一具小女孩尸体,遇害时年龄大约在9岁左右。为避免该恶性案件在市民中引起严重恐慌。七合分局邹继强局长当场立下‘军令状’,决心10天内破案。   鉴于抛尸现场周边装有监控,专案组立即提取周边及高速出入口的监控录像进行调取、分析,并根据监控记录和现场走访情况,围绕出租车实施‘以车找人’。同时重点针对现场遗留的物证,开展大范围的以物找人工作。   专案组按照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圈定大概的抛尸时间,把这个时间段里经过该路段的车辆,尤其出租车作为查找作案人和被害女孩身份的重中之重,先后逐一甄别和查证了通过各种侦查工作浮出的36名可疑人员,但均被一一否定。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案件毫无线索。”   什么人残忍到连小女孩都杀!   韩大处长是当爸爸的人,有一个可爱到极点的女儿,这个案子让他很愤怒,面无表情地问:“有没有检出性-侵痕迹?”   “没有,法医检验发现被害女孩是被绳索勒死的。”   沙志会顿了顿,继续道:“跟我们去年协助黄港市局侦破的那起抛尸案不同,箱包上有商标,有厂址,有联系方式。但这种廉价箱包全省各市县都有卖,无法以此查到嫌疑人。小女孩的衣物同样很廉价很普通,无法通过衣服查清其身份。”   太残忍了。   邓南晴暗叹了一口气,轻声补充道:“周边区县没类似的人口失踪记录,走访询问也没相应线索。专案组最后认为小女孩可能是外地的,可能是人贩子作案。”   “你认为呢?”   “可能性不大,一是人贩子很少拐卖这么大的孩子,二是很少拐卖这么大的女孩子。再说如果是拐卖那肯定图财,怎么会把可以卖钱的小女孩杀死。当然,专案组这么推测有他们的道理,毕竟做了很多工作,排除了很多可能性。”   被害人是一个小女孩,尸体高度**面目全非,无法查清其身份,这个案子很棘手。如果眼前这位能把该案破了,那他要比传说中更神!   回想起曹维清的那些忠告,赵振兴不禁琢磨将来怎么处理与眼前这位的关系。   韩均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会标有抛尸现场的电子地图,回头道:“通知老聂,直接去殡仪馆,不要去抛尸现场。”   “是!”   赶到七合区殡仪馆已是中午时分,先期抵达的邰超和王涵已看完尸体,正在跟分局刑侦副局长、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等人说些什么。   就跟“洋葱宝贝”请了两天假,韩大处长可没时间跟分局人员打招呼,穿着一身防护服径直往停尸房走去。   邰超没脱防护服。毫不犹豫跟了进来。   七合区殡仪馆比西郊殡仪馆胆子要小,有文件也不敢轻易火化无名尸。同时也为命案侦破创造了有利条件。   小躯体冻得僵硬,韩均动作很小心。生怕碰断小女孩的胳膊或腿,侧头看了看邰超手机里发现时穿的衣服,再俯身看了一会儿脖子上的勒痕,才不动声色伸出右手。   一个三十多岁的家伙,身一米七五左右,酒糟鼻,一头短发,穿得很普通。   韩均惊讶的是小女孩不仅认识他,与他的关系不一般。并且身边有一个更小的女孩,他面目狰狞,揪起小女孩往墙角猛地一甩,然后不顾小女孩的哭喊哀求,顺手拿起一根尼龙绳……   道德沦丧,亲情泯灭,虎毒还不食子呢,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事情。   他强按捺下心中的愤怒,一边同邰超往外面走去。一边低声问:“你们是怎么想的,接下来打算怎么查?”   这种无名尸案能怎么查,邰超倍感无奈地说:“处长,我们打算三管齐下。一是大范围摸排与被害人年龄相似的失踪人员,二是请齐处长协助寻人,再就是提取dna检材进行大范围比对。”   “你们认为这孩子是本地的?”   “案卷材料尤其监控视频分析显示。小女孩遇害后七天内,经过抛尸路段的车辆并不多。机动车辆和可携带行李箱的非机动车辆全部排查过。没发现可疑,这说明外地作案七合抛尸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本地人所为。”   “国道车流量很大,又离长江大桥不远,经过抛尸路段的车辆怎么可能不多?”   “当时   小女孩的口音确实是本地的,但这个案子韩均不想等他们慢慢查,更不想让那个狼心狗肺的混蛋闻讯潜逃,轻描淡写地说:“你们先等等,我上车再看了一下案卷,然后打电话给你们确定最终清查方案。”   偶像愿意帮忙,那把握更大了,邰超欣喜若狂,急忙道:“是!”   脱掉外面一层防护服,刚回到车上,赵振兴就好奇地问:“韩处长,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这么多起积案你们为什么非要集中在一起清查?为什么自己把时间规定得这么死?”   韩均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翻看着专案组当年排查过的可疑人员,一边微笑着解释道:“我们既是办案单位也是培训单位,要留出足够时间培训。请专家过来讲一次没问题,请人家过来几次讲同样的内容就不太好了,人要集中点。   再就是想打嫌犯一个措手不及,我们侦破过几十起积案,从中总结出一个规律。案发时间越久,嫌犯警觉性越低。他们感觉风声过去了,会大摇大摆回原籍或案发地。所以我们清查积案时,抓捕往往比侦破现发命案容易。”   难怪早上出发时行动科担心人手不够,又从江城市局特巡警四大队抽调了二十多民干警,正在紧锣密鼓做各种准备。   可疑人员名单没有,韩均感觉很奇怪,干脆用最笨的办法,当起“人形图像识别系统”,连接上公安内网,一张张调看抛尸现场周边的人口户籍资料。   只要看鼻子,速度很快,根本不用投入太多精力,他点着鼠标接着道:“另外与我个人有一定关系,您肯定听曹处长说过,破案只是我的副业。江省是出口贸易大省,几乎每个月都有企业被外国政府提起反倾销反垄断或知识产权侵权调查。为了生活,为了养家,我需要接几个涉外业务,赚点辛苦钱。   同时作为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我要参加省政府的一些涉外活动,还是省公平领导小组成员。法制办、外事办、商务厅和我的老东家司法厅总是时不时找,没那么多时间慢慢破案。”   “这么说公安厅副巡视员才是你的兼职?”   提起这个,韩大处长感觉很好笑,抬起头来如数家珍地笑道:“算是吧,不过我兼任的职务不算多,康副省长才厉害呢,几十个兼职,什么省政务公开协调小组组长、省公平贸易领导小组组长、省推进职能转变协调小组组长、省民航机场改扩建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省公务用车制度改革领导小组组长、省招标投标工作领导小组组长。   让我想想,好像还是省重大项目推进协调办公室主任、省老龄工作委员会主任、省铁路征地拆迁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省农村土地整治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省整治违法建筑三年攻坚行动领导小组组长、省高速公路建设领导小组组长、省主要污染物总量减排领导小组组长……   就想起这么多,想不起来的更多。您说说,我三个兼职都感觉很忙很忙,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的,是不是连上厕所都有人打电话。所以我想好了,干什么不能干领导,不然非得被活活累死。”   赵振兴乐了,捧着杯子笑道:“省领导有秘书,办公厅有那么多人,只要抓个重点就行了,没必须事无巨细都管,没你想得那么可怕。”   “我也有秘书,不过是私人的,但我还是感觉很忙。”   正说着,一张长着酒糟鼻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身份证照片跟本人往往不太像,韩均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确认无误才研究户籍资料,然后不动声色的上网关联,赫然发现凶手居然干过出租车司机。   王八蛋,你跑不掉了。   他蓦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命令道:“邓科长,联系邰超,告诉他们家庭矛盾或邻里矛盾引发命案的可能性较大,对于被害小女孩和凶手为本地人的推测我也认同。但他们和专案组一样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可能性,要考虑到‘灯下黑’,考虑到凶手就是经过案发路段机动车驾驶员的可能性。   让他们先从家庭矛盾、邻里矛盾和机动车驾驶员尤其出租车司机这两个方向展开清查,同时摸排一下案发后一年内突然失踪或离家的本地人员,尤其一家都失踪或离家的本地人员。”   邓南晴飞快地记录下来,又重复了一遍,才拨通邰超手机,确认最终清查方案。   赵振兴感觉很儿戏,忍不住问:“韩处长,如果是本地人作案,专案组肯定早查出来了。”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赵厅长,不怕您笑话,我们江省公安系统没宣传得那么光鲜,至少以前没现在这么光鲜。很多案子是当时没查到,之后没去查,或者说没投入足够资源去查,所以厅里才下定决心还欠账,所以才有了现在的‘801’。” 第二百五十九章 第二轮第一枪!   厅指挥中心是个大单位,为构建信息畅通、指挥有力、手段先进、运转高效的指挥体系,厅党委早在三年前就将厅办公室、政策研究室、指挥调度处、情报信息研判处、科技信息化处、反恐怖和处置突发事件工作处等6个处(室)全部纳入指挥中心,作为指挥中心所属机构,由指挥中心统一管理,实行一体化运行。   指挥中心大楼里,按功能划分为指挥调度大厅、日常指挥调度室、设备控制室、机要保密室、首长决策室等5个核心区域。   主屏幕由48块80英寸高清液晶屏组成,每一个液晶屏幕都是由双灯液晶组成,可以保证“永不黑屏”。大厅里所有麦克风全是手拉手式,直接与视频相连接,只要触碰麦克风的开关,摄像头都会直接把“发言者”画面切换到大屏幕上。   调度大厅内共设置有55个座位,完全按照全省要害部门及相关职能部门的个数设置的,专门处理全省重特大跨区域的应急事件。   主屏幕总面积将近一百平方米,每天电费就需要5000多,所以平常大屏幕基本处于“轮休”状态,其职责主要由日常指挥调度室行使。   今天不平常,来自全国十几个兄弟省厅的副厅长、刑侦总队、刑侦副总队长坐在大厅里观摩,该大气时候就大气,不能省那点电费。   董副厅长看了一眼腕表,显示为15点49分。   大屏幕显示的数据是,接警总数为13428、有效接警5942、无效接警7486起。通过桌面上的无线键盘和鼠标。可以调阅了实时上传的信息,接警情况为:江城4328起、东靖2654、东州2456……刑事案件261、治安674、交通2907……   不过现在不是彰显江省公安厅警务信息化的时候。他习惯性了解了下大致情况,接着介绍道:“坦率地说积案清查有压力。有阻力。刚开始清查时,由于担心万一破不了,担心勾起被害人亲属伤心的回忆,到时候没法跟人家交代。由于担心影响到经济建设大局,市局县局包括地方党委政府都不是很积极。”   一直都是派干警去“803”学习,今天“803”终于来一趟江城,来向初出茅庐的“801”取经。   董副厅长下意识地看了看sh市局刑侦总队王总队长,接着抑扬顿挫地介绍:“用我们已故厅党委成员江子跃同志的话说,你‘801’能破。我们却破不了,那不就代表着你‘801’比我们更高明?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所以我们内部同样有阻力。   下去清查了两次,发现这些问题之后,厅党委研究决定成立积案清查领导小组,设立领导小组办公室。彭厅长亲自兼任组长,陈副厅长、我以及韩均副巡视员兼任副组长,全省十四个市局局长兼任小组成员。连办案人员都是从全省范围内择优借调的。   这么一来,积案清查就由省厅的工作,变成了全省公安系统的工作,既能清理陈年旧案。还被害人及被害人亲属一个公道,又能锻炼队伍,培养一批侦办命案的侦查员。各位从各个探组的人员资料上可以看到。他们大多是回老单位清查,自己的干警办自己辖区的案子。不存在丢不丢人的问题。”   不得不承认,他们搞的这个积案清查有点意思。也搞出了一点成绩,只是这个代号太刺耳,居然大言不惭地排在“803”前面。   sh是直辖市,市局比江省公安厅高一级。   王总队长不是韦乐山那个刑侦局长所能比拟的,如假包换的正厅级,跟董副厅长说话很随意,翻看了一眼材料,半开玩笑地问:“董厅长,从人员构成上看,你们是不是把全省公安系统的高素质人才一网打尽了?”   “不能说一网打尽,但基本上也差不多。”   董副厅长可不会错过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顿了顿之后话锋一转:“但学历不等于能力,想进入‘801’,要经过‘801’组织的借调考试。第一次借调考试的考题我办公室有,如果各位感兴趣,我让人找来给各位看看,有点难度,一般人想及格没那么容易。”   23个探组早上6点出发,离得近的已经在案发地公安局指挥中心设立清查指挥部,正组织指挥各市县局刑侦支队或刑警大队展开清查。   可以从大屏幕上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可以实时掌握他们下达的每一条命令,结合江省公安厅刑侦局大案要案处提供的案卷材料,可以分析出他们的侦查思路。除了三起动作比较大,搞得有些夸张之外,正在清查的十一个探组22名干警可圈可点。   另外十三个探组由于案发地距江城较远,有的仍在路上,有的正在勘察案发现场,有的正去殡仪馆看被害人尸体。   准备了两个月,到地方就展开工作,细想起来很正常。   考虑到很多摸排工作刚刚展开,最快也要到晚上才能有消息,甚至还有人没到,闲着也是闲着,王总队长一不小心上当了,竟饶有兴趣地笑道:“董厅长,我对你们怎么选拔人才的真感兴趣,要不复印十来份,让我们考考,看有没有资格进入‘801’。”   能坐在这里观摩的谁不是老刑警,谁没破过上百起大案要案。   他开了个头,一发不可收拾,一个个深以为然,想知道考题有多难,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及格。   这种事董副厅长是不会拒绝的,事实上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往陷进里跳,立马让人拿来思恩联合律师事务所律师们出得刁钻考卷。一个人发一份,当起了考官。   不看不知道。一看傻了眼。   别说及格,能考10分已经很不错了。绞尽脑汁做了半天,王总队长一脸苦笑着问:“董厅长,你们真这么选拔人才的?”   “是啊!”   董副厅长不无得意地笑道:“所以江子跃同志生前经常说,‘801’聚集了我们江省公安系统最聪明的人,不能有任何损失,根本损失不起啊。于是提议设立行动科,由行动科特警专门负责抓捕,不让他们有任何闪失。”   一位来自西南省份的副总队长将信将疑地问:“他们做这份考卷,全能及格?”   显然先入为主。以为及格就是60分,董副厅长很乐意装糊涂,煞有介事地说:“不及格怎么行?我、我们政治部李主任,同我们韩副巡视员一起监考的。考题一共一千道,随机选了100道,开考前20分钟才打印出来,‘801’出的,包括彭厅长在内谁也不知道要考什么。”   “能把这份考卷做及格,是挺聪明的。”   “所以说全是宝贝啊。为培养这批干警,厅里下了血本。由厅党委成员带队,轮流送他们去美国交流。fbi纽约分别、纽约警局、新泽西州蒙哥马利警局,跟美国凶杀组探员一起办案。跟晋职晋衔的美国探员一起参加职业培训。   接下来还要请美国著名华裔神探李昌钰先生、马里兰州法医检察官甘小蓝女士、英国苏格兰场资深警官约翰逊先生、国际刑警组织刑事案件专家比尔先生等赫赫有名的专家过来讲课。   除此之外,我们省厅也给他们创造一切便利条件。比如这个指挥中心,经常组织他们过来参与指挥调度。增强他们的大局观;一个好的侦查员什么都应该懂点,所以经常组织他们去刑侦局刑事技术中心学习。”   如数家珍。说得眉飞色舞,摆明了是在炫耀。   但必须承认能做到这一切太不容易。不仅需要财力,并且需要非常深厚的人脉,否则请不到那些大人物。   被当过一次垫脚石的东山省厅陈副厅长,酸溜溜地说:“董厅长,要是我们能请到韩均这样的人才,我们也舍得下血本。可惜就像曹处长说那样,韩均只有一个,我们想请也请不到啊。”   言外之意很清楚,你们是走狗屎运,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挖到一个既能破案,又会培训,又在国际上吃得开的高层次人才。   董副厅长可不吃这一套,意味深长地笑道:“陈厅长,我们江省出人才,你们东山是孔孟之乡,同样出人才,关键是怎么去挖掘。”   正说着,随时掌握清楚进展的韦乐山局长,突然回头忧心忡忡地说:“各位领导,3号案有眉目了,按照清查指挥部确定的侦查方向,七合分局刑警队摸排出一个可疑人员。”   正在清查和即将清查的案子太多,只能案指挥部设立顺序编号。   一位刑侦总队长低声问:“被害人是一个没查清身份的小女孩那个案子?”   “是的。”   韦乐山一边示意指挥中心值班人员调出案卷,一边凝重地介绍道:“刚摸排出来的嫌疑人叫梅大鹏,七合区铁山镇人,案发时在七合区开出租,案发半年后出外打工。走访询问发现,他老婆和两个女儿多年没回来。   而他又与父母不和多年,一直认为其大女儿是他父亲和他老婆所生,声称要杀掉其父母和大女儿,周围乡里对这件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却从来没人出面调停。案发后七合分局曾发动群众提供与案件有关的线索,但村民们却无一人提供相关线索,就这么把他排除掉了。”   王总队长一脸疑惑地问:“光凭这一点就锁定他?”   韦乐山轻叹了一口气,指着刚调出来的监控截图,倍感无奈地说:“他当时开的出租车经过过抛尸路段,出现在监控视频里,办案民警曾走访过他。用‘801’的话说排除掉其它可能性,就剩下这一个可能性。   另外他本人在sh打工,这些年就回来过一次,老婆孩子则一次没回来过。负责清查该案的邰超和王涵担心。他老婆和另外一个孩子会不会同样遇害了。他俩刚命令技术人员去勘察他家,到底是不是他丧心病狂的残忍杀害自己女儿。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3号案清查指挥部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   嫌疑人梅大鹏家的房间里检出大量血泊的痕迹。同时发现大量散落的女孩衣物和书包、练习本等物。指挥部推测:梅大鹏家很可能是作案第一现场,嫌疑人梅大鹏极有可能将他妻子和两个女儿全部杀害了!   想查实并不能,只要把提前到的dna样本比对一下就行,而且用不了多长时间。   谁能想象到一个人会丧心病狂地杀自己女儿,谁能想象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麻木到如此地步,一个大人和两个小孩不见这么多年,竟然没一个人报案,没一个人向公安机关提供线索。   案件有望告破,第二轮清查的第一枪有望在第一天打响。   可遇到这样的案子。董副厅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翻开材料接着介绍道:“积案清查领导小组成立之初,厅里就明确表示‘801’能够破获,市县公安局没破获很正常,有当时办案条件的原因,有各种各样的客观因素。   厅里不算倒账,只要不是冤假错案,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但要总结,要反思。要吸取教训。事实证明经过去年的小规模清查和今年的第一轮清查,已经形成了鲢鱼效应。   只要有条件有希望,各市县局绝不会把现发命案拖成积案,并且重视积案。刚刚过去的两个月。共破获三起积案,其中包括一起8年前的……”   与此同时,正在高速服务器吃方便面的韩大处长。也接到了邰超和王涵的汇报。   邓南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放下叉子很痛心地说:“处长。要是被害小女孩的dna和房间里那些血迹的dna,能与嫌疑人直系亲属全部比对上。那这个案子太可怕,这个嫌疑人太疯狂了。比谭雁冰前段时间抓的那个连环杀人犯更疯狂,更没人性。”   邰超和王涵能在第一时间想到这种可能性,韩均很欣慰,喝了一口汤,放下面桶意味深长地说:“邓科长,我们‘801’是侦破命案的,只会也只可能跟各种各样的疯子打交道,接触的全是社会阴暗面,而且是最阴暗的一面,所以我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把工作带回家,不想因此而影响到身边人。   你是积案追查科长,同时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我认为你应该像我一样注意这些。事实上这方面夏主任就做得就很好,她从来不跟她爱人说案子的事,并且想方设法让自己高兴,自我调节这些负面的东西。”   “谢谢。”   “不用谢,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分享一些经验罢了。”   邓南晴露出笑容,很不好意思地说:“处长,我不仅要感谢您分享这些经验,更要感谢您为我和我爱人所做的一切。”   君子成人之美,韩均很高兴能帮到她,禁不住笑问道:“调令下了?”   “下了,西郊分局长江路派出所,他昨夜激动得一夜没睡好,刚才又发信息让我有时间去附近转转,看看房。”   “这就对了嘛,两口子怎么能总分居。要是暂时看不到合适的,先租一套。算了,租太贵,就住特巡警四大队,他们四楼好像空着,有很多房间。”   沙志会看了一眼正在远处打电话的赵副厅长,忍不住笑道:“处长,江主任和夏主任早考虑到了。她们说邓科长爱人过来后住宿舍不好,帮着找了一个两居室,就在联合超市斜对过,朋友的房子,房租不贵,离派出所又近。”   “是吗?”   自己正式调到省厅,丈夫调到江城市局,领导们如此关心,邓南晴很感动,咬了咬嘴唇道:“江主任早上跟我说了,让我安心配合您工作,其它事情全部交给她。” 第二百六十章 马大队的遭遇   赵振兴真有些后悔跟韩副巡视员一起“出巡”,除了案发现场就是殡仪馆,绝大数时间在路上,别说看不到各市县公安局长,连跟基层干警说话的机会都不多。   对江省公安厅的了解全在纸面上,想旁敲侧击打听下厅党委成员和厅直机关领导的情况,韩副巡视员对此几乎一无所知。无法想象一个公安厅副巡视员竟然只去过一次公安厅,而且是因为前厅党委成员、江子跃巡视员的丧事去的。   真把破案当成“副业”的韩副巡视员不了解,邓南晴和沙志会去年才从基层借调到“801”,更不会了解,从他们身上简直打听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眼前这位年轻的副巡视员身份超然,从来不管厅里的事,厅里同样不会管他的事。工作上商量着办,而他正常情况下也不会让厅里失望。   如果一个个全像他一样省心就好了,赵振兴暗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去洗手间抽根烟,邓南晴突然笑道:“处长,瑶瑶更新博客了,提到刚上学时气跑英语老师的事,观点好尖锐,像个小大人。”   韩均一下子来了精神,走到电脑边笑问道:“是吗?”   赵振兴好奇地凑过来,邓南晴感觉他这个年龄的领导应该不是很精通英语,微笑着翻译道:“羞耻这个概念,通常被表达为‘面子’。在中文中大致的含义是‘地位’或者‘自尊’,这和我们的观念并不相同。在中国,最糟糕的事莫过于失去面子。   由于忘记凯利的忠告。我非常不幸地让一位英文老师失去面子。她认为受到极大羞辱,哭了。哭得很伤心。向上帝发誓,我是无意的。只是想表达我的观点,并且我的观点无可争议的正确。   然而,我伤害了她,确实伤害了她。   为表达歉意,昨天买了一束花,当很多人面正式向她致歉。面子得到挽回,她非常高兴,非常大度地原谅我,甚至邀请我作为本校参加这个城市中学生英语竞赛的领队。我很荣幸接受这一邀请,我深信我和我的团队能赢得下下周的竞赛。   所以,千万不要对一个人进行侮辱、羞辱或者对其大吼,让其尴尬。因为这样会让一个中国人感觉到失去面子。同样不要试图证明某人错了,或在公共场合对其吼叫。为了能有效的传达意见而不让中国人丢面子,任何批评都应该私下传递,而且方式要巧妙而谨慎。否则,你将事与愿违。”   听上去很刺耳,但同时又非常有道理。   赵振兴彻底服了。回头笑道:“韩处长,你女儿不简单,才十四岁就有这样的洞察力,文章有条理。很精辟,而且非常会处事。知道伤害了老师,不管自己对还是错。一样跟老师道歉,太不容易了。整个一小大人。”   女儿如此有出息,韩均乐得心花怒放。想了想之后很谦虚地说:“这些观点不全是她的,她外婆是一位专门研究东方文化的学者,从小就跟她说一些中国的事,写这些可能是有感而发。至于道歉,对她就像说谢谢一样随意,因为对她而言根本没面子这回事。   写得有条理倒是真的,毕竟她阅读过很多书,可能是国内孩子的几倍乃至几十倍。比如莎士比亚的《麦克白斯》、《哈姆雷特》,坎特伯雷的故事集,弥尔顿的《失乐园》,奥斯丁的《傲慢与偏见》,荷马《伊利亚特》、《奥德赛》,柏拉图的《理想国》,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托尔斯泰的《罪与罚》等等等等。   这几天正在读《也许我会》,是讲一个美国高中女孩的故事。男朋友是学校的流行明星,却把她的生命带向了错误的方向。同龄人的压力、性-侵犯、友谊、酗酒以及自我毁灭的行为,在本书中都生动描述了。   她外公为她准备的书单上,有很多书你我根本无法想象,比如《生命的奥秘:一张图看懂遗传学和dna》;又比如《天才的手》,讲述一个贫穷的黑人孩子如何成长为一个世界著名的神经外科医生的故事。这本书间接批判美国教育,给年轻一代一些很好的成长建议。”   邓南晴一脸惊诧地问:“瑶瑶看过这么多书?”   大惊小怪,韩均耐心地解释道:“这些对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确实有些艰深,其实这正反映了美国教育家对中学生智力和感受力的充分尊重。在数理化方面,中国学生普遍比美国学生好,而且好很多。但在人文文学、感知世界的生活等方面,她们要强很多,而中国学生则显得相当局促甚至狭隘。”   看着三人若有所思的样子,韩均接着道:“我刚才说的这些书,只是美国学校和美国家长给孩子准备的一个很普遍的书单,她外公并没有刻意加大她的阅读量。她也养成了阅读的习惯,基本上不要我和张琳操心。”   人家这教育方式太好了,邓南晴脱口而出道:“处长,等我儿子长大了,我也让他多阅读,多看点名著。”   “多看点没坏处,就怕学习压力太大,孩子将来没时间看。”   “瑶瑶怎么有时间的?”   “瑶瑶是四中最自由的一个学生,没家庭作业,不参加考试。只是她感觉一点不做不好,才缠着张琳和生姜辅导她做一会儿,并且只做数理化的,语文、英语、政治全部不做,有足够时间去玩,去阅读。”   赵振兴一脸不解地问:“那她将来怎么考大学?”   韩均不无得意地笑道:“赵厅长,美国没统一的高考,大学录取学生更多的是看各方面能力,数理化等成绩只作为参考。在中国的经历会成为她的优势,而且除中文之外她懂一点法语。在语言上比一般美国孩子强多了。”   想到人家孩子接受的教育,邓南晴不禁感叹道:“在美国时外婆是教授。外公是法官,现在又有张教授和您。家庭氛围太好了,可以受到最好的熏陶。”   “说起来我挺感谢她外公外婆的,要是没他们的启蒙教育,瑶瑶肯定没现在这么懂事。”   正说着,替邓南晴值班的沙志会突然抬头道:“处长,邰超和王涵负责的那起案子,dna检材与嫌疑人和嫌疑人妻子的直系亲属比对上了,现在可以确定被害小女孩是嫌疑人的女儿,屋里血迹是嫌疑人妻子的。邰超已命令一小时前赶到sh的方科长,在‘803’协助下实施抓捕。”   杀妻灭子,天底下居然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希望小的没事,如果5岁小女孩也惨遭毒手,那就是一起灭门惨案了。”   沙志会摇摇头,小心翼翼地说:“邰超和王涵锁定嫌疑人之后,在厅指挥中心观摩的王总队就命令‘803’调查其在sh的下落,根据外来人员记录很快锁定其位置。同时展开侧面侦查。发现嫌疑人在集贤区一个工地打工,租有一间民房,与一西川籍女子姘居,并没有发现小女孩。   在等dna比对结果的时候。‘803’秘密传讯与其姘居的西川籍女子吴芹,吴芹如实供述和嫌疑人姘居的行为,并提供出嫌疑人不止一次向其流露与父母有极大矛盾。想把父母全部杀掉的想法。”   观摩组来江城就这点好处,异地侦查方便得多。只要他们一个电话,不用再协调来协调去。   等了大约5分钟。邰超电话打来了,嫌犯顺利落网,“803”的预审专家正在最近的辖区派出所突审。   又等半个多少小时,方黎明绕过清查指挥部直接打电话汇报道:“处长,在大量事实和证据面前,嫌犯梅大鹏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如实交待了三起令人发指的罪行!”   尽管早知道5岁的小女孩同样很难幸免,韩均仍低声问:“三起?”   “是的。”   首战告捷,方黎明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一五一十地汇报道:“嫌犯交代98年结婚后,其父母对他和他老婆一直不好。他就出去打工,可是在他外出打工期间,大女儿出世了,周围邻居开始有风言风语,他一直觉得大女儿是他父亲和他老婆生的,所以杀父母的念头很早就有了,并且一直在找机会。   他老婆比较愚钝,生活能力差,一个人家务活都不会做,他怕杀死父母后,被公安局抓着,老婆和两个女儿无法生活。为了不让老婆孩子以后生活痛苦,所以先后将老婆和孩子杀死,然后再打算去杀其父母。   2006年11月18日,吃过晚饭,他趁老婆不在家将两个女儿相继勒死,然后找了把铁锹,在自家责任田里掩埋。由于冬天土太硬,不太好挖,埋完小女儿之后干脆把大女儿尸体放进行李箱,连夜扔到抛尸路段。   他当时很疯狂,根本不担心被抓,回去后对刚回家的老婆说孩子都被他杀了。他老婆问怎么回事,他说他先把两个孩子杀死,这样他就不用考虑孩子的事,就可以去杀父母。他老婆脑子不太好,没报警,只说他心太狠,没说别的。   他认为他老婆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离开他根本没法生活,又起了杀妻之心。正好那天他老婆感冒了,就把安眠药碾碎放在感冒胶囊里拿给他老婆吃了三颗,然后趁其熟睡时将其杀害分尸……”   听完介绍,赵振兴冷冷地说:“疯子,要不是及时抓到他,连他父母都可能遭毒手。”   韩均放下手机,凝重地说:“亲情泯灭、道德丧失、人与人之间关系麻木……这个案子背后折射出太多危险信号。如果当时有人调解家庭关系,或许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如果当时有人留心,专案组也不至于把认尸公告贴得到处都是却一无所获。   另外嫌犯在杀害了自己两个女儿之后,不但没有逃跑,反而告诉了他老婆。但他老婆除了说他心太狠以外,居然什么没做。客观上纵容了嫌犯的嚣张气焰,同时给她自己埋下杀身之祸。”   很简单的一个案子。因为没群众提供线索拖成积案,差点酿成更大的悲剧。   有嫌犯个人的问题,有社会问题,也有政府公信力的问题,这个话题太沉重,赵振兴故作轻松地说:“不管怎么样,首战告捷是不争的事实,十五个小时破获一起死亡三人的恶性命案,并将凶手抓捕归案。可以说给第二轮清查开了一个好头。”   “赵厅长,有句话怎么说的,台上几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们称不上十年,但在此之前做过很多功课。如果把七合分局专案组的前期工作算上,那这起命案的破获周期不是15个小时,也不是15天,而是十个月甚至更长。”   很多案子只要发现一条有价值的线索,破起来会很快。所以很大一部分现发命案都是案发之后24小时破获的。   赵振兴没再表扬,紧盯着他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韩处长,这轮清查的最后一起积案,全国公安系统几乎无人不知。残忍杀害刑警队长的父母。这是对我们公安机关的挑衅啊!”   两个被害人尸体早火化了,韩均真不知道能不能帮不上,但这个案子正如赵振兴所说影响太恶劣。简直是在打江省公安的脸,彭副省长为此专门打过三次电话。   “邓科长。刑警队长父母被害的案子谁负责?”   “张主任和姜科长,另外马宏峰大队长已调到邻县担任治安大队长。据张主任说他的境况很不妙。因为父母和亲戚的事,被搞得心力憔悴、苦不堪言。”   韩均一脸疑惑地问:“亲戚的事?”   邓南晴很同情即将见面的马宏峰,调出一份材料介绍道:“下午两点,张主任和姜科长刚赶到县局,就有一对中年夫妇去找马大队,县局干警赶紧通知他躲。打听之后才知道,女的是马大队的表兄妹,调过去这四年每隔一两个月夫妻俩就去局里一次,见一次哭一次,见一次骂一次。”   赵振兴同样被搞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为什么骂?”   “事情要从七年前说起,马大队当时担任本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镇上发生一起命案,一名20岁不到的男子被人一刀捅中心脏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嫌犯在民警到达现场前已经逃离,马大队率领刑警赶到现场,与派出所民警一起立即展开走访调查,确认犯罪嫌疑人逃到该镇的一片荒滩里,立即组织干警和党员干部进行围捕。   那片荒滩很大,又连接一望无际的玉米地,几十个小组拉网式搜查了十几个小时都没能抓捕到嫌犯,就在这时嫌犯的爷爷找到他,才知道嫌犯是他表外甥,局领导要求他做工作劝嫌犯自首,争取宽大。”   韩均追问道:“后来呢?”   邓南晴暗叹了一口气,接着介绍道:“当时他和局领导一起专门咨询过法官,当时案情基本明了,起因是死者一周前在电影院被嫌疑人殴打,死亡当天他带几个人在街上拦住嫌疑人想要报复,嫌疑人一看对方人多势众就掏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一刀捅在死者心脏位置。其余人不敢阻拦,只得任其逃离,将伤者送到医院时只剩一口气,医生无力回天伤者死亡。   法官听完案情介绍又查阅了不少案例,对他们说根据这些情况,如果嫌犯自首应该不会判死刑。毕竟是对方寻衅在前,犯罪嫌疑人又只是刺一刀就逃离,没有明显要杀死对方的主观故意,定性的话也只能是故意伤害致死。”   赵振兴反应过来,一脸苦笑着问:“他给人打保票了?”   “不是他,是局里。当时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和他一起反复查阅刑法的有关条文和司法解释,觉得判死刑可能性很小,于是给嫌疑人家属做工作,反复强调只有自首才有一线生路。家属肯定相信他这个亲戚,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联系到嫌疑人,陪同嫌疑人于第四天下午向公安局自首。   县公安局以故意伤害罪移送检察院起诉,自首情节也得到了认定,可是几个月后中院做出的判决却是死刑。虽然家属和嫌疑人提起了上诉,但上一级高院仍维持原判。期间他多次去被害人家中做工作,想请他们出具一份谅解书,可嫌疑人家里经济条件不佳,最后没成功,一年后执行死刑。   马大队傻眼了,家里亲戚朋友都质疑责骂,搞得连老家都不敢回,觉得很惭愧很不解,这个案子怎么就不能判死缓?而且这个案子之后,很多干警很不敢再去劝重罪的疑犯自首,怕重蹈覆辙。”   韩均轻叹道:“什么事都被他遇上了,他运气不是一点两点差。”   邓南青微微点了下头,一脸同情地补充道:“表外甥被他送进去判了死刑,亲戚朋友骂;父母被害却破不了案,报不了仇,知道的人骂他无能;两个哥哥在县城的生意做得比较大,父母遇害时经济条件也不错,家庭成员比较有钱,很多仇富的老百姓骂他活该,说是他的报应。   张主任和姜科长向他了解情况,他说要不是想随时了解父母被杀案的侦查进展,他早辞职不干了。走到哪儿被骂到哪儿,换作我,我也干不下去。四年了,他能坚持到今天简直是奇迹。”   警察永远是帮警察的,不管中国还是美国。   这个案子不能拖,韩均坐到会议桌边面无表情地说:“介绍案情。”   “是!”   沙志会调出早准备好的材料,简明扼要地介绍道:“2010年9月21日,县局110指挥中心接群众报警,称一对夫妇在家中遇害,同时强调63岁的男被害人马得贵和61岁的女被害人张灵芝是刑警大队长的父母。   案件发生后,引起了省、市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省厅迅速抽调刑侦专家组成专案组奔赴东湖镇。经法医鉴定,男被害人被砍13刀,而女被害人是被勒死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头一天晚上11点左右。   按照专案组部署,县公安局在两个月内,重点查找东湖及周围乡镇,寻找一切可疑人员,但是把全县翻了个底朝天,甚至为征集线索大范围发布悬赏公告,承诺对于提供线索破案者重奖10万,也没获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随后,专案组把现场提取的疑似嫌犯指纹与指纹库里的前科人员进行比对,在全国范围内展开搜寻,但一直没任何进展。马大队也随之而调离开刑侦部门,调到邻县公安局担任治安大队长。” 第二百六十一章 深夜勘察   东湖是江省最北面的一个小镇,位于两个地级市交界处,邻近东山省。没什么企业,经济远没沿江的那些乡镇发达,镇区就一条街,步行十分钟就能走完。   夜深了,东湖镇派出所仍灯火通明。   县公安局刑侦副局长、刑警大队长正陪被害人亲属同时也是曾经的战友马宏峰说话。省厅再次调查此案,马家三兄弟油然而生一股希望,马宏军和马宏伟怎么劝都不走,硬是坐在外面的车里等消息。   四年前,省厅专案组已经锁定两个犯罪嫌疑人。均为年轻男子,会抽烟,一高一矮,其中高个子男子手腕有文身。   这么大案子省厅专案组不太可能误判,可以说已取得一些进展,只是一直没查清两个嫌疑人身份,一直没能将两个嫌疑人抓捕归案。   抓捕追逃不是“801”的强项,要不是彭副省长给师傅打过三次电话,“801”是不会接这个案子的。   姜怡坐在派出所指导员办公室里研究了一下午案卷,试图找到专案组有可能误判的蛛丝马迹,再以“801”的方式展开清查,然而所有材料表明财杀可能性郊大,凶手如专案组判定的那样极可能是流窜作案。   张祥持同样观点,所以二人没像同事们一样进驻县局110指挥中心设立清查指挥部,而是来到东湖镇派出所等候韩大处长的到来。   看完江慧如发来的短信,张祥不禁叹道:“邰超那小子动作挺快,又出了把风头。等方科长把人押解回去。移交给七合分局,他和王涵就可以交差了。”   想起“超哥”在指纹鉴定上的造诣。姜怡眼前一亮,放下材料笑道:“张主任。他可以交差,但别指望休息。我现在就把那几个指纹发给他,让他回去后好好捞捞,看能不能像上次一样捞着。”   那臭小子脑子活,会变通,指纹比对技术连刑侦局刑事技术中心的专家都不得不服。要不是“801”没有受聘省厅刑事技术专家的先例,要不是怕他尾巴翘起来又惹出什么风波,厅里真会聘任他为指纹鉴定专家。   张祥连连点头道:“这个主意好,现在就发。”   发往指纹。已是深夜11点46分,姜怡走到窗边往下面看了看,倍感无奈地说:“张主任,这是我参与侦办过的最憋屈的一个案子,明明知道嫌犯一高一个矮,一个手上有纹身,甚至有指纹却查不出他们身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要是好抓专案组早抓到了,厅里知道这个案子没那么容易破。只是让我们来看一下,心里有个数,然后移交到追查科慢慢追查。”   张祥不想她压力太大,旋即话锋一转:“生姜。你的事你师傅跟我们说了,我们支持你,江主任和夏主任还专门研究了一下公大研究生招生网。说要报就报全日制的,毕业之后有学位有学历。不像在职研究生只有学位没学历。   公务员考研究生有三种,要么单位愿意出钱委培。要么单位同意停薪留职,让你去读全日制研究生,要么读在职研究生。第一种非常难,第二种已经是万幸,第三种最现实。但这些对你不是事,有处长在别说去公大念个研究生,送你出国留学都没问题。”   对别人而言念研究生是为了有一个更好的前途,对她来说则不然。   师傅根本没指望她将来有什么大出息,只是想创造一个更好的氛围,让她去接触更多人,去谈恋爱。   一想到师傅的良苦用心,姜怡心里甜滋滋的,禁不住笑问道:“张主任,这么说单位愿意给我出学费,愿意给我继续发工资?”   “这用得着问吗,厅里肯定支持,而且我们‘801’有经费,但你师傅不一定会给厅里机会。”   师傅不想引起什么争议,韩爷爷走时又给了十万美元,根本不差那几万块学费,厅里确实没机会。   工作又要调动了,这可能是在“801”办的最后一起积案,姜怡有些兴奋同时有些失落,不过想到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来,并去bj后离家更近,心情一下子又好了很多,没头没尾地冒出句:“张主任,我会想你们的。”   张祥似笑非笑问:“什么意思?”   曹处长前天下午说得很清楚,他们早晚会知道,姜怡干脆坦诚相告道:“第二轮积案清查完,我就要去bj,去部刑侦局上班。”   “我的妈啊!从西郊分局调到省厅,再从省厅调到部里。生姜,按这趋势,你迟早要调到中央政法委。”   姜怡很不好意思地笑道:“什么政法委,就是普通的工作调动。”   有背景跟没背景就是不一样,常乐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调到“801”,邓南晴爱人从老家调到西郊分局就高兴得一合不拢嘴。她倒好,调到部里居然是“普通的工作调动”。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张祥不禁笑骂道:“我想去还去不成呢,别生在福中不是福。”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姜怡居然振振有词地说:“张主任,不管你信不信,要不是怕我师傅失望,我真不想去。在那儿呆了四年,没感觉bj有什么好。尤其气候,跟江城没法比,连我老家都比不上。”   在江城要什么有什么,俨然一个韩家大小姐。去bj对别人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对她来说就是去受罪。   张祥相信这番话,想了想之后低声问:“借调还是正式调动?”   姜怡撅着小嘴嘀咕道:“正式的,说什么不找到男朋友别指望调回来。”   处长真够狠的,为了让她能够真正长大,能够早点找到个如意郎君,居然一下子赶这么远,并且不留后路。张祥能理解她现在很复杂的心情,故意调侃道:“一下子走这么远,距离一下子拉更大。常乐坤要是知道这消息,肯定会哭死。”   “他哭,张主任,您别开玩笑了。他有女朋友,是个老师,长头发,很漂亮,前段时间我还见两个人在植物园里漫步呢。”   明知道高攀不上再单相思就是傻子,常乐坤能知难而退张祥很欣慰,正准备说点什么,外面突出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   沃尔沃大拖车在一辆县局警车和一辆江城市局特巡警四大队警车引导下缓缓开进派出所大院。车上有一位兄弟省厅的常务副厅长,二人急忙出去迎接。   县公安局长滕耀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同刑侦副局长陈召余上前敬礼问好,韩均给他们介绍完赵副厅长,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腾局、陈局,我看一下现场,同张主任、姜科长开个会就走,你们什么都不用准备。”   一位正厅级领导和一位副巡视员驾临,滕耀州岂能不尽下地主之谊,又转身说道:“赵厅长,这么晚了,您和韩处长不要休息司机要休息,不然路上不安全。我们县委陆书记和政法委周书记正在往这儿赶,您二位赏个光,休息一夜明天再走。”   这是此行见到第一位县公安局长,赵振兴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侧身说道:“腾局长,韩处长是主人,我是客人,客随主便,我一切全听他的。”   “我们有三个司机,轮流休息,又警车引导,安全没问题。另外车上条件不错,什么都有,腾局长,你们就不用费心了,张主任……”   “到。”   “走,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   见一个二级警督欲言又止的站在一边,韩均又回头道:“马大队是吧,你的情况我知道一些。我不想说什么安慰话,也不能给你保证什么,但我们会尽力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马宏峰吟着眼泪立正敬礼,哽咽地说道:“谢谢,谢谢韩处长对我的关心,谢谢韩处长能这么重视家父和家母的案子。”   韩均暗叹了一起,拍了拍他胳膊道:“马大队,不说这些了。你是老刑警,办案纪律你知道的,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好消息我们会及时通知你。”   该避嫌的时候就要避嫌,不然四年前上级不会毫不犹豫地把他调离刑侦部门,马宏峰倍感无奈地敬礼道:“是。”   案发现场离派出所仅三百多米,众人步行前往。“801”只看案卷不听汇报,县局领导只能远远跟在后面。   姜怡边走边低声介绍道:“师傅,下午我和张主任走访了一下,关于这个案子镇上有三个说法。一是雇凶杀人,因为马大队在那么多年的刑警大队长工作中,难免因查处案件得罪过什么人。   二是竞争伙伴杀人,两个被害人的大儿子马宏军是县城一个大酒店的总经理,就是刚才站在宝马边上的那个中年人。生意做得这么大,许多竞争对手都他当作敌人;三是抢劫杀人,属于流窜作案。”   “你们认为呢?”   “第三个说法可能性较大,但我们认为凶手应该是本地人,至少在本地呆过,对被害人有一定了解,不然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作案,并且把两个被害人作为抢劫目标。另外这里经济不是很发达,没那么多外来人员。” 第二百六十二章 指纹战略   有钱没钱是相对的,当年前看上去比较新、比较好的二层小楼,与这两年陆续盖起来的小洋楼一比,显得有些老旧、有些根本上时代。   马宏峰和两个哥哥在城里有房子,无需住在老家。他又干过那么多年刑警,非常清楚保护现场的重要性,这沿街的房子既没卖也没租出去,一直保持刑事技术民警勘察后的原样,地上、桌上落满灰尘,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门面就是客厅,就是旅馆“大堂”,一张八仙桌、几张长凳、一张仿红木的沙发以及一个看上去很简陋的吧台。   吧台后面的墙上挂着特种行业许可证和营业执照,通往楼梯和厨房的门上面挂着一块“财源广进”的匾。   姜怡掸了掸师傅身上的蜘蛛网,指着吧台介绍道:“很少有外人来东湖,就算来也很少住旅馆。尽管当时镇上就这么一家可以住宿的地方,但生意不是很好,一个月最多十几二十个客人。收费很便宜,如果不开空调,住一晚只要40块钱。   当时没搞旅馆管理系统,按规定应该人工登记。可能镇上治安比较好,平时又很少有外人来,也可能看马大队面子,派出所对这儿管理很松懈。两个被害人麻痹大意,少登记甚至不登记旅客身份证,给侦查工作造成极大困难。”   滕耀州被特警拦在外面进不来,只能站在门边一脸尴尬地说:“事后局里追究了所长、指导员和片区民警的责任,全部免职,全部调离原岗位。分管治安的副局长。治安大队大队长、治安大队教导员也受到相应处分。”   韩均不置褒贬的点了下头,低声问:“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是的。”   姜怡走到吧台里。在张祥配合下像齐兆友一样比划道:“勘察人员发现,这里有扭打痕迹。女被害人可能是在结账的时候,被两个凶手勒死的。案发时间大概在凌晨三四点,他们动作很快,女被害人甚至来不及呼救。”   “男被害人呢?”   “当时可能睡太死,或许认为不会有什么事,没下楼。”   姜怡拉开楼梯下的杂物间,接着道:“勒死女被害人之后,两个凶手将尸体塞进这里。从验尸报告上看,他们至少等了一个小时之后才对男被害人下手的。凶器是厨房里的菜刀。上楼敲门,门一开挥刀就砍,一连砍了十三刀,手段极其残忍。”   上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了一下,韩均走到男被害人遇害的位置,皱着眉头问:“两个被害人身上没多少现金,经济损失可以忽略不计,判定财杀是不是太武断?”   张祥摇头苦笑道:“案发后,专案组调查过马宏峰参与侦办和主办过的所有案子。重点排查他处理过的犯罪分子及其家属,没发现任何异常。同时调查过他两个哥哥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同样没发现任何可疑。   两个被害人的三个儿子都有出息,并且很孝顺。日子过得很好。开个小旅馆,摆几张台球桌,完全是为了打发时间。平时和和气气。没得罪过什么人。”   “两个犯罪嫌疑人是怎么锁定的?”   “走访询问发现,他们在这住了一天两夜。期间就出去买过一次烟,农村很少有人纹身。所以对面小商店老板有点印象。但只见过一次,只记得手上有纹身,记不得长什么样。”   住在这儿,深居简出,案发后不见踪影,确实很可能是他们干的,韩均沉思了片刻又问道:“小商店老板有没有说买香烟的嫌犯什么口音。”   “本地人,本地口音。”   “这就怪了,省厅专案组在东湖驻扎一年多,掘地三尺,把全县翻了遍。如果凶手是本地人,怎么可能排查不出来?”   姜怡愁眉苦脸地说:“师傅,我们奇怪,他们更奇怪,想尽办法,用了一切能用的手段可就是排查不出来,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找到。”   谁会对两个身上不可能携带多少现金的老人下手,赵振兴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准备出去透口气之时,韩大处长沉吟道:“凶手在这儿呆了一天两夜才动手,表示他们是有预谋的,或者说犹豫过。作案手法很粗糙,没一点反侦查意识,留下那么多指纹,连凶器都没带走扔掉,这说明他们不是惯犯,可能是第一次作案,所以前科人员指纹库里比对不到。”   姜怡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初犯有可能会变成惯犯,当时比对不到不等于现在比对不到。公安部前科人员指纹库里没有,不等于本地指纹库没有,师傅,我想我知道该怎么查了。”   一点就通,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确实有干刑警的天赋。   韩大处长很欣慰,似笑非笑地问:“打算怎么查?”   “把超哥调过来,让他负责指纹这条线,同时请刑侦局协调,组织痕迹鉴定专家分成几个小组,赶赴周边几个市县从本地指纹里捞。我们负责再次摸排,重点排查那些案发前离家的符合两个嫌疑人年龄和特征的本地人员。”   赵振兴一脸不解地问:“小姜同志,为什么不排查那些案发后失踪的本地人?”   在师傅的鼓励下,生姜不无得意地笑道:“赵厅长,我们‘801’只想专案组没想到的,只做专案组没做过的。案发后失踪的本地人专案组排查调查过,再查就是做无用功。只有那些案发前离家的本地人他们没查,谁也无法保证那些人案发前后有没有回来过。我想来想去,这可能是专案组唯一的遗漏。”   “出外务工人员,偷偷摸摸跑回来作案,做完案之后不声不响走了。如果又没前科,那专案组肯定不会把他纳入排查范围。”   “是的。我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   摸排是重点,组织痕迹专家从公安部前科人员指纹库及周边市县本地指纹库里捞是加的一道保险。赵振兴终于领教到“801”的办案风格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大范围、大规模、大手笔查一下再说,能破则破,破不了再移交到追查科慢慢想办法。   然而他想得太保守了,为确保万无一失,韩大处长轻描淡写地说:“光这些远远不太够,张主任,最好跟省厅和县局协调一下,搞个二代身份证指纹补录试点。从东湖镇开始。辐射全县,采集20岁至35岁之间成年男子的全手指纹,其他人摁一下采集器,随便补录一下。   工作一定要细,包括那些当兵、就学、买房把户籍迁走的,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不能漏掉。结合摸排,一点一点排除,一点一点缩小包围圈。我就不信捞不着。”   根据最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法》,公民申请领取、换领、补领居民身份证,应当登记指纹信息。首次申领居民身份证的公民,在申领时要采集指纹信息;已经领取居民身份证的公民。将在换领、补领居民身份证时,采集指纹信息。   为了破案,搞个试点集中补录一下未尝不可。关键全县30多万人,成年男子没10万也有8万。采集到的那么多指纹怎么比对?   人口管理服务总队指纹识别系统跟刑侦局所使用的不同,在居民身份证中加入指纹信息。是用来防范冒用居民身份证及伪造、变造居民身份证的。是为有利于国家机关以及金融、电信、交通、教育、医疗等单位快速、准确地甄别持证人身份,输入进去之后是数字化的指纹特征点,无法被还原成指纹图像。   要采集的全是普通居民,不能把人家指纹上传到前科人员指纹库。而痕迹专家就那么多,一个县局最多两三个,一枚一枚慢慢比对要比对到什么时候。   张祥被难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韩大处长岂能不知道他担心什么,若无其事地说:“这个工作量是很大,不过我们现在有一些优势条件,可以用笨办法也可以用现代化手段。笨办法是请厅领导出面,由他们请包括赵厅长在内的观摩组领导帮忙。几万枚指纹,编成号分解一下,一个省多少枚,一个市局多少枚,最多两天就能比对完。   用现代化手段要简单很多,不过要花点钱,找给刑侦局做指纹比对系统的那家公司量身定做一个小系统,把采集到的所有指纹输入进去,让邰超那小子敲击几下键盘,最多半天时间就完事。公民个人信息我们要严格保密,完事之后立即删除。那套设备和系统留着,说不准下次能派上用场。”   理论上说只要嫌疑人是本地人,或者其中一个是本地,那这么干他肯定跑不掉。   问题这只是理论上,万一嫌犯只是在本地呆过,会说几句本地话、带点本地口音怎么办?万一嫌犯是口音差不多的邻县人怎么办,难道要把补录范围由一个镇扩大到一个县,再由一个县扩大到一个市?   而且现在人员流动性这么大,很多人在外上学、当兵或务工,人家不可能为补录指纹回来。   令赵振兴倍感意外的是,彭向远半夜三更接到电话后,竟然毫不犹豫同意了。说明天一早就安排厅装备计财处联系做指纹比对系统的高科技公司,这笔钱厅里出,算厅里给“801”配备的硬件设施。   回派出所的路上,赵振兴不无感慨地叹道:“韩处长,彭厅长对你够信任的。”   “信任谈不上,应该是对我们‘801’比较有信心,并且这个系统确实有用。我们能用上,刑侦局同样能用上,说不准比我们用得更多。”   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迎面而来,韩大处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另外,每次大范围摸排都能抓到几个倒霉蛋。如果县局够聪明,可以借这个机会来个搂草打兔子,把那些在小案子现场采集到的指纹顺便拿来比对一下,肯定多多少少有点收获。”   指纹比对是公安部门破案的主要手段之一,世界各国司法部门均把指纹作为“物证之首”。   2009年,公安部下发了一批历年积案的重点指纹,在那次大规模比对行动中,曾出现一个痕迹鉴定专家在一个月内,通过指纹比对破获四起命案和两起重大抢劫案的战绩。   尤其一下案值不大的小案子,没那么多经费去侦办。最后全是靠指纹比对出来的,要么不破,一破就能破一连串。   赵振兴对此深信不疑,不禁叹道:“韩处长,跟你跑了一天,我发现曹处长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积案不是现发命案,想破积案就得采取点非常手段。”   韩大处长乐了,不无自嘲地笑道:“说白了就是无所不用其极。赵厅长,知道我们刚开始清查积案时基层刑警怎么说的吗,他们总结了一下,之所以我们能破,他们破不了,完全在于我们一比他们有权,二比他们有钱。”   赵振兴哑然失笑道:“他们显然只看到现象没看到本质,你们江省公安厅推行的是省市县责任一体,刑侦总队长或副总队长督导,市县公安局一把手必须亲自过问,难道刑侦总队和市县公安局长没权没钱?   别说江省经济这么发达,办案经费宽裕。就我们那西北落后省份,在命案侦破上同样舍得投入,耗资上百万没破的去年就有两起,平均下来每起命案所需要的经费不低于40万,关键是敢想敢查,连小姜同志都能想到去查案发前离家,可见我们刑侦总队跟你们‘801’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也不能这么说,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的办案思路跟专案组不一样,我们的所有设想和判断,全是基于专案组工作基础之前上的,可以说他们之前做过的那些非常有意义。”   县委领导到了,滕耀州急忙上前介绍道:“赵厅长、韩处长,这位是我们县委陆书记,这位是我们县政法委周书记。”   这是第二轮积案清查清单上的最后一起,并不是此行要指导清查的最后一起。   还有十二个地方没去,上车睡一觉,天亮正好到地方,正好开始工作,不然明天晚上8点前回不来家。   “洋葱宝贝”在家等着呢,韩大处长可没时间跟他们客套,简单寒暄了一番,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就扔下张祥和生姜再次上路,连夜赶往下一站。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手笔,大魄力   陈政勇像不愿意像昨天一样在厅指挥中心听董副厅长显摆,一吃完早饭,就让负责接待的厅办公室人员送他来西郊植物园,来看看前段时间才认的“侄女”。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   “801”确实有两下子,清查第一天就干净利落拿下一起,嫌犯居然是被害小女孩的父亲,居然丧心病狂地杀害老婆和两个孩子。不仅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外,专案组不敢往这方面想,群众又没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拖成积案情理可原。   现在剩下22起,22个探组40多个干警在22个县区公安局设立清查指挥部,本以为“801”指挥中心应该很忙,没想到不仅不忙而且很轻松。   作为积案清查领导办公室主任,江慧如像没事人一样当起服务生,给坐在指挥中心观摩的曹维清等人客人端茶倒水。刑侦局杨忠旺副局长则拿着激光笔,在昨夜刚完成清查任务归队的王涵配合下,给观摩组讲解他们感兴趣的一些案情。   “陈厅长,坐我这边,正好有个位置。”   “陈厅长,领导应该在省厅,您怎么跑这儿凑热闹?”   昨天下午考试的事,晚上一起吃饭时不胫而走,在“801”指挥中心观摩的几位总队长和副总队长没上当,没丢人。虽然级别不同,但互不隶属,现在又全是观摩组成员,一见面就很随意地调侃起来。   陈政勇大大咧咧地坐到曹维清身边,煞有介事地说道:“你们是观摩。我是来看我侄女。”   一位总队长将信将疑地问:“侄女?”   该给人家面子的时候必须给,江慧如把刚沏好的茶放到他面前。一脸歉意地说:“陈叔叔,昨晚要值班。我实在抽不开身去宾馆看望您。没想到您亲自来,千万别生气啊。”   陈政勇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眉飞色舞地显摆道:“听见没有,小如就是我侄女,江省公安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你们全坐在她地盘上,说起来我也算半个主人。”   “有这关系?”   “才知道啊,哎呀,想想就痛心。你们说江厅长才五十多岁,太可惜了。”   原来是这么个生拉硬扯的关系,不过涉及到前几个月才病逝的江子跃,死者为大,谁也不会拆穿,一位总队长感叹道:“女承父业,继续江厅长遗志,好样的。”   “是啊,而且干得很不错。”   陈政勇从曹维清手上接过香烟。指着液晶显示屏好奇地问:“杨局,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什么进展?”   杨忠旺一边示意王涵接入9号清查指挥部视频,一边微笑着介绍道:“东州市局刑侦支队经过13个小时摸排。在按照9号清查指挥部圈定的范围,筛查出21个可疑人员,并连夜组织警力与监控视频交叉比对。终于在四小时前锁定到一名嫌疑人。   为确保万无一失,负责该案的秦超龙和孙成伟同志没打草惊蛇。正组织干警侧面侦查,同时想方设法收集其dna检材。从初步侧面调查情况看。嫌疑人有作案动机,只是知道他与被害人有仇的人很少,并且案发时又不在东州,才没被纳入专案组调查范围。”   有作案时间,有作案动机,又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视频里,天底下没那么多巧合,应该八九不离十。   看来今天又能拿下一起,陈政勇下意识看了看江慧如,不动声色地问:“9号案韩处长有没有指导?清查方案有没有作过调整?”   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事实上这也是杨忠旺感觉很高兴的一件事,摇头笑道:“韩处长昨天下午5点26分去看过案发现场,5点59分去看过被害人尸体,但没有下达任何指示,清查方案没作出任何调整。”   换言之,“801”已经形成一定战斗力,没传说中的韩大神探在,一样能破积案。   一位副总队长鬼使神差地问:“在此之前呢?”   江慧如接口道:“冉总队,我们处长平时不过问案子,只有在清查时才听案情汇报。他身兼多职,很忙的。下午回来之后他同样不会过问,不管案子能不能破。”   “两个小伙子挺厉害啊!”   “朱总队,您误会了。这些案子我们积案初查科研究了两个多月,正式清查之前开过很多次案情分析会,设想很多种可能,并制定了几套清查方案,下去之后直接展开清查,再根据清查进展作适当调整。给人感觉我们破案速度好像很快,事实上并不快,因为工作全做在前面。”   江慧如话音刚落,曹维清便半开玩笑地说道:“各位,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我们又吃又住江省公安厅的,不能没点表示啊。”   一个身材高大的总队长不解地问:“曹处长,您这话什么意思?”   “昨天sh市局王总队帮了大忙,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了,韩处长的宝贝徒弟姜怡同志负责12号案,搞出很大动静,要排查很多人,甚至要帮全县20岁至35岁成年男子补录指纹。工作量大是一回事,关键不太方便。很多人在外务工、上学,如果各位能搭把手,帮着就近采集一下指纹,那么刑警队长父母被杀的案子周末前或许能查出点眉目。”   陈政勇被这番话惊呆了,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曹处长,你是说小姜那丫头要比对全县成年男子的指纹?”   曹维清微微点下头,似笑非笑地说:“所以说她在海滨提出的那些已经很保守了,不过我感觉这个笨办法或许能行,比对出嫌犯的可能性很高。”   “上万人她怎么比对?”   “彭厅长财大气粗,给她专门采购一套指纹比对系统,采集指纹就是用来建立指纹库的。”   这太夸张了!   陈政勇被搞得啼笑皆非,想了想之后又问道:“人口流动性这么大,外出务工人员那么多,肯定有联系不上,不知道其下落的,要是嫌犯在这些人当中,那么不是白搞了吗?”   曹维清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我打听过,那小丫头现在想的不是抓凶手,是一点点缩小排查范围。她除了兴师动众的采集指纹之外,同时组织警力大范围摸排。如果人不在家,又联系不上,同时又符合两个嫌犯大致特征,那他们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江慧如笑盈盈地补充道:“有名有姓有照片有指纹,这次抓不到下次抓,总有一天能抓到。”   想起生姜在海滨协助办案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陈政勇摇头笑道:“这丫头,想得倒挺周全,竟然来个双管齐下,嗯,有点意思。”   “是三管齐下。”   在他来之前就研究过清查方案的郑副总队长笑道:“她同时考虑到了嫌犯继续作案的可能性,刚从杨局那儿搬了十几个救兵,分成几个小组去周边市县比对本地指纹库里的指纹,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啊。”   一个黄毛丫头负责这么大案子,搞出这么大动静。   陈政勇不服不行,紧盯着中间的液晶显示屏,感叹道:“不是不遗余力,是有魄力。小丫头有魄力,厅里魄力更大。不怕诸位笑话,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真不敢相信江省公安厅党委会这么放手让她们去查。”   一个总队长附和道:“而且市县局还如此配合。”   信任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曹维清是所有人当中最了解“801”的,非常清楚省厅能够如此信任“801”,市县局能够如此配合“801”清查,完全跟韩大处长之前破获的一起又一起积案有关。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正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韩均,所以这么好的经验只能借鉴不能复制,强行复制的结果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   与此同时,彭副省长刚去指挥大厅看望完远到而来的客人,正坐在办公室里跟陈副厅长促膝长谈。   “田书记昨天中午跟我谈了一个小时,陈副部长也在电话里暗示了一下,其实我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前段时间按照部里的意图,调整了一下全省十四个地级市公安局长,系统外调进来的全部调离。在市公安局长任命这个问题上,公安厅从来没有像过现在这么大的话语权。   局长尚且如此,厅长同样如此。   很多省厅的厅长已经调整了,陈副厅长并没有感觉特别意外,而是低声问:“田书记有没有说去向?”   这一直是彭向远最揪心的事,他不想这么快就去政协担任个什么副主席,同样不想调倒哪个部委担任副职,直到昨天田书记找他谈话,才松下一口气。   结果比想象中好,并且好很多,他相信这一切跟成立“801”,在全国公安系统首创积案清查机制有关,因为这是他在厅长任上最大的政绩,也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政绩。   看着陈副厅长满是期待的样子,微笑着点了下头。   “真的?”   “田书记没明白说,但意思很清楚,不过一天没下命令,一天会有变数,你心里有数就行。” 第二百六十四章 老家查案   赶一夜路,一觉醒来已经到了韩均最熟悉的故乡。   每个人都有故乡,每个人对故乡都有独特的感受。   在他心目中,故乡就是灵秀的山水画,在炊烟袅袅处有最深的思念;故乡就是一封家书,在春夏秋冬的变换间有最真的问候;故乡就是一张用心拍下的照片,在相册里的第一页看到有童时的笑颜……   坐在马路边的小吃摊上,吃着印象中最难忘的烧卖,听着熟悉的乡音,看着周围巨大的变化,一时间竟失神了。   中国是人情社会,只要有点出息,只要能当上领导,多多少少会有点家乡观念。有时间你不去想,别人也会来找,来拉老乡关系。   几个月前,如中县公安局领导通过省委组织部公示和省厅下发的文件,得知刚任命的厅副巡视员、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副主任是家乡人,就想方设法打听“801”电话,几经周折联系上他,非常热情地欢迎他有时间回老家看看,顺便去县局检查指导工作。   之后一段时间,县局只要有人去省厅办事,都会去西郊植物园拜访一下。尽管上面管得严,不允许搞不正之风,依然挡不住他们的热情,依然隔三差五带点家乡土特产,把他搞得焦头烂额。   邓南晴对此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帮他接待过一次县局政委。   知道他怕麻烦,这趟如中之行搞得鬼鬼祟祟,警车停在高速服务区没下来,负责清查16号案的夏莫青和肖云飞更不会向县局通报。   好不容易回一趟老家。不见县局领导没问题,不顺便回去看看他那位与大歌星同名的姐姐似乎有些说不过去。邓南晴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轻声提议道:“处长。要不完事之后,顺便去看看韩红姐,我刚才打听过,离这儿就十几公里。”   不关心下属的领导不是一个好领导。   赵振兴虽然没正式上任,但这件事基本上已板上钉钉,自然而然地把他当成半个下属,放下豆浆碗笑道:“小邓说得对,应该回去看看。工作重要,亲情同样重要。时代变了,现在可不兴什么‘三过家门而不入’。”   回去呆一会儿又能做什么?   韩均沉思了片刻,还是摇头道:“不回去了,每天上午是他们最忙的时候,我一回去他们又什么都干不成。”   “你姐做什么工作?”   “农民,前段时间刚在菜场盘了个摊位,卖蔬菜。我姐夫收猪、杀猪兼卖肉,天不亮就要把生猪用三轮车拉到屠宰场,防疫的人就收钱盖戳。他自己杀,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再拉到菜场卖。我姐一大早要来县城批发市场进菜,两个人都很辛苦。”   赵振兴半开玩笑地埋怨道:“你财大气粗。手缝里漏点都够他们花一辈子,为什么不帮帮?”   韩均一边示意沙志会去买单,一边起身笑道:“他们不缺钱。就是闲不住,农村人嘛。干习惯了,让他们闲下来反而不自在。”   回想起自己的老母亲。赵振兴不禁叹道:“这倒是,我母亲今年73,也在农村,跟我们家老大一起过,身体挺硬朗,什么活都干。带她去我那儿住几天,路上晕车,到地方不习惯,反而折腾出一场大病,后来就随她了。”   可能被感染了,韩均走到大拖车边,遥望着远处的农田,自言自语地说:“我姐跟我父亲一样,都是劳碌命。因为生我这个二胎,家里条件很糟糕,我父亲母亲出意外时家里还欠一屁股债。   肇事车主赔了一笔钱,当时命不值钱,拖拉机又没保险,钱很少。丧事办完后,我姐守在家里等前来算账的债主,一笔一笔还。虽然没账本,但是她认可每一笔债务,多到一万多,少到几百块。她每还一笔账,我心里就会轻松一分,直到最后一笔账结清楚,我长长吁了一口气。   她真很难干,很坚强。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总认为自己不仅亏欠父母,而且亏欠她的。在美国时经常梦见她消瘦的背影,她喊我的小名,总是半夜惊醒,胸口莫名疼痛,甚至会掉眼泪。”   赵振兴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拍了拍他胳膊道:“长兄如父,长姐如母。韩处长,真羡慕你有这么好一个姐姐啊。”   “我也很庆幸,不过她现在变化好大。感觉我好像有多大多大出息,感觉我好像是什么大人物,不再喊我小名,连说话时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姐夫更拘束,所以除了逢年过节,我不想去打扰她们。”   他有这种感觉,赵振兴身居高位,这种感觉更甚,二人唏嘘了一会儿,夏莫青和肖云飞到了。   夏莫青刚介绍完如中县局的两位干警,韩大处长就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魏大队,小耿,我知道你们现在很想向局领导汇报,但是不可以。而且我不会在如中久留,看完被害人尸体、抛尸现场和抛尸车辆就走,走了之后你们再汇报,这是命令。”   用老家话说得,表示他知道县局的心意,刑警大队长魏井宇只能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是!”   这是一起无名尸案,凶手杀完人之后把尸体藏在城乡公路边的一辆汽车后备箱里。汽车是80年代的皇冠轿车,可能走私进来的,方向盘在右边,不能上路,而且发动机什么的全坏了,车主去外地做生意,一直扔在路边不管。   尸体塞在后备箱里没人注意,已高度**,直到一个捡垃圾的流浪汉,想拆点东西去卖钱,才发现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赶到抛尸现场,肖云飞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小洋房介绍道:“那就是车主家,发现时他已在sh做生意多年。只有春节才回来,家里就两个老人。专案组基本可以确定。被害人跟他家没任何关系。”   “死亡时间?”   “车里干燥,法医推测发现时至少死亡6个月。附近农民经常往地里浇粪。斜对过有几个养鸡和养猪大户,村里人又养蚕,每到春天、夏天和秋天都会把蚕砂拉到路上晒,气味比较难闻,所以谁也没注意到一辆报废轿车后备箱里会有一具尸体。”   肖云飞顿了顿,接着道:“被害人的衣物很普通,勘察时没发现手机、钱包等能够证实身份的物品,本地治安非常好,没发现特征相似的失踪人员。走访询问也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另外这里是农村,周围监控很少,并且无法确定相对精确的死亡时间,根本无法提取监控视频。”   “就这些?”   “就这些,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   一辆车停在路边,肯定落满灰尘,韩均一脸疑惑地问:“难道就没发现几枚指纹?”   “指纹倒是采集到几枚,不过是那个报案的流浪汉的。”   “死因?”   “验尸报告显示被害人胸口多处锐器伤。”肖云飞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凑到他眼前道:“第二初在心脏位置,应该外致命伤,被害人指甲里没提取到任何生物物证。应该没来得及反抗。”   搞不清尸源,这种案子根本无从查起。   韩均没再问什么,爬上大拖车道:“魏局。你们在前面带路,去看看抛尸车辆。然后再去殡仪馆。”   “是!”   生怕他通风报信,沙志会不用韩大处长开口就上了他们的车。   刚在会议桌边坐下。夏莫青就从包里翻出一叠文件道:“处长,这个案子很麻烦,二科研究了两个月都没能想出一套可行的清查方案。我们打算了解完情况之后就联系齐处长,请他带刑事技术专家过来再检验一下,看能不能复原一张照片,然后发布认尸公告。”   “清查完之后交给追查科?”   夏莫青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除此之外,我们没更好的办法。”   凶手面对被害人作案,想搞清凶手体貌特征并不难,关键是怎么联系上,或者怎么找到第一现场。韩均略作沉思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先看看再说,或许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抛尸车停在交警三中队指定的停车场,与其说停车场不如说是一个修理厂,紧挨着交警队,院子里停满正在修理和待修的大货车,以及一辆辆锈迹斑斑的报废车。   魏井宇很快便找到已扔在这三年的老皇冠,正准备请刚换上一身防护服的韩大处长看,一辆救援车拖着一辆现代suv驶了进来。   挡住道路,领导们过不去,他急忙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开这儿来了,快拖到一边去!”   拖车司机显然认识他,探头解释道:“魏大,这就是昨天下去肇事逃逸的车,司机自首了,正在交警队。”   如中治安不是一点两点好,去年一年就发生一起命案,还几个外来人员打架斗殴致死的,从接警到抓获凶手只用了7个小时,所以哪儿出了人命魏井宇几乎都知道,禁不住问:“撞死老太太跑掉的那个?”   “就那个,司机姓石,50多岁,在镇上开了家做铝合金的店,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等就等一会儿吧,韩均不急这三五分钟,一边看着救援车司机往下放,一边好奇地问:“肇事司机喝酒了?”   救援车司机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很随意地说道:“好像没有,就是怕,想跑。又不是没保险,听说上得还是全险,天大的事保险公司担着,他跑什么呀!”   韩国车质量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差,车头撞得不是很严重,反正戴着手套,韩大处长顺手拉开车门看了看,突然问道:“肇事司机男的女的?”   “男的。”   “个子多高?”   “跟我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挺好的一个人,我家阳台就是他封的。”   这就怪了,韩均爬上驾驶座感觉一下,下车问:“肇事之后有没有人开过这辆车?”   救援车司机就是修理厂老板,跟交警队关系不一般,消息非常灵通,对这些情况非常了解,不假思索地回道:“好像没有,他一早去派出所自首,派出所通知交警队,说人在所里,车是在他店后面的兽医站院儿里,我一接到交警电话就去拉了。”   “有没有人看见他肇事?”   “也没有,现场就被撞死的老太太。”   居然关心起交通事故,赵振兴感觉很好笑,刚掏出根香烟点上,韩大处长突然回头道:“魏大队,自首的那个不是肇事司机,给交警队打个电话,让他们好好查查。”   魏井宇一脸疑惑地问:“不是?”   “不信你上来坐坐,感觉一下这车你能不能开。如果没猜错,肇事的应该是个女司机,他是替人顶罪的。”   驾驶座太靠前,方向盘放得很低,坐着都很难受,更别说开了。魏井宇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如果肇事后没人开过这辆车,那自首司机肯定是在说谎。” 第二百六十五章 令人意外的两个嫌犯   很旧、很破、很烂的一辆车,能拆的东西全被拆光了,连方向盘都不见了踪影。停在路边那么多年,能够想象到它应该曾经是农村孩子们玩耍的天堂,   后备箱很脏,已经锈到一起,是修理工用工具撬开的。尸臭本来就不容易消散,再加上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打开之后一阵恶臭。   对比着勘察现场时的照片,确定尸体塞进后备箱时的姿势,看看早就不能用的液压杆,韩均自言自语地说:“看上去应该是多人作案,一个人嫌犯支着,一个嫌犯把尸体往里面塞。”   夏莫青低声道:“专案组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凶手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抛尸。这边是农村,周围有河,有大片农田,找个编织袋装进去,放几块石头,可以沉到河底。或者干脆找个没人地方埋掉,埋深一点,肯定不容易被发现。”   韩均示意修理工放下后备箱盖,一边往大拖车走去,一边沉吟道:“被害人不是本地人,凶手同样可能不是本地人。他们或许很仓促,一时间找不到毁尸灭迹的工具。就是无法推测他们是无意中看见这辆报废车,还是对这一片很熟悉,知道这辆车没人管没人问,才把尸体藏到里面的。”   “城乡公路,外地车和外地人很少,应该是对这一片很熟悉。”   肖云飞忍不住补充道:“可是发现尸体后专案组重点排查过外来人员,没排查出可疑人员。”   “时间过去那么久,凶手可能早逃之夭夭。排查不出来很正常,排查出来才不正常呢。”韩均顿了顿。又说道:“况且农村不比城市,外来人员虽然不多。但管理肯定没那么严。很多外地小商贩今天在这儿,明天去那儿,流动性比城市外来人员更大。”   要是现发命案,可以投入大量警力走访询问,只要能摸清当地外来人员的情况,那案子要好破得多。然而这是一起积案,死亡时间三年半以上,发现尸体已三年,谁记性那么好能记得三年之前的事。   夏莫青暗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苦笑道:“所以当务之急是查清被害人身份,否则这个案子真很难破。”   齐兆友的工作很有意义,效果却不是特别好。   从去年到现在,才查清四具无名尸的身份。而查询网站上的无名尸编号,却已经编到两千多,而且在不断增加当中。   请他帮着查纯属碰运气,韩大处长不想这么被动,摇头道:“问题尸体高度**,脸部面目全非。靠一张形不似神不似的复原像,想查清其身份无异于痴人说梦。”   看完抛尸车辆正准备上车,魏井宇突然放下电话跑过来汇报道:“报告韩处长,跟您推测的一样。在交警队接受讯问的自首人,交代不清肇事经过,前言不搭后语。牛头不对马嘴。如果不错意外,真正的肇事人应该是他女儿。交警大队侦查中队已接手。”   当着兄弟省厅常务副厅长的面,韩均不想让家乡干警太难堪。若无其事地说:“其实我不提醒他们一样能问出来,并且做完笔录后肯定会过来勘察肇事车。他们天天跟车打交道,一看就能看出来。”   没目击者,又不是恶性命案,又本乡本土的,这种事真很难说。   魏井宇不无尴尬地笑了笑,继续汇报道:“他女儿在事业单位上班,今年刚考到的驾证,可能不想影响女儿前途,才做出这种替女儿顶罪的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过现在的驾驶培训实在不太负责任,是培训人拿证,不是培训人开车。回头提醒下你们局领导,让他们好好管管那些驾校。”   “是!”   “出发吧,最后一站。”   在县局警车引导下赶到殡仪馆已是上午9点,韩均回头看了一眼送亲人过来火化的老乡们,驻足了大约一分钟,才随夏莫青和肖云飞走进停尸房。   冰柜拉开,就是一阵更浓烈的恶臭。他们戴着口罩闻不到,殡仪馆工作人员则下意识别过头。   像往常一样从头到脚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重点观察伤口。嫌犯手段残忍,在被害人胸前一连捅了九刀,其中包括一处贯通伤。   韩均比对了一下现场照片,不动声色地触摸起死者额头。   看到的,果然是多人作案,一胖一瘦两个凶手,体貌和衣着特征简直令人不敢置信。头剃得光量,穿僧衣,踩布鞋,身后停着一辆摩托车。   本应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出家人,怎么会行凶?   韩均集中精神再次体验了一下,时间比上次长一分多钟,然而他们一声不吭,上来就动手。被害人喊了一句,之后就是痛苦的呻-吟。   有这一句已经足够了,他扶着冰柜站了一会儿,彻底缓过神才低声问:“夏主任,被害人衣物在哪儿?”   “县局。”   “我想想看,看实物,让魏大队打电话让人送来。”   “好的。”   殡仪馆在城郊,距公安局不到五公里,脱掉防护服,上车洗了个澡,刑警大队技术中队干警就把证物送来了。   看着他一件件检查死者衣物的样子,赵振兴好奇地问:“韩处长,你是不是想通过这些衣服查被害人身份?”   不等他开口,夏莫青便嫣然一笑道:“赵厅长,我们处长曾通过被害人衣服上的一块小漆斑,查到第一现场,抓到凶手,然后才查清被害人身份。”   “真的?”   “真不骗您,不过我们处长当时没调到公安厅,甚至不是警察,而是司法厅政策法规处调研员。”   韩大处长放下死者皮带,一边拿起死者上衣一边笑道:“过去的事。总说有意思吗?”   “关键我没听说过。”   赵振兴随即拿起一个证物袋,一脸感慨地叹道:“韩处长。服了,我真服了。站在肇事车边随便看了几眼。就发现端倪,发现自首司机可能替人定罪。你这观察力,我赵振东自愧不如。”   “您是领导,领导哪需要干这些。”   韩大处长笑了笑,突然被衣袖处的一块黑斑吸引住了,戴上手套,打开证物袋,拿出来仔仔细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旋即递到夏莫青眼前问:“夏主任。技术人员有没有检验过这块斑?”   除了那些衣着讲究的成功人士,谁衣服上不会沾点污渍,夏莫青摇头道:“案卷里没有相关检验报告,应该没检验过。”   “你看它像什么?”   “不像油漆,像墨水。”   “现在谁用墨水,”他故作沉思了片刻,又说道:“我感觉像墨汁,写毛笔字用得那种。你让技术人员好好检验检验,看能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什么。”   普通人是不会碰墨水的。更不会碰墨汁,说不准能以此推测被害人所从事的职业,夏莫青反应过来,一口答应道:“是!”   “让他们速度快点。检验结果一出来就给我打电话,然后我们好好研究一下,看能不能确定一个清查方向。”   “处长。您不顺便回去看看韩大姐?”   韩大处长掏出手机笑道:“我给她发短信了,她说忙就不要回去。再说不是快放暑假了吗。到时候她会送诚诚去我那儿,我带两个孩子好好出去玩玩。”   “行。我们就在这儿下车,有什么消息及时联系。”   ………   与此同时,北阳县公安局为配合“801”清查刑警队长父母被杀案,组织两百警力正式拉开补录二代身份证指纹的行动。   从东湖镇开始,一个村派一组干警,在村办公室现场办公,补录的同时也在摸排。家里人为什么不在家,去哪儿了,有没有联系方式?   当面打电话沟通,确认其位置,每小时整理一份异地补录人员名单上报指挥部,再由指挥部上报省厅,请正在观摩的各省市公安厅(局)领导协调,由所在地公安局就近采集其全手指纹。   指纹采集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采集到之后怎么比对还是一个问题。   办案周期就7天,刨去昨天就剩下5天多,时间拖久别说自己受不了,地方公安部门更受不了。   姜怡再次拨通邰超手机,急切地问:“超哥,你那边能不能快点,从8点到现在我这边已经采集到两千多人的指纹了。”   能有机会玩这么大,能有机会参与第二轮清查的第二起积案侦办,邰超很兴奋,同时很急,恨不得立即赶往北阳,但这种事光着急没用。   他坐在刑侦局机房里,看着几个忙得焦头烂额的工程师,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姜科长,我是痕迹工程师,不是软件工程师。我们订做的这个小系统人家没现成的,要在原来系统上改,改完之后要测试,确定没问题之后才能拉过去。”   “要改到什么时候,你能不能催他们快点?”   “最快也要一天,测试要一天,测试不理想还要改。不过大系统他们都做了,小系统应该没什么问题。另外上传很快,比对更快,保证不耽误你事。”   说得倒轻巧,姜怡没好气地埋怨道:“比对快我信,上传快骗谁啊?几万个人的指纹,没两天时间能上传完吗?”   邰超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吧,我早考虑到了。等这边一完事,我就过去搞个突击培训,然后多买几台扫描仪,包个大网吧,先断网,再把我们的系统连上,一两百个人一起干,很快的。”   “买几百台扫描仪?”   “801”的人就是大气,邰超理直气壮地说:“一个系统几百万,大钱都花了,还在乎那几万小钱?你请张主任想想办法,肯定没问题。”   已经很夸张了,姜怡不想搞得更夸张,低声道:“包网吧没问题,买几百台扫描仪太夸张。”   “那只能借,而且装驱动很麻烦。”   “麻烦总比浪费钱好,就这样了,我去跟县局,让局领导先想办法联系一下。”   她为采集到的指纹怎么比对发愁,刚听宣传车通知刚到村办公室的李元宝为公安局补录什么指纹发愁,他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忐忑不安的老伴,小心翼翼地问:“警察同志,我家两个孩子在外面打工,我又不知道他们电话,能不能等他们回来再摁手印?”   重点摸排的就是那些联系不上的人,女警接过他身份证扫描了一下,再翻看了一下户口簿,不动声色地问:“你不知道他们电话,你们怎么联系?”   “没联系,春节出门到现在都没消息。”   “李元宝,补录指纹是公安厅在我们县里搞的试点,为方便群众我们可以异地补录,没非要在外务工人员回来。不耽误你两个儿子赚钱,不要他们浪费来回车费。两个人在外面怎么可能一点消息没有,帮帮忙,配合一下我们工作。”   “真没消息,我真不知道。”   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老婆更是拘束得不敢上前,肯定有问题。   在外地的人很多,像他两个儿子这样联系不上的很少,女警按照领导交代,毫不犹豫把他两个儿子纳入可疑人员名单,若无其事地说道:“既然真不知道那以后再录,回来就通知他们去派出所,知道吗?”   “知道,知道,一回来就让他们去。”   异地补录人员一小时一报,可疑人员必须及时汇报,张祥刚跟局领导协调好扫描仪,就接到一份可疑人员名单。   先命令协助清查的刑警上网查询其有没有前科,有前科的大多有指纹,技术民警立即比对。正如之前所预料的一样,清单的18个人一半有前科,以前犯的事已处理过,亲属仍遮遮掩掩肯定有问题。   可惜他们不是杀害马宏峰父母的嫌犯,只能由责任区刑警队跟进。   没前科的调家庭电话和亲属手机通话记录,确认亲属是不是在撒谎,县公安局长早跟通信运营商协调过,效率很高,排查很迅速。   看着干警刚送来的报告,张祥似笑非笑地说:“小姜,这个李元宝有点意思啊,他大儿子明明前天才给家打过电话,居然说不知道两个儿子在哪儿,说不知道联系方式。”   姜怡扑哧一笑道:“张主任,或许我们能把嫌犯唬出来,根本用不着邰超过来比对。”   “可能是其它什么事,不一定是杀人,还是有备无患好。你先歇会,我给东州市局发协查通告。”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各回各家   邓南晴绝对能当一个好秘书,路线规划非常合理,时间估算准确。   从江城往北,往东,往南,再往西,绕了一圈,下午5点32分,看完最后一具尸体,确定最后一起积案的清查方向,正式打道回府。   离家不到两个半小时车程,韩大处长开始做与“洋葱宝贝”再次团聚的各种准备。洗澡,换衣服,刮胡子,打领带,甚至喷了几下味道很淡、很好闻的香水,像急着赶回去相亲一般,把赵振兴搞得啼笑皆非。   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风度翩翩走出洗手间,邓南晴就强忍着笑汇报道:“处长,刚刚过去的一个多小时,2号、4号和7号清查指挥部相继锁定嫌疑人。4号积案证据确凿,并掌握嫌犯下落,谭雁冰已命令行动科组织抓捕。”   短短两天内指导清查23起积案,事先没任何准备,并且现在心思全在女儿身上,除了生姜负责的刑警队长被杀案和如中老家的无名尸案,韩大处长已经记不得其它案子的案情了。   不过要行动科抓捕的嫌犯,基本上不会在省内,为了口气更清新,他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心不在焉地问:“嫌犯潜逃了?”   “在东州作完案后逃回原籍,之后没再作案。在老家娶妻生子,开了店,做小生意,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又一个家庭破碎,太可惜了。”   “可我们不能让他逍遥法外。要说可怜,您提醒江城市局破获的那起坠楼案两个嫌犯才可怜。刚收到吴局发来的短信。法院一审判处儿子死缓,父亲15年。”   “拖人家工程款不给。害得人倾家荡产那起?”   邓南晴微微点了下头,韩均暗叹了一口气。不解地问:“怎么会判这么重?”   “法官认为他们有主观故意,并且没自首情节。就这样被害人父母还不服气,听说要上诉,要中院改判推人的嫌犯死刑。”   韩均不禁想起女儿在美国遇害的贺敬凯夫妇,凝重地说:“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的心情可以理解。”   他一会感觉法院判得重,一会儿理解被害人父母,邓南晴大发姜怡曾发过的感慨。一脸苦笑着问:“处长,您的立场怎么变来变去,您到底站哪边?”   “我的立场是相信法律,我不会站在任何一边。至于判决是否公正,那是全社会尤其法律界人士应该关心的事,我持美国律师执照,不是中国律师,对国内法律一知半解,在这个问题上没发言权。”   邓南晴轻叹道:“处长。您不是没发言权,您是根本不愿意去想这些烦心事。”   “是又怎么样,这有什么不对?我只是这个国家十几亿分之一,像大海里的水滴一样。掀不起什么风浪,更没责任和义务去兴风作浪。活在当下,珍惜身边每一个人。珍惜美好生活,多好?真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去管国家大事。恐怕全世界就中国人最喜欢关心政治。”   普通美国人真不怎么关心政治,而他又是在美国接受的系统教育。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赵振兴忍不住打趣道:“韩处长,要是把这番言论发到网上,你肯定会被那些‘公知’的口水淹死。”   韩大处长诡秘一笑道:“珍惜生活,远离媒体。我不是公众人物,没必要抛头露面,更不会发表有关于政治和法律的任何观点。说出来您或许不信,我不使用除电子邮箱和即时通讯之外的任何社交软件,不管微-博还是什么微-信。”   “脸书、推-特呢?”   “同样如此,我以前忙得很,哪有时间玩这些。不过以后难说,我家瑶瑶很厉害的,美国一家发行量很大的杂志社约稿,就是连载她在博客上写的那些在中国的见闻。专栏作家,肯定会有很多粉丝,作为父亲我要关注。”   赵振兴笑问道:“这么说你女儿将来有可能成为公众人物?”   “有这个可能。”   韩大处长想了想,又说道:“在美国,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最令人担心。她外公就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才决定把监护权还给我的。接触的人多,有一点小成就,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诱惑,幸好她跟我一起在国内生活,上得又公立学校,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一些负面的东西。”   瑶瑶是大姑娘了,听说像她这样的孩子在美国,家长会跟她讲性-知识,往她书包里放避孕套。   邓南晴禁不住笑问:“处长,您担心她早恋?”   “有点,不过我跟她妈妈所经历的一切,她应该有切身感受。并且相比那些同学,她要早熟一些,甚至感觉身边的同学很幼稚,所以不是特别担心。”   正说着,沙志会突然转过笔记本电脑汇报道:“处长,如中那起积案被害人衣服袖子上的黑斑检验出来了,跟您猜测的一样,是墨汁,不是墨水。”   “夏主任怎么说的?”   “被害人死亡时间大概在4月份左右,已经过完年。从勘察现场时拍摄的照片上看,黑斑比较清晰,时间应该不长。夏主任认为可以排除春节写对联沾上的可能,感觉被害人很可能爱好书法。”   想起姐姐家的孩子,邓南晴脱口而出道:“也许被害人家里有孩子练大字,不小心沾上的。”   沙志会摇头道:“法医推测被害人年龄大约在40岁至50岁,儿子太大,孙子太小,这种可能性不大。”   韩均很愿意看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不急着揭开谜底,示意他们继续。   没想到他们没来得及开口,赵振兴倒自言自语地说:“如中只是一个县城。抛尸现场又在农村,除了从事过文教工作的文化和教育部门的人以及学生之外。写毛笔字的人应该不会多,而且已经排除他是本地人的可能性。顺着这条线索真不太好查。”   “夏主任也感觉很难头疼,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着手。”   对案发地环境不熟悉,想理出个头绪确实不容易,韩均不再卖关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在如中长大的,回国后又经常回去,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排除掉这些可能,就剩下一种可能。”   赵振兴将信将疑地问:“什么可能?”   “被害人可能是和尚或道士,专门给人家做佛事的。他们天天写毛笔字,很容易沾上墨汁。”   看着三人面面相窥的样子,不得不耐心解释道:“农村不比大城市,做佛事的全是假和尚假道士。出来穿身僧衣或道衣,做完佛事脱下来回去。有老婆孩子,只是一个职业,跟信仰无关,很多和尚穿袈裟,戴唐僧那种帽子。连头发都懒得剃。   上次我们回去祭祖,我姐就找了一班假和尚假道士去搞了大半夜,又念经又是敲锣打鼓,最后还有戏班子唱戏。看上去挺热闹,瑶瑶拍了好多张照片,并且他们大多是外地的。”   袖子上有墨汁留下的黑斑。又符合外地人这一特征,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沙志会不敢耽误。急忙向夏莫青通报这一大胆假设。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夏莫青立即制定清查方案。连夜组织警力走访询问在如中做佛事的所有宗教或非宗教人士。   快到江城的时候,赵振兴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韩处长,你老家的亲朋好友明明知道他们是假的,为什么还会受骗上当?”   韩大处长挠了挠头,一脸苦笑着解释道:“首先这些年渐渐掀起丧事大操大办的风气,如果谁家死了人,几个‘七’不请和尚道士去做一下,那就是不孝顺,那会被人骂的;再就是农村没那么多真和尚真道士,不找他们能找谁?   上次回去听说政府开始管了,收钱,做一场佛事要交几十块钱,管那帮假和尚假道士收。从这个角度上看,他们也算按章纳税,算合理合法。其实真和尚真道士又怎么样,不就比他们多几个证吗?”   “精神文明建设没跟上啊,不说这些啦。”赵振兴伸个懒腰,饶有兴趣地问:“韩处长,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安排?”   “什么怎么安排?”   “案子啊。”   “又不是没人查,我的工作结束了。”   韩大处长狡黠地笑了笑,接着道:“领导太多,除了您和曹处长之外,其他人又不是很熟。‘801’肯定不能呆,律所同样不能去。您我信得过,曹处长我真不太放心,所以连家都不能回,省得被骚扰。”   “避而不见?”   “不是避而不见,是没必要见。当您是朋友才说这些的,您可不能出卖我啊。”   赵振兴彻底服了,欲言又止地问:“那……那清查期间有什么事怎么找你?”   韩大处长理直气壮地说:“能破则破,破不了留给追查科慢慢研究,能有什么事?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很忙,不会再掺和公安厅的事,所以谁也别找我,找也找不到我。”   身份越是超然的人,朋友越多。   曹维清说得很清楚,眼前这位省领导非常器重,作为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他去省委省政府像回家一样,见书记省长比一般厅长求见容易多了。   并且横跨教育界和企业界,他是千人学者,女朋友也是,连手下几个律师都在几所法律院校兼任教授,跟院士、千人学者、百人学者、长江学者关系非常好;企业界更不用说了,他帮着打涉外官司的全是大企业,他那些老总朋友在省内乃至国内非常有影响力。   更重要的是他跟谁都没有太多利益纠葛,同样不会有什么利益冲突,连打“洋官司”都是靠本事赚钱,整个一好好先生。   初来乍到,赵振兴很愿意交他这个朋友,半开玩笑地问:“韩处长,我辛辛苦苦跟你跑了两天,给你当两天跟班,你就不请我吃顿饭?”   邓南晴跟沙志会相视一笑,暗想指望处长请客吃饭,恐怕只有四中老师才能做到。   不出她所料,韩大处长振振有词地说:“赵厅长,您是曹处长的朋友,就是我韩均的朋友,关系已经很铁了,用不着那么俗套。”   曹维清那个部刑侦局党委委员、副巡视员都不请,不请他这个没任何隶属关系的副厅长很正常,赵振兴并没有哪怕一丝不快,似笑非笑地说:“关键我是个俗人,要不我请你。”   “洋葱宝贝”和“法官大人”在家等着呢,韩大处长哪有时间应酬,连连摇头道:“更没必要,我回家有饭吃,您去宾馆同样有饭吃,我们各回各家最好。” 第二百六十七章 瑶瑶的建议   该休假的时候就休假,韩处长绝不会给任何人打扰他的机会。   早制定好相应计划,沃尔沃大拖车没直接进市区,而是拐到西霞区政府所在的西霞镇,在风景如画的西霞山风景区边上停下,跟等候已久的“法官大人”和“洋葱宝贝”汇合。   瑶瑶欢呼雀跃,扑上来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左吻右吻一连吻了好几下,旋即指着他身后问:“爹哋,好酷的车,我可以上去看看吗?”   韩均回头看了看笑而不语的赵振兴,煞有介事地说:“当然,不过今天太晚,哪天有时间我带你上去看个够。”   “ok!”   小丫头不仅听话而且礼貌,松开爸爸就很阳光地跟赵振兴、邓南晴、沙志会挥手打招呼。紧接着又爬到驾驶室边,给老聂等司机问好。为了感谢司机师傅把她爸爸安全送到这里,甚至吻了一下老聂的左脸,搞得老聂很不好意思。   “邓警官,交给我就行了。”   张琳接过行李,一脸歉意地说:“赵厅长,为了送他过来,耽误您宝贵时间了,真不好意思。”   女儿可爱,女友漂亮,享受家庭生活,过着神仙般日子,难怪他不愿意跟观摩组那些副厅长、刑侦总队、副总队长打交道呢。   年轻真好,赵振兴暗自感慨了一下,摆手笑道:“没关系,反正早回一会儿跟晚回一会儿没什么区别。”   “太晚了,不能耽误您回去休息,不然一定要请您去我家坐会儿。”   不要问都知道。她指得是她父母家,别说太晚。就是不晚赵振兴也不会去。随便说了几句,再次跟韩家大小姐打了个招呼。便在邓南晴等人的陪同下回到车上,从西霞大道回市区。   一家三口钻进奥迪,瑶瑶突然趴到副驾驶椅背上,龇着牙显摆道:“爹哋,看!”   “哦,洗过牙?”   “嗯哼。”   瑶瑶重重点了下头,眉飞色舞地笑道:“张爷爷帮我洗的,免费!我要把这件事写到博客里,配一张爷爷的照片。羡慕死凯瑟琳和杰娜。”   现在中国人在穿戴上与美国人没有什么差别,但有一样似乎有些不同,就是牙齿。   美国人对牙齿的厚爱早形成了一种文化,他们历来把牙齿的整洁和口腔卫生,看成是一种文明的象征和仪表的重要部分。   在交际中,尤其是在较高档次的场合,牙齿不整洁会被人看不起,口臭更被认为不讲礼貌。牙不整洁、口不清爽,甚至会影响到求职就业。   如果有人掉了牙。哪怕再忙,事情再紧急,也必须先到诊所把牙弄好。对于许多中产阶级家庭,小孩子从一出生就开始重视口腔卫生。从乳牙开始关爱呵护。等牙齿换齐了,就立即注意矫正、清洗、增白,并且会定期去护理。不是患上牙病才会去看牙医。   洗一次牙通常在100到300美元之间,拔一颗牙要200美元。补一个洞要100美元。如果需要治疗牙神经问题,那就需要上千美元了。   值得一提的是。第一次去诊所看牙时,牙医会把每颗牙都拍下照片,一般要拍数十张,并存案留档。所以美国警察破案,尤其破那些无名尸案,通过牙齿查被害人身份是一个很重要的途径。   克里斯家族只出律师、法官或检察官,从来没出过医生,更不用说牙医。事实上牙医在美国确实比较受尊敬,瑶瑶感觉特有面子。   韩均很高兴她能喜欢张爸,深以为然地说:“要配一张他工作时的照片,最好让他摆个pose。”   张琳扑哧一笑道:“光摆pose不够,洋葱宝贝,我建议你穿上护士服,给爷爷当助手。我给你们拍,肯定很酷。”   “哇哦,这是好主意,可是谁接受治疗。”   “你爹哋,他的牙该护理了,就算不该护理也要配合一下。”   瑶瑶越想越感觉这个主意好,一脸谄笑着哀求道:“爹哋,亲爱的爹哋,给我当一次模特ok,就一次。”   别说当模特,就是当马骑也没问题,韩大处长装出一副很怕怕的样子说:“宝贝,我很荣幸能当这个模特,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动手,我真很担心我的牙。”   瑶瑶被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合。   张家三居室,房间正好够,事实上张爸张妈一直为这一天做准备,并且非常高兴他们能回来住住。知道美国“外孙女”怕脏,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洗手间尤其马桶刷了又刷。   为了等女婿回来,老两口没像往常一样出去遛弯,三人一进门,张妈就忙不迭热饭热菜。   张爸则被瑶瑶给缠住了,听完她关于拍照的计划,顿时哈哈大笑道:“洋葱宝贝,我们院长肯定很支持。说不定要把我们祖孙三代的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放成广告牌那么大,挂到医院外面做广告。”   瑶瑶信以为真,眨了眨眼睛问:“医院是非盈利性的?”   “我们是人民医院,公立医院。”   韩大处长乐了,放下筷子笑问道:“宝贝,是不是做非公益广告就要管医院收费?”   “爹哋,你是律师,非常清楚我们有肖像权,不能让他们白用,不过做公益广告就另当别论了。”   什么家庭就能培养出什么孩子,乔治法官肯定没少给她灌输这些法律常识。想到她的信托基金,张琳忍不住笑问道:“洋葱宝贝,你的钱够花吗?要不要从明天开始,我们每月给你一点零花钱。”   瑶瑶下意识地摸了摸钱包,喜笑颜开地说:“不用,我的律师每月会往我账户上打。刚来中国时就算过。折合人民币大约三万多,而过去一个月。我只花掉一千六百多,我相信我是这个城市最富有的学生。”   信托基金就这点好。每月给点,不会多,也不会太少,足够她花销。等成年后会增加每月额度,直到三十岁,有一定社会阅历,能够理性看待这个世界,再把剩下的一次给她,让她创业或者干点别的。   对老大这么好。对未来的老二肯定不会差。   张妈把汤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一边招呼女婿吃,一边打趣道:“小洋葱,你每个月的零花钱比奶奶工资都高,又花不出去,有没有想过理财?”   瑶瑶很高兴别人能把她当成大人对待,坐到餐桌边很认真地说:“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为此专门跟艾琳阿姨讨论过。她建议我去找白教授,白教授又把施律师推荐给我。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律师,她非常愿意给我提供帮助。”   韩大处长装出一副不快的样子提醒道:“宝贝,爹哋也是律师。”   “爹哋,你是一个好律师。但只是相对于那些大公司而言。我需要自己的律师,合适的律师,施律师无疑是最好选择。她像数学家一样给我介绍了一个非常棒的存款方式。我每年至少可以拿到3000多元人民币利息,也就是说我可以不花本金就有两个月零花钱。”   施玲稚这事干得漂亮。没让她去买什么基金或股票,韩大处长竖起大拇指:“非常棒的理财计划。事实上我们找的是同一个理财专家。”   让张家人忍俊不禁的是,瑶瑶竟然一脸好奇地问:“爹哋,能不能透露一下,她收你多少律师费?”   “你先说。”   “我支付她三百,我知道有点少,不过我需要理财的本金也很少。”   知道别人付出就要给别人回报,这是一个好习惯,韩大处长咧着大嘴嘿嘿笑道:“我比你多一些,我支付她四千人民币。”   张琳打趣道:“洋葱,我每天给你做饭,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支付点?”   令所有人倍感意外同时又欣喜若狂的是,瑶瑶竟古灵精怪地笑道:“琳,你是要跟我爹哋结婚的,我知道一下子叫你妈妈很不习惯,或许你一样不习惯,可是我感觉应该叫。”   张琳俏脸一红,欲言又止地问:“宝贝,你……你真这么想?”   “拜托,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并且很相爱,为什么不结婚?”   瑶瑶回头看着韩大处长,满是感激、满是期待说:“爹哋,你为我做得够多了。结婚吧,我不会高兴的,我希望你们能有一个浪漫的婚礼,我参加过一次妈妈的婚礼,我很高兴能有两个妈妈。”   韩均感慨万千,在桌底下紧攥着张琳微微发抖的手,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低声笑道:“宝贝,爹哋什么都没准备,如果有鲜花,有钻戒,那爹哋肯定会在你建议下立即向琳求婚。”   爹哋等了十四年,不能让他再等下去了。   瑶瑶急不可耐地问:“明天去挑怎么样,我陪你一起去挑。艾琳带我去的那个教堂不错,牧师人很好,你们可以在那儿举行婚礼。”   她顿了顿,又转身搂着张琳的胳膊,咯咯笑道:“琳,我可以陪你去试婚纱,我很有眼光的,而且参加过很多次婚礼,见过很多新娘。我感觉你们的婚礼完全可以交给我来准备,我能行的,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张琳感动得要哭了,紧搂着她,吟着眼哽咽地说:“谢谢,宝贝,我……我……”   “别这样琳,你哭我也想哭,事实上要感谢的是我,感谢你为我,为我爹哋所做的一切。”   太感人了,张妈紧抓着老伴的手,禁不住说道:“韩均,琳琳,瑶瑶多懂事啊。你们就把婚礼交给她,由她替你们准备,肯定很浪漫,很难忘,而且很有意义。” 第二百六十八章 “招摇撞骗”   相对于正在清查的其它积案,夏莫青和肖云飞负责的这起动静最小。   不要投入大量警力大范围摸排,不要组织技术民警夜以继日看监控、截图再交叉比对,走访询问范围缩得很小,只要从熟悉情况的各责任区刑警队、辖区派出所各抽调一个名干警和几个协警,再请宗教和民政部门派几个干部协助一下就行了。   走访询问和尚道士,晚上比白天方便。   夏莫青不愿意坐等消息,跟肖云飞交代了一下,便同刑警大队长魏井宇和民政局女干部张思玲一起下乡,准备去今晚搞得比较大的几个佛事道场转转。   张思玲四十九岁,一头精神的短发,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干部。   她的经历很传奇,十八岁担任村妇女主任,21岁提干,先后担任乡民政助理,镇敬老院副院长、院长。   2006年的时候,县殡仪馆搬迁,老主任患癌症,新主任没干几天又遭遇车祸,本来就是个很晦气的单位,又一连死了两个主任,说什么的都有,谁也不愿意去。她不怕,领导上午找她谈完话,下午就去殡仪馆上任,一直干到去年退居二线。   天天跟死人打交道,又是从走农村出来的,对于本地的丧葬习俗是如数家珍。   “以千分之七的理论死亡率计算,全县每年大概会死2100人。但现在人口老龄化,交通事故和安全事故又时有发生,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去年全县共死亡2763人,平均下来一天会死7至8人。也就是说几乎每天都会有七八场佛事。”   夏莫青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张大姐。一场佛事最多请十来个和尚道士,可据我所知,在全县活动的假和尚假道士至少有四五百个,他们有生意吗?”   “有!”   张思玲掰手着手指,用一口带着如中口音的普通话介绍道:“死一个人不是做一场佛事,我们这儿长期形成一种陋俗、奇俗、怪俗,有一套相对固定的流程。以过世当天为起算点,大致可以分成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送三’、‘头七’,二三四五六七。断七。这七七四十九天中,送三、五七、六七,要大办;第二个阶段是满坟满孝,过世满三年,要大办;满饭,十年,百岁,这些是后续阶段,每个阶段都要请和尚道士。”   死一个人要搞那么多次。难怪假和尚假道士泛滥呢。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张思玲倍感无奈地苦笑道:“这些陋俗屡禁不止,原因很多,主要是它能够部分迎合老百姓心理上的需要。受灵魂不死的观念影响。后人总是希望亡灵平安升天,以利转世投胎,并乞求亡灵保佑子孙安泰、家业兴旺。   一家看一家。哪怕生前不尽孝道,死后都要风光大葬。可以说对老百姓的行为、意识有了约束力。靠的不是法律条例。也不是科学知识,而是习惯势力、传袭力量和心理信仰。”   魏井宇补充道:“现在经济好。本地人做和尚道士怕人笑,这个市场就被外地和尚道士占了。很多和尚道士是目不识丁的农民,穿上袈裟,跟在带头的后面哼哼,一场佛事就能赚上百。”   正说着,车外传来一阵锣鼓声。   探头望去,前面灯火通明,一栋小楼门口停满车,院里搭着棚,好多大人小孩进进出出,头上戴着的孝帽,腰里系着的麻绳隐约可见。   负责走访询问在这家做佛事的几个干警早到了,但把警车停远远的,坐在车里抽烟,没贸然进去询问。   天大地大,死者为大。   里面正举行很严重的宗教仪式,要是把和尚道士喊出来问话,正悲痛欲绝的孝子贤孙肯定会跟他们急。   人性化执法很重要,不能案子没查成,反而先惹来一堆麻烦。   夏莫青没说什么,刚掏出手机准备坐在车里跟他们一样等,张思玲推开车门提议道:“主家我认识,您又没穿警服,我们可以先进去看看。”   “也行。”   魏井宇同样没穿警服,生怕她出哪怕一点意外,急忙推开车门跟了上去。   死者已经火化了,骨灰盒放在顶柜上,旁边放置一盏长明灯,据说要点七七四十九个昼夜,用来给灵魂去“西天”照亮路途。   众和尚敲锣打鼓,高声吟唱经文,大和尚坐台祝忏、占魂。   他们自备锣、鼓、钹等乐器,把佛祖画像挂在墙上。边上几个道士则挂出何仙姑、曹国舅、张果老等八大仙人画像,鼓面上绘着八卦图,佛门弟子和道门弟子亲密合作,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院里挤着很多看热闹的老人,张思玲跟主家打了个招呼,回到夏莫青身边低语道:“这是‘送三’,也叫‘饯程’,就是超度亡灵升天的一个仪式,是丧事中重要的阶段。中午的时候,亲朋好友、邻里乡亲都要带纸来参加,用我们当地话说人生在世三个三,指‘喜三’、‘送三’和‘冥三’。”   和尚们一直念念有词,偶尔到丧棚里做一段戏文、念几句经,每当这时孝子便在火盆里前烧上一包纸。   更令人啼笑皆非是,有和尚竟一边念经,一边打手机。道士则坐在一边抽烟聊天,时不时敲两下鼓、吹几唢呐。主家也不计较,或许对他们而言重要的是把程序走到,至于效果,只有天知道。   十点左右,和尚道士全部走到院前,朝着东方诵经燃烧纸,孝子跟着向东方行叩拜礼。   家人在他们的安排下,将三顶纸轿抬出,两顶小轿为两个小鬼准备的。一顶大的则由亡灵乘坐,并且放入一条“小被”。“小被”是用纸折叠而成的三指宽的纸被,再在西向的路上铺上一段布。以便亡灵一路顺风。   一切准备就绪,鼓乐再度大作。把所有纸钱包全部烧掉,给亡灵上天做盘缠并留作后用。要紧的是每顶纸轿前都要点纸,如有差错,小鬼便会作弄亡灵,令其备受苦难。   为亡灵焚化纸钱,向小鬼施以贿赂,或许就是世俗人情观念在冥界观上的折射反映。   烧纸的味道太难闻,夏莫青刚准备出去透口气。纸包已经点完,孝子跪于亡灵轿前,高喊“请上轿”。   众和尚应声诵经,肥头大耳的大和尚顿时喝道:“起魂!”   随着他一声令下,孝子抬轿率众亲友跟和尚向西行一两百米,下跪,焚烧纸轿,目送亡灵西行上天,众和尚诵了大约十来分钟经。众人起立。“送三”仪式宣告结束。   工作完了,大和尚管主家算账拿钱,小和尚小道士麻利地收拾起东西。魏井宇不想再耽误时间,回头使了个眼色。等候在院外的几个干警立即走了进来。   “公安局的,找你了解点情况。”   谁也不知道他们跟案子有没有关系,来得人又不多。只能留两个协警守门,把他们堵在里面问。派出所民警和张思玲打过招呼。主家很配合,甚至准备了几个房间。   突然冒出几个警察。大和尚吓了一跳。   急忙掏出主家给的香烟,一边讨好着分发,一边用带着南河口音的普通话,愁眉苦脸地说:“警察同志,我们就是混口饭吃,没招摇撞骗。《金刚经》、《曹官经》……只要佛事要念的经全念了,跟庙里一样,没偷工减料,没弄虚作假。”   魏井宇把香烟挡到一边,冷冷地问:“有没有戒牒?”   开什么玩笑,在如中做佛事的和尚有几个有戒牒,大和尚傻眼了,用近乎哀求地语气说:“警察同志,您知道的,在这一片做佛事的都没有。我们给镇里交钱了,一场一百,有收据,盖公章的收据。”   为了防止他不老实,魏井宇先给定了性,面无表情地来了句:“没戒牒就是假和尚,就是招摇撞骗。”   这是一个灰色行业,警察想管就有权管。   大和尚意识到麻烦大了,正准备说几句好话,看能不能少罚点,魏井宇直接管他要身份证,把身份证顺手交给另一个民警后,接着问:“苗春山,你来如中做假和尚几年了?”   外面同样在问,大和尚不敢撒谎,老老实实地回道:“六年。”   “你们有没有一个划分,哪帮人负责哪一片儿?”   “以前没有,谁接到谁干。大前年政府找我们开会,划片划区,相当于承包,一帮人负责一片,不许再跑来跑去。”   “以前有没有因为抢佛事发生过矛盾?”   “有,好几帮人被赶走了,但不是我们干的。我们负责的这一片没南边人有钱,来得又早,跟主家们熟,没人跟我们争。”   他是比较老实的一个,在本地甚至有那么点口碑,所以才会先找他了解情况,魏井宇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乘热打铁地问:“赶人的人,和被赶走的人,知道他们叫什么,从什么地方来的吗?”   看样子不太像因为佛事找麻烦的,“大和尚”稍稍松下一口气,又递上香烟道:“记得几个人名字,但家不跟我们一个县,现在划片,不怎么跟他们打交道。”   “写下来,好好想想,一个不能漏,实在想不起来可以打电话问,但不要说是我们打听的。”   警察虽然没明说,态度却很明确。   配合就可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配合就会当招摇撞骗的假和尚处理,苗春山天天走家串户,脑子活得很,非常配合的接过纸笔,把他知道的人全写下来。   字迹很漂亮,写得很工整,条理很清晰。   赶人的在上面,被赶走的在下面。掏出小本子,在名字后面一一注上电话号码。没联系发生的当着魏井宇和夏莫青面打电话问,半个小时不到,一份名单就出来了。   与外面那些人写的进行比对,基本上可以确定他没撒谎。   宗教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公安局才不会真拿他们怎么样,不过警告还是要的。要求他们严格保密,要是谁泄露今晚问的情况,不仅别想在如中继续做假和尚假道士,而且追求其法律责任。   饭碗比什么都重要,谁也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众和尚道士信誓旦旦保证,坚决保密,打死也不说。   名单很快传到清查指挥部,肖云飞当即命令干警上网查询其中有没有前科人员,同时给户籍所在地公安部门发协查通告,询问三年前有没有出外做和尚或道士的人失踪。   夏莫青刚坐上车准备回去,肖云飞的电话来了。   “夏主任,南河籍假和尚王海涛、胡敬国因打架斗殴被公安部门处理过,原因跟你们刚了解到的一样,为了抢佛事抢生意。从另外几个小组走访询问的情况上看,三年前有一个他们被赶走的人体貌特征比较像被害人。”   “他们人在哪儿?”   “仍在如中,今晚上有两场佛事,王海涛那场还没结束。胡敬国那场刚刚结束,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今晚动静不大,知情的假和尚假道士却不少,为确保万无一失,夏莫青当机立断命令道:“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假和尚,招摇撞骗这一条跑不掉。立即传讯,先羁押24小时,分开来羁押,等查清那个疑似被害人下落再审。”   魏井宇扶着方向盘问:“夏主任,我们呢?”   处长的推测可能无限接近于事实,夏莫青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轻描淡写地说:“组织警力连夜侧面刚才那两个嫌疑人的情况,记得把被害人衣物带上,看有没有人能认出来。”   “是!”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刚被问过,刚写下一份名单的苗春山,才回到租住在镇里的民房,又被几个警察找上门,又事无巨细地被询问了一个多小时。   王海涛刚做完佛事,刚跟几个手下分完钱,跨上摩托车正准备回去休息,几条身影突然从阴暗处围了上来,不由分说抓着他胳膊,一边把他往一辆桑塔纳轿车里塞,一边喝斥道:“王海涛,我们是公安局的,跟我们走一趟!”   与此同时,他的合伙人胡敬国已被关在刑警三中队羁押室,正心惊肉跳、忐忑不安。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服不行   来观摩的全是行家,看了两天,听了一些介绍,得出“801”清查积案一般只需要七天完全合理的结论。   因为陈年旧案不是现发命案,该想到的能想到的、该查的能查的,案件发生后专案组已经想到并查过了。   “801”在清查之前对专案组工作进行分析,寻找之前的侦查有无遗漏,根据分析出来的种种可能性制定清查方案,然后在省厅的支持和案发地公安局的全力协助下展开清查。   破案只需要一条线索或确定一个正确方向,在拥有足够资源的情况下,能不能查出眉目7天时间足够了。   能破再好不过,破不了没必要再浪费资源。   一是他们要负责清查全省积案,二是继续呆在那儿也不会有什么作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傻子,早点鸣金收兵把精力放在其它积案上才是正道,可以说“案件不破、专案不撤”不适用于“801”。   过去两天已破获四起,可以预料到今明两天将是积案陆续告破的“高峰期”,周五或许能破一两起,但周六、周日基本上不再会有什么大动静。   高-潮即将到来,观摩组成员起得特别早,在餐厅匆匆吃完早饭,就很有默契地全部来到公安厅指挥中心大厅。   来得太早,董副厅长和韦乐山等领导全在前面大楼里开会,指挥中心值班主任急忙起身汇报道:“报告各位领导,今日凌晨3点42分,如中县‘案’取得突破性进展。我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夏莫青副主任和积案初查科干警肖云飞同志。在韩均副巡视员指导下通过被害人衣物上的一块黑斑,顺利查清被害人身份。并成功锁定两名犯罪嫌疑人。”   什么事都可以作假,唯独命案侦查不能弄虚作假。否则就是冤假错案。   sh市局王总队长这两天研究过所有案卷,将信将疑地问:“无名尸身份查清了?”   “查清了。”   吴副主任示意值班人员调出一份材料,侧身看着大屏不无激动地介绍道:“这块黑斑当时没引起如中县局专案组注意,韩副巡视员发现这一遗漏,当即命令清查指挥部送检,检验发现该黑斑成分为墨汁。   专案组在三年前的侦查中,已基本排除死者为本地人的可能性。韩副巡视员大胆假设被害人可能是做佛事的假和尚或假道士,因为只有他们才经常接触墨汁。根据这一推测,清查指挥部立即组织警力连夜走访询问在如中招摇撞骗的假宗教人士。   走访中发现三年前有一个体貌特征与被害人相似的假和尚。然后拿被害人衣物给他们认,果然有人认出来了。专案组当时没查到情有可原,毕竟这个群体昼伏夜出,根本不看当地报纸和电视新闻,也就不可能向公安机关提供线索。”   破无名尸案要比普通积案难多了。   曹维清想了想,突然问:“被害人失踪三年,家属没报案,没去找?”   “报告曹处长,被害人情况比较特殊。他在南河老家有妻儿,去如中县之后又与一个同为南河籍的女子姘居。他们是几个人一起出来的,并且不往家寄钱,这种事很难隐瞒。遇害后。他妻子以为他跟那个姘居女子跑了,与其姘居的女子又以为被甩回老家了,两边都没人问。”   一个刑侦总队长问道:“同乡呢。他不是好几个人一起出来的吗?”   吴副主任一边招呼值班人员给领导们倒水,一边微笑着解释道:“这就跟作案动机有关了。由于如中农村封建迷信比较严重,丧事习惯大操大办。刚开始去的人少。个个都有佛事做,倒也相安无事。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去的人越来越多,为抢生意发生过几次聚众斗殴。地方政府尤其宗教部门发现太乱,决定规范丧事中的佛事活动,像招标一样划区划片,一帮人负责一个乡镇,不允许跑来跑去。   在这一过程中,嫌犯那一帮与被害人这一帮发生矛盾,把跟被害人一起去的同乡相继打跑了,可以说是一种‘欺行霸市’。被害人不服气,仍留在如中准备跟他们竞标,两个嫌犯痛下杀手,于2011年3月27日晚11时许,在被害人做完佛事回去的途中将其杀害,并将尸体塞进马路边的一辆报废轿车后备箱里。”   农村不是城市,他们所从事的不是正当职业,又不是本地人,连尸体都是半年后才发现的,这种案子当时没查清确实情有可原。   王总队微微点了下头,坐下笑问道:“嫌犯应该仍在如中,肯定已经落网吧?”   “落网了,事实上早在查清被害人身份之前,夏莫青同志就以招摇撞骗将其拘捕。被害人身份查清后,立即组织审讯。由于是二人作案,其中一个没动刀的嫌犯,一看到预审人员出示的被害人照片,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曹维清禁不住笑道:“从确定方向到凶手落网,前后不到12个小时,而且没搞那么大动静,这个案子破得干净利落。”   赵振兴跟韩大处长走了一趟,看过现场,看过那件衣服,感慨万千地说:“各位,以前感觉那些具有超强观察力,靠推理破案的神探,只有影视剧中才会出现。随韩均出去走了一圈,我发现超强观察力确实存在。   那块黑斑看上去很正常,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很容易沾上各种污渍,他看了大约五六分钟,不仅认为黑斑很奇怪,应该送去检验分析,并且当时就判断可能是墨汁留下的,之后的走访询问范围同样是他圈定的。   另外在看这起积案的抛尸车辆时,遇到一辆刚拉到停车场的肇事逃逸车辆。随便看了几眼。就发现自首的肇事司机可能是替人定罪。很小的一个细节,驾驶座椅太靠前。坐着不舒服。事实上证明他又对了,肇事司机是女的。去自首的是她父亲。”   太神了,江省公安厅真捡了个宝。   部里组织观摩不仅仅是督促各公安厅(局)重视积案那么简单,也是想让各省市刑侦系统熟悉下“801”的办案方式。因为今后要是发生恶性命案,部里有可能会调“801”过去协助侦办。   想到海滨那个案子搞出那么大乌龙,最后还是“801”破获的,陈政勇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二十三起积案,批量清查,想想就感觉有些不真实。”   曹维清似笑非笑地问:“陈厅长。是不是感觉速度有点快,效率有点高?”   “包括正副主任在内,四个多个干警,相当于一个专案组,从春节到现在破获那么多起积案,这速度不是一点两点快,这效率不是一点两点高啊。”   树大招风,曹维清不想韩大处长招人忌,不缓不慢地笑道:“陈厅长。你不能用专案组去衡量‘801’,更不能用正常侦办与这种不惜代价的全面清查相比。要说快,只要案情不是很复杂,比‘801’破案速度快的有得是;至于效率。他们是有选择清查,那些毫无头绪的陈年旧案,他们一样束手无策。”   不得不承认。这番话确实有一点道理。   “801”有选择,案子破了立功受奖。案子没破没人指责。市县局成立的专案组却没得选,辖区内发生的命案必须破。一旦遇上硬骨头,牙崩了都要继续啃。   坐在这儿的全是行家,虽然认同这个道理,但又不得不承认“801”确实有一套,一位刑侦总队长突然问道:“曹处长,韩均昨天回来了,今天有没有时间跟我们交流交流,让我们分享点他的先进经验?”   赵振兴笑而不语,曹维清暗叹一口气,摇头笑道:“今天来不了,估计接下来一个多月他不会有时间。”   正主不露面,这架子可不是一点两点大,王总队不动声色地问:“他很忙?”   “确实比较忙。”   曹维清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早上我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他要结婚。未婚妻跟他一样是江省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在科技大学担任副教授,叫张琳,在国内非常有名。   我感觉比较好笑的是,婚事将由他那个十四岁的美国女儿操办。从今天开始,他和张教授要听女儿安排,女儿让去挑钻戒,他就要去逛珠宝商场。女儿让做婚纱,张教授就要去sh专做婚纱的店。”   子女帮父母操办婚事并不稀奇,但多发生在老人身上。十四岁的小丫头帮爸爸和小妈操办婚礼,别说中国绝无仅有,恐怕全世界都很少见。   连自认为对韩大处长比较了解的赵振兴都感觉有些突然,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真的,昨晚确定的,打电话那会,他正在女儿的要求下,整理男方宾客名单。买完戒指、定做好礼服,就要在女儿安排下提前去度蜜月,说什么他们要是在,她放不开。”   王总队乐了,一脸不可思议地:“什么都不管,真让他那个美国女儿张罗?”   曹维清重重点了下头,煞有介事地确认道:“说不管就不管,十四年才团聚,为了监护权在美国打过官司,他现在对女儿是千依百顺。”   太搞笑了,陈政勇忍不住笑问道:“这么大事,小丫头能行吗?”   “这就不知道,不过听他口气,小丫头挺能干,或许能搞得像模像样。” 第二百七十章 不一样的婚礼准备   结婚是大事,婚戒必须亲自挑。   张琳要上班,上午没时间逛商场,就算不用上班依然不能带上她。金钱是金钱,爱情是爱情,两者不能掺和在一起。如果一起过来挑,一起商量着买,那么求婚时既不浪漫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把“洋葱宝贝”送到学校,韩均一个人赶到江城最大的百货商场,趴在珠宝柜台前挑了又挑,挑得眼花缭乱,愣是拿不定主意买哪个,确切地说不知道张琳会喜欢哪一款。   发现确实搞不定这件看上去很小事实上很重要的事,他不再坚持,立即给白晓倩打电话,让她过来帮着参谋参谋。   说结婚就结婚,太突然了。   白晓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可是老板呼唤必须要来,而且必须要帮着挑一个张琳喜欢的。   “颜色等级、净度等级和切工这些我不太懂,不过你选得这个品牌应该不会假到哪儿去。我感觉你未婚妻肯定喜欢简约,钻石当然越大越好,但样式最好不要太花俏。”   “还是女人懂女人,那你看看哪一款比较合适。”韩处长微微点了下头,一脸受教表情。   白晓倩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指着左边第二枚抬头道:“小姐,麻烦你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男顾客衣着不凡,在这儿转悠了近一个小时,购买意向非常大。这个柜台的钻戒最便宜也要十万以上,漂亮的营业员岂能错过这位优质客人,嫣然一笑道:“好的。请稍等。”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不愧是大品牌。钻戒在光影变幻间绽放出璀璨魅力,鲜艳色彩张力十足。举在灯光下。令人目眩神迷,完美展现商家引以为傲的高级珠宝工艺。   “看上去不错,关键大小合不合适,会不会太挤,或者太松?”   白晓倩接过钻戒小心翼翼的戴上,伸出白皙细腻的玉手:“我戴有点紧,她手指比我细,应该正好。”   “就它了,小姐。多少钱?”   高个子营业员跟矮个子营业员对视了一眼,笑盈盈地说:“先生,您朋友真有眼光,这枚钻戒品质非常好,钻石1克拉、颜色de、净度vvs、切工ex,pt950铂金戒托,大约 4.40 克,有编号有证书……”   “我是问多少钱。”   “十三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小萍结婚时的0.5克拉钻戒才三万多,白晓倩惊呼道:“这么贵。小姐,你们这价格定得太离谱了吧!”   “小姐,您不能拿裸钻比,我们这个价格包括品牌、设计、戒托。而且我们钻石的品质非常好。”   这里是不能还价的,韩大处长也不太习惯还价,掏出信用卡笑道:“就这样吧。给我包装好。”   营业员欢天喜地的去刷卡,白晓倩给了他个白眼。抱着胳膊站到一边。   收回卡、签完字,拿上钻戒来到地下停车场。白晓倩终于忍不住问:“新郎官,你们这速度够快的,婚期确定没有,要不要帮忙?”   韩均掏出车钥匙,不无得意地笑道:“现在是准新郎官,至于婚期,要问瑶瑶。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我们的爱,所以我们应该相信她,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让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操办婚礼,真的假的?”   “没吃过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她参加过很多次婚礼,很小的时候就去给家当花童,肯定没问题。”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白晓倩哭笑不得地说:“可这是中国,不是美国。”   韩大处长狡黠地笑道:“正因为是中国,才更应该让她帮我们操办,因为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习惯简单,不喜欢搞那些繁文缛节。如果像小萍和忠民结婚那样操办,他肯定受不了。   与中国由男方主办婚礼的传统不一样,在美国婚礼的费用一般由女方家庭负担,男方花费主要是购买钻石戒指。   白晓倩反应过来,一脸坏笑地问:“这么说张爸张妈要破财了?”   提起这事韩大处长就想笑,拉开车门道:“一时没想起来,没提醒她,她很直接地问张爸张妈有多少预算。张爸张妈被问住了,以为问嫁妆的事,说十万二十万没问题。我当然不能让她花光张爸张妈那点积蓄,连忙提了个条件,可以让她操办,但必须节俭,越节俭越好。”   “后来呢?”   “她答应了,保证花最少的钱,给我们办一个最浪漫的婚礼,其实由她给我们操办已经很浪漫了。”   美国人结婚估算成本,一般不会将房子、车子这些因素统计或考虑在内,因为有房无房、有车无车不是一对恋人是否结婚的决定因素,两人相爱愿组成家庭,这些物质条件就靠小两口自己去打拼去获得。   他们对婚礼花太多钱认为不值,一场婚礼的花费可以买一辆汽车,可以支付一幢房子的头款,为什么不把钱花在实实在在地方。   尤其在吃方面,非常简单。三分之一的婚宴吃自助餐,三分之一的比较正式的宴会,还有三分之一只提供蛋糕、饼干和饮料。   瑶瑶那孩子说到做到,她保证节俭肯定会很节俭,白晓倩乐了,扑哧一笑道:“新郎官,我估计你们的婚礼,很可能是我参加过的最寒酸的婚礼,没有之一。”   “但你同样不需要凑份子钱。”   “张琳呢,张琳有没有意见?”   “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意见。我们说好了,等生姜查完案回来,我们就去美国,让她折腾。”   白晓倩暗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有便宜女儿帮着操办婚事,换作我我也会很高兴。”   “那你赶快找一个有小孩的。”   “我可没张琳那么傻。我才不要当人小妈呢。”白晓倩不想再谈这些,急忙岔口话题:“去美国是为祁老板公司上市的事?”   “顺便拜访下itc的几个官员。谈谈江钢反倾销调查的事。总之,这趟过去把能办的全办了,不然暑假哪有时间。”   “瑶瑶怎么办?”   “在操办婚礼这个问题上,她不喜欢被干扰。再说生姜查完手头上的案子,就不用再上班了。准备考研,可以晚点去公安部报到。”   白晓倩笑问道:“这么说是女儿和徒弟帮你们操办?”   韩大处长微微点了下头,眉飞色舞地笑道:“生姜只能当助手,只能提供建议。另外不仅仅是生姜,还有张琳带的那三个研究生。”   说曹操。曹操突然打来电话。   他话音刚刚落,手机突然响了,别人电话可以不接,宝贝徒弟的电话不能不接,韩均毫不犹豫接触了下通话键,只听见生姜在那头忧心忡忡地说:“师傅,指纹采集得越多,我心里越没底。真担心搞这么大动静,最后没法收场。”   要是平时她肯定不会这么急。但现在不是平时,观摩组在盯着,查不出眉目肯定会被人笑话。   韩大处长能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和声细语地说:“别急。东边不亮西边亮,说不定指纹没采集完,摸排就摸出来了。”   姜怡唉声叹气地说:“师傅。确实摸排出很多情况,不过全与我们查的案子无关。昨天有一个特别可疑。两兄弟在东州打工,父母遮遮掩掩。我们立即发协查通告,查到老大的下落,采集老大的指纹,侧面调查了一下老大的情况,一点问题没有,老老实实的一个人。”   “老二呢?”   “老二没查到,不过他今年20岁,也就是说案发时他才16岁。肯定有问题,不然他父母不会撒谎,但不会跟这个案子有关。”   “有点失落?”   “嗯。”   “你这孩子,让我怎么说你呢。今天才第二天,指纹还没比对,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沉住气,就当观摩组不存在。况且我们清查的是积案,查不出眉目不丢人。”   姜怡急切地说:“可是这可能是我在‘801’查的最后一个案子,我不想带着遗憾调走。”   “那就认真查,好好分析分析,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生姜,你是大姑娘,师傅不可能永远把你带在身边,瑶瑶将来同样如此。你要习惯独立,要学会独当一面。更重要的是,你我韩均的开山大弟子兼关门小弟子,肯定能行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姜怡被逗乐了,吃吃笑道:“师傅,您能不能来点实在的,给我指点指点迷津,不要精神鼓励。”   “我现在只能在精神上鼓励,好好查、认真查,早点查完回来帮我和你师娘准备婚礼。”   这件事瑶瑶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并且诚挚邀请她担任“首席顾问”。一想要由小师妹和自己这两个晚辈给长辈操办婚礼,姜怡禁不住笑问道:“师傅,您真放心我们操办?”   韩大处长哈哈大笑道:“你和瑶瑶是我最亲的人,如果连你们都不放心,我还能放心谁?”   “好吧,我们会努力的。”   刚刚挂断电话,白晓倩就情不自禁地挽着他胳膊问:“我的韩大顾问,瑶瑶是你最亲的人,生姜是,张琳更是,我算什么?”   韩大处长故作沉思了片刻,拍着她胳膊道:“你是我名义上的前女友,是我最亲密的合作伙伴,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亲的人之一。”   白晓倩搂得更紧了,故意蹭了蹭,凑到他耳边娇笑道:“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良心。对了,按照美国的风俗习惯,新郎官结婚前一天是不能见新娘的,不然不吉利。而且会出去狂欢一下,如果找不到狂欢对象,可以给我打电话。”   韩大处长忍俊不禁地笑道:“白主任,美国确实有这个风俗,不过新郎出去狂欢,新娘同样会和闺蜜们一起出去狂欢。我很想给你打电话,但你肯定不会有时间。”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一无所获!   上午8点,北阳县城中心城区像往常一样喧闹。   沿街各运动品牌专卖店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小姑娘们举着话筒或戴着耳麦在店外竞相招揽顾客。手机大卖场门口正在搞促销活动,大背景、大舞台、巨大的气球拱门,大人小孩黑压压的挤在舞台边,热闹非凡。   乐天超市对面的新时代网吧则有些冷清,正门紧锁,挂着一块“设备升级、停业两天”的牌子,几个网管坐在大门外的太阳伞下玩手机聊天,有顾客来就起身跟人解释一下,表达一下歉意。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超市门口,北阳大酒店老板马宏军遥望着对过的网吧,通过蓝牙耳机说:“宏峰,我这边全安排好了。网吧包了两天,送了180台扫描仪。这会前门没人,他们应该是后门进去的。”   四年前的血案,很多人已经淡忘了。   人们只知道公安部门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搞什么二代身份证指纹补录试点,要去摁个手印,交20块钱工本费,过一个月去派出所换领录入指纹信息的身份证。可以在本地录,也可以在外地录,细想起来不是特别麻烦。   他们不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马宏峰干那么多年刑警队长,又知道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正在重查父母被杀案,一听到老单位补录指纹的消息就猜出“801”想干什么。   从指纹着手,比对范围覆盖全县,比单纯摸排靠谱多了。   人员流动性这么大。想在短时间内一个不落地采集到全县成年男子指纹,简直是一个根本无法完成任务。   当打听到由全国各兄弟省市公安厅(局)副厅长、刑侦总队和副总队长组成的观摩组。正在江城观摩“801”进行的第二轮积案清查时,他猛然意识到有那么多领导帮着协调。这并非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只要嫌犯没死,没逃往国外,那么他很难逃脱省厅布下的这张天罗地网。   这需要投入大量警力财力,作为家属他不能什么都不做,从老战友哪里得知局里要包网吧,要向全县政府部门和事业单位借扫描仪,立即给大哥二哥打电话。   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马宏军财大气粗。只要能抓到凶手,哪在乎这点钱,一接到老三电话就包网吧,买扫描仪,顺便给县公安局捐了50万办案经费。   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这些天花钱如流水,如果算上专案组花掉的,北阳县公安局在这个案子上已耗资上百万。局领导也不客气,就这么使用他包下的网吧。收下他捐的钱。   跟他预料的一样,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避免给网吧造成不良影响,两百多名县局干警和从市局及周边县局紧急抽调的干警。全部穿便服从后门进。   治安大队干警组织各辖区派出所户籍民警整理堆积如山的指纹材料,系统提供商派来的十几个工程师在大厅里架设服务器,网监大队干警在工程师指导下连接并测试局域网。县局的两名技术民警正在突击培训其他干警,指纹数据库和比对系统调试好之后。立即组织上传。   邰超见识过大场面,甚至像香港电影里一样兴师动众地抓捕过一次嫌犯。但用这种方式查案。别说他没见识过,在全国都应该是首例。   观摩组正在厅指挥中心盯着,成败在此一举,作为负责指纹这条线的总指挥,他不敢有哪怕一丝懈怠。   把省厅刑侦局从各市局抽调过来的指纹比对同行请到一边,从包里掏出一叠早准备好的材料,一脸严肃地说:“各位都是行家,对怎么捞都有各自的高招,接下来我们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方设法把嫌犯从指纹库捞出来。但我们时间不多,不能慢慢比对,我跟工程师说好了,把指纹库划成两个大库。   一个大库跟我们平常使用的本地库差不多,可以通过特征点、通过划区域比对等方法搜索;另外一个大库通过编程建成了若干个小库,一个小库就是一个乡镇,这就好比在大海里捕一条小鱼很难,但在一个池塘里捕就要容易一些。”   来这儿的全是指纹破案能手,其中包括刑侦局刑事技术中心的高级工程师。   在刚刚过去的四天里,他们分成七个小组奔赴周边各市比对,有两个小组甚至去了省外。虽然没捞出清查指挥部要抓的嫌犯,但喜欢搂草打兔子的刑侦局大案要案处,让他们带去一百多枚历年来收集到的积案指纹。   通过跨市串并、跨省串并,他们发现十几条有价值的线索,锁定一个9年前涉嫌故意杀人的嫌犯。刑侦局正组织干警循线追踪,扩大战果。   一位痕迹工程师接过材料道:“没问题,我负责大库。”   “谁负责都没问题,关键是把人捞出来。刘工,材料上是我分析的一些特征点,您捞到的时候可以试试。”   5天过去了,参与清查的很多同事已鸣金收兵。   截止今早8点,共破获11起,抓获犯罪嫌疑人16名。并查清另外2起的真相,案子已移交给案发地公安局,由他们负责追逃抓捕。   仍在清查的只剩下两起,李月负责的那起实在查不出头绪,正准备打道回府,姜怡不想像他一样灰溜溜回去,坐在县局110指挥中心一份一份的看摸排材料,试图找到点蛛丝马迹。   张祥压力同样很大,从县局干警手里接过一份刚统计的材料,凝重地说:“没采集到指纹的20至35岁男子共221人,其中4人在国外留学。59人在部队,因种种原因一时联系不上。79人通过劳务输出在国外打工。7人畏罪潜逃,16人离家出走杳无音讯……”   姜怡抬头道:“要是超哥那边没捞着。就说明嫌犯可能在这221人里面。”   北阳方言没东靖方言那么难懂,但也不是很容易学。并且说方言的人比较集中,与东山交界的十几个行政村,隔一条小河说话口音就不一样。如果案发现场对面小店老板没记错,那至少有一个嫌犯是本地人。   张祥放下材料,点上根香烟道:“不是可能在里面,是肯定在里面,除非嫌犯像云山那个案子的嫌犯一样早死了。”   “天底下没那么多巧合,死亡可能性不大。”   “现在就看邰超的。希望他不要让我们白忙活一场。”   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任何一条线,姜怡把师傅的话牢牢记住心里,回头提议道:“钱大队,我们研究下这份名单,再组织警力侧面调查一下,看能不能再排除掉一些。”   “行。”   出国留学的人家境不错,不太可能作案;国外钱没那么容易赚,他们管人家要钱。人家管他们要命,出国打工的大多是吃苦耐劳的人,作案可能性同样不大;   参军入伍的没法查,只能先放一边。不过其中一些已考学提干的军官可以直接排除。他们一个一个研究,让情报对策中队一个一个上网关联,一直搞到下午三点。把没采集到指纹的人进一步缩小至27人。   刚准备打个电话问问邰超那边上传了多少,一个干警匆匆走了进来:“姜科长。这个张惠茂可以排除,小钱刚查到案发前他右腿被人打断。在家趟了好几月。”   “那就剩26个了。”   她拿起笔在清单上划了划,注意到张惠茂下面的一个名字,不禁问道:“这个李晓东的情况没摸清楚?”   第一天摸排出来的可疑人员,钱大队印象深刻,摇头苦笑道:“他哥哥的情况掌握了,没什么问题,他的情况暂时没搞清楚。由于年龄关系,没把他作为重点调查对象,又没那么多警力去查,就一直留在名单上。”   他父母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提供他们的联系方式,不让公安部门采集他们的指纹,肯定有问题。   想到瑶瑶才14岁就那么高,就能替师傅师娘操办婚礼,姜怡赫然发现自己太大意了,蓦地起身道:“钱大队,这个李晓东太可疑,必须一查到底,不能因为其年龄小就排除嫌疑。”   处长不止一次提醒过,工作一定要细致。   搞这么大动静,不能因为不细致而前功尽弃,张祥深以为然地说:“十几岁的小罪犯全国没一千个也有九百个,不然要少管所做什么,是应该查查。”   “是,我这就安排人侧面调查。”   与此同时,新时代网吧的指纹上传工作已全部完成。   七万多人的指纹听说去很多,分到每一台机上也就三百多份。邰超没急着比对,而是让县局技术中队的两名干警先捞,作为最后一次测试。   上个月工业园区一企业仓库失窃,一批价值50万多的纺织品被盗,周围没监控,现场只采集到几枚指纹,技术民警深吸了一口气,在两百多双道目光的注视下,不无紧张地上传、搜索。   轻轻敲击了一下回车键,三枚指纹跳了出来。   数据库里总共才7万多人的指纹,无法与公安部前科人员指纹库相提并论,只跳出三枚邰超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关心的是相似度。   令所有人欣喜若狂的是,三枚指纹中有一枚的特征,与失窃现场采集到的一模一样,一连核查了五个次,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嫌犯留下的。   太好用了,干警真想把这个指纹库和比对系统留在县局。   但也只能想想,因为这不是设备和系统值多少钱的问题,而且涉及到一系列法律问题。现在这么做可以说是在打擦边球,要是传出去会引起一系列有关于公民**有没有被滥用之类的争议。   邰超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低声道:“再比对一个试试。”   “是!”   县城人口流动性不是很大,很多小案子是本地人干的,一枚在烟酒店失窃现场提取到的指纹,又成功比对出来,成功查清嫌犯身份。   “刘工,我们开始吧。”   邰超一边示意同行们开始,一边笑道:“小吴,我们完事之后可以给你们一夜时间,慢慢捞、好好捞,捞到明天早上就不能再捞了。这些数据全部删除,那些上传完的材料全部要销毁。”   把全县所有成年男子当成嫌疑人,这么查太爽了,小吴嘿嘿笑道“谢谢超哥,一夜时间足够了。”   他爽了,邰超却爽不起来,一连捞了十几次,换了十几个方法,才捞出四枚相似指纹,并且仅仅是相似。省厅刑侦局从各市局抽调来的痕迹鉴定专家同样如此,想尽办法,绞尽脑汁,捞了一个多小时均一无所获。   怎么可能呢,难道专案组当时询问到的情况有问题。   邰超沮丧不已,硬着头皮打电话说:“姜科长,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嫌犯可能不是本地人,或者他指纹你们没采集到。”   怕什么来什么,姜怡心里拔凉拔凉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说:“我这边有一份没采集到指纹的人员名单,你虽然没捞到,但你的工作非常有意义,那么多钱也没白花,至少帮我们排除掉那么多人。”   出师不利,太丢人了!   邰超暗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姜科长,我建议你再问问那个小商店老板,确认下去买烟的人是不是嫌犯。”   “我们要相信省厅专案组,而且时间过去那么久,人家不一定记得。”   “好吧,你们查你们的,我帮县局捞捞在其它案发现场采集到的指纹。”   嫌犯是年轻人,没抢到多少钱,作案手法很粗糙,又没前科,同时没采集到其指纹,姜怡越想越感觉与两个被害人在同一个镇的李晓东可疑,咬了咬银牙,放下手机命令道:“钱大队,立即传讯李云宝夫妇,分开来问,问问他们为什么说谎。”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张祥微微点了下头,补充道:“给东州市局发协调通告,请他们同时传讯李晓东的哥哥李晓山,想方设法查清其弟弟的下落。” 第二百七十二章 歪打正着   “公安不能无缘无故抓人,我犯什么法了,我做什么坏事了?就算我有什么事,抓我家爱红做什么,你们不能蛮不讲理!”   准备去镇上买点化肥,突然被一帮警察堵在门口,亮出两张什么传唤证,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和老伴带到这,来的时候一人坐一辆车,到这儿又分开不让见面。   李元宝虽然没什么文化,虽然心里很怕很担心,但非常清楚现在不能慌,一进刑警二中队办公室就挥舞着胳膊咆哮起来。   民警把他按坐到椅子上,用本地话告诫道:“李元宝,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公安局刑警队!让你来是依法传唤,态度不好,看我会不会采取强制措施。”   楼上楼下全是公安,李元宝意识到喊也没人帮他说话,双手扶着膝盖气呼呼的别过头。   该担当的时候就要有担当,不能给地方公安部门添太多麻烦。   张祥和姜怡亲自审,一人审一个,县局干警做笔录。要是案件与他两个儿子无关,让他们今天受了委屈,将来怪也只能怪省厅,不能怪县公安局。   “李元宝。”   张祥出示了一下警官证,紧盯着他双眼用普通话说:“我是从公安厅过来的,我姓张,你可以叫我张警官。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传唤证上写得很清楚,你心里也应该更清楚。”   省里来的,李元宝惊出一身冷汗。   再想到带他上车时,边上的公安说得什么涉嫌窝藏包庇。顿时吓得心惊肉跳,生怕老伴扛不住说漏嘴。   看着墙角。不敢直视警察,脸色铁青。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他肯定知道点什么。张祥敲了敲桌子,没问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开门见山地问:“你两个儿子去哪儿了,有没有他们电话,能不能联系上?”   果然是冲着儿子来的,李元宝心里砰砰直跳,故作镇定地说:“出去打工了,不晓得在哪儿。没电话。”   还说谎!   张祥也不拆穿,接着问:“什么时候走的?”   “过完年走的,不是初七就是初八。”   “老大还是老二?”   “老大。”   “老二呢?”   李元宝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不回答又不行,只能含糊其辞地说:“老二去年过年没回来,不晓得在哪儿,一点消息没有,我也很急。”   张祥趁打铁地问:“前年春节呢?”   “没回来。”   “大前年呢?”   他摇摇,没再吭声。张祥又敲了敲桌子,大声问:“几年没回来过,说老实话!”   “有……有……有几年了,多长时间记不得。不给家打电话。一点消息没有,我们死了他都不知道,就当没生这个儿子。”   张祥“嘭”一声猛拍了下桌子。指着他声色俱厉地质问道:“记不得自己儿子离家几年,可能吗?行。你不说我告诉你,你大儿子李晓山在东州市东吴区一家机械厂上班。小伙子很能干,老板很喜欢,还在当地交了一个女朋友。   他这会跟你和你爱人一样,正坐在公安局里接受公安人员询问。东州市公安局的同志刚给我发了一张照片,你可以看看。一个星期至少给家打三个电话,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不知道!”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老大一直被蒙住鼓里,一问就能问出来,李元宝像三魂六魄突然被抽走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楼下讯问室里,郑爱红已彻底乱了方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姜怡不知道她二儿子有没有杀刑警队长父母,但可以肯定犯了什么事,扶起她循循善诱地说:“郑爱红,保护自己孩子,只要是父母都会这么做。可是这么做不仅不能保护到他,反而会害了他。你想想,你二儿子今年20岁,四年前才16岁。同样一件事,成年人做的可能会判很重,未成年做的就会判很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是他做的,他一定跑不掉,昨晚会被抓到。如果态度够好,有自首情节,我们会酌情处理。但要是不配合,那就要从严,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这些问题郑爱红考虑过,她看过《少年犯》的电影,知道孩子杀人不会被判死刑,可杀得不是普通人,是公安局一个大官的父母。   结这么大仇,人家有权有势能放绕他一命?   她泪流满面,哭得伤心欲绝,就是不开口。姜怡正准备掏纸巾帮她擦擦,手机响了,东州市局发来一条短信。   据李晓山交代,他弟弟李晓东同在东州打工,只是离得比较远,平时不怎么见面,也极少打电话。并证实李晓山手腕上有纹身,但不知道他到底惹了什么事。   姜怡欣喜若狂,把短信给站在门边的钱大队看了看,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说:“钱大队,你接着问,我出去打个电话。”   肯定是联系东州市局同行,请东州市局立即组织抓捕。   “801”办案,不是县局办案,他们代表的是省厅,下达的是命令。查了四年多的案子有望告破,钱大队激动不已,连忙点头道:“行,我接着问。”   张祥收到同样的短信,同样高兴的无以加复,提醒道:“李元宝,我们的政策刚才跟你交代过。要是配合,要态度好,虽然不能认定为你二儿子李晓东自动投案,但可以参照法律对自首的有关规定酌情从轻处罚。   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我们已掌握李晓山的下落,最迟一个小时,他就会被带到东州市公安局。最迟明天早上8点,他就会被押解回北阳。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再过五分钟,你想说我也不会听。而且你和你妻子要承担窝藏包庇的法律责任。”   找到老大就能找到老二。   事到如今,说肯定比不说好,李元宝老泪夺眶而出,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四年前所发生的一切。   韩均接到消息已是晚上8点,刚跟张琳和瑶瑶跑完步回到张家客厅,生姜在电话那头激动不已地说:“另一个嫌犯叫蔡继飞,南河人,作案时18岁。他和李晓东一样,很早就去东州打工。两个人在一家酒店做服务员,成为好朋友。   由于李晓东年龄更小,经常犯错误,被酒店开除了。见好朋友不干,蔡继飞也辞职。时间一长,两个人手头没钱了。蔡提出‘这样下去不好混了,干脆去弄点钱花花’,李晓东说他早想这样干了,并且说他老家镇上有一对老夫妻开了桌球厅和旅社。一个儿子是公安局领导,一个儿子在县城做老板,应该很有钱。   李晓山的提议引起了蔡继费的‘共鸣’,二人说干就干。李晓东把蔡继飞带到湖东镇,住进了马大队父母开的旅社,为了减少抛头露面。他们几乎足不出户。   据他交代,本来打算前一天晚上动手的。马大队父亲晚上去县城没有回去,怕抢不钱。就改在第二天凌晨动手。   案发当日凌晨4点左右,他们以结账走人为名,把女被害人骗了出来实施抢劫,遭到反抗后将其勒死。从死者身上只搜出几十块钱,他们把尸体藏好,又回到原来的房间。二人坐了约1个小时,痛下决心,决定把马大队父亲也骗出来杀了,看看能不能抢点钱。”   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韩大处长感觉很好笑,接过准丈母娘递上的水果,好奇地问:“后来呢?”   姜怡喝了一口水,坐在椅子上很没形象的晃着腿,不无得意地介绍道:“下定决心之后,李晓东和蔡继飞下楼,从旅社厨房间找到一把菜刀,敲开了马大队父亲的门,在马大队父亲开门的瞬间,蔡继飞挥刀砍向他。   用他的话说,‘就砍了一下,老头就倒下了,后来一不做二不休,挥刀砍了十几下,搜了一下被害人口袋,拿了点零钱就跑了。’他们本来估计能抢到不少钱,可杀了两个人,抢到的钱只有100多块,逃跑路费都不够,无奈之下,李晓东带蔡继飞回到了老家,向父母求救。   那对连说谎都不会的农村夫妇,了解事情经过,意识到儿子闯下大祸,于是把儿子和蔡继飞藏在家里过了2天,然后给了他们1000元钱,让他们匆匆外逃。”   果然是“案发前”就离家的本地人,并且是个孩子,专案组打死也想不到会是他干的,甚至没把他纳入排查范围之内。   韩均夸了一句干得漂亮,接着问:“另一个嫌犯呢,有没有掌握其下落?”   “没有,他们逃跑之后就没再联系。不过上网查询发现,蔡继飞是网上逃犯。南河省厅在网上追逃系统中有他的信息。曾多次持刀在林昌市一些中小学门口,抢劫上学中小学生,目前在逃。”   不是抢劫杀害老人,就是抢中小学生,真是两个没出息的贼。可就是这两个没出息的笨贼,居然让江省公安机关查了四年,前前后后花掉的经费高达数百万。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慢声细语地说:“生姜,这次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回来,我跟师娘后天才走,别着急。”   “师傅,我们全收拾好了,嫌犯一押解回来,我们立马回去。”   不喜欢呆在外面很正常,再说她又能在江城呆几天,韩均点头道:“好吧,路上小心点。”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听完女婿介绍,张爸微皱着眉头地问:“李晓东罪有应得,他父母怎么办,难道真要追究他们窝藏包庇的责任?”   韩均摇头苦笑道:“追究嫌疑人亲属责任,有违基于人性而生的伦理关系,是对人伦精神的漠视。所以很多国家和地区刑法中都对这个问题有所关注,都基于人伦关系的考虑,对近亲属犯窝藏、包庇罪的,作出不予处罚或者免除处罚的规定。   其实国内也有这个传统,早在汉代时就规定‘亲亲得首匿’的容隐原则,其基本涵义就是亲属之间相互隐匿犯罪行为不受刑事处罚,可以说是中国封建社会一项重要的法律原则。”   张琳好奇地问:“现在呢?”   “现在肯定不行,但据我所知在真正的司法实践中,窝藏、包庇行为虽构成犯罪,但刑罚很轻。真正因为窝藏、包庇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的极其罕见。可见并不是一点没继承古代‘亲亲相隐’的法律原则,立法者也并非没想到亲属之间为维系家庭稳定和存续所必要的权利义务。”   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的样子,韩均继续道:“这本来就是一个备受争议的问题,有人认为将亲属间的窝藏、包庇行为入罪,是对人伦精神漠视,是对几千年传统美德与基本的道德伦理基础的破坏,不利于亲情的维护,不利于家庭成员的和睦相处,不利于社会的和谐发展,不符合法治的要求。   同样有人认为,由于亲属的窝藏、包庇使得嫌犯潜逃后很难生存,他不能工作养活自己,必然会再次走向犯罪,到时候社会秩序肯定不会安定,连安定都谈不上更不会和谐。再说被害人,也许一身残疾,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他的亲情又有谁去维护?他的家庭怎么和睦?他家人的人伦情感又有谁来顾及?   从司法机关角度出发,如果窝藏、包庇不入罪,被害人或者其家属肯定会因为嫌犯不能落网,每天去找司法机关,在司法机关也找不着人的情况下,会认为司法机关不作为。于是上访告状,这种情况越来越多时,社会不但没有和谐反而矛盾加深。”   涉及到伦理学,这个话题太沉重。   张琳嫣然一笑道:“不管怎么说,生姜这次立了大功,在观摩组面前露了大脸,去bj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太难过。”   徒弟露脸,师傅有光。   韩大处长大言不惭地笑道:“这叫名师出高徒。细想起来她运气真不错,这个案子跟以前案子不同,真是她自己破的,我没给什么建设性意见,连张祥都只是给她当助手。”   “爹哋,生姜姐姐怎么了?”   正说着,“洋葱宝贝”洗完澡跑了出来,韩大处长一边帮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笑道:“生姜姐姐抓到一个大坏蛋,警方高层有可能要给她授勋。”   “哇哦!”   瑶瑶回过头来,一脸夸张地说:“太厉害,她简直是中国的艾米丽,中国的fbi麻辣女王,选美小姐,选美警花。”   韩大处长被说糊涂了,张琳禁不住解释道:“桑德拉-布洛克演的那个fbi女特工。不过宝贝,那部电影在中国叫《选美俏卧底》,另外中国只有公安没fbi。”   “管它叫什么,总之生姜姐姐很厉害。”   “当然,但我相信你将来会更厉害。”   瑶瑶眨了眨眼,很认真地说:“我不想当警察,也不想当律师,我要走自己的路,与众不同的路。”   韩大处长饶有兴趣地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女主播,n、abs或者nbc,是不是很酷?”   “简直酷毙了,好好努力,你一定能成功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推心置腹   涉及全省十四个市的第二轮积案清查落下帷幕,破获率没第一轮清查高,但53%的成绩足以让省厅自傲。   前来观摩的兄弟省市公安厅(局)刑侦系统领导大开眼界,对江省公安系统“命案必破”的决心,对积案清查机制,对“801”这道命案侦破的最后一道防线评价非常高。   在昨晚的欢送晚宴上,sh市局王总队长居然打算挖墙脚,提出这批干警培训结束后调两个去“803”。同时通过董副厅长向没参加晚宴的韩均发出邀请,请他有时间去“803”交流交流。   小韩忙得很,肯定不会去。   至于调人,难道不知道厅里为培养他们花多大代价?十四个市局都不够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要不是生姜情况特殊,要不是调到部里,彭向远才不能同意。   观摩组走了,他决定亲自来西郊植物园慰问一下为厅里争光的功臣。   得知韩大处长刚从西霞镇回来,正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去美国,便在政治部李主任陪同下来到西山别墅,借这个机会跟他私下谈谈工作调整的事。   李主任不明所以,一见面就满面春风地笑道:“韩处长,彭厅长今天可不是两手空空去慰问的。你徒弟生姜这次干得漂亮,立了大功,破获影响那么恶劣的案子,给我们整个江省公安系统争了光。在彭厅长的关心下,正式任命她为积案复查科长。”   三科人少,有没有科长无所谓。所以科长一直由夏莫青兼任。   生姜在这个时候扶正,韩均岂能不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反正人都快调走了,不然做个顺水人情。跟退居二线的人提一级差不多。   他一边招呼彭副省长坐,一边笑问道:“彭厅长,24岁当科长,是不是太夸张了?”   彭向远饶有兴趣的看了看他的豪宅,不缓不慢地说:“上上下下都在提倡干部年轻化,小姜同志要能力有能力,要觉悟有觉悟,参与侦办和组织侦办过那么多起大案要案,成绩有目共睹。有什么夸张的?”   “是啊。”   李主任一脸严肃地附和道:“24岁女镇长、24岁女局长,24岁的正科级干部多了去了。江城市团委副书记听说过没有,24岁村官当选正处级干部,而且是全国人大代表。他们可以不拘一格用人才,我们公安厅为什么不能?”   彭向远凑到他耳边,装出神神叨叨的样子说:“要政绩没政绩、要资历没资历,就运气好被总书记接见了一下。跟他一比,生姜不应该提科长,应该直接提副厅长。或者跟你一样提副巡视员。”   韩均乐了,忍不住笑道:“不得不承认,生姜履历确实漂亮。从基层民警干起,参与侦办过那么多起命案。堪称一步一个脚印。”   “所以说提正科一点不夸张。”   彭向远笑了笑,不无好奇地问:“小韩,婚期定下来没有。这杯喜酒我肯定要喝的,再忙也要喝。”   “欢迎之至。不过时间真没确定。您肯定听说过,全是我家瑶瑶在操办。等她确定下时间,一定会给您发请柬。”   “真的?”   “真她操办。”   “我是问她会不会请我。”   “会,回头我就把您加到宾客名单里。”   彭向远被搞得啼笑皆非,指着他笑骂道:“韩均啊韩均,你太不地道了。要不是今天登门,要不是厚颜管你讨这杯喜酒,你就不打算请我是不是?”   韩大处长嘿嘿笑道:“不是不请,是您工作太忙,怕请不到,怕耽误您工作。”   彭向远太了解他了,一点没生气,反而笑问道:“这么说余省长和康副省长都没请?”   韩均摇摇头,理直气壮地说:“那是我和张琳的婚礼,不是什么开业庆典。来一大帮领导,我那些亲朋好友肯定会很拘束。并且是有预算的,我家瑶瑶要花最少的钱办一个最浪漫的婚礼,人请多了超出预算怎么办。”   “听你这口气,好像不太欢迎我?”   “您是我直接领导,是我同事,能不欢迎,敢不欢迎?不过来的时候不能穿警服,我们也不会给客人们介绍。您最好能不声不响的来,参加完宴会,喝完喜欢,再不声不响的走。”   彭向远不禁笑问道:“小韩,难道在你心中,我彭某人去哪儿都喜欢前呼后拥,都喜欢带一帮记者,搞那么大排场?”   “怎么可能呢,谁不想要点**,我只是有些担心,参加私人宴会,万一传出去对您影响不好。”   省法制办严主任说得对,能吃他一顿饭太不容易。   李主任煞有介事地提醒道:“算我一个,回头把我也添加到宾客名单里。”   人家要来,不能不请,请一个不请另一个又会得罪人,韩大处长暗叹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笑道:“加,一定加,不仅加李主任你,并且要把应该加的全加上。厅里正处级以上领导全请。”   他做事滴水不漏,注意点不会有什么问题,彭向远满意的点点头,起身笑道:“同事一场,就应该这么办。”   他要参观别墅,韩均只能相陪。   刚走到二楼,张琳接瑶瑶放学回来了,介绍了一下,开了一会儿玩笑,趁张琳跟李主任说话的空挡,彭向远走出院子,低声道:“小韩,我这个厅长可能快卸任了。”   一直合作得很融洽,韩均不仅感觉突然,而且有那么点舍不得,一脸不解地问:“为什么?”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正常工作调整,没为什么。”   “那您会调到哪儿去,bj吗?”   别人打听不到,但他只要想打听肯定能打听出来,余省长肯定不会瞒他,彭向远回头看了一眼,见李主任没跟出来,轻描淡写地说:“钱书记身体不太好,可能由我接替他担任政法委书记。”   省政法委书记是省委常委,是全江省权力最大的几个人之一。   韩大处长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官场白痴,突然笑道:“彭厅长,这哪里是工作调整,这分明是晋升嘛。”   “算是吧,细想起来能有这个结果,很大程度上沾了你的光。”   “您沾我光,开什么玩笑,我沾您光差不多。”   彭向远拍了拍他胳膊,一脸诚恳地说:“小韩,我没跟你开玩笑,确实沾了你光。省委和部里对积案清查很满意,田书记和几位部领导对厅里工作评价非常高。要是没你这个大神探,哪来现在这么好局面。”   一位即将晋升省委常委的人,能说这些太不容易了。   韩均摸了摸下巴,同样一脸诚恳地说:“彭厅长,对我而言侦办命案只是兴趣,事实上我应该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不存在沾光这回事。”   点到为止就行,再说就没意思了,彭向远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道:“我今天才打听到,过来担任厅长的可能是赵振兴。他很欣赏你,余省长和康副省长对你这么重视,我呢又没调离江省,我想你们今后一样能合作愉快。”   “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不可能是他,其实我应该早看出来。你想想,他一个正厅级常务副厅长,又不是分管刑侦的副厅长,要不是想过来探探情况,怎么可能来观摩,怎么可能跟你跑遍全省。”   消息一个比一个突然,一个比一个震撼,韩均轻叹道:“官场上的事我不太懂,也不想懂。不过来一个相对熟悉的厅长,肯定比陌生的厅长好。”   “陌生的又怎么样,‘801’已经成为最有战斗力的厅直单位,在部里挂了号,接下来要挂‘省部共建刑事侦查人员培训基地’的牌子,要随时准备出省协助办案。不管谁来担任厅长,都不可能为难你或‘801’。”   韩均才不关心会不会被为难,大不了一拍两散,辞去所有公职,他只关心这番话里的一个关键词,一脸惊诧地问:“出省协助办案?”   彭向远微笑着解释道:“部里之所以组织全国各省市公安厅(局)刑侦总队长和副总队长过来观摩,就是想让他们熟悉‘801’的办案方式,为今后的大案要案侦办做准备。作为分管‘801’的副巡视员,你也要有相应的心里准备。”   “不破积案,破现发命案?”   “只有发生恶性命案才会调你们去,平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另外部里原来是打算调你去部刑侦局的,发现省里不会放人,才调整来观摩第二轮清查的人员,由之前的刑侦专家变成了之后的刑侦总队长。”   “就算余省长同意我也不会去。”   对公安厅有归属感,不等于对整个体制有归属感,彭向远感叹道:“小韩,有时候我真挺羡慕你的,活这么洒脱,职位对你来说可有可无,拿得起放得下,真正的无欲则刚。”   “什么拿得起放得下,是对当官根本不感兴趣。当官有什么好,又不能赚钱,又要受拘束。更何况我并非没有其它选择,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人各有志,不说这些了。回去再逗逗瑶瑶那丫头,既可爱又懂事,谁见谁喜欢。” 第二百七十四章 积案侦查处   “801”既是办案单位,也是培训单位,工作压力大,节奏快。   江慧如从调入公安系统到现在,一直很忙很紧张,但不管压力多大、工作多忙,干起来有干劲儿,能干出成绩,能享受到案件破获后那股成就感。   累并快乐着,她非常庆幸当时接受崔云海的建议,主动请缨来“801”工作。   韩均和张琳去美国提前“度蜜月”的第四天,一切发生巨大变化。观摩完第二轮积案清查的赵振兴,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调到厅里担任党委委员。   紧接着,省政府第87次常务会议决定,任命他兼任江省公安厅督察长(兼),彭厅长不再担任督察长职务。   很多兄弟省厅督察长不是由厅长兼任的,当时没在意,以为是正常的人事调动和领导分工。没想到过了五六天,省委召开省公安厅干部大会,宣布省公安厅主要领导职务调整决定。   公安部党委委员、政治部邓主任,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王部长出席会议,宣读省委关于彭向远、赵振兴同志职务调整的通知。赵振兴担任厅党委委员、书记同时兼任省委政法委副书记,彭副省长不再担任厅党委书记、委员职务。   党委书记是一把手,只要省人大走个程序,就会免去彭向远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公安厅长职务,而赵振兴将会成为新一任副省长兼公安厅长。   第二轮清查时打过交道,厅领导调整对“801”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不会受太大影响。   可惜处长做事太……太那个。不是招待不周,是简直不把人家当领导。既不愿意请赵厅长吃饭。也不让赵厅长请他,半路上就扔下赵厅长跑了。赵厅长能高兴?   “人走政息”的事屡见不鲜。   很多工作,尤其地方政府搞的那些项目,老领导调走,换一个新领导,基本上就不会再继续。   “801”先天不足,归根结底仍是个临时单位。   彭副省长不再兼任厅长的那一天,也不会再兼任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组长。加上更早前的市公安局长大幅调整,领导小组成立时的领导只剩下一半。   包括组长在内的领导调走一半,领导小组自然名存实亡。领导小组不存在了。领导小组办公室更不会存在,简直可以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来形容。   作为领导小组办公室代主任,江慧如不能坐等“801”昙花一现,成为历史。   天天往厅里跑,一有机会就向陈副厅长、董副厅长、政治部吴主任等领导汇报工作,旁敲侧击打探消息,同时想方设法求见赵厅长。   党委书记不开口,党委成员不能轻易表态。陈副厅长等厅领导含糊其辞,只是让她带好队伍,让同志们安心工作。   赵厅长刚上任,要参加各种各样的会议。要去几个市局调研。就在宣布任命的会上见过一次,之后再也没见过,更别说当面汇报工作。   又白跑一趟。江慧如很失落,很不是滋味儿。   一回到办公室。夏莫青、张祥、詹升荣、邓南晴便跟了进来。作为“801”有且仅有的几个编制人员,她们同样焦急。同样想打听情况。   “党委会开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就去东靖调研,政治部吴主任、指挥中心钱主任随行,没从电梯下来,走得是楼梯,我连面都没见上。”   她心力交瘁,声音都带着几分有气无力。   夏莫青很心疼,可现在不是安慰的时候,这更不是可以安慰的事情,想了想之后忧心忡忡地说:“第二批赴美交流人员下周二出发,没钱怎么去,当务之急是把经费申请下来。”   想当初“801”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厅里对积案清查和人员培训堪称有求必应,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换个领导一切都变了。   江慧如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我跟陈副厅长请示过,他说要赵厅长签字。”   张祥脾气比较急,气呼呼地说:“厅领导难道不知道早点预订比临时买便宜,不知道早点预订能节约好几万经费?让不让去给句话,我们好做思想工作。”   “张主任,你别急,赵厅长刚上任,肯定非常忙。”   夏莫青拍了拍他胳膊,自言自语地说:“我们说不上话,陈副厅长他们又不好表态,这事只能找生姜,让生姜帮我们给处长打个电话,请处长跟厅里说。”   见江主任朝自己看来,邓南晴小心翼翼地说:“处长知道之后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他的脾气……我感觉他不可能跟赵厅长低三下四说好话。他们就打过两天交道,相互之间不是很了解。万一赵厅长误会他对领导不够尊重,或者他感觉赵厅长不太好共事,很可能适得其反。”   闹僵的结果就是一拍两散,韩大处长真做得出来,并且会毫不犹豫。   事关一个单位,事关四十多人的前途,江慧如不敢轻易作出决定,夏莫青可不管那么多,轻描淡写地说:“处长不仅是厅副巡视员,同时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余省长、康副省长等省领导那么器重,赵厅长不可能不给他面子。再说彭副省长还没调走呢,还是副省长兼公安厅长。”   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江慧如咬了咬牙,毅然说道:“走,我们去找小姜。”   姜怡官升得快,免得更快。刚被任命为积案复查科长两天,关系就被上调到部刑侦局,积案复查科仍由夏莫青兼任科长。   关系调去了,人没必要立即去。   事实上档案关系在部刑侦局只是一个过渡,有个好师傅前途一片光明。根本不用像人家一样考研,而是由部刑侦局委托公大培养。开学前去部里办手续。开介绍信,档案关系直接转到学校。全日制警务硕士研究生,今后两年不用工作一样有工资拿,一样算警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夏莫青摇头苦笑道:“她不在家,只能打电话。”   “去哪儿了?”   “跟瑶瑶一起帮处长和张琳张罗婚礼,这段时间天天在外面跑,也不知道准备得怎么样。”   “那就打电话。”   姜怡不知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想管“801”的事,还是确实忙,火急火燎说了几句就挂了。然后发来一个美国的电话号码。   事情太急,江慧如顾不上什么时差,直接拨通韩大处长电话:“处长,我江慧如,现在我们遇到一些事情,只能向您汇报,只能请您拿个主意。”   韩均参加完法学院同学聚会,刚回到唐人街韩老爷子的公寓睡下,打开台灯。哈欠连天地问:“什么事?”   “跟您一起下去指导清查的赵振兴副厅长,前段时间调到我们江省,现在已经是厅党委书记兼督察长……按照您之前确定的时间,第二批交流人员下周就要出发。可到现在经费仍没批下来。另外关于‘801’,外面有很多传言,有人说要并入刑侦局一处。有人说要在刑侦局下面再设一个积案侦查处。总之,现在是人心惶惶。无心工作。”   深更半夜打电话,以为多大事呢。   韩均感觉很好笑。若无其事地说:“知道了,我给赵厅长打电话,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们。”   “处长,谢谢。”   “谢什么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韩均掏出从国内带来的手机,翻了半天终于找到赵振兴手机号,然后用美国的手机打。赵振兴跟他一样有两部手机,一部原来的,一部正式调到江省后才办的,发现号码很陌生,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   “赵厅长,我韩均啊,刚听说您调到江城,正式成为我的顶头上司,赶紧给您打电话贺喜,给您汇报工作。”   说得很谦虚,口气却很随意。   赵振兴乐了,示意随行人员等会儿,走到一边打趣道:“韩处长,听说你跟张教授快结婚了,应该是我给你贺喜才是,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同喜同喜。”   韩均笑了笑,一边抚摸着怀里的未婚妻,一边半开玩笑地问:“赵厅长,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您打算怎么烧,会不会烧到我韩均头上?”   “连顿饭都舍不得请,真想烧烧你。可不敢啊,万一把你烧跑,到时候怎么跟部里和省里交代。”   请彭副省长不能不请其他省领导,请其他省领导不能不请刚上任的顶头上司。   韩均哈哈大笑道:“赵厅长,既然提起吃饭的事,我提前向您发出邀请,请您赏光参加我和张琳的婚礼。我们一时半会回不去,瑶瑶在操办这些,她会代我们给您发请柬,您千万别介意。”   “这还差不多,其实不请我一样要去,不吃你一顿心里不舒服,不甘心啊。”   “我又不是什么土豪,你们这些领导怎么个个想打我秋风?”   “你是公职人员中的土豪,不打你秋风打谁。言归正传,美国这会应该是大半夜,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没必要藏藏掖掖,韩均把江慧如说得那些情况简单介绍一下,赵振兴这才意识到他是兴师问罪的,不禁笑道:“韩处长,有句话叫名不正则言不顺,我现在是党委书记,不是厅长,第二批人员赴美交流经费申请应该由彭副省长签字,不然别人会怎么看?”   彭副省长并非退居二线,而是即将成为省委常委。   他这么做可以说是对彭向远的一种尊重,江慧如等人先入为主,以为他现在是一把手就应该找他。陈副厅长、董副厅长等厅领导同样想对他表示尊重,他不定调子,不会轻易表态。   一件很小的事,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官场潜规则,搞出这么大麻烦。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801’呢,现在领导小组已名存实亡,您打算怎么安排?”   “关于‘801’,我确实有一些想法,并且向彭副省长汇报过,他认为很有道理,认为应该作一些调整。”   赵振兴顿了顿,接着道:“就像你之前跟曹处长说得一样,今后不太可能再搞那么大规模的清查。可以说之前的那两轮,是基于当时情况下的‘运动式’清查,接下来要做的是建立一套长效机制,把积案清查作为我们江省公安系统命案侦破机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具体设想本来准备等你回来再探讨,既然问到就简单说一下。现在各市县局不仅意识到积案清查的重要性,而且经过两轮清查已经配合得很默契,没必要再让领导挂帅。换言之,领导小组已完成其使命,完全可以撤销掉。”   没必要什么事都要领导挂帅,韩均很认同他的观点,忍不住笑问道:“那办公室怎么办?”   “领导小组撤销,办公室当然要同时撤销。如果党委成员都没意见,将会以原班人马成立直接隶属于省厅的积案侦查处,仍是正处级单位,仍独立于刑侦局之外,仍然由你分管。”   “换汤不换药?”   “性质不一样,办公室是临时单位,侦查处是正式行政单位。而且你自己也曾说过,不管多大领导,都要兼任几个甚至几十个领导小组职务。人浮于事,这样不好,能撤销的就撤销,能不兼任最好不兼任。”   赵振兴话锋一转,又补充道:“当然,‘801’不同于其它领导小组,成立它是有原因的。彭副省长当时要是不亲自挂帅,肯定没现在这么好的局面。但我们要与时俱进,局面既然已经打开了,就水到渠成的建立长效机制,让积案清查常态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韩均发现他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发现他确实很厉害,至少在做领导上非常厉害,有很多人所没有的大局观,难怪部里要调他来担任厅长呢。   “赵厅长,不就是换块牌子吗,我没意见,您用不着等我回去。至于经费,我让江主任去找彭副省长签字。打扰您工作了,回去后请您喝喜酒。” 第二百七十五章 洋葱生姜   三十岁的人有个十四岁的女儿,并且是跟美国法官的女儿生的,据传把美国法官气得吹胡子瞪眼,最后为监护权对簿公堂。   这么替中国人长脸的事,不仅部领导知道,省领导一样引为笑谈。   没曾想还没笑完,还没找到机会当面调侃一下韩大处长,又爆出十四岁的女儿要给父亲和小妈操办婚礼的笑话。   彭向远提过一次后,余省长一直很关注,非常想知道韩均有没有把他列入宾客名单,小丫头会不会给他发请柬,更想知道婚礼会被小丫头搞成什么样。   一个月过去了,左等右等愣是没一点动静,让秘书私下里打探了一下,才知道别人同样没接到请柬,婚期依然没最终确定。   小孩子,又是刚从美国来的,人生地不熟,不了解情况,买个东西说不准都找不到地方,搞不起来很正常,能搞起来才不正常呢。   就在他以为“小洋葱”偃旗息鼓,准备等她爸和小妈从美国回来再作进一步打算时,“小洋葱”来了,同生姜一起背着个小包拜访省政府,要不是有严主任电话,要不是严主任亲自出门接,俩丫头肯定会被武警拒之门外进不来。   余省长很高兴,见完上午来汇报工作的最后一位厅长,亲自把等候近半个小时的俩丫头请进办公室,一边让秘书赶快去找点小女孩喜欢吃的东西,一边和颜悦色地问:“小洋葱,余伯伯早知道你来中国了。只是一直太忙,没时间去看你。感觉这个城市怎么样,习不习惯?”   州长耶!   瑶瑶很激动。放下小包语无伦次地说:“州长先生,这里棒极了,我喜欢您治下的这个城市,喜欢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   州长就州长吧,跟她没法解释。   余省长笑了笑,侧身招呼起姜怡:“小生姜,我听你师傅、彭副省长和严主任说过你很多次。知道你破过很多起大案,了不起,名师出高徒。没给你师傅丢脸。”   姜怡是既激动又紧张,在省政府外面犹豫了一个多小时,才在瑶瑶催促下给严主任打电话的。她紧攥着包,愣了好一会才很不好意思地笑道:“谢谢余省长关心,破案是我们警察的责职,那些全是我应该做的。”   “别拘束,今天没上下级,只有长辈晚辈。”   “是。”   “又来了。”   余省长故作不快的板了下脸,见瑶瑶从包里掏出一份请柬。旋即又笑容满面地问:“小洋葱,你爸爸和张教授的婚期确定下来了?”   “是的,州长先生。”   粉红色请柬精致考究,带着淡淡的香味。上面用褐色的字印着:尊敬的州长先生,非常欢迎您参加韩均和张琳的喜宴,诚心邀请您分享我们的甜蜜和幸福!然后是婚礼时间、地点和发请柬人“洋葱”的中英文签名落款。   除了请柬之外。大信封附有两张纸和一个小信封。   第一张纸上写着:我们很贪心,想要的礼物很多哦。请看——下面密密麻麻列出好长一串商品名称。   不锈钢餐盘、玻璃花瓶、盘子、刀叉、筷子、围裙、橡胶手套、洗洁用品、纸巾以及诸如玩具熊之类的一些小东西,并详细注明礼物的品牌、型号、价格。在哪个商场哪个专柜可以买到等信息,甚至特别注明要哪一种颜色,显然她俩事先反复看过。   礼单最下面有一个网址,注明如不方便去商场可以网购。   同时明确表示可以不送,但送只能送一样,最贵的才48元,余省长被搞得啼笑皆非,指着清单问:“小洋葱,你们就需要这些?”   瑶瑶重重点了下头,一脸认真地确认道:“是的,州长先生,我们就需要这些。收这些礼物可以做到物尽其用,不会造成闲置和浪费。”   美国人办事太现实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中国人送钱更现实。余省长打定主意买一个最贵的不锈钢餐盘,放下礼物清单,拿起第二张纸。   这是一张回执,去国外考察时接过注明“r.s.v.p.”的请柬,不是英语缩写,是法语短语“répondez,sil vous pla?t”的缩写,大概意思是“敬请回复”。   传统礼节,不管接不接受邀请,出于礼貌必须回复一下。而且,这句敬请回复还有一个提示性问题,问你是否会接受邀请,她们好根据回复人数确定需要准备多少食物和饮料。   搞得有模有样,回复的信封上邮票都贴好了,并且写好收信地址和收信人。   余省长感觉很好笑,放下回函和信封笑道:“小洋葱,小生姜,我荣幸的接受你们邀请,跟我太太和女儿沟通完之后,就给你们回复去一个人还是一家人。”   “谢谢州长先生,我非常期待您一家能出席我爹哋和琳的婚礼,您的光临会让我们感到蓬……蓬……蓬……”   姜怡强忍着笑,轻声提醒道:“蓬荜生辉。”   “对,蓬荜生辉。”   太有意思了,余省长饶有兴趣地问:“小洋葱,能不能透露一下,你们大概要请多少宾客,准备了哪些活动?”   瑶瑶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们准备了三百二十三六请柬,具体会有多少宾客,要看回复。”   “这么多人?”   “是的,我们能应付,我们准备得很充分。至于活动,我不知道您指的什么,我只能告诉您会是一个很盛大、很浪漫、很愉快的婚礼。”   有些事情不得不注意,余省长不动声色地问:“那要花多少钱?”   “两万人民币,或许会超过两万,但绝不会超出三万。我们是预算的,必须考虑到这些。”   花三万块钱结婚很正常,花三万块钱请这么多人就不正常了。   余省长禁不住笑问道:“小洋葱,预算是不是有点少?三百多人就是三十桌,带家人一起去可能要四十桌,三万块钱恐怕连买烟酒和喜糖都不够。”   姜怡很尴尬,瑶瑶可不管那么多,理直气壮地说:“州长先生,吸烟有害健康,我们不提供香烟;酒精饮料对身体不好,尤其烈性酒,喝醉之后会非常难受,所以我们只准备桶装啤酒。至于喜糖,我们感觉不是很必要,不在计划之内,不会提供。”   没烟没酒没喜糖,算什么婚礼。   余省长差点爆笑出来,强忍着又问道:“那吃什么喝什么?”   “我们会准备非常美味的蛋糕甜点,准备非常可口的西餐和中餐,比如热狗、煎培根、水果沙拉、土豆炖牛肉、各自蔬菜、蛋炒饭和炒面之类的。另外我正在找志愿者,可以现场bbq,搞一些自助烧烤。”   难怪把婚姻摆在家里,原来是为了省钱。   不宾客多花钱,自己也不浪费钱,想想确实挺好的,余省长沉吟道:“这么说同样不请婚庆礼仪,不请专人摄像,甚至连婚纱照都不拍。”   “拍,现场拍,自己拍。事实上我很难理解,中国人为什么一定要去婚纱影楼拍照。这是一个非常独特的行业,来此之前从来没见过。”   姜怡不想她又冒出什么奇谈怪论,急忙补充道:“余省长,除了向会展公司租桌椅、准备食物饮料以及包一辆大客去接我师傅如中老家的亲友之外,我们没有更多的花销。能节俭就节俭,绝不铺张浪费。”   “做得好,就应该这么做,我很高兴能参加这样的婚礼,如果当天没重要会议一定去,要是实在抽不开身,会让我爱人和我女儿做代表。”   “谢谢。”   看着俩丫头欲言又止的样子,余省长立马起身笑道:“知道你们要发很多请柬,不耽误你们时间,忙去吧。发完之后过来,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就在政府食堂。”   州长先生太理解人了,瑶瑶给了个热情拥抱,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跟姜怡一起在一位省政府办公厅秘书的陪同下,一一拜访在家的省领导。   她们前脚刚走,余省长就跟站在一边笑而不语的严主任,感叹道:“洋葱生姜,生姜洋葱,你看这俩丫头多懂事,小韩有福气啊。”   “教育得好,我家丫头都上大学了,跟小洋葱一比真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关键是对孩子的这份信任,婚礼这么大事,说让孩子做主就让孩子做主,我们这些家长肯定做不到。”   “值得反思啊,所以我一定要让我家丫头去见识见识,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对了,韩均昨天给我发了一封邮件,他见过负责调查钢厂案子的itc官员,认为胜诉希望不大,但加征税率能够争取,估计可以控制在20%以内。”   被调查的不是江钢一家,只要比人家少加征反倾销税就行,余省长沉思了片刻,轻叹道:“钢铁业重复建设,产能严重过剩,高端产品又不多,只能恶性竞争,能控制在20%之内已经很不错了。”   钢材价格不断下滑,这个话题太沉重,严主任连忙道:“祁教授公司上市计划已全面启动,韩均说投资商非常感兴趣,上市把握很大。如果不出意外,年底前能在纳斯达克挂牌。”   省里投资了,省国资委是大股东,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余省长满意地笑道:“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开的公司,再由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帮着上市,这说明我们的人才战略发挥了作用,成功上市后要好好宣传宣传。”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速之客   按照惯例,婚礼前一天要彩排。当两位新人同再次回国的韩老爷子赶到家时,被眼前正发生的一切彻底震撼到了。   一帮似曾相识的外国小孩在泳池里打闹,本应该在德克萨斯农场铲马粪的乔治-克里斯法官,本应该在蒙哥马利巡逻的菲尔普警官,以及本应该在教区拯救灵魂的威利斯牧师坐在太阳伞下优哉游哉喝可乐。   张琳的研究生王珊珊、刘宇焓、王磊正跟“洋葱宝贝”和生姜讨论着什么,抱着文件夹、握着手机,看上去很忙、很专注。   生姜父母姜宝旺、徐传娴来了, 站在泳池边招呼美国小客人。客厅里站满人,不用问就知道是来参加彩排的男方和女方密友。   “嗨,检察官先生。”一个小家伙眼尖,游到池跟韩均打招呼。   “小比利,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四天了。”   小家伙们不约而同的涌了过来,一个个兴高采烈、七嘴八舌地笑道:“先生,新家很漂亮。”   “检察官先生,我爹哋让我给您带来一瓶红酒。蜜雪儿真是太酷了,我也想要一个中国爸爸!”   ……   情况基本上搞清楚了,瑶瑶想给他们一个神圣的婚礼,却发现江城教堂的唱诗班实在不怎么样,并且不太可能来西山别墅唱祝福歌,于是向蒙哥马利的同学和朋友求助。美国孩子放暑假比中国早,感觉来中国玩一趟比参加什么夏令营有意思,便建议她给牧师打电话。   社区孩子的生父。为了跟女儿团聚等待十四年才结婚,并且曾在蒙哥马利担任过检察官。给教会捐过款,为社区服务过。   太感人。威利斯牧师实在无法拒绝瑶瑶的恳求,同意来中国主持婚礼。但唱诗班能不能来,要征得孩子家长们同意。   小家伙非常想来,天天缠着父母。   考虑到来找的不是陌生人,作为中美两国警务交流计划的一部分,菲尔普警官近期又要来中国,并且前蒙哥马利地方法官老乔治也来,家长们同意了,一家出几百美元。给孩子们订往返机票,由牧师和警官全权负责他们在旅途和中国期间的安全。   这几天除了出去玩就是排练,甚至精心准备了一首脍炙人口的中国歌曲,著名的江省民歌《茉莉花》。张琳非常清楚这多不容易,感动得快哭了。   韩老爷在不待见老乔治,同样不受老乔治待见,跟三人微微点了下头,就在姜怡的搀扶下直接走进客厅。   有朋自远方来,韩均不得不以礼相待。连忙放下行李箱,走过去一脸诚恳地说:“牧师,老乔治,菲尔普。谢谢。”   牧师朝张琳玩味的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蜜雪儿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应该满足她这个小小的心愿。”   菲尔普警官则兴奋不已地笑道:“伙计,这个城市棒极了。你的警署更棒,我很荣幸能接受邀请。能到这里来跟你那些部下交流。”   “中国欢迎你,江城欢迎你。”   “我已经感受到中国人的热情,他们非常好客,刚刚过去的几天非常愉快。”   在蒙哥马利时经常打交道,关系非常好,韩均拍了拍他胳膊,点头笑道:“那就好好享受,更重要的是看好孩子。”   老乔治懒得跟他客套,而是轻拥了下张琳,一脸歉疚地说:“教授,摩根让我转达她的歉意,她正在处理一个民权案,实在抽不开身。并且担心她要是出现在婚礼上,会让你尴尬,会让你不自在。”   “法官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总之,我感谢您,感谢牧师,感谢大家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张琳说着说着,不禁留下两行晶莹剔透的眼泪。   老乔治拍了拍她后背,看着客厅微笑着催促道:“孩子,去彩排吧,精心准备一下,明天做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爹哋,琳。”   “宝贝,你真是太棒了。”   “爹哋,现在可不是夸我的时候。”   瑶瑶跟牧师和警官打个招呼,拉着二人一边往客厅走去,一边眉飞色舞地介绍道:“布莱恩和杰克叔叔参加不了今天的彩排,但具体事项我已经书面告知了。我们现在有两位伴郎,一位是朱叔叔,一位是教授先生;伴娘全在,肖、艾琳、婷婷阿姨和布兰琪。”   张琳惊诧地问:“布兰琪来了?”   “嗯哼,正在楼上换衣服。”   瑶瑶翻看了一眼备忘录,接着介绍道:“我们的客人越来越多,有爹哋老家的亲友,有州政府和市警局官员,有爹哋同事,有人才公寓的老邻居和这儿的新邻居;琳,女方这边同样不少,有你的同学和同事,有你的亲友,有张爷爷医院的同事。”   朱俊风迎上来,一脸坏笑着说:“四百多人,很热闹啊。”   祁教授显然很荣幸能够成为伴郎,穿着一身得体的燕尾服,一脸感慨地叹道:“韩均、张琳,瑶瑶太能干了,居然帮你们从美国请来一个唱诗班。上午排练时我听了,天籁之音,简直是上帝赠送给你们最珍贵的礼物。”   张琳感动得无以加复,紧搂着瑶瑶哽咽地说:“宝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别这样琳,事实上这是我最后一天叫你琳,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叫你妈咪了,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说谢谢。”   “对,我们是一家人。”   一位中国伴娘,一位美籍华裔伴娘和两位美国伴娘身着盛装走了下来,瑶瑶急忙强调道:“肖和艾琳她们可以换,琳不能换。爹哋今天不能看到婚纱,不然不祥利。另外我给准备了三样东西。头纱是从婷婷阿姨那儿借的,项链的奶奶给的。式样有些老,生姜送到珠宝店重新加工了一下,仅保留挂坠,会很配的。还有一个蓝色水钻的头饰,明天化妆时一定要记得戴上。”   一点旧的,一点新的,一点借来的,一点蓝色的。   新的自不必说,旧的是说要有一件家里带来的旧的饰品。如祖母的耳环、母亲的项链,以便将来睹物思人;一点借是要借用幸福的长辈或朋友的东西,沾点福气;一点蓝,则是因为蓝色在英文中代表着“忧郁”,是一种感伤。   美国的传统习俗,她事无巨细全考虑到了。张琳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新娘,也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小妈。   跟伴郎伴娘们寒暄了一下,众人走出花园,来到小树林边的草地。   生怕会展公司有变故。生怕明天路上堵,桌椅板凳送不过来。瑶瑶奢侈了一回,租了两天。   六十多套洁白色桌椅呈半圆形摆开,两侧的长桌应该是用来摆放食物和饮料。   刚进入初夏。天气不算热,阳光没那么火辣,露天举行一点问题没有。并且每张桌子中间都有个洞。插着大太阳伞。按照瑶瑶的介绍,明天会在桌上摆放鲜花。而鲜花则是整个婚礼除餐饮之外最大花销。   大大小小的美国孩子们跳出泳池,换上干净衣服。在瑶瑶招呼下排队站好。在一个大孩子指挥下先来了一曲《i was glad》。   确实非常好听,声音洁净无比,仿佛源自天上无邪天使的歌声,没有修饰、没有做作,一切都浑然天成,是那么的纯净、清澈。   韩均和张琳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同伴郎伴娘一起站好位,孩子们演唱婚礼首支圣歌《伟大救主引导我》。布兰琪抚摸了下她女儿安娜的头,禁不住笑问道:“老板,教授,这是威廉王子大婚时的几个曲目,像不像来自天堂的歌声?”   “难以忘怀的天籁之音,太美了。”   唱诗班没换礼服,小花童们也没换,刚唱的祝福歌甚至都没伴奏,现场只有最好的几个朋友和家人,已经这么神圣,这么浪漫。   彩排完之后,张妈和徐传娴走到二人面前,感慨万千地说:“全是瑶瑶准备的,我们什么都没问。还有三个节目今天没搞,明天按计划进行肯定很盛大很浪漫。”   看着瑶瑶跟美国孩子们嬉笑打闹的样子,韩均心里甜滋滋的,咬了咬嘴唇道:“她感觉很歉疚,想用这种方式来回报。事实上我更歉疚,而且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她。”   白晓倩非常羡慕张琳能有这么一个浪漫的婚礼,急忙岔开话题:“吃得喝得没找酒店,中餐请植物园食堂帮着做,蛋糕甜点是在麦香村预定的,全安排好了,明天9点准时送过来。”   “好,好,一切全听她们安排。”   “听她们安排你俩就不能再呆一起了。张琳,跟我们走,狂欢去,今晚来个一醉方休。”   伴娘们把张琳拉走了,要到明天举行婚礼时才能见面。家里客人有人招呼,朱俊风和祁教授按计划行动,衣服也不换就把韩大处长塞进车,打算不管怎么样也要去东江大酒店灌他几杯酒。   与此同时,江慧如和张祥正在巡警四大队一间办公室里,讯问一个刚被带到这儿的不速之客。   处长明天就要结婚,不能让眼前这个四十岁的海归破坏婚礼。   张祥冷冷地警告道:“郭一诺,你在美国留过学,有身份有文化,应该非常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保安不让进就硬闯,被拦住就在楼下大喊大叫。这是公共场所,里面住得全是省里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我可以处你十五日以下拘留和两百元罚款。”   刚刚过去的一年,郭一诺做了很多事,辞掉在美国的工作,摇身一变为“千人学者”,同张琳一样回国任教。跟媳妇离婚,离了几个月才离掉,兴冲冲跑江城来认错,试图破镜重圆,却在科大听到张琳要结婚的消息。   他不能让这一切成为现实。以为张琳仍住在人才公寓,一大早就手捧玫瑰过来找。   小萍是物业公司老板。哪能让这个“陈世美”毁掉表姐的幸福,坚决不让进。他急了。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吵大闹。有麻烦找警察,于是被带到这里,被刚成立的省公安厅积案侦查处正副处长亲自讯问。   警察怎么样,郭一诺可不吃这一套,气呼呼地说:“我就是想见张琳一面,想跟张琳说几句话。”   事情的来龙去脉小萍简单介绍过,江慧如非常瞧不起这种抛妻弃子的人,冷若冰霜地说:“问题是张琳不想见你,郭一诺。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我建议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郭一诺不知道他招惹了什么人,竟理直气壮地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犯的错我会跟她解释,会求她原谅,用不着你们管。”   “感情这种事我们公安管不了,但扰乱公共场所执行我们就要管。郭一诺。听清楚了,要是再像上午一样闹,我们只能依法处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教授犯法一样要接受法律制裁。”   “吓唬谁啊。有本事你们别放我,有本事一直关着。”   他好歹也是千人学者,是国内知名大学聘请的教授。带到这儿讯问已经很牵强,真不是想拘就拘的。   看来只能严防死守了。江慧如打定主意,扔下他走出门道:“张处长。让四大队把人送到派出所,我们自己注意点,在外面放几个暗哨。”   张祥忧心忡忡地说:“别墅区肯定进不去,但他可以在外面闹。明天那么多人,要是闹起来影响多不好。”   “我给处长打个电话,看他怎么说。”   接到电话时韩均正经过植物园,第一反应是不能让张琳知道,跟朱俊风和祁教授找了个借口,下车先过来见见未婚妻的“前任”。   白白净净,戴着副眼镜,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看上去有几分学者的样子。   韩均一边示意江慧如出去,一边坐到他面前微笑着说:“朱先生,来的就是客,但这里不是招待客人的地方,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一会儿就放你走。”   “你是?”   “我姓韩,叫韩均。你能找到这里,肯定听说过这个名字。”   确实听说过,不过只知道是二婚,有孩子,面对比他更年轻、更潇洒的韩大处长,郭一诺彻底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张琳跟我说过你,没丝毫隐瞒。只是没想到你会回国,会出现在这里。”   对手太强大,郭一诺毫无底气地问:“你……你想怎么样?”   韩均摇头笑道:“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想怎么样。如果你实在想见张琳,我可以帮你问问。如果她不想见你,那只能说抱歉。”   “你担心我会破坏你们的婚礼?”   “你已经在破坏,但我坚信我们的爱情能够经受任何考验。如果你执意闹,执意破坏我们的婚礼,那会让她很伤心很难堪,会让她更恨你,更不想见到你。”   言外之意很清楚,如果你真爱一个人,应该祝福她,而是不是伤害她。   郭一诺意识到破镜重圆比想象中更难,可又不想就这么放弃,沉默了好一会儿旁敲侧击地问:“你跟警察很熟?”   “不是很熟,是非常熟。确切地说我也是警察,而且是职位和警衔很高的警察,全江省职位比我高的警察不超过10个。”   副巡视员跟副厅长一个级别,全江省正厅级警察真没几个,韩大处长一点没说谎。   郭一诺反而看不起他了,一脸不屑地冷哼道:“哪有这么年轻的高级警察?”   “不信就算了。”   韩均懒得跟他再纠缠,起身道:“婚礼的宾客名单早确定了,食物和饮料是根据人数准备的,很抱歉不能再邀请你。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做警察的丈夫,我更不能让任何人再伤害我的妻子,希望你能理性的考虑这些问题。”   “威胁?”   “你可以试试。”   韩大处长不是无的放矢,坚决不允许别人再伤害到未婚妻,一走出特巡警四大队就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当同朱俊风、祁教授一起赶到东江大酒店时,有关于郭一诺的情况已一条条反馈过来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难忘的婚礼   早上8点,婚礼各项准备进入倒计时。   花店送来一大车鲜花,瑶瑶征召的中国和美国小志愿者们按计划开始摆放。几十双小手一起动,露天婚礼现场顿时变成花的海洋。   摆放完鲜花之后,她们在自己头上戴上花环。表示她们是今天的“服务生”,不然与即将到来的小客人无法区分。   大巴是在如中租的,韩红夫妇及老家的亲朋好友来得很早,一下车就围着韩老爷子夸瑶瑶能干,一时间全是乡音,好不热闹。   张琳和伴娘们在人才公寓化妆,要到10点半才过来,担任伴郎的朱俊风副市长、祁教授和布莱恩、杰克两位外交官,正摆着各种姿势让生姜拍照。   昨天那个不速之客太可恶,江慧如、夏莫青、张祥担心了一夜,生怕他今天过来搅局。找了个借口把韩均拉到一边,低声问:“处长,要是那个郭一诺等会来怎么办?”   韩均整了整领结,不无得意地笑道:“他不会来的。”   单相思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夏莫青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放心吧,他屁股不干净,借他一百个胆都不敢来。”   “不干净?”   看着三人一脸疑惑的样子,韩均干脆走到树林边耐心地解释道:“为申请绿卡,他参与过法l功的一些活动,示过威,游过行,发表过一系列**言论,现在却冠冕堂皇回中国任教,甚至入选千人计划。他不仅政治庇护作假。而且学术不端,抄袭过好几篇论文。种种迹象表明。他在美国很可能涉嫌偷税。   只要我想,几份邮件就能让他失去居留权。就能让他身败名裂。美国回不去,中国的教职保不住,上纲上线可以查查他与邪教组织有没有关联,601办公室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所以他这会儿正忐忑不安呢,哪敢往我们这儿凑。”   夏莫青乐了,禁不住笑问道:“处长,您警告过他?”   “给他发了一封邮件,让他好好掂量掂量。事实证明他是个软蛋。看完之后就给我回邮件,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让我好好待张琳,说什么祝福我们,然后连夜收拾行李跑了。可以预见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不敢再轻易迈进江省一步。”   江慧如一脸不解地问:“处长,您怎么不揭露他,让他身败名裂?”   十个美国华人有九个是通过政治庇护留下的,那种事不能当真。至少抄袭外国同行几遍论文,教授们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韩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摇头笑道:“做人不能赶尽杀绝,要是把他逼的狗急跳墙,万一趁我不注意伤害到张琳和瑶瑶怎么办?你们是警察,应该非常清楚只有千日抓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处长说得对,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他不捣乱就行。没必要结那么大仇。”   钢琴搬出来,从会展公司租来的音响支好。威利斯牧师组织唱诗班进行最后一次排练。至善至美的旋律,清晰谐和的歌声再次响起。或温馨喜乐,或优雅圣洁,令人百听不厌,赢得一阵阵掌声。   草地属于全体业主的,事先必须征得邻居们同意。   这些工作瑶瑶早做了,并且发出邀请。搬到西山别墅这么久,韩均真头一次见腰缠万贯的左邻右舍,在“洋葱宝贝”的介绍下,一一表示感谢。   “韩处长,这是我们小区办得第一个喜事,再忙也要来。”   除了饮食方面实在有些简单,其它方面简直好得无可挑剔,一位珠光宝气的富豪太太感叹道:“是啊,你们看搞得多好,专门从美国请的牧师和唱诗班,真是大开眼界。等我儿子结婚,一定要请瑶瑶帮着策划策划。”   韩均很谦虚地笑道:“孩子们胡闹,让各位见笑了。”   “不胡闹,一点都不胡闹,搞得真不错,韩处长你真有福气。”   正说着,女方亲友陆续赶到。韩均在小萍两口子的介绍下,上前欢迎问好。   张爸张妈的医院领导和同事们彻底惊呆了,怎么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多外国人,其中甚至包括美国驻sh总领馆政治处领事和签证官。   让他们更不可思议的是,赫赫有名的工程院院士、他们的同行徐主任,居然穿着一身厨师服,同一帮专家教授们一起给大家伙现场烧烤。   刚跟徐主任问完好,一辆辆黑色轿车陆续赶到,一看车牌就知道是省领导。   余省长、康副省长、政法委彭书记,新上任的副省长兼公安厅长赵振兴……省委常委来了三位,副省长来了四位,并且是带着夫人和孩子来的。   阵容不是一点两点强大,规格不是一点两点高,不仅医院的领导被震撼到,连住在西山别墅的亿万富豪们都惊呆了。   他们跟新郎打了个招呼,直接走到韩老爷子前问好,然后韩老爷子介绍下与美国法官、牧师和警官亲切握手。   法制办、外事办,司法厅、商务厅,公安厅在家的正处级以上领导,江城市局领导,只要能来的几乎全来了,想趁机联络联络感情富豪邻居们都不知道该先跟谁打招呼。   全由“洋葱”和“生姜”两个“小主人”接待,看着女儿跟省领导说话的样子,徐传娴不禁低声问:“宝旺,你说我们家小怡结婚时,会有多少客人,会来多少领导?”   有个好师傅,女儿不是一点两点出息。   从基层调到省厅,现在由于省厅调到公安部,想到女儿那升官速度,姜宝旺摇头笑道:“她的婚事我们没资格操办,交给她师傅。她师傅说请多少人就请多少人,说请哪些领导就请哪些领导。”   “这倒是。我们认识谁啊。”   10点整,婚礼正式开始。   一辆装扮一新的婚车缓缓驾了过来。中美两国的十几个小花童拉开车门,一身礼服的张爸先走出来。然后牵着女儿的手,在花童和四位伴娘的拥簇下走来。音乐和歌声响起,不是俗套的婚礼进行曲,而是优美、纯净的祝福歌。   瑶瑶换上一身漂亮的白色礼服,拉着爸爸的手,在伴郎们的拥簇下站在牧师左侧等候。   接下来的环节比较老套,威利斯牧师先讲了一通圣经,好在是英语,大部分人听不懂。然后问你愿不愿意。她愿不愿意,张琳像做梦一样,直到牧师宣布新郎可以吻新娘时才缓过神来,顿时俏脸一红,闭着眼睛不敢看。   不去影楼拍婚纱照,婚礼当天拍,不做作、更和谐、更自然。生姜和博士楼的邻居们一拥而上,拍照的拍照,摄影的摄影。忙得不亦乐乎。   瑶瑶俏生生的举起话筒,先用普通话再用英语宣布道:“有请爹哋和妈咪跳第一支舞,有请张爷爷献唱《i loved her first》!”   跳一支舞也是美国婚礼的传统,韩均和张琳为此排练过很多次。只是没想到会鲜唱。   在一阵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中,张爸微微鞠了一个躬,接过话筒唱起瑶瑶培训了一个多月的英文歌。   这是一首抒情慢歌。歌曲温柔的旋律和感人的歌词打动了许多人,一推出就成为了美国婚礼场合里人们的最爱。非常适合伴舞。   生姜走到父母身边,很感动地翻译道:“这是爸爸唱给女儿的歌。大意是看着你们那样共舞,双方沉醉于此刻,深情凝视,爱意漾溢,仿佛这里只剩你俩,整个世界旁人尽散。不久以前,她有我就足够了,我曾是在她心中排第一的人,她曾这样告诉我,而她对我来说仍意味着整个世界……”   歌词确实很感人,表达出一个父亲此时此刻的心情。   张爸一边唱一边流下幸福的眼泪,张琳一边跳一边流泪。想到瑶瑶很快就会长大,自己也有唱这首歌的时候,韩均也吟着眼泪跟着哼唱起来。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茉莉花呀茉莉花……”   张爸唱完,唱诗班的美国孩子们用中文唱起耳熟能详的《茉莉花》,气氛达到**,包括余省长在内的所有宾客起身鼓掌,向刚刚跳完舞的新人送上祝福。   “抛花啦,没结婚的女士请上前!”   随着瑶瑶一声娇笑,白晓倩、生姜等没结婚的女同胞,被身边人不约而同的推上前,一时间,全是欢声笑语。   余省长回头笑道:“老康,现在国内婚礼几乎成了一种负担,婚礼等于随礼,很多人深受其扰。而花了钱又没达到效果,本应该神圣的婚礼,经常被司仪的插科打诨搅得低俗土气,要么用各种方式折磨新郎,要么讲一些网上学来的低俗笑话,引得男人发笑,女人脸红,一点意思都没有。像小洋葱这样搞多好,又简单又神圣又有气氛。”   “是啊,这是我参加过的最难忘的婚礼,搞得真不错。”   康副省长话音刚落,鲜花抛完了,也不知道谁接到的。新郎新娘转身跟众人鞠了一躬,然后就被伴郎伴娘塞进婚车,拖着一串花花绿绿的易拉罐,叮叮当当的走了。   新郎新娘不在,更不会一桌一桌敬酒,事实上婚宴只准备了几桶生啤,根本没白酒可敬。食物同样简单,除了一堆蛋糕甜点就是各种香肠、煎培根和四个炖菜,没山珍海味,简直寒酸之极。   然而同样的食物要看是什么人吃,余省长等省领导说不寒酸就不寒酸,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所有人都跟着说好。 第二百七十八章 真正的权贵   一百三十多平米豪华套房是东华大酒店免费提供的,事实上有更好选择,可以去江城档次最高、条件最好的东江大酒店,并且同样免费。   在选择去哪儿“洞房”这个问题上,生姜发挥了重要作用。   认为东江大酒店隶属于东江集团,东江集团是省属企业。师傅虽然是集团常年法律顾问,相当于半个集团高管,但现在上上下下管得那么严,去占这个便宜难免有以权谋私之嫌;东华集团就不一样了,民营企业,李再坤总裁跟师傅的关系江城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别说白住一夜,白住一年李总都会热烈欢迎。   什么事都不用管,什么事都不用问。   韩均对“洋葱宝贝”准备的婚礼满意到极点,一进门就做一个新郎应该做的事,才不管白天还是晚上。   鲜花、香槟、美食,酒店考虑得很周到。   躺在设计典雅、装修奢华的套房里,张琳相信自己是名副其实的“人生大赢家”。赢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同时赢得了这个世界上最懂事、最可爱、最善良的女儿。   激情过后,她有气无力地笑问道:“老公,我们结婚了?”   韩均被问得啼笑皆非,一边揉捏着她胸前那对绵软,一边反问道:“难道你感觉不够浪漫,想再结一次?”   “已经很浪漫了,我可没那么贪心,就是感觉像在做梦,想确认一下。要不你掐掐我,看疼不疼。”   “掐你。我才舍不得呢!不过我可以保证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韩均轻轻的把她挪到一边。低头亲吻了一下百亲不厌的那点樱红,旋即翻身下床,“嘭”一声打开香槟,倒了两小杯,回到床上。   “老婆,刚才是西式婚礼,现在来个中式的。”   一阵暴风骤雨,可能太投入、太激情了,张琳筋疲力尽。强撑着坐起身笑问道:“交杯酒?”   “嗯哼,难道你不想?”   “都老夫老妻了,婚礼就是补办个仪式,别这么肉麻好不好?”   “也是啊,反正都不喜欢喝,不喝了。”   韩均把杯子放到一边,又将她拥到怀里,一脸感慨地说:“有一个乖巧、懂事、能干的女儿,又娶到你这位漂亮、温柔、贤惠的妻子。其实我同样感觉像是在做梦,感觉全世界的好事全落在我一个人身上,要惜福,要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要做个好丈夫、好爸爸。”   张琳心里美滋滋的,情不自禁地说:“我也要做一个好妻子、好妈妈。”   “那我们共同努力。”   ……   精力缓过来,翻云覆雨一番。累了睡一会儿,醒来说一会儿情话。肚子饿了吃点酒店准备的美食,没有白天。没有黑夜,时间像是停滞了,外面的一切似乎与这个温馨的爱巢无关,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白晓倩打来电话,二人才从伊甸园返回人间。   “新郎官,新娘子,你们是不是可以出关了?”   韩均摁下免提,忍俊不禁地笑道:“白主任,我们确实在双修,而且在最关键的阶段,搞不好就走火入魔。您这么早打电话,是不是昨天看我们结婚,被刺激到了,想坏我们好事?”   “刺激?老板,请您搞清楚,本主任从大学毕业到现在,至少参加过50次婚礼,当过10次伴娘。要是每次看人家甜甜蜜蜜就被刺激到,我能活到今天,早该去大桥跳江了。”   想到昨天那么多客人,家里现在不知道成什么样,张琳急忙道:“晓倩,别理他,我们就回去。”   白晓倩放下两个大方便袋,靠在门边一脸坏笑地问:“怎么回去?穿婚纱?”   二人这才意识到昨天来得匆忙,一个穿着礼服,一个穿着婚纱,根本没想过回去穿什么,韩均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你是给我们送衣服来的,是不是就在门外?”   “算你聪明。”   白晓倩敲了敲门,咯咯笑道:“新娘子,我非常非常非常想闹一下洞房,要不把门打开,让我参观一下,学习一下。”   该大方的时候就大方,见新婚丈夫已穿好**,张琳裹起浴巾,一边手忙脚乱的打扫战场,一边娇笑道:“没问题,马上开门。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前面,等你结婚时我也要参观的。”   白晓倩一如既往地生猛,竟大大咧咧地笑道:“算了,不看就不看,又不是没见过,不管你还是你老公。”   他们“同居”过一段时间,甚至是名义上的情侣,无意中看到很正常。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张琳一点都不生气,拉开门装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道:“袭人妹妹,这么说我亏大了,被你占那么大便宜。”   “才知道啊,哎呀,我心里平衡多了。”   白晓倩嘭一声关上房门,伸手作势要抓,张琳早防着她这一手,顺势退进洗手间,半掩着磨砂玻璃门调侃道:“闹完了,如果感觉不过瘾,可以替本少奶奶去伺候大少爷。”   “遵命。”   白晓倩很夸张的蹲了下身,款款走到韩大处长面前,一脸坏笑着说:“大少爷,你千万别动,本丫鬟给您去打水,给您擦擦,再给您更衣。”   韩均裹着浴巾摇头道:“更衣就算了,跟我说说家里事,客人们走了没有,孩子们在做什么?”   “还以为你不担心呢?”   “我是不担心,我就是想知道。”   白晓倩装腔作势的在床上闻闻,指着床单上的一块斑斑做了个丑陋的鬼脸,回头道:“布兰琪和婷婷昨晚就走了,老爷子跟她们一起走的,说不跟她们一起走你们过几天还要送。布莱恩和杰克也走了,现在家里就瑶瑶那帮美国同学。”   韩老头越老越想孙子,他不愿意在国内多呆是意料之中的事,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我姐和姐夫他们呢?”   “现在谁家里没点事,昨天下午就回去了。中午那顿饭你姐跟你姐夫无所谓,你老家那些亲戚肯定多少有点想法,毕竟大老远过来就吃那些,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你不是有张东华集团直营店的储值卡吗,我提醒了下瑶瑶,带他们去一人挑了几百块钱东西,没让人家两手空空走。”   考虑得很周到,韩均一脸诚恳地说:“谢谢。”   “谢什么,要谢就回去谢你家洋葱,为给你搞这么浪漫的婚礼,她透支了她的假期。接下来几天要当导游,陪美国的朋友们玩个尽兴。送走唱诗班这帮孩子之后又要当家教,教中国同学英语。人家长之所以同意孩子们来帮忙,就是想沾这个光,想让孩子们跟她学英语。”   白晓倩顿了顿,一脸羡慕地补充道:“她跟谁都谈交换,你帮我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做什么,要么我给你多少钱。会展公司昨天有人在现场,发现她很能干、很厉害,又是个漂亮的美国小女孩,提出免收桌椅板凳和音响的租金,等将来有什么活动请她去参与。   她一口答应了,让玲稚跟人签协议,免费参与20场。20场之后要么两清,要么谈报酬,又节约了好几千开销。另外昨天的花,其实有一大半是假的,掺杂在一起看不出来,晚上几个孩子算账,发现整个婚礼就花了一万九千多。”   张琳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走出来,感慨万千地说:“等瑶瑶长大了,交了男朋友,我一定要给她一个更浪漫、更盛大、更难忘的婚礼。”   白晓倩拍了拍她胳膊,认真地说:“你有一个好女儿,瑶瑶有一个好妈妈,真幸福,真羡慕。不仅我羡慕,昨天在场的所有宾客都羡慕,谁也没因为你老公有个女儿,你一结婚就要给人当小妈瞧不起你。”   “真的?”   “不信打电话问问你那些同学,她们疯了,争先恐后要跟瑶瑶合影。再说昨天婚礼的规格那么高,省委常委去了三位,副省长好几位,正厅级十几位。有美国外交官,有中科院院士、工程院院士,有大学校长,这才叫权贵的婚礼。跟你们一比,那帮凑热闹的亿万富豪邻居全是土鳖。”   想到去那么多领导,韩均摇头苦笑道:“搞得是有些夸张啊。”   “夸张什么?”   白晓倩干脆坐到床边,眉飞色舞地介绍道:“吃完饭之后,瑶瑶按照美国婚礼的惯例,请亲朋好友讲讲你们的事,讲讲你们的过去,讲讲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老乔治对你评价很高,说是你蒙哥马利有史以来最称职的检察官。   布莱恩说是你法学院最刻苦的同学,是杰出的律师,是他最好的朋友,并且为中美两国交流作出了杰出贡献。余省长很受感染,主动上台讲话,夸你、夸张琳,夸瑶瑶,夸这个婚礼,提倡大家以后都这样搞,都这么厉行节约,不要铺张浪费。”   “婚礼变成了他的报告会?”   “领导是给你面子。”   白晓倩给了他个白眼,接着道:“走时他管瑶瑶要了一张菜单和餐饮单,说要跟之前的礼物清单一起下发,给省直机构工作人员看看。你说你多幸福啊,结婚都能结成党员干部学习的模范。” 第二百七十九章 闹市枪案!   瑶瑶从美国请来二十六个孩子,小的九岁,大的十五岁,为节约开支,同时为了好带,全安排在家里,五六个孩子挤一个房间,打地铺。   吃得更简单,早上酸奶泡麦片,再来点面包、水果,中午请植物园食堂师傅做一大锅土豆炖牛肉之类的,用白晓倩话说像是在喂小猪。   孩子们不在乎,感觉挺热闹挺好玩。   之前不在家没办法,现在有时间不能再如此怠慢,退完房张琳没急着回家,提议先去西美商圈的几个大超市转转,多买点菜准备一个像样的晚餐,再买些孩子们爱吃的零食。   人家长能同意孩子来这么远的地方,来这个对他们而言完全陌生的国家,这是对瑶瑶、对老乔治和他韩均的信任,韩均岂能不同意。   闹市区太繁忙,一如既往没车位,又享受一次特权,跟在这里执勤的老孟打了个招呼,把车停在警务室门口,三人进去“血拼”一下,采购了整整三大推车东西。   后备箱塞不下塞后排,搞得把车让给他开,把副驾驶让给新娘子坐的白晓倩只能挤在角落里。   一辆白色路虎疾驶而过,时速起码有70公里,超到前面仍频频变道,像赶走去奔丧似的,白晓倩抬头看了看,突然振振有词地说:“老板,我发现我亏死了。去年买路虎时我对您真感激涕零,恨不得以身相许。现在才知道那车根本不是给我买的,您是不是给我个说法?”   路虎成为艾教授的专车,她又得开原来那辆红色宝马。   韩均乐了。摁下车窗呼吸了口新鲜空气,扶着方向盘笑道:“白主任。我好像从来没说过要把路虎送给你,只是借给你开。迄今为止。行驶证上依然是我韩均名字,它仍属于我韩均的财产。”   “我不是白感激了?”   张琳扑哧一笑道:“白主任白感激,谁让你姓白呢,怪只能怪这个姓。再说你不是没以身相许吗,心理上吃得点亏无所谓,只要身体没吃亏就行。”   “新娘子,请搞清楚我白晓倩是什么人,只有我占别人便宜的份,从来没有吃亏的时候。不管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不得不承认,她真是个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的主儿。   韩均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想怎么样,是不是让我也白感激你一下,让你心里平衡平衡?”   白晓倩仰头想了想,理直气壮地说:“来点实际的,现在路虎被艾琳彻底霸占了,不是开着去江大显摆,就是开着去sh跟那个操大街滚床单。这辆奥迪你时不时要用。整个律所就王主任那辆能开出去,而且是辆旧车。   我准备添置两辆,一辆好点的suv,一辆商务车。您这么大领导。跟各市公安局长称兄道弟,帮着留意留意最近有没有罚没车拍卖。如果车况好,可以多拍几辆。高铭他们也想要。”   高铭他们全转正了,现在都是思恩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去年奖金不多。一人才十来万,今年上半年分红不少。作为一个律师,又有这个经济条件,没辆车是不行。   更何况这不算违反原则,韩均一口答应道:“没问题,我下午就打电话帮你们问问。另外我最近没什么事,跟张琳用一辆车就行了,这辆你先开,等买到新车再说。”   “是啊,他又不怎么出去。”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啪”一声。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韩均心里咯噔一下,张琳没反应过来,白晓倩则扶着驾驶座椅背一边朝外面张望,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儿不让放鞭炮,是不是谁车胎爆了。”   啪!   她话音刚落,左侧后方又传来一声,韩均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打开转向灯,准备靠边停车,并面无表情地说:“不是放鞭炮,也不是爆胎,是枪声,有人在开枪。”   张琳惊呆了,一脸惊诧地问:“开枪?”   “我在美国经常练枪,这声音太熟悉了。”   韩均看了看左侧的后视镜,一边靠边停车,一边急切道:“老婆,你跟晓倩先回去,我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别担心,我在唐人街呆那么多年,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不管怎么说他是一个警察,一个专门侦办命案的警察。   尽管很担心很害怕,张琳还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很乖巧地说道:“好吧,你自己小心点。”   正说着,一辆白色新款桑塔纳擦肩而过,在超一辆灰色面包车时,竟擦到护栏,擦出一片火花。   后面没车追,他为什么开这么快,韩均下意识踩下刹车,摁了几下行车记录仪,迅速翻出桑塔纳的影像,确定其车牌号后立即推开车门,示意张琳先开车回去,同时拨通“801”指挥中心电话。   有来电显示,电话一接通就听见那头说道:“处长,我常乐坤,今天我值班,您有什么指示?”   响枪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很多人往那边涌去,韩均顾不上让他叫江慧如或夏莫青,一边往案发现场跑,一边命令道:“小常,一分钟前这里刚发生一起枪案,请你立即接入江城市局交通指挥中心视频,立即锁定我打电话的位置,通过我现在所在位置往西的所有大小路口监控,查找车牌号为江b-3583f的白色桑塔纳轿车,同时立即向江城市局通报。”   两年前的跨省连环抢劫杀人案,给江省公安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凶手虽然被击毙了,但是在江城作完案潜逃之后才被兄弟省市公安局干警击毙的,而且在潜逃之后和被击毙之前又作过两起案。   枪案影响恶劣,很容易造成社会恐慌。上上下下对枪案极为重视,归纳起来可以用十六个字来形容:枪案必破、枪线必查、枪支必缴、枪源必追!   常乐坤一刻不敢耽误。立即保证道:“是!”   刚刚听到的枪声很近,事实上案发现场确实很近。沿自行车道往前跑了大约两分钟,就见一个工行营业厅门口聚满人,连银行职员都出来了,正一个个忐忑不安的讨论着什么。   “警察,请让一让!”   韩均下意识摸了下口袋,发现没带证件,直接挤进人群,回头喊道:“银行保安过来一下,麻烦你帮着维持一下秩序。帮着保护一下现场。”   有个人做主的人就是不一样,刚才吓得不敢往前靠的两个银行保安,急忙跑过来劝人们往边上靠。   韩均这才注意到一个三十多岁才成年男子倒在血泊中,现场要保护,救人更重要,他快步走到伤者身边,正准备伸手摸摸脖子,赫然发现两处枪伤一处在额头,一处在胸口。在被枪击人鼻子下探了探,再用手背探探了胸口,发现其已无生命体征,已当场死亡。   黄金二十四小时。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韩均顾不上那么多了,轻轻抚摸了下死者额头,看到两个人跟他争吵。试图抢他手中的包,他坚决不同意。骂对方人心不足蛇吞象。高个子凶手恼羞成怒,从包里掏出手枪。顶着他额头,近距离射击。   争吵时路边停着一辆白色桑塔纳,应该是他们的。   韩均终于松下口气,正准备起来后面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几个巡警如临大敌的持枪冲进人群,指着他喝斥道:“不许动,说你呢,把手举起来!”   人家这么处置很正常,韩均并没有生气,这种情况下更不能生气,很配合地举起双手道:“别紧张,我也是警察,另外嫌犯已经跑了。”   高个子巡警一愣,依然用枪指着他,小心翼翼走到尸体左侧,紧盯着他问:“哪个单位的,证件带了没有。”   生怕他掏证件时摸枪,一个巡警提醒道:“对不起啊,我们是按规定办,告诉我们证件放在哪个口袋就行。”   另外几个巡警则一边维持秩序、保护现场,一边向指挥中心汇报,叫救护车,请负责刑事案件的刑警出现场。   巡警不巡,特警不特,跟他们说案情没用,韩均举着手苦笑道:“证件没带,不过你们局领导很快就会给我打电话。你们联系下特巡警四大队边浩阳大队长,他可以证实我身份。对了,我姓韩,叫韩均。”   巡警个个都有对讲机,特巡警四大队警务室又24小时有人值班,身份很快得到证实,带头用枪指着他的一个副中队长,意思到眼前这位的级别有多高,连忙收起枪立正敬礼,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韩处长,我们确实不认识您,不知道您身份。”   “没关系,换作我,我一样会这么做。”   警车一辆接一辆匆匆赶来,有辖区派出所的,有市局的,有西郊分局的,韩均正准备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西郊分局刑警大队长刘义朋打招呼,市局古副局长电话到了。   “韩处长,我古跃进,听说你在案发现场。”   “在呢,恰好路过,第一个到的,那辆车锁定到没有,周围有没有设卡布控?”   昨天刚参加他的婚礼,今天就遇到这档子事。   光天化日之下,持枪行凶,影响太恶劣,必须快侦快破。古副局长顾不上客套,凝重地说:“韩处长,一接到‘801’电话我们就行动了,我正在交管局指挥中心安排警力封锁周边所有大小路口,正在组织警力查找白色桑塔纳下落。吴卓羲正在去现场的路上,你在现场,你最了解情况,这个案子还得麻烦你多费费心。”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这是枪案,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行,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有什么消息我们及时联系。”   巡警属于市局,不认识韩大处长很正常,西郊分局渊源太深,有点级别的几乎全认识他。刘义朋上前敬礼报告,刚赶到的刑侦副局长张宜亮连忙来打招呼。   级别最高,本事最大,这里自然而然要由他说了算。   “市局正组织警力布控,相信分局一会就接到命令。现场这摊该怎么做怎么做,你们别问我。”   枪案肯定是市局刑侦局管辖,但案件发生在西郊分局辖区,在市局刑侦局正式接手之前,提取监控视频、走访询问等基本工作分局要做。张宜亮点点头,安排手下有条不紊的展开侦查工作。   处长听到枪声,第一时间赶到枪案现场,据说死了人。   江慧如非常担心,生怕他出哪怕一点意外,一听完常乐坤汇报,就亲自率领行动科特警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同样是特巡警,档案关系同样在市局特巡警支队,但给“801”服务的五名同行在市局的地位就不一样。立功比其它单位多,升职比其它单位快,装备比其它单位好,连工资和津贴都比其它单位高。   见他们如临大敌的在周围警戒,刚才用枪指着韩大处长的巡警唉声叹气地说:“老吴,我们别再想往四大队调了,惹这么大祸,调去也没用。”   “小声点,有领导来了。”   吴卓羲来得比想象中更快,一见面就急切地问:“韩处长,你看见嫌犯开枪了,几个人,用的是什么枪?”   这小子,一上案子就发疯。   韩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故作不快地问:“吴副局长,你是不是打算先给我做个笔录,羁押我24小时,搞清楚情况,排除掉嫌疑,再放我走?”   吴卓羲意识到有些急,连忙装出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背对着围观的群众,似笑非笑地说:“对不起,我错了。我应该问问您受惊,不,您受伤了没有。如果受伤了,我们赶快上救护车,赶快去医院。如果受惊,我立即给新娘子打电话,请她来安抚安抚您脆弱的心灵。”   “这还差不多。”   确实看见过那辆车,韩大处长也不怕露陷,如数家珍地介绍道:“两个嫌犯,作完案后开一脸牌号为江b-5383f的新款白色桑塔纳轿车逃逸,其中一个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五左右,三十岁上下,圆脸,短发,肤色较黑,眉毛较浓,单眼皮,左脸这个位置有一个颗痣,上身穿蓝色t恤,下身穿黑裤子,脚穿黑色休闲皮鞋。   另一个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二十五六岁,国字脸,双眼皮,头发三七分,肤色较白,眉毛较细,右耳边长了一个肉钉,嘴很大,嘴唇较厚,很性-感的那种,像舒淇。上身穿白衬衫,下身穿蓝色休闲裤,什么鞋不知道。”   虽然调看监控同样能掌握到,但需要时间,而现在最缺恰恰就是时间。   有车牌号,有这么详细的嫌犯体貌特征,吴卓羲欣喜若狂,一边掏出手机准备给古局打电话,一边坏笑着说:“新郎官,这次你又帮了我大忙。昨天没喝上喜酒,没拿到喜糖,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等嫌犯落网,我请你。”   江慧如打趣道:“这么说没我们什么事了?”   破案是第一位的,吴卓羲可不会傻到就这么让韩大处长走,连连摇头:“江处长,案子一天不破,您和韩处长一天不能袖手旁观,谁让我们是邻居,谁让我们关系这么好呢。”   在这儿只会给他们添乱,韩均不想久留,若有所思说:“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先回去,等专案组成立后说一声,通报下你们查到的情况。被害人应该刚取过钱,身份证、手机和银行卡应该在身上,说不定有前科。跟两年前那起枪案不同,应该不是很难查。如果确实有难度,我们再参与。” 第二百八十章 必须去!   给张琳打电话报平安,她正在家准备晚餐,洋葱、生姜同威利斯牧师、菲利普警官一起带孩子们出去玩了,老乔治被艾教授忽悠去江**学院搞什么讲座,要到下午才能回来,韩均干脆和江慧如一起来到阔别近两个月的“801”。   省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变成积案侦查处,虽然没之前那么受重视,但让一个带临时性质的正处级办案单位变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厅直部门。   至少今后出省办案时,兄弟省市同行不会因为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单位,把“801”干警当成假警察。   换了个牌子,其它没什么变化。   事实上这个牌子只存在于文件、证件和称呼上,因为从去年成立最早的积案清查组到现在,一直搞得神神秘秘,从未对外挂过牌子。   新领导有新气象,换了一个厅长,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不像地方政府“人走政息”,换一位书记或市长,换一套班子,就会有一个新主意,搞得江城有好几个投资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烂尾项目。   几个科室转了一圈,向前段时间刚提为综合科科长的沙志会表示了下祝贺,同时收获到一堆诸如“新婚愉快”、“早生贵子”之类的祝福,韩均走进指挥中心,了解江城市局围追堵截两个持枪嫌犯的进展。   “报告处长!”   领导小组办公室变成了积案侦查处,一下子多了三位正副处长。为区分开,江慧如早就打过招呼。以后对韩大处长依然是“处长”相称,但称呼她们必须带姓。以示对大老板的尊重。   常乐坤当然不会犯那些低级错误,先是以处长相称。旋即指着最中间的液晶大屏汇报道:“江城市局动作非常快,11点17分,也就是接到我们通报后9分钟,就组织警力封锁西郊区周边所有大小路口,同时出动两架警务直升机低空巡逻。”   枪案必破,更何况已经死了人,市局动作如此迅速,韩均并不感到意外,抱着胳膊问:“白色桑塔纳锁定到没有?”   “锁定到了。但嫌犯非常狡猾,发现前面有警察设卡检查,后面有警车追,在汇丽小区附近弃车逃跑。市局正组织刑侦局重案一、二、四、六大队,交警支队、特巡警支队、治安支队、武警支队和西郊分局干警搜捕。但这一片人流量大,地形复杂,想抓捕到嫌犯没那么容易。”   直升机视野开阔,实时传来的视频中,一队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和武警。正由外向内搜查。周边所有路口全部封锁了,车辆行人堵了几公里,不管谁想通过都要经过盘问检查。   动作不是一点两点大,算上外面设卡布控的警力。短短四十五分钟内,江城市局至少调到包括武警在内的2000名以上警力。   韩均看了一会儿视频,侧身问:“专案组成立没有?”   “成立了。古副局长亲自担任组长,西郊分局丁承友局长、刑侦局吴卓羲副局长和禁毒支队江少峰支队长担任副组长。专案指挥部设在汇丽小区对面的教育局二楼会议室。在那可以就近指挥搜捕。”   “被害人身份呢?”   常乐坤俯身点了点鼠标,调出一份材料汇报道:“被害人身份已查清。许昌运,男,33岁,我省黄港市人,有前科,2008年因贩-毒被江城市局处理过,去年3月才刑满出狱。两个嫌犯潜逃使用的新款白色桑塔纳,为被害人妻子所有。   吴局正组织市局刑侦局技术民警勘察,能不能采集到嫌犯指纹或dna生物物证,要等一会才能有结果。另外市局领导认为本案可能与毒-品有关,所以才要求江支队加入专案组。”   不是可能与毒-品有关,而是肯定与毒-品有关。在现场体验时看到也听到了,这就是一起因毒资分配不均引发的命案。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黄港人,在江城贩-毒被抓,这么说对被害人江城很熟悉了?”   “是的,材料显示他很早就来江城做生意,他妻子一直住在江城,一直没跟他离婚,在北关区有一套两居室。”   常乐坤顿了顿,继续汇报道:“专案组在组织指挥搜捕的同时,设立情报研判、视频分析、线索查证和现场勘察等六个小组,正争分夺秒收集线索。”   谭雁冰突然举手道:“处长,专案组图侦人员刚从银行和交通监控视频中,截到几张相对清晰的嫌犯照片,专案组正准备按照这几张照片和您描述的体貌特征发通缉令。”   没错,就是他们。   韩均看了一眼左侧第二个液晶屏,沉吟道:“江处长,夏处长,这是案子虽然不是我们的,但我第一个到的现场,可以说已经介入了,不能袖手旁观。组织二科和四科,根据这几张照片上网查查有没有相似的前科人员,尤其涉毒人员。”   枪案不是一般命案,全江城的警察都有义务协助侦办,江慧如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是!”   她刚走出指挥中心,赵厅长电话打来了。   “新郎官,我接到汇报,听说你在枪案现场,真吓了一跳。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让我怎么跟新娘子交代?”   他很关切,但韩均相信他亲自打这个电话不仅仅是关切这么简单,走到窗边道:“赵厅长,嫌犯跟我擦肩而过,正忙着逃命,又不知道我是警察,没空朝我开枪。我呢又手无寸铁,身边还有张琳和白晓倩,那会又不敢确定他们是凶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跑了。”   “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只是向您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   这是上任后遇到的第一起枪案!   两年前那起枪案江城市民仍记忆犹新。让江城一度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投入大量警力设卡布控、摸排走访,最终让那个枪枪爆头的凶手跑了。   虽然他跑回西南老家后被击毙。但在潜逃之后被击毙之前又作过两起。换言之,如果江省公安当时抓住他或击毙他。他就没再次作案的机会,他的枪口下就不会多两条冤魂。   赵振兴不想历史重演,紧握手机凝重地说:“韩均,你记住嫌犯逃逸所使用轿车的车牌号,记住两个嫌犯的体貌特征,并在第一时间通知江城市局围堵,已经帮了大忙。但是,他们手里有枪,现在可以确定有一把制式手枪。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把。   你是行家,应该非常清楚他们有多危险,他们会给几百万江城市民带来多大恐慌。我已经委托董副厅长去督导了,韦乐山同志、杨忠旺同志也去了,我希望你们‘801’能够立即成立第二专案指挥部,同时展开侦查,与江城市局齐头并进,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抓获凶手,缴获其作案使用的枪支。”   他的心情韩均可以理解。但现在“801”真帮不上什么忙。   可这是他第一次以副省长兼公安厅长身份给“801”下命令,不能不考虑到他的感受,韩均一口答应道:“赵厅长,事实上我们正在做一些工作。看能不能查清两个嫌犯身份。鉴于他们手中有枪很危险,我们可以把行动科派过去给市局专案组指挥。他们是真正的特警,不是特巡警。这个时候不上什么时候上!”   “行,只要介入就行。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赵振兴正准备挂电话又忧心忡忡地说:“韩均,我现在既担心嫌犯潜逃。又担心嫌犯走投无路挟持人质,更担心嫌犯狗急跳墙大开杀戒,这三种情况不管出现哪一种局面都不好收拾。”   他这些担心并非没有道理,韩均只能安慰道:“赵厅长,江城市局肯定也考虑到了这些,他们有预案,动作很迅速,并且上半年为运动会安保进行过多次反恐演练,相信他们能处理好的。”   “但愿如此吧。”   挂断现任厅长电话,前厅长又打电话来询问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市局专案组传来消息,已经搜了一大半嫌犯有可能潜藏的区域,但没能发现其踪影。   2000多名警察听上去很多,刨去外围设卡布控的,真正用于搜捕的不到一千人。地形如此复杂,人流量那么大,想找两个人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   韩均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会儿电子地图,自言自语地说:“他们不一定会往出城方向跑,有可能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藏,也可能反其道而行,往市中心跑。”   张祥摸着下巴道:“主要道路全部设卡,如果地形不熟悉,他们很难逃脱。”   “行动科出发没有?”   “出发了,古局让专案组值班员向我们表示感谢,他们现在确实需要行动科这样的尖刀。”   坐在这里只能等消息,帮不上任何忙,韩均权衡了一番,回头道:“沙科长,麻烦你帮我把枪领出来,我去汇丽小区转转,看他们能往哪儿跑,能往什么地方躲。”   江慧如可不敢让他涉险,脱口而出道:“处长,参与搜捕的警力现在不足,不等于等会儿不足,最迟一小时,江城市局能调集几千警力对那一片进行地毯式搜查,我们就别去给他们添乱了。”   “赵厅长亲自打电话来,不去一趟不好。再说江城什么地方,江城是我和我家人生活的城市,要是让那两个混蛋跑了,要是让他们伤着瑶瑶和张琳怎么办?所以我必须去,一定要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搜捕无果   12点37分,“801”正式参与搜捕。   与其说搜捕,不如说是追捕或追踪,没投入多少警力,赶赴现场的就韩大处长、张祥、谭雁冰、孙大勇和李思进五个人,并且首先来的不是汇丽小区,而是枪击现场。   “801”不做无用功,出发之前二科和四科停止刚开始才十几分钟的网上寻人行动,重新进行分工,江慧如率领十八名干警赶赴市局交通指挥中心调看监控视频,以枪击现场为原点,分析被害人和两个犯罪嫌疑人过去三小时内的活动轨迹。   夏莫青率领四名干警乘沃尔沃大拖车赶赴汇丽小区,设立移动指挥部,负责情报研判。邓南晴率领除值班人员之外的所有干警加入市局专案组,专门负责采集和整合汇丽小区周边所有民用监控资源,为市局的大搜捕和“801”的追踪提供情报。   案发现场的尸体已被拉走,勘察工作仍在继续。   只找到两个弹壳和一个弹头,市局技术民警正在专心致志寻找,“801”来了两辆车,一辆悬挂普通牌照的黑色奥迪,一辆三菱帕杰罗警车。   韩均让李思进把车停在嫌犯开枪前白色桑塔纳的位置上,推开车门走到被害人与两个嫌犯争吵时所在的位置,张祥等人从警车上跟了过来,举起对讲机喊道:“指挥车,指挥车,我们已抵达原点,两分钟后正式开始。”   “指挥车收到,现在对表。把时间调到上午11点07分18秒。”   他们这一行人太拉风了。   韩大处长头戴一定灰色便帽,架着一副太阳镜。白衬衫上套着一件防弹背心,腰间别着一把怪模怪样的泰瑟枪;张祥、谭雁冰没戴墨镜。但同样戴着一顶便帽,同样没穿警服,同样在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防弹背心。警官证放在塑料夹里挂在胸前,九二式手枪插在腋下的枪套里。   最夸张的当属孙大勇和李思进,除了跟另外三位差不多的装束外,还一人挎着一支06式9毫米滚筒冲-锋枪。枪口装着消音器,导轨处装着全息瞄准镜,搞得像国外的雇佣兵。   省厅副巡视员去而复返,一个多小时前曾用枪指着他的几个特巡警尴尬无比。急忙背过身去继续维持秩序,不让看热闹的市民往前挤。   在现场指挥勘察的市局刑侦局一位刑事技术专家不明所以,举着证物袋介绍道:“现场现场提取五四式手枪弹壳两枚、弹头一枚。弹头有线膛痕迹,有明显旋转方向。可以确定是制式的,不是仿造的。另外从弹头撞击后的痕迹上看,可以判定枪管有磨损,   五四是仿制前苏-联tt1930/1933式手枪的产品,价格低廉、结构简单、制造容易,杀伤力大。贯穿力强,在一定距离内可击穿一定程度的防弹衣和头盔。   在香港叫“黑星”,在台-湾叫“大黑星”,光中国就生产过几千万支。搞到这种枪不是什么难事。   韩均不可置否的点了下头,抬起胳膊看了下手表,回头道:“张处长。开始吧。”   “是。”   张祥应了一声,同孙大勇一起迅速钻进奥迪。像嫌犯一样开始“逃逸”。韩大处长、谭雁冰和李思进则低头看表,一分一秒的计算时间。   不一会。对讲机里传来夏莫青的声音:“处长处长,我指挥车,特巡警三大队15号车一分钟后抵达你们所在的位置。”   “收到。”韩均放下对讲机,带着三人钻进三菱帕杰罗,正式开始围追堵截。   结果令人意外,刚追了两分钟,张祥就百思不得其解地喊道:“处长处长,我张祥,从我们所在位置既看不到前面卡口,也看不到后面警车。嫌犯弃车逃逸时车窗是关着的,您距我至少2公里,又在闹市区,不太可能听到警笛。”   他话音刚落,夏莫青就在指挥车里补充道:“三大队的另外几辆巡逻车,都在两公里以外,交警六大队一辆正在勘察事故现场的警车距嫌犯最近,但我询问过,他们当时忙着勘察事故现场,忙着维持交通秩序,没参与围追堵截,没打开警笛。”   韩均皱着眉头道:“有人通风报信或者有人接应,要么在前面,要么在后面,甚至就在案发现场望风。”   公安部门肯定有害群之马,但上午行动很迅速,绝大数参与围追堵截的干警,抵达指定位置后才接到指挥部通报的嫌犯信息。   夏莫青举起对讲机道:“我们内部人通风报信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有人监视,应该有第三个甚至第四个嫌犯。”   国内禁毒力度大、量刑重,毒-贩是提着脑袋在犯罪,做事小心点很正常。   韩均感觉她分析得非常有道理,沉吟道:“如果有同伙,那他们可能在市局完成包围前就跑了,市局正在进行的地毯式搜捕不会有结果,只能靠外围。”   “也可能是他们认为已经离开了最危险的案发现场,再开被害人车太危险,半路上选择其它方式逃逸。”   “有这个可能,但不能排除刚才那个可能。”   韩均顿了顿,当机立断的命令道:“夏处长,请江处长重点调看两个嫌犯是怎么去案发现场的,调看案发现场周边有没有其它可疑车辆。同时通知邓南晴,让她尽快找到嫌犯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是。”   “等等。”   韩均顿了顿,又补充道:“现在可以确定被害人认识两个嫌犯,应该有与两个嫌犯的通话记录,问问专案组查得怎么样。这是一条重要线索,他们肯定会重视,肯定有人在查。”   “查到了。没任何结果。”   夏莫青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汇报道:“有一个号码非常可疑。但登记人并非嫌犯,并且已关机。无法锁定其位置。并且通过记录显示只使用过十二次,每次联系的都是被害人。”   “很专业。”   “如果是嫌犯的,那说明嫌犯非常谨慎,非常狡猾。”   “好吧,你先通知江处长和邓南晴看监控,我们十分钟后在汇丽小区门口汇合。”   市局交通指挥中心本来就有很多干警在分析视频,在他们协助下江慧如进展很快,五分钟后就通过电台汇报道:“处长,两个嫌犯是坐被害人车去银行的。高个子嫌犯在中华路加油站加油时买过矿泉水,据加油站职工回忆他说话带gd口音。另外银行监控显示,他们发生争执前矮个子嫌犯曾接到过一个电话。”   “案发现场周边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或可疑车辆。”   “摄像头视野不开阔,周边商户的监控同样如此,最近的交通监控又离得比较远,暂时没发现可疑车辆。至于可疑人员,当时看热闹的人太多,正在一一甄别。”   “你们继续,有什么消息及时联系。”   赶到汇丽小区时。董副厅长正站在警务指挥车边听市局古副局长汇报,见韩均和张祥迎了过来,指着车厢道:“上车吧,到车上说。”   投入那么多警力。造成全市交通堵塞,仍没有一点进展,古副局长忧心忡忡。一坐下便继续汇报道:“截止十分钟前,我们在这一片已投入三千多民警、武警和协警。算上街道干部和居委会治安巡防员,参与搜捕的人数超过4000。挨家挨户。地毯式搜查,连垃圾桶、下水道都没放过,基本上没死角……”   长江大桥已经堵死了,几个高速入口堵了十几公里长,汇丽小区周边的交通已彻底瘫痪,董副厅长同样急,回头问:“韩均,你怎么看?”   “我们有一个设想,但不是很成熟。”   “什么设想?”   “就像专案组推测那样,被害人涉毒,嫌犯同样可能涉毒,他们做事很小心很谨慎,可能人在望风,有人接应。换言之,两个嫌犯可能早跑了,不在市局搜捕的这一片。”   “根据呢?”   韩均把刚才的分析介绍一下,董副厅长想了想摇头道:“既然做事谨慎,那不应该在闹市区开枪杀人。另外市局动作很迅速,他们能跑出这一片但肯定跑不出市。毕竟这一起跟两年前那起不同,我们掌握很多情况,有照片,有体貌特征。”   “所以说这个设想不太成熟。”   “跃进同志,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古副局长暗叹了一口气,忐忑不安地说:“董副厅长,我们打算搜捕到4点,然后增加外围盘查警力,加强火车站、汽车站和机场的力量,晚上再对全市的宾馆酒店、娱乐场所和外来人员较集中的区域进行一次排查,同时发通缉令,发悬赏,向全社会征集线索。   另外从刑侦局和各分局刑警大队抽调精兵强将,从被害人的社会关系着手,重点调查其出狱都干了些什么,都接触哪些人。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既然他们认识就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   5点是下班高峰期,4点结束,1个小时疏导交通,然后像一般命案一样侦查,这是比较稳妥的方案。尽管有些不甘心,但董副厅长还是同意道:“就这么办吧,记得在省委省政府周边多增派一些警力。”   “是。”   “新郎官,你们呢,你们接下有什么打算?”   韩均沉思了片刻,低声说:“这个案子线索很多,我认为应该不是很难查。现在算不上一筹莫展,只是时间太短,很多工作刚展开,最快要到晚上才能有结果。搜捕没什么收获没关系,甚至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这里是闹市区,人流量这么大,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怎么办?   按照古局的部署,他们想出市没那么容易。守好外围,关门打狗,早晚会落网。至于我们,我们现在能想到的市局都想到了,并且在做。实在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验证验证刚才那个不太成熟的设想,就当拾遗补缺吧。”   很客观很公正,古副局长很感激,连忙道:“韩处长,你第一个抵达案发现场,第一时间向我们通报,又提供那么多情况,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   “说这些就见外了。”   韩均摇了摇头,接着道:“等邓南晴她们找到嫌犯最后出现的位置,我们再下去转转,要是有什么发现,会及时向专案组通报。如果通缉令和悬赏发出去没征集到有价值的线索,如果今晚大排查没什么收获,那就意味着我们刚才的设想很可能没错,两个嫌犯在江城有同伙,有可以藏匿的地方。”   董副厅长低声道:“同时可能有潜逃的渠道。”   “所以调查被害人社会关系的工作要抓紧,刚才说过这个案子不是特别复杂,市局刑侦局肯定没问题。”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收获!   自媒体时代,人人都有麦克风,人人都是记者,人人都是新闻传播者。   中午发生的事,下午就尽人皆知,两年前那起震惊全国枪案给人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网民们发帖子、转微-博、作比较、搞预测……各种信息、观点和态度汇入互联网的比特之海,江城再次成为关注的焦点。   省政法委彭书记高度重视,今年刚上任的省委常委、市委周书记重视,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公安厅长赵振兴更是亲临专案指挥部,市局压力巨大,立即研究部署,组织实施。   一人生病,全家吃药。   西郊分局辖区发生枪案,江城市公安局全警无休。以汇丽小区周边为核心圈,西郊区和周边区县为重点圈、省际卡口为外围圈,建立起内、中、外三圈查缉网络。   针对核心圈,调集3000多名公安、武警,投入搜索犬217条、巡查车419辆,对核心圈全面搜捕。同时组织警力对重点圈开展集中清查,清查嫌犯有可能藏匿的涵洞、防空洞、公园、山坡、小旅馆、空置房、候车室……外围圈开展全市武装封控和省际武装检查,设武装检查站300多个。   市电视台从下午3点25分开始连续滚动播出通缉令,紧急印刷的一万多份通缉令开始下放。正在印刷的更多,最迟深夜12点前,便能贴满全市大街小巷,力求做到家喻户晓。并对长途汽车、公交车、出租车驾驶员进行发动。   两个嫌犯在江城的活动轨迹非常重要,视频分析力量不断加强。以市局刑侦局图侦大队为主,抽调各分局技术民警参与。紧接着。警官学院几千师生全部加入进来,调看交通、车站及两个嫌犯有可能去过的所有场所民用监控。   人多力量大。并且先调看的是汇丽小区周边民用监控。到下午5点零6分时,邓南晴共转发来包括交通监控在内的14段视频。   韩均按照原计划,从两个嫌犯弃车后出现的地方出发,沿他们走过的路线再走一遍,越走越糊涂,走到最后一个摄像头下时,对地形比较熟的张祥突然自言自语地说:“从汇丽园6栋到东隆路有捷径,而且没这么多监控,他们为什么绕这么远?”   李思进早转晕了。喝了一口水道:“张处长,他们为什么绕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儿去哪儿了。”   谭雁冰低头看了一会手机上的视频,指着左前方说:“应该往那边去了,可惜前面没后面那么多监控,市局干警在全面转了一大圈一无所获。”   韩均环顾了下周围,低声问:“这里仍属于核心圈?”   “前面三公里都是,或许他们躲在哪个角落,刚才没搜捕到。”   “手机给我。我再看看视频。”   “是。”   两个家伙很从容,人多的时候走很慢,人少的时小跑,韩均注意到第三、第六和第九段视频中。高个子嫌犯低头看手机,立马掏出自己的手机,上网点开电子地图。赫然发现这三个地方全接近路口。   “张处长,你刚才说的捷径。是不是刚修的路?”   “春节时修通的,我小姨子家住前面。我儿子星期天经常去她家玩,所以这一片我比较熟。”   韩均把手机还给谭雁冰,胸有成竹地笑道:“各位,他们不是绕路,是不认识路。但没误打误撞,而是按照手机导航走的。目的地不同,手机导航所规划的步行路线也不会相同。换言之,我们可以通过路线确定他们目的地,至少能确定他们逃逸的方向。”   张祥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我们可以多下载几款手机导航软件,再以前方三公里范围内地标设定目的地,一个不对换一个,不用走不用跑,一样能查到他们往哪儿去了。”   一两个人可不够,韩均权衡了一番,命令道:“通知邓南晴,让她们按照电子地图上有的地标一个一个套。”   “行,我这就通知,顺便把指挥车叫过来。”   路线可以模拟,邓南晴接到命令后立即划区划片,“801”人手不够请正在调看周边监控的学警帮忙,半小时不到就确定有一款手机导航软件可以规划出同样的路线,目的地十几个,但全在同一条单行道上。   刚坐下喝了一杯咖啡的韩大处长乐了,指着地图笑道:“夏处长,立即通知江处长把民生路交通监控发过来,通知邓南晴组织警力采集民生路两侧所有民用监控。”   “要不要向专案组通报?”   “他们现在忙不过来,再说这只是推测,我们先查查,等查出眉目再通报。”   专案组有太多工作需要去做,有太多情况需要一一核实,并且处长说得很对,这只是推测,夏莫青没有再问。   交通视频很快传过来了,民生路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单行道,全长1.9公里,车流量不大,只有包括两个路口在内的四个摄像头。   时间范围和目标非常明确,几个人看了一会儿居然又一无所获,就在张祥以为这个设想很可能不成立之时,韩大处长指着一辆白色路虎说:“这辆车我上午见过,不过是在枪击前,难道是巧合。”   夏莫青放大截图,扑哧一笑道:“处长,您撞大运了,这车牌是gd的,有一个嫌犯gd口音,不太可能是巧合。”   “新郎官嘛,运气当然要好点。”   韩大处长不无得意地笑了笑,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时间:“通知江处长,请她以民生路为原点,查这辆车的去向,速度要快,我可不想刚结婚就让新娘子独守空房。”   市内道路基本上全有监控。时间点和目标如此明确,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江慧如打电话来确认白色路虎并没有出市,应该在奥体新城附近。因为从松江西街拐入华山路之后。没在华山路和梦都大街出现过,同样没驶入松江西街。   不管是不是他们,先查查再说。   韩均不想浪费时间,当机立断地命令道:“通知邓南晴,让她们退出市局专案组,立即赶赴奥体新城附近走访询问。江处长她们也不用再呆在市局交管指挥中心了,人多力量大,一起查,争取天黑前找到这辆车的下落。”   张祥急切地问:“我们呢?”   “我们也去。这么好的车,应该不难找。”   嫌犯有可能在附近,夏莫青轻声问:“处长,要不要把行动科调回来?”   整个“801”执行过抓捕任务的没几个,别看一个个挎着长枪短枪,事实上没有什么实战经验,韩均不敢拿大家的安危开玩笑,若无其事地问:“行动科现在忙不忙?”   “搜捕完之后就在指挥部楼下待命,方科长刚汇报过。”   “那就调回来。跟专案组打个招呼。”   “801”成为积案侦查处之后还没侦破过一起案子,该露脸的时候就要露脸,夏莫青没再问要不要跟市局通报的事,随便找了个借口把行动科调往奥体新城。古副局长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这些小事。   赶到奥体新城已是下午6点多,四十多个干警两人一组,迅速走访询问华山路两侧的小区、酒店和单位保安。   不出韩大处长所料。豪车很好找。   李忠臣、刘化峰刚走访了几家,就发现白色路虎停在建发大厦地下停车场。他们兴奋不已地汇报道:“处长,据保安反应。车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gd老板,在建发大厦十二楼租有三间办公室,但没有公司名称。”   如果真是他们肯定跑不掉,安全是第一位的,韩均握着手机异常严肃地说:“你们先盯着,不要轻举妄动,我们马上到。”   警车全部停远远的,只有沃尔沃大拖车开到大厦前,悬挂地方牌照的两辆桑塔纳和奥迪轿车,以及行动科的福特保姆车开进大厦地下停车场。其他干警全部步行过来,在张祥指挥下在大厦电梯和消防通道布控。   走出大拖车,韩均向迎面而来的李忠臣问:“大厦有没有监控?”   “有,监控室在二楼。”   “夏处长,你和邓科长上去看看。方科长,你们做准备。”   真刀真枪的干,等得就是这一刻,方黎明和他的手下们有些激动,居然在地下室就拉下头套,韩均禁不住笑道:“要活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就算开枪也不能打要害。你们不是有什么催泪弹、闪光弹、瓦斯弹吗,能用的全用上,别给整几具尸体。”   “明白。”方黎明生怕他不放心,又拍拍腰间的泰瑟枪。   与此同时,夏莫青和邓南晴已在李忠臣带领下来到大厦监控室。   警察办案,保安非常配合,飞快调出地下停车场、电梯和十二楼监控。确定时间点,快进了一下,两张本应该在通缉令上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监视器里。   夏莫青欣喜若狂,拨通韩大处长手机低声道:“处长,没错,就是他们,车没出去,人应该也没出去。”   韩均可不想煮熟的鸭子飞了,很淡定地说:“再确认一下,重点看12楼的。”   夏莫青意识到太激动了,急忙应了一声继续看视频,快进快进再快进,一直进到五分钟前,十二楼那几间办公室一直大门紧闭,除非嫌犯长翅膀,否不会去其它地方。   没吃过猪肉,不等于没见过猪跑。   确定两个嫌犯和他们同伙就在楼上,韩大处长当即命令道:“张处长他们负责外围,方科长,你们负责抓捕,动作要快,同时要注意安全。”   “是!”   随着他一声令下,刚根据保安介绍搞清楚目标办公室布局,确定完抓捕方案的行动科特警,大步流星地走进电梯,直上十二楼。   韩均同江慧如乘另一部电梯赶到监控室。当他们走进门时,夏莫青已命令保安切断电梯电源。张祥已率领便衣干警守在消防通道和办公室两侧。   防盗门,太结实。   电视里又滚动播出通缉令。嫌犯此刻肯定很紧张,想骗开没那么容易。   只要能抓到人,造成点经济损失没什么大不了,方黎明不管那么多,回头使了个眼色,一个专门负责爆破的特警就像电影上一样安装塑性炸-药。   在武警特警训练基地演练过无数次,动作非常之娴熟,见他插上引爆器,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让到一边。   紧接着。“嘭”一声巨响,防盗门哐当倒地,方黎明迅速扔进一枚早准备好的闪光弹,只听见里面发出一声闷响,像闪电一样射出一阵强光,几个特警便举端枪相互掩护着冲了进去。   “警察,不许动!”   里面不是三个嫌犯,而是六个,坐在窗边的两个被突如其来的爆破吓傻了。墙角边的两个被闪光弹闪花了眼,正举起手枪不知道该往哪儿瞄。   六对六,方黎明一点不惧,一脚踹快最近的一个。旋即扣动泰瑟枪扳机,只见两根细细的电线射过去,持枪嫌犯顿时被电倒在地。另外一个持枪嫌犯被另外两个特警电倒。枪上有枪绳,发射完之后迅速扔下。换上冲锋枪。   最危险的两个已被控制住,在门边观察的张祥大手一挥。便衣干警冲了进来,两个对付一个,一边大声喝斥着,一边把嫌犯摁倒在地,给他们戴上冰凉的手铐。   整个行动干净利落,前后加起来不到一分半钟。   当韩均等人走进抓捕现场时,两把五四式手枪、一把仿五四的m20、一把锯掉枪管的力强、一枚手雷和一百多发子弹已被放在办公桌上。   六个嫌犯全被戴上黑头套,被干警们一个个押出办公室,张祥不知从哪儿找了副手套戴上,指着刚从文件柜里捧出的一个纸箱笑道:“处长,您看看,这一箱货肯定值不少钱。”   一袋袋透明结晶体,看上去像冰糖,这一箱估计有几十斤,应该是冰-毒。   韩均低头看了看,不禁笑道:“甲-基-苯-丙-胺(关键字),没想到还捣了个毒窝。他们有这么多货,上家肯定更多,禁毒队有事干了。”   他话音刚落,刚接到江慧如通报的市局古副局长打来电话,一开口就笑骂道:“新郎官,说好的通报呢?不是我老古说你,你们这么干太不仗义了。”   “古局,情况紧急,他们有枪,而且不止一把,甚至有手雷,我不这么干怎么干?再说我们‘801’跟市局什么关系,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开玩笑开玩笑,只要把人抓到,只要把枪缴获就行了。他们一天不落网,枪一天在外面,别说我们市局,你们‘801’一样不得安生。”   这是一句大实话,外面搞那么大阵仗,耗不起也不能耗。   韩均走出窗边透了口气,轻描淡写地说:“古局,六个嫌犯全在地下停车场,你们赶快派人过来接手。另外抓捕现场有意外收获,缴获几十斤冰-毒,赶快派人过来勘察一下,看能不能做点文章,顺便帮我们善一下后。”   这不是意外的收获,是大收获,古副局长不无兴奋地说:“没问题,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到,马上接手。”   通过两个嫌犯逃跑的路线,分析出他们可能是用手机导航,然后调取目的地路段监控,发现一辆可疑车,并顺藤摸瓜一举抓获嫌犯,捣毁一个毒窝。   从案发到嫌犯落网,不到8个小时,这个破案速度不是一点两点快。   赵振兴一接到江慧如汇报就亲自打来电话,热情洋溢地说:“韩均,你们不止破获一起枪案,一起毒案,而且替我们江省公安打了一个翻身仗。这个案子破了,谁也别想拿两年前的枪案说事。干得好,干得漂亮,我要去植物园慰问所有参战干警,要向部里替你们请功!”   厅长不是副厅长,厅长去慰问,肯定要陪。   韩大处长正急着回家陪“洋葱宝贝”和新婚妻子,哪有时间干这个,摇头笑道:“赵厅长,枪案必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至于慰问,今晚就算了,大家伙跑了半天,让他们好好休息。等您哪天有时间,再去看看他们,给他们打打气。”   “行,那就下次。” 第二百八十三章 问题不大   回到家,孩子们已吃完晚饭,正在人工湖对面的广场玩耍。   二十多个孩子的衣食住行不是一件容易事,洗碗池里餐具堆得老高,洗漱间里脏衣服堆得像小山。洗衣机嗡嗡作响,要把衣服全部洗完、烘干、熨烫好,起码要两个小时。   好在徐传娴没回东北,张妈又在这儿帮忙,不然洋葱和生姜真应付不了。   那么多人一起用餐,餐厅根本坐不下,生姜从特巡警四大队会议室借来几张会议桌,拼起来铺上桌布,摆放在花园里,两排椅子排得老长,头顶上挂着彩灯,看上去倒也像模像样,就是不知道下雨怎么办。   女婿回来了,张妈急忙去热饭菜。   洗衣机里的衣服要一会儿才能好,徐传娴不无好奇地走出来问:“韩处长,你们中午回来时遇上的那起枪击案,凶手抓到没有?”   到底是警察,不管在哪儿都关心这些,韩均一边招呼她坐下,一边笑道:“抓到了,一小时前抓到的。闹市区开枪,可把市局折腾惨了,连我们都跑了一个下午。”   电视里滚动播出一下午通缉令,想到是两个嫌犯,张琳忍不住问:“两个全抓到了?”   “他们有同伙,一共抓了六个,缴获四把枪,其中两把子弹已经上膛。方科长动作快,没给他们开枪机会,一分钟不到,全部拿下,无一伤亡。”   中国不是美国,一旦坏人有枪,好人又没枪。那太危险了。   想起中午回来时听到的枪声,张琳心有余悸地说:“抓得好。这么多孩子在我们家,要是碰上那些坏人。要是出点意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父母交代。”   这个案子不仅涉枪而且涉毒,不知道市局有没有进一步打算,案情只能透露这么多,韩均立即岔开话题:“孩子们感觉江城怎么样,有没有想家?”   提起这个,张琳忍俊不禁地笑道:“全玩疯了,还想家呢。知道吃晚饭时小罗伯特说什么吗,说非常羡慕瑶瑶有个中国爸爸。感觉江城好大、好酷、好棒,求牧师让他们多呆几天,甚至打电话问航空公司机票能不能改签。”   前几天跟孩子们出去转了一圈,徐传娴对情况比较了解,微笑着补充道:“我们中国人对外国人本来就很热情很客气,他们又全是小孩子,那么可爱,走哪儿都有人跟他们打招呼,跟他们合影。刚来第二天上午逛植物园。正好遇上一对新人拍婚纱照,摄影师和新郎新娘就拉着他们拍照,拍完之后请他们喝饮料。”   韩均不禁笑道:“搞得像夏令营。”   张琳突然想起一件事,哭笑不得地说:“孩子们来的事四中知道。宋校长又参加过我们的婚礼,下午专门给我打电话,问能不能搞个中美中学生夏令营。让四中和蒙哥马利中学的孩子交流交流。说他们一直想搞,但没这个条件。想请我们帮帮忙。”   “组织孩子去美国?”   “那是中介机构搞得活动,要管家长收钱的。去年不是有个孩子坐韩国飞机在美国机场出事了吗。学校哪敢搞。宋校长是想请美国中学生来中国,让中国学生与外籍小伙伴一对一、面对面交流,增进四中学生对世界的了解。”   看着丈夫若有所思的样子,张琳接着道:“宋校长说他跟教委打听过,国家汉办有这方面的交流项目,去年就在江城搞过一次,一中承办的,让中国孩子了解美国孩子,让美国孩子了解中国,提议开设了打腰鼓、太极拳、制作风筝、茶艺陶艺等中华文化体验课,搞得很成功。   只要能跟蒙哥马利中学协调好,结成友好学校,他就可以申请经费。而且学生家长对这种活动很支持,特别是瑶瑶处得比较好的那些学生们的家长,他们今天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要请孩子们吃饭,要请孩子们去他们家作客。”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韩均沉思了片刻,低声道:“学校跟学校我倒可以帮着牵线搭桥,关键美国学生家长能不能同意。我们这是特殊情况,人家能同意一是信任老乔治,二是信任牧师,并且蒙哥马利警局和‘801’正好有交流活动,有菲利普警官在这儿,他们比较放心。”   “你帮着问问,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毕竟瑶瑶在四中,学校的事我们不能不帮忙。”   “好的,我问问。”   吃完晚饭,小两口一边散步一边来到人工湖广场。   表现欲极强的几个小家伙看了一会广场舞,感觉不过瘾,居然把平板电脑接上大妈们的音响,挨个上阵表演起街舞。动作敏捷,创意十足,很受欢迎,赢得一阵阵热烈掌声。   老乔治、牧师和警官非常之负责,三个人站着三个角落,目不转睛的盯着孩子们,生怕谁一不小心走失。瑶瑶生姜则跟大妈们站在一起,一个劲给正在表演的小罗伯特鼓掌加油。   张琳去陪老乔治说话,韩均跟牧师打了个招呼,直接走到菲利普警官身边。   “伙计,蜜月这么快就渡完了?”   “我们提前渡的,”韩均给他递上一瓶从家里带来的冰镇可乐,一边跟“洋葱宝贝”挥手打招呼,一边笑道:“警官,明天我有时间,我带孩子们出去玩,你可以休息一天,可以去警署继续交流。”   菲利普耸了耸肩,摇头笑道:“坦率地说,我对去警官学院演讲不感兴趣。我只是一个警察,不是教授,更不是警长,站在讲台上会让我很不自在,很尴尬。”   “除了去警官学院演讲,难道没有其它安排?”   “有,清单上有很多。其中一些非常有意思。但你知道的,我是蒙哥马利警员。我要对社区负责,不想丢工作就得把这些小家伙看好。把他们一个不少的带回美国。”   蒙哥马利警长是社区居民选出来的,警署经费全部来自物业税。换言之,社区居民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好好干都会因为经济不景气被消减预算,被炒鱿鱼。不好好干,不对社区负责,那趁早准备简历找工作。   想到在蒙哥马利有一套别墅,每年向市政厅交物业税,韩均打趣道:“伙计。如果你想竞选警长,我可以回去投你一票。”   “这是好主意,可惜汤姆已经干了二十年,一直战战业业,想政变没那么容易。”   “他筹款非常厉害,据说上次竞选筹到九万美元。”   “所以说想接任警长只能等他退休,真难以置信,他居然干了二十年,击拜一个又一个强劲对手。”菲利普感叹了一下。好奇地问:“伙计,听说今天城区发生枪击案了。”   “是的,两个混蛋当街枪杀一个去年刚出狱的混蛋。”   “抓到没有?”   消息传得太快了,连在江城玩的美国佬都知道。韩均暗叹了一口气,轻描淡写地说:“抓到了,包括那两个混蛋的同伙。”   菲利普将信将疑地问:“这么快?”   “全城通缉。出动上万警员,而且城区有很多监控。抓到他们不是什么难事。”   “上万警员?”   “别大惊小怪,这是中国。你前几天参观过,非常清楚江城公安局拥有三万多警员,如果算上类似于国民警卫队的武装警察部队,能调动的警员比全美最大的纽约警局更多。”   “我的上帝,真是一个警察之国。”   “恰恰相反,中国警察不是多了而是太少,要知道这是一个拥有十几亿人口的国家,江城是一个拥有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   正说着,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吴卓羲。   韩均歉意地笑了笑,走到一边接通电话问:“吴局,你是不是自己休息不成,也不想让别人休息?”   “新郎官,我是向你汇报工作,是把你当领导,是对你的尊敬,别好心不知驴肝肺。”   他心情不错,居然很默契地开起玩笑,韩大处长忍不住笑道“既然把我当领导,那就汇报吧,是不是审出什么了?”   吴卓羲激动不已地说:“你们缴获那么多冰-毒,他们都知道如果态度不好,如果不配合,只有死路一条,没怎么审就交代了。开枪的嫌犯叫刘望,另一个嫌犯叫刘力培,是表兄弟。去年12月,他们经人介绍认识被害人,三人一拍即合,在江城贩卖冰-毒。   被害人刚出狱,没毒资,他们刚开始是几十克几十克的给被害人放货,后来越做越大,越放越多。截止案发前,被害人共欠他们四十多万毒资。每次要都找各种理由拖延,前天火了,寸步不离跟着他,要求被害人还钱。   调查发现被害人不仅涉毒,而是涉赌,毒资早被输光了,根本没钱还。今早被逼得没办法,说款子刚打到他银行账户,要他们一起去银行取,准备趁银行人多、市区地形复杂,找个机会开溜。在取款机磨蹭了半天,就取出一千多块钱,刘望感觉又一次被耍,气急败坏、当街行凶。”   “路虎怎么回事?”   “这要从他们这个组织说起,你们抓的六个嫌犯全部来自同一个地方,相互之间沾亲带故。大老板叫刘一辉,在老家有一个制-毒工厂,其他人全是跟他一起出来贩卖毒-品的。   被害人虽然去年刚出狱,但在江城有很多不务正业的朋友。他们人生地不熟,有些担心,所以悄悄的跟着后面,一是怕被害人跑,二是担心被害人找一帮地头蛇欺负他们这些外地人。”   吴卓羲顿了顿,继续说道:“本来他们要盯一会儿的,恰好案发前接到一个电话,他们用于藏毒运毒的货车因为超重被交警和运管扣了,要强制卸载。一卸载货很容易暴露,他们急着往外西二环赶,想交点罚款、说点好话,把毒-品顺顺当当运进城。   刚开出几公里,突然看见前面好多警车擦肩而过,往刘望和刘力培的方向赶。他们担心同伙出事没敢出城,立即把车开到民生路一处没监控的地方,给刘望打电话问情况,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跟你推测得差不多,两个嫌犯弃车步行,按照手机导航规划路线跟他们汇合,然后回到建发大厦商量对策。”   “大老板在不在六个人里面?”   “大老板不在,租写字楼的是大老板小舅子。建发大厦相当于他们的安全屋,除了大老板小舅子之外其他人平时不怎么去。不得不承认,他们非常狡猾,那里紧邻国税局,派出所又不远,躲在那儿确实不容易被找到。”   韩均又问道:“另外三个人呢,他们有没有下家?”   “有,我们正在顺藤摸瓜,最迟天亮前就能把这个制-毒贩-毒团伙连根拔起。”   “gd那边去人了?”   “江城搞出这么大动静,网上传得沸沸扬扬,那边肯定收到风声了。去gd来不及,只能向gd省厅通报,gd省厅禁毒总队正在赶往制-毒工厂的路上,他们交代的涉案人员全在抓捕之列。”   “希望他们别扑空。”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今晚跑不了明天,只要被纳入视线,他们迟早会落网。”   “这倒是。”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又打趣道:“吴卓羲,以后这种事就别给我打电话了,你不嫌烦我嫌烦,你不顾家我要顾家。”   “又来了,说正事。这次你们帮了我们大忙,局领导明天要亲自登门感谢,你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露个面,别让我们局领导太难堪。”   “这要看你们领导打算怎么感谢。”   “我们领导说了,以后‘801’市局帮什么忙尽管开口。要人给人,要车派车,要经费给经费,连编制不够都可以帮着解决。”   韩均乐了,咧着大嘴嘿嘿笑道:“这么大方?”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家子气,结个婚连喜糖都不发。”   “我家洋葱说了,吃糖对牙不好。至于人、车、经费什么的我们不要,只要帮着解决几个干警家属的工作调动问题,最好安排在西郊分局,这样上下班方便一些。”   这个电话是受领导委托打的,这些情况要搞清楚,吴卓羲追问道:“几个人,都在公安系统吗?”   “801”明年要留15个,邓南晴爱人的工作解决了,还有14个人。   江慧如和夏莫青早统计好了,并且汇报过,韩大处长不假思索地回道:“一共14个,9个在公安系统,另外有3个公务员和两个事业单位的。”   市局有没入警的公务员,也有警官培训基地等事业单位,吴卓羲沉吟道:“只要你明天给面子,14个人问题应该不大。” 第二百八十四章 部里的指示   第二天早,市局几位领导如约而至。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韩大处长啼笑皆非,他们压根不是来感谢的,而是来慰问兼收买人心的。   参观完几个科室,跟包括行动科特警在内的从市局借调过来的人员搞了个座谈会,然后当着韩均、江慧如、夏莫青、张祥面宣布任命。任命孙大勇等人为主任科员,五个行动科特警全部提为什么一级警员。   变相确定他们的人培训完之后必须回市局后,留下一堆不值钱的慰问品打道回府,搞得从其它市局借调过来的大多数干警两眼发光。   送走江城市局局长、常务副局长和政治部主任,韩均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不就一个主任科员吗,至于这么高兴,这么羡慕?”   你以为谁都是生姜啊。   江慧如暗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处长,其他同志将来回老单位一样会受重用,正科没什么问题,但受重视程度就不一样了。局领导亲自来宣布任命,先把他们的级别提上去,等回到市局肯定有相应职务。并且在领导心里挂了号,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同样的任命,由不同人宣布所代表的意义大不相同。   韩均反应过来,又一脸疑惑地问:“一级警员怎么回事,只听说过一级警司、一级警督和一级警监,没听说过什么一级警员。”   “这件事说起来就话长了。”   江慧如一边陪着他往西门走去,一边解释道:“同样是公务员,公安系统因为人员数量和工作性质决定了基层民警升迁机会要比其它部门少。很多民警干到退休还是科员。级别提不上去,相应待遇一样提不上去。公安部几年前就搞了个警员警长套改。   三级警员晋二级警员,二级警员晋一级警员。一级警员上面是四级警长、三级警长,直接到一级警长。相当于非领导职务,只体现在工资里,对应起来就是办事员、科员、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副调研员和调研员。”   “跟警衔无关?”   “跟警衔没任何关系。”   夏莫青接过话茬,一脸苦笑着补充道:“由于公安系统跟海关不一样,经费全部来自地方财政,编制要看人事部门的,职务要听组织部门的,这个套改在执行上出现很多问题。没像文件里规定的那样‘就高不就低’。而是‘就低不就高’,搞得怨声载道。”   韩均似懂非懂地问:“提太多警长就要加工资?”   “财政是一方面,主要是方方面面认为公安部门很多单位领导已经高配了,而且是普遍高配,不想一下子套改出那么多二级警长或一级警长。其实能套二级警长的已经不在乎这个,人家宁可被称副处级侦察员或副巡视员,也不愿意被称为二级警长、一级警长。   本来是‘从优待警’的一个政策,套改下来反而不如不套改。我以前单位好多07年后提的副科,从警都30年。工作有的达40年,依然是一级警员!因为文件要求担任现职,也就是副科级必须满三年。   您说说,这不是坑人吗。不套改,他们退休有希望提正科,可套改后连希望都没了。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颁布套改后的晋升办法。春节时老单位同事打电话说,那几位07年后提副科的老同志。全是按一级警员退休的。”   张祥深以为然,忍不住说道:“这个职务套改跟公务员职级不对应。财政部门不会给你公安系统出一个对应的工资待遇制度,部里到现在都没有拿出职级晋升的办法,让很多民警就这样干耗着。   我们机场公安局工龄20年以上的老科员全套改成一级警员,20年以下的套改成二级警员。副科级不满三年的,套改成一级警员,好几位副科级老同志都一下子套回解放前。”   韩均终于明白了,摇头笑道:“难怪行动科几个小子那么高兴呢,原来是破格晋升,从二级警员变成了一级警员。”   “是啊,没相应文件,能提前晋升很不容易的,市局肯定做了很多工作。”   韩大处长想了想,又一脸不解地问:“生姜在西郊分局时同样是基层民警,怎么没听她提过警员的事。”   这个情况夏莫青比较了解,微笑着解释道:“因为套改不太好执行,搞不好会影响士气,江城市局一直拖着,最后实在拖不过去了,就把警察分综合类和执法类,市局机关、秘书政工部门划入综合类,各支队、大队和基层派出所划入执法类。   只有执法类才进行套改,综合类不参加套改,正常晋升非领导职务。生姜当时虽然在刑警大队担任内勤,但属于从政治处临时调过去的,干得时间又不长,没定岗也就没参加套改。”   “我相当于几级警长?”   “您是副厅局级领导,不在套改范围之内。事实上江城市局只有普通民警才参加套改,派出所长、派出所教导员,大队长和大队教导员全部没参加。”   “搞得真麻烦。”   “谁说不是呢。”   江慧如笑了笑,进入正题:“处长,我们刚收到一份通知,是部里发的。过几天要派人送一些案卷来,全是五年内死亡两人以上的积案,让我们有时间研究研究。研究出眉目之后向部里汇报,然后由部刑侦局组织我们去协助清查。”   就知道公安部的50万没那么好拿,事实上这笔钱根本没到“801”手上。   厅里帮着代收的,收下之后没下文。从去年到现在,厅里给“801”投入这么多,江慧如又不好意思去要,愣是被上级部门给“贪污”了。   彭向远在调任省政法委书记前打过招呼。韩均并没有感到奇怪,不禁笑问道:“部刑侦局应该有一个人协调这事吧。是不是我们的老熟人曹处长?”   “现在应该称呼曹局了,听董副厅长说曹处长刚被任命为部刑侦局正局级副局长。分管有组织犯罪侦查处等几个大处。这件事确实归他管。”   “厅里什么态度?”   “厅里支持啊,恨不得我们明天就出省办案。”   看着三人跃跃欲试的样子,韩大处长笑问道:“上半年没破的案子怎么办,我们有那么多时间吗?”   提起这个夏莫青就想笑,强忍着介绍道:“处长,包括昨天这起,全省上半年发生的138起命案破获155起,剩下的三起已查清来龙去脉,正在追捕犯罪嫌疑人。”   “没我们什么事?”   “可以这么说。”   “二科现在在做什么?”   “研究五年以上的积案。可惜时间过去太久,没什么进展。”   为了给爸爸和小妈一个浪漫的婚礼,“洋葱宝贝”透支了她的假期,送走美国小朋友之后,她就要在家开“英语培训班”,给帮过忙的四中同学辅导英语。   假期泡汤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可以抽点时间出去溜溜,韩均权衡了一番。若无其事地说:“好吧,先组织二科研究研究,挑案发时间比较短,被害人尸体没火化的。下个月去查查。别再搞那么紧张,一次查一起。”   “行,案卷一到我就安排。”   走到西门再走回去太远。韩均不想让她们多走,停住脚步问:“还有其它事吗?”   江慧如一脸羡慕地说:“有一件事。是关于您个人的。中央要组织‘千人学者’代表去北d河疗养,本应该是严主任通知您的。但您关系在公安厅,文件也就下发到厅里。”   北d河有什么好玩的,要去就去巴厘岛,韩大处长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你帮我跟厅里说一声,我不想凑这个热闹。”   “处长,同样是千人学者,很多人想去还去不了呢。再说按照惯例,会有领导人去慰问。”   “我怕的就是领导慰问,怕的就参加这种集体活动,没一点自由,没意思。”   韩老爷子上次回国时,帮他把房贷都一次性解决了。无债一身轻,有的是钱,可以去更好的地方玩,用不着占这个便宜,受那么多规矩。   想到他对升官又不那么热衷,江慧如点头道:“好吧,我帮您回掉,反正是征求意见问有没有时间的,不一定要去。”   看着夏莫青欲言又止的样子,韩均一脸不耐烦地说:“夏处长,有什么事就说,我们什么关系,别不好意思。”   “处长,其实没什么大事,我们就是想找个像样点的地方一起吃顿饭,欢送一下生姜。老齐、王局和胡局打电话问过好几次,要我们确定个时间,他们好提前回来参加。”   生姜那丫头不喜欢北方,终究是要回来的。   老朋友不能忘,况且她们是一片好心,韩均一口答应道:“没问题,你们安排,但别搞得太夸张。”   “是!”   “对了,王思强和胡政才怎么样,是局长还是副局长?”   “801”调出去的干部,提起他们江慧如就激动不已地说:“王思强同志半个月前被正式任命为靖西区区长助理兼任靖西分局党委书记、局长,胡政才同志被任命为海临县副县长兼公安局长,全省刑侦出身的县区公安局长没几个,太不容易了。”   “他们运气好。”   韩大处长忍俊不禁地笑道:“靖西分局隐瞒命案不报,局长政委被免。黄港市局更糟糕,听说去年打过交道的几个局领导因为**进去好几个,上梁不正下梁歪,下面的县公安局长肯定要调整。两个市公安局是刚从省厅调过去的,对他们比较信任,空出来的位置又多,所以说他们运气好,捡了个大便宜。”   同样是副处级,身份地位却不一样。   张祥很羡慕王思强和胡政才,装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说:“我运气怎么就这么背呢,要是早几个月调到‘801’,说不准也能弄个局长干干。”   他只看到现象没看到本质,韩均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笑道:“有机会的,等‘801’只剩下博士和硕士侦查员之日,就是你张祥被委以重任之时。”   “处长,听你这口气好像被淘汰似的。”   这里没外人,韩均直言不讳地说道:“就是被淘汰,厅里的意图很明确,‘801’要在两年内成为‘猎狐行动小组’那样的办案单位,王思强和胡政才就是因为年龄和学历不符合条件才被调走的。”   江慧如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忐忑不安地说:“我也不符合条件。”   “江处长,你不一样,你不在调整之列。但学点东西总是好的,我建议你报个在职研究生,省得再胡思乱想。”   “可以吗?”   “别人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张祥,你也可以报,又不是没经费,又没违反原则。”   江慧如小心翼翼地说:“处长,我怕影响不好。”   韩均摇头笑道:“801总共就这几个人,有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再说他们不是博士就是硕士,用不着眼红这些。”   “好吧,我回去再想想。” 第二百八十五章 娜娜又被抓了   白主任的“水晶宫”是个好地方,站得高、看得远,特别清静,空气又新鲜。不仅韩均喜欢,洋葱、生姜、张琳也喜欢。   送走美国孩子们后,一家人吃完晚饭常散步过来看看星星,上午刚从网上订购了一顶大帐篷,打算货到之后在天台上搞个既安全又有意思的露营。   “801”人多事多,懒得过去。“水晶宫”里事也不少,不能打扰白晓倩、艾琳和施玲稚的工作。春困秋乏夏打盹,韩均跟昨天中午一样躺在长满爬山虎的长廊里睡了一会,双眼睁开时身上已经多了一块毯子。   张琳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坐在一边专心致志看书,一阵凉风袭来,漆黑发亮的秀发随风飞舞,清丽脱俗,别有一番风韵。   韩均回头看了看“水晶宫”,低声道:“老婆,今天下班这么早。”   张琳一愣,放下书笑问道:“醒了?”   “嗯。”   “下午没课,就先回来了。家里在开泳装派对,我在家瑶瑶那些同学肯定放不开,过来一看你睡正香,这儿风大,下次午睡时记得去拿块毯子盖一下。”   “躺着躺着就睡着了,没顾上。”   送走美国孩子,家里又来了十几个中国孩子。全是家长开车送过来的,8点半准时到,中午11点准时送饭,轮流送,不仅送饭而且送零食、水果、冷饮,下午4点半再来接。   除了学习之外,人家还考虑到娱乐。   建了一个交流群。天天在网上交流,商量带孩子们去看什么表演。去郊外什么地方游玩,他和张琳只要听“组织上”安排。基本上没他们什么事。   瑶瑶很喜欢这样的暑假生活,想到本打算过来玩一个月的外甥因为期末没考好,被望子成龙的姐姐送去上补习班,韩均摇头叹道:“我姐真是的,孩子好不容易盼到暑假,却逼着孩子去补习,连口气都不让孩子喘。”   张琳在国内上的初中、高中和大学,能理解韩红的做法,嫣然一笑道:“诚诚过完暑假就要上高一。如果不补习,到时候可能跟不上。而且高中学习要比初中紧张,提前让诚诚感受下紧张气氛没什么坏处。”   上得是老家教学质量最好的高中,因为差十几分,给学校交了十几万赞助费,算下来一分一万。姐姐和姐夫平时省吃俭用,在孩子教育上却非常大方。   韩均不喜欢这种教育方式,可他只是舅舅,在这么大事情上做不了主。一脸同情地叹道:“可伶的诚诚,希望他能够熬过接下来这三年。”   张琳坐到他身边,撅着小嘴嘀咕道:“老公,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你怎么不可伶可伶我?”   “可伶,可伶所有参加过高考的人。”   白晓倩端着杯子笑盈盈走过来,坐到二人对面。正准备翘腿又担心走光,干脆侧着身笑问道:“老板。跟老板娘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我哪天不高兴。有老婆有孩子有家庭,喝凉水都高兴。”   “又跟我秀恩爱、秀幸福,怎么不再来一出《天仙配》,本主任洗耳恭听。”   张琳笑问道:“真想听。”   “想,您和老板唱黄梅戏,不是什么人都能听到的。”   “想晚上就参加对面给生姜搞的欢送会,先吃饭,吃完饭去k歌。”   白晓倩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去,不凑这个热闹。跟警察一起吃饭没意思,更不用说跟他们唱歌。”   韩大处长脸色一正,故作不快地问:“白主任,警察招你惹你了,况且我就是警察。”   “不招惹我,是招惹你。”   “警察招惹我?”   白晓倩微微点了下头,坏笑着确认道:“你那个娜娜又被警察抓了,昨晚抓的,一直关到现在。她不想再麻烦你,没给你打电话。警察见她既交代嫖客,又不缴纳罚款,就按照她手机里存的号码挨个打。玲稚和小萍去的,刚交完罚款,正往回赶。”   张琳一脸苦笑着问:“又罚5000?”   “5310,那帮警察黑着呢,5000元罚款,300元性-病检查,10元拍照,一分不能少。”   怎么不小心点,怎么又被抓了。韩大处长轻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问:“规定多少,可不可以行政复议?”   谈及法律问题,白晓倩像换了一个人,放下杯子愤愤不平地说:“提起这个我就来气,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第66条第1款规定,卖-淫嫖-娼的,处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5000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罚款。   但在日常执法实践中,公安局为完成罚款任务,利用违法行为人不愿意曝光的心理,往往直接对卖-淫、嫖-娼者处以5000元罚款,几乎全部采用上限。卖-淫嫖-娼行为社会危害性并不大,就因为情节轻重难以衡量,他们就滥用行政罚款自由裁量权。”   单位和个人实施处罚后能得到一定经济利益,所以公安局非常愿意处罚卖-淫、嫖-娼、赌-博等违法行为,并且这几类违法行为的罚款数额都相当大。   韩大处长意识到行政复议基本上没戏,低声问:“可不可以向法院起诉?”   白晓倩摇头苦笑道:“司法救济不完善,对于行政处罚自由裁量权异议,法院一般不会受理。除非存在事实不清、违背程序或者超出裁量权范围、没有依据的处罚。可以说只要在行政机关自由裁量权的范围内,即使幅度差别非常大,法院也不会介入。”   “没处说理?”   “有。你可以给市局或分局打个电话,他们保准帮你把罚款客客气气送回来。”   “那是以权压人。以权谋私,不是说理。”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办法。考虑到这么下去既浪费钱又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声誉,我跟小萍说好了,只要你那个娜娜愿意,就让她来物业公司当副经理,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能帮到别人是好事,张琳一点都不担心丈夫会跟娜娜有什么,自言自语地说:“她人长得漂亮,上过高中,干物业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小萍怀孕了。十月和十一月肯定要歇的,确实需要一个帮手。”   “我们也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干。”   韩均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小口,轻描淡写地说:“我问问她,做做她思想工作,她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珍惜这个机会。”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穿着一件很暴露的紧身t恤,一条黑色超短裙的娜娜。耷拉着脑袋,跟着施玲稚和小萍怯生生的走了过来。   她肯定很内疚,说不定又要还钱。   韩均不想在她伤口上撒盐,微笑着说:“娜娜。介绍一下,我妻子张琳,你见照片的。很抱歉结婚时没请你。不是不把你当朋友,而是警察太多。你呢又不喜欢警察。”   张琳掏出湿巾帮她擦了擦脸,笑吟吟地说:“别拘束。快坐,肚子应该饿了吧,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娜娜像犯了多大错似的,忐忑不安地说:“对……对……对不去,韩大哥,我……我……我又给您惹麻烦了。我有钱,我……还您钱……”   “钱的事放一边,我们说正事。”   韩均指了指肚子已微微隆起的小姨子,慢声细语地说:“小萍是张琳的表妹,也是这个小区物业公司经理。她有孕在身,不能太辛苦,我想请你帮个忙,过来给她打下手,担任物业公司副经理,专门为这两栋楼的业主服务。小区有管理用房,有个小食堂,把行李拿过来就能上班,不要租房,不要自己做饭。”   让姐夫高兴大家才能高兴,小萍不失时机地笑道:“娜娜,我们这儿工资不高,才3500。但包吃包住,交五险一金。”   娜娜岂能不知道他们的良苦用心,两眼一酸,吟着泪水哽咽地说:“我……我什么都不会,我怕……我怕我干不好。”   “工作很简单,比如发现哪里不干净,用对讲机叫清洁工去打扫一下。发现哪个灯不亮,哪个水管漏水,打电话叫对面植物园的水电工过来修一下。平时查查岗,看保安在不在,在做什么。月底看看电表水表,提醒业主交电费和水费。”   韩均拍了拍她胳膊,意味深长地说:“娜娜,你不是一直很羡慕小红吗,现在就是机会。能不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样生活,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   物业公司,只要房子在,只要服务好,永远倒闭不了。   娜娜在社会上混那么久,当然知道这是一份好工作,偷看了一眼白晓倩和施玲稚,又偷看了一眼她们身后那夸张之极的“水晶宫”,欲言又止地说:“韩大哥,小萍姐,我……我知道你们是为好,可我是做……做小姐的,要是……要是……”   “站在这儿的全自己人,我们不说谁知道?娜娜,只要你想,现在就能与过去做个切割,重新开始,从头再来。”   虽然工资没做小姐多,但这是一份有保险的正式工作,大学生都不一定能找到。副经理,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做人不能不识抬举,娜娜不想让韩大处长失望,一脸感激地说:“韩大哥,我试试,我会努力的,我不能再让您失望,再给您添麻烦了。”   “我对你有信心。”   韩均再次拍了拍她胳膊,很欣慰地笑道:“万事开头难,干半个月就顺了。等习惯之后考个驾证。以后要出去办个什么公事,要买个什么东西就可以开车去。”   那不成白领了,幸福来得如此之快,娜娜像做梦似的,直到张琳往手里塞零食,她才反应过来,才忙不迭地谢道:“谢谢韩大哥,谢谢张琳姐,谢谢小萍姐,谢白律师……”   “都说了是自己人,谢什么谢?”   张琳笑了笑,挽着她胳膊道:“下午没事,我陪你回去拿东西,顺便把租的房子退了。今天先安顿下来,熟悉下坏境,明天再正式上班。”   以前还想跟人家抢老公,娜娜真有些无地自容,哽咽地说:“张琳姐,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自己去,打车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丈夫了却一件心事,张琳摇头笑道:“不麻烦,别不好意思。而且我也是这里的业主,将来还要你帮忙呢。”   “真的?”   “真的,我房子在6楼,你韩大哥房子在16楼,不过我们现在不住这儿,住植物园那边的西山花园。”   刚搞定运气实在不怎么样,又被警察抓到一次的娜娜,江慧如打电话来说齐兆友和胡政才到了,他们可是稀客,韩均决定去见见。 第二百八十六章 要保密的案子   “处长,丁局也来了,刚到的。”   走进警务室,方黎明正好出来,一见面就举手敬礼,看着他这一身笔挺的警服,韩均乐了:“方科长,什么时候转业的,我怎么不知道。”   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大半年,终于办完所有手续,象征性参加了一下入警考试,由之前的公安现役少校军官变成了现在的一级警司。   武警制服哪有公安警服帅气,警服发到手就忍不住穿上,除了行动科那五个特警,整个“801”就他一个人穿警服,方黎明被问得很不好意思,摘下帽子笑道:“转业手续十天前办完的,警衔警服和正式任命上午才下来。”   “怎么才一级警司?”   方黎明被问得啼笑皆非,急忙解释道:“处长,按照惯例,现役军官转业到地方要降级任用,副营级或服役18年以内的转业军官只能授二级警司。厅里考虑到我本来就在系统内,工作没调到,前几天那起枪案的抓捕任务执行得又不错,才破格授一级警司的。”   公安系统内晋职晋衔快的还是警校毕业生,转业军官起点虽然高,一穿上警服就能被任命为副主任科员或主任科员,但晋升空间不是很大。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等会儿吃生姜的散伙饭,你这是去哪儿?”   方黎明被问得更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穿这身出去吃饭不合适,我……我准备去后面宿舍换身衣服。”   原来是这么回事,韩大处长拍了拍他胳膊:“去吧。”   “是!”   搞得神神秘秘。刷卡、输密码、对指纹,上个楼那么麻烦。腹诽了一下喜欢故弄玄虚的厅领导,经过两道铁门来到二楼。   齐兆友和胡政才果然到了。正跟江慧如、夏莫青、张祥一起在接待室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西郊分局丁承友局长说话。   韩副巡视员级别最高,众人不约而同起身打招呼。   “韩处长,你这儿我真是头一次上来。不是没时间,也不是不想见你这位老朋友,而是怕人说闲话。毕竟分局和省厅中间隔着市局,要是天天往你们这儿跑,别人不知道该怎么想呢。”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韩均相信丁承友说得是心里话,紧握着他手道:“丁局。君子之交淡如水,说这些就见外了。”   “理解万岁。”丁承友又重重握了下手,探头看着他身后一脸好奇地问:“正主儿呢,小姜去哪儿了?”   “家里来了一帮孩子,全是瑶瑶同学,一起学英语学游泳,生姜那丫头也玩疯了,要一会儿才能过来。”   江慧如禁不住打趣道:“处长,是不是有男孩有女孩。生姜不放心,要在那儿盯着?”   韩大处长轻叹了一口气,坐下苦笑道:“青春期孩子确实让人不太放心,估计生姜应该有这方面考虑。”   丁承友似笑非笑地问:“韩处长。你担不担心?”   “这个问题以前跟江处长和夏处长探讨过,对瑶瑶我不是很担心。毕竟这里是中国,文化差异那么大。审美观跟国内孩子不一样,思想相对成熟。认为她那些同学不仅幼稚甚至无趣,只能作为普通朋友。不会成为早恋对象。”   韩大处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突然话锋一转:“丁局,你总说你们西郊分局出人才,今天你就别显摆了。我们‘801’不但出人才,而且出领导。看到没有,齐处长、胡局长,等会还有一个王局长。”   胡政才被说得很尴尬,急忙起身道:“处长,您就别拿我们开涮了。”   “坐下说,都副县长了,要多跟丁局学学,要有点官威。”   丁承友躺在中枪,哭笑不得地问:“韩处长,感情我丁某人在你心目中就是那种喜欢摆谱,喜欢耍威风的人?”   “不是,是说你有官样,往这一坐别人就知道你是领导。不像我,不管怎么坐,就是没那股领导的气势。”   “你还是在损我。”   “真没有,我是实话实说。不信做个试验,等会去吃饭时问问服务员,我俩谁更像领导。”   丁承友可不会上这个当,不无自吵地笑道:“韩处长,你比我年轻十几岁,体型又保持得这么好。试验结果只能像小品上说的那样,我丁承友脑袋大、脖子粗,不是老板就伙夫。”   他今年三十岁,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谁会相信他是公安厅副巡视员,真没法试没法比,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难得聚在一起,胡政才和齐兆友是新官上任,自然而然聊起工作。   胡政才那边比较乱,前任市公安局长被纪委调查,据说很快就要移送到检察院。县公安局几个党委成员人心惶惶,不知道会不会被牵连到。韩均没真正当过官,给不了什么好建议。丁承友干那么多年分局一把手,经验丰富,给了很多建设性意见,教他如何稳定局面。   相比之下,跟齐兆友的共同语言要多一些。   “为了心里能有个数,我们先选了六个比较有代表性的区县进行梳理,异地用警,从刑事技术中心、江城市局、东靖市局和张淮市局抽调十六名经验丰富的法医,突击检验六个区县殡仪馆的九十四具非正常死亡尸体,结果检出三具无名尸为他杀,两具不能排查他杀可能。”   夏莫青被这个数字惊呆了,脱口而出:“这么多?”   齐兆友一脸苦笑着确认道:“尸体高度**,从衣物上看,有两个被害人生前应该是流浪汉,另外三个全是水漂。无法查清身份,侦破难度大,于是‘不破不立’。不想因此影响到命案破获率。”   那么高的命案破获率肯定有水分,韩均并不意外。想了想之后若无其事地问:“检出来之后呢?”   “厅里动真格,成立工作组。追究相关单位和个人责任。同时责令几个区县公安局立案侦查,不过有两具时间过去太久,估计查不出什么眉目。”   夏莫青苦笑道:“我们又有事干了。”   “这是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有一线希望,几个区县局就不会放弃,不会轻易移交过来。另外厅里为防止其它区县局闻讯火化尸体,专门下了一个文件,要求尚未火化的非正常死亡尸体,未经刑侦局批准不得火化。直到这一轮梳理完毕。”   丁承友接口道:“文件我们收到了,不过我们分局应该没什么问题,至少我上任后没有因为破案压力隐瞒不报。”   胡政才则忧心忡忡地说:“我刚上任,对情况不是很了解,心里真没底。”   韩均从沙志会手中接过杯子,淡淡地说:“县局又不是没法医,没底就自查自纠。自己查出来,自己先立案。省得被老齐查出来,被厅里责令立案。”   “我现在就给刑侦副局长打电话。让他组织法医去查。”   看着他出去打电话的背影,丁承友轻叹道:“刚上任,班子不稳定,情况又不是很熟悉。工作千头万绪,接下来半年不好熬啊。”   公安局长不好干啊!   张祥赫然发现呆在“801”挺好的,案件破了立功受奖。案件没破谁也不会指责。一心一意破案,不需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正说着。王思强到了,见两位老领导都在。连忙敬礼问好。   调侃了一会“王大胆”,正主儿终于来了,穿着一身蓝色的连衣裙,像个邻家女孩,根本不像一个警察。   江慧如急切地问:“小姜,瑶瑶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姜怡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去对面找她妈了,让去饭店时给她打电话。受艾琳和白主任影响太深,不愿意上来,不愿意跟我们这些警察打交道。”   “她怎么这样啊,她爸就是警察。”   见众人朝自己看来,韩大处长不得不解释道:“她感觉律所比这儿好玩,事实上确实比这儿有意思。白主任和艾教授什么都跟她说,在那儿像大人一样被对待,可以随心所欲,换作我,我也喜欢去那边。”   夏莫青正准备开口,办公室电话突然响了,只见沙志会一连说了几个“是”,放下电话匆匆走了过来。   “处长,曹局打您电话没打通,请您尽快回一下。”   “他找我什么?”   韩均摸了摸口袋,想起手机正扔在“水晶宫”充电,只能用姜怡的手机回复,提示音响了两下,那头就传来曹维清的声音:“韩处长,这几天忙不忙?”   没客套,更没像往常一样开玩笑,肯定有什么急事。宝贝徒弟接下来几年还要人家照看,韩均必须给他面子,走到窗边道:“不忙。”   “不忙就请你们帮个忙,去趟gd。”   “什么案子?”   “碎尸案,案情比较复杂,甚至不在我们公安部门手里,请你们过去是协助纪委办案。在电话里我只能说这么多,等会给你发一个手机号码,具体情况他会向你介绍。”   肯定涉及到一定级别的官员,否则纪委绝不会去管命案,更不会搞得这么神神秘秘。韩均沉思了片刻,又问道:“有多急?”   曹维清知道他出门要做准备,要安排好新婚妻子和宝贝女儿,很理解地说:“没枪案那么急,事实上案发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早一天出发晚一天出发没多大问题。”   “周五吧,正好让张琳带瑶瑶去gz玩玩。”   “行,你看着安排。另外人不用去太多,挑三四个精兵强将就行了。”   “保密,我懂。” 第二百八十七章 离奇的案子   尽管谁也不知道部里要“801”去办什么案,但厅里对“801”再次出省办案非常重视。一接到部里通知,就额外下拨二十万经费,催促韩大处长早点启程。   跟四中学生家长打了个招呼,把徐传娴和生姜送上回东北的飞机,让生姜在老家多呆几天,多陪陪父母和亲戚朋友,然后在开学前直接去bj报到。   可以出去玩一个星期,瑶瑶非常兴奋,一听说便上网规划行程,发现那里离香港很近,就提议顺便去香港玩几天。她小时候跟凯利教授去过,并且在那儿生活过一段时间,这个不算请求的请求韩均自然不会拒绝。   “迪士尼、星光大道、维多利亚港、海洋公园……爹哋,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去真遗憾。”拿到行李就要分别,瑶瑶挽着他胳膊依依不舍。   韩均再次拥抱了一下,旋即扶着她肩膀,一脸认真地说:“宝贝,妈妈在香港经过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去市区玩过。你经常旅行,对那里又比较熟悉,要帮爹哋照顾好妈妈,别把妈妈搞丢了。”   瑶瑶重重点了下头,煞有介事地保证道:“放心吧爹哋,我会保护好妈妈的。”   香港治安那么好,普通话人家能听懂,人民币能通用。再说又不是不懂英语,更不是没出过远门,张琳被这父女俩搞得啼笑皆非。   孩子终究是孩子,大转盘刚把行李送来,瑶瑶急不可耐地说:“再见爹哋。我们大巴快来了,我们会想你的。”   张琳提起行李。笑盈盈地说:“走了,我们没事的。你自己倒是要小心点。”   “嗯。”   韩均轻拥了下妻子,拖着行李走出机场,把二人送上旅游大巴。当回过头来时,同机抵达的夏莫青、詹升荣和常乐坤正站在一辆军车前等候。   曹维清给了一个电话号码,打过去对方什么都没说,只约定接机的时间和接机的车牌号。保密工作做到这个份上,可见案子有多么敏感。   一个上尉军官迎上来立正敬礼,然后客客气气地说:“韩处长,麻烦您出示下证件。”   知道姓韩还要出示证件。真是多此一举。   韩均什么都没说,很配合的掏出警官证,上尉验看了一下,又伸出手道:“韩处长,麻烦您把手机交给我保管。”   夏莫青的手机显然已经被人家“保管”了,一脸苦笑着耸了耸肩。这里是gz,不是江城。到这儿就得听人家的。尽管一百个不情愿,韩均依然很配合地掏出手机。   上尉话很少,把手机塞进档案袋。同开车的士兵一起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就拉开车门招呼众人上车。   他就是个跑腿的,估计什么都不知道,韩大处长干脆靠在坐椅上闭目养神。   摇摇晃晃。不知不觉睡着了,两眼睁开时,已驶进荒无人烟的深山中。开进一个有荷枪实弹士兵把守的军营。军车在营区里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一个像招待所的院子前。   “韩处长。一路辛苦了。中纪委八室李国峰,认识你很高兴。”一个四十多年的中年人迎上来。嘴上说得很热情,神色却很冷淡。   “中纪委?”   李国峰微微点了下头,一边示意上尉帮着拿行李,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韩处长、夏莫处长,按照相关规定,几位要先学习一下保密纪律。”   纪委的事韩大处长不想掺和,直言不讳地说:“李先生,我们只协助侦办命案,并且只会侦办命案,与案件无关的事我们不用知道也不想知道。另外我们工作很忙,在这儿最多只能呆一个星期。”   跟中纪委谈条件,李国峰真头一次见,上下打量了一眼如此年轻的三级警监,冷冷地说:“韩处长,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你们既然来了最好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有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   别人怕纪委,韩大处长可不怕,似笑非笑地说:“李先生,我是无党派人士,只需要遵守国内的法律法规,你们的组织原则对我没有任何约束力。至于保密问题,你们可以拟一份保密协议,如果认为没什么问题,我可以签字并遵守。”   公安部怎么会推荐这样的人来,李国峰愣了一下,旋即侧身道:“王连长。”   “到!”   “先送这三位同志去招待所安顿。”   处长不喜欢被领导,不喜欢被人安排做什么,气氛搞得如此紧张,夏莫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提醒道:“处长,我们……”   韩均回头看了一眼,不容置疑地说:“你们先过去,我想我应该跟李先生好好谈谈。”   他无欲则刚,副巡视员对他来说就是头衔,想不干就不干。纪委不可能无缘无故整一个人,就算想整也要顾及影响。   已经闹到这份上,夏莫青只能倍感无奈地答应道:“是!”   李国峰什么都没说,直接把他领进一栋小楼,戒备森严,军人站岗,进去必须经过仪器安检。楼里有很多人在办公,大多穿便衣,没穿便衣的有警察,有从检察院抽调的检察官。   走进一间办公室,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领导在看文件,一身深蓝色的职业装,看上去很精干。   “孟主任,江省公安厅韩副巡视员到了。”   到了就安排工作呗,怎么会往这儿领,孟兰竹有些意外,放下文件起身道:“欢迎欢迎,欢迎韩处长来协助我们办案。”   对很多人而言,男的比女的好打交道。对韩大处长来说,女的比男好说话,毫不犹豫伸出右手。微笑着道:“孟主任,认识您很荣幸。”   李国峰冷冷的插了一句:“孟主任。韩处长对学习保密纪律不太理解。”   原来是个刺儿头,有本事的人都有点脾气。孟兰竹乐了,不禁笑问:“是吗?”   “事实上不止学习保密纪律。”   韩均不想跟她们绕圈子,理直气壮地说:“孟主任,我们是受部刑侦局曹维清副局长委托过来协助办案的,电话里这么说的,通知上也是这么写的。换言之,我们之间没任何隶属关系,我们是来帮忙的,我们是你们的客人。不是你们的部下。”   李国峰没看过履历,孟兰竹看过。知道眼前这位不仅有点背景,并且确实有几分本事。   领导要求纪检办案要快查快结,涉嫌犯罪的及时移送司法,办案期限一般不会超过3个月,她不想再拖下去,把姿态放得很低,笑眯眯地问:“韩处长,你是不是对我们的一些作法不太习惯?”   “不是不习惯。是有一些事情必须说清楚。你们抓贪官,反**,从你们自己和很多人的角度看,这些工作非常重要;我们侦办命案。抓涉嫌杀人的嫌犯,人命关天,对我们及被害人家属而言。我们的工作更重要。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主要工作是侦办全江省积案。并在部刑侦局领导下协助兄弟省市侦办死亡两人以上的积案,可以说我们要查的命案堆积如山。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一起耗。不可能像从其它单位抽调来的办案人员一样,直到案件移送司法,专案撤销才打道回府。”   “你是担心加入进来就走不掉,短时间内脱不开身?”   “搞得这么神秘,难道不是吗?”   他是持美国执照的律师,是江省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对纪委办案有看法很正常。因为在他的意识中法律应该高于一切,抓贪官、反**的工作应该由司法机关去做。   孟兰竹只想把案子破了,同样不想跟他绕圈子,一脸严肃地说:“韩处长,我们正在办的案子很多事实已经查实了,就剩最后一个涉嫌杀人碎尸的情况没搞清。由于‘双规’对象也就是嫌疑人级别较高,本着对组织以及他个人负责的态度,没全部查清之前不能移交司法,否则传出去影响会很恶劣。”   领导贪污已经很过分,如果杀人那会更过分。韩均反应过来,半开玩笑地问:“级别多高,有我高吗?”   真是个奇葩,孟兰竹忍俊不禁地笑道:“正厅级,比你高。”   李国峰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见副主任姿态都放这么低,不得不一脸歉意地说:“韩处长,对不起,刚才我态度不是很好,我向你道歉。”   中央部委的就可以给别人脸色看,他刚才那态度确实让韩大处长有些不快,不禁笑问道:“李先生,这么说你级别没我高?”   “我副处长,您副巡视员,当然没您高。”   韩均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李处长,夏莫青同志不但跟你一样是副处,而且是赫赫有名的情报研判专家,在我们江省公安系统很受尊重。”   老李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处事。尤其办案时,不太尊重地方同志。   碰个钉子不是什么坏事,孟兰竹朝外面指了指,一边示意他出去,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韩处长,国峰同志也是公事公办,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们言归正传,说案子。”   “不要去学保密纪律?”   “如果不信任你们,能请你们过来帮忙?”   “一个星期,能破则破,破不了我们就走,你们另请高明。”   已经从公安系统抽调了好几拨刑侦专家了,孟兰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口答应道:“没问题。”   条件谈妥,韩大处长立马笑道:“好吧,您介绍。”   “被立案调查的叫张贵洋,今年55岁,被双规前任东名市政协主席。因涉及到另一个被双规的中管干部,所以由我们中纪委立案调查。在担任副市长、市长期间的一些违法违纪行为,基本上已经查清了。   但根据群众举报,我们在搜查他的一处住宅时发现一名年轻女子尸体。确切地说应该是尸块。一个正厅级干部涉嫌杀人碎尸,影响太恶劣。我们按照上级指示。立即从公安部门抽调经验丰富的刑警展开侦查。   在小区监控中发现,今年3月27日晚8时许。他带同一个穿红色外衣的年轻女子进入案发现场,10点18分一个人离开,年轻女子没出来,之后那栋房子应该没人进去过,可以说他嫌疑最大。”   韩均低声问:“尸块是死者身体的哪些部分?”   “头、左臂和左腿,右臂右腿和躯干部分没找到,装死者头颅的塑料袋上有张贵洋指纹,房间里勘察出一些血迹。”   经过那么多次体验,韩均相信只要死者死亡时间不长。只要有头在就能看到一瞬间画面,问题是案情很明了,一脸疑惑地问:“孟主任,有监控视频,有指纹,这还不够吗?”   孟兰竹摇头苦笑道:“没查清被害人身份,没找到凶器,没作案动机。张贵洋看到尸块照片、监控视频和指纹时彻底傻了,坚决不承认是他干的。交代了很多情况。唯独不承认杀人。而且测谎结果表明,他杀人碎尸的可能性不大。”   “把死者带到他房子里,甚至可能发生过性-关系,却不知道死者是谁?”   “他说是一个大学生。在一个活动上认识的,只知道对方姓赵。就吃过一次饭,带到案发现场发生过一次关系。由于晚上有个会。他就先走了,没过几天就被我们立案调查。之后再也没见过。”   “电话号码呢?”   “第一次无意中认识,第二次是偶遇。没对方手机号。”   韩均沉吟道:“死者不可能无缘无故跟他上床,应该有什么诉求吧?”   现在的女孩子啊,孟兰竹暗叹了一口气,苦笑着确认道:“有,死者希望他能够帮着安排个工作,他私生活不检点,同很多女人发生过不正当关系,一口答应了,另外走时给死者留了几千块钱。”   “监控显示他走时有没有带东西?”   “那个小区建得比较早,只有大门口有一个摄像头,只能确认他一个人开车走的,无法确认车上有没有要抛弃的尸块。”   “能确认死者就是跟他发生关系的年轻女子?”   “红色上衣、黑色裤子和鞋全在现场,基本上可以确认是同一个人。”   韩均想了想又问道:“他认识死者时参加的那个活动,有没有记者采访,有没有全程摄像?”   孟兰竹摇摇头,耐心地介绍道:“活动没记者采访,主办方拍了几张照,但照片上没被害人;偶遇的地方没监控,去案发现场的路上有几张监控截图,但被害人始终低着头,看不清相貌。他就见过两次,虽然发生过性-关系却描述不清。”   “这么说你们查过失踪人员,查过全省的高等院校,都没能查出被害人身份?”   “能做的我们全做了。”   韩大处长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不是他杀的,那就是一起密室杀人案,甚至比密室杀人案更离奇,因为无法解释死者躯干和右臂右腿去哪儿了。”   “是啊,所以好几位刑侦专家都束手无策。”   令孟兰竹啼笑皆非的是,韩大处长竟摸着下巴道:“贪官跟演员差不多,天天冠冕堂皇说假话,说到最后自己都以为是真的,测谎结果说明不了什么。如果可以话,我想先跟他谈谈,然后去看现场,看死者尸体。”   “韩处长,给我交个实底,这个案子你们有几分把握。”   “看完才知道,不过现发命案我们基本上没失过手。”   “801”的成绩太耀眼了,从成立到现在不到一年,就破获几十起大案要案。前段时间更是在短短8小时内破获一起枪案,抓获涉嫌开枪杀人和贩-毒的嫌犯六名。   看着他信心十足的样子,孟兰竹油然而生起一股希望,一脸诚恳地说:“韩处长,那就麻烦你们了。其它我不敢保证,但可以承诺案子一破你们就可以走,无需跟其他办案人员一样等案件移交司法才能回原单位。” 第二百八十八章 极具挑战性   “处长,八室是专门监察中南六省的,权大着呢。您干嘛跟他们抬杠,我们办完案就走,用不着得罪人。”   刚走进房间夏莫青就愁眉苦脸地埋怨起来。   韩大处长关上门,翻出警服,轻描淡写地说:“京官怎么了,京官就能给别人脸色看?我们是来帮忙的,是他们的客人,应该受到礼遇,而不是被呼来喝去。”   李国峰刚才是有些盛气凌人,搞得像多大领导。   想到连省领导对处长都客客气气,哪受过这脸色,夏莫青不禁问道:“处长,这么说他没能给您一个下马威,倒被您来了个下马威。”   “算不上下马威,就是提醒了一下,我们不是他们下属。”   “然后呢?”   “然后见到一个说了算的,姓孟,好像是一个副主任。女的,比较通情达理,确定了一下相互之间的关系,简单了解了下案情。等她们审完我们审,我们审完就走,去东名实地调查,不跟她们掺和。”   “您不喜欢这儿?”   “知道的越少,麻烦越少。有个罪名叫什么泄露党和国家的机密,党的文件一份没看,跟我扯不上任何关系。这里是军营,她们又是中纪委的,从头到脚、从里到位全国家机密。我有老婆有孩子有家庭,犯不着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所以离她们远点好。”   谁都知道余省长是他的靠山,谁都知道政法委彭书记和康副省长跟他关系好。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谁也不知道三位省委常委会不会失势。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夏莫青赫然发现他考虑得很全面、想得很远,不然绝不会如此谨慎。   事实上她想多了。韩大处长只是不太喜欢纪委这个部门,认为刑事案件应该交给公安部门办。贪污**应该由检察院反贪局查处。更重要的是,张琳和瑶瑶去香港他不太放心,想早点把活儿干完跟家人团聚,一分钟也不愿意在这个荒山野岭多呆。   进卫生间换上警服,去餐厅吃了点饭,李国峰通知他们可以去审了。   嫌疑人在后面一栋小楼里,戒备比前面更森严,不仅有荷枪实弹的士兵,而且随处可见监控摄像镜头。   涉事官员接受24小时监控。要在房间里接受没完没了的盘查,毫无自由可言。房间墙壁用海绵等特殊材料制成,既隔音又能防止他自杀或自残。   贪官怕“双规”,这里条件虽然比看守所不知道好多少倍,据说伙食都比办案人好,但谁也不愿意来这儿。张贵洋很憔悴,看上去有六十岁,面对几个从未见过的警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李国峰坐到一边。提醒道:“韩处长,开始吧。”   赖在这儿不走,难道我们会刑讯逼供?   韩大处长懒得再跟他计较,干咳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张贵洋,警察办案跟纪委不同,我们眼里只有嫌疑人和被害人。所以只能直呼其名。你习惯也好,不习惯也罢。反正我们不会有第二个称呼。”   韩均亲自审,常乐坤做笔录。夏莫青和“801”唯一的犯罪心理学家詹升荣负责观察,分析其有没有说谎。   这么年轻的“白衬衫”,张贵洋有些意外,但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也没心情好奇,脱口而出道:“我没杀人,小赵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你房子里?”   “担任副市长和市长时得罪过很多人,肯定是有人想报复,故意杀人嫁祸。”   不假思索,对答如流,一脸无辜。   韩均无法判定到底是不是他杀的,托着下巴道:“张贵洋,有人想报复很正常,可是故意杀一个人嫁祸你就有些说不通了。首先,他跟你要有多大仇?其次,他既然能对一个无辜女孩下得去手,为什么不直接杀你?”   张贵洋被问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如丧考妣地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小赵不是我杀的。”   “好吧,我们换个话题,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四个多月前,参加市里一家房地产公司搞的一个奠基活动。活动快结束时,小赵突然跑过来说她跟我是老乡,一直很尊敬我,看到我很激动。听口音确实像从老家过来的,我们聊上了。”   韩均趁热打铁地问:“聊了些什么?”   已经到这个份上了,没什么不能说的,况且已经说过无数次。   张贵洋暗叹了一口气,一脸追悔莫及地说:“我问她多大,在哪儿工作。她说21,在师范学院念大四。我问她怎么会参加奠基仪式,她说她在房地产公司兼职,利用业余时间帮着推销房子。见她长得挺漂亮,又是老乡,刚准备管她要电话,她突然有事跑了。”   “就这些?”   “就这些,当时有很多人,你们调查一下,参加活动的人可以给我作证。”   “名字呢,不可能连名字都不留吧?”   “她说过,我忘了,实在记不得。而且每天接触的人太多,我养成只记姓不记名的习惯,管她叫小赵。”   领导就是领导,连别人名字都懒得记。韩均捋了捋他刚才所说的这些情况,接着问:“说说第二次见面。”   张贵洋很配合地交代道:“过了大概二十多天,我在路上等绿灯时碰到她,应该是她先看见我的,她也在等绿灯,敲了敲窗户,挥手跟我打招呼。看她是步行,我车上又没人,就让她上车,准备捎她一程。   她跟我提起工作的事,想留在东名,不想回老家。我一时糊涂。答应帮忙。她很高兴,提出请我吃饭。说有一个馆子很不错,我就开车跟她一起去了。在小饭店喝了点酒。然后……然后她就搂着我胳膊,看她有那个意思,就把她带到刚调到东名时买的那栋老房子。”   “然后呢?”   “然后就发生关系,本来准备第二天早上一起走的。刚好省里来了一位领导,要去参加接待,就留下几千块钱先走了,让她走时把门带上。”   韩均翻了翻李国峰提供的材料,举起一张照片问:“袋子上的指纹你怎么解释?”   张贵洋探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帮她拿过这个袋子。肯定是拿时留下的。”   他那会精虫上脑,大献殷勤帮被害人拿东西能解释得过去,韩均想了想又问道:“你确定她是你老乡,会说你们老家话?”   “她说过,我确定。”   如果不是他的杀,就有可能是情杀或财杀,韩均追问道:“那你当晚走的时候,有没有管她要电话号码?”   “没有,当时急着去市委。根本顾不上。而且她有我名片,有事要求我,所以我想她应该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韩均起身道:“李处长。我们问完了。”   这么快,李国峰感觉很儿戏,但在涉事官员面前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叫外面的几个办案人员进来继续盘问。   刚走出小楼,詹升荣便低声道:“处长。他不像在说谎。”   夏莫青抱着案卷材料,轻声补充道:“只见过两次。他应该没理由杀那个女孩子。”   常乐坤最讨厌贪官,禁不住说:“案发现场发生的事谁也不知道,说不定被害人以刚发生的性-关系威胁他,想达到什么目的,比如要他离婚,或者要钱之类的。他本来就不干净,怕被举报,于是痛下杀手。”   “确实有这种可能,但他为什么不把所有尸块全扔掉,而是扔一半留一半?要知道案发后他有好几天时间毁尸灭迹,可他却什么都没做。”   “处长说得对,他不可能把证据留在房子里。杀人嫁祸可能性也不大,我感觉应该是情杀或财杀。”   韩均停下脚步,再次翻看了一下案卷,转身道:“被害人太神秘了,东名师范学院没这个人。张贵洋参加活动的那家房地产公司没这个兼职员工,中纪委让公安部门调查过张贵洋老家,同样没发现与被害人相似的失踪人员或大学生。   这说明什么,说明第一次见面和第二次偶遇,很可能是被害人计划好的。可能像小常说得一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计划刚开始就被杀了,而且死得很离奇,死得很蹊跷。”   夏莫青遥望着对面的大操场,抽丝剥茧地分析道:“小区大门有监控,楼里却没监控。关于案发后没人进去过的推测,完全基于门没被撬动过,案发现场没脚印,没提取到指纹,没发现扭打痕迹,以及周围邻居没发现异常判断。   这个判断太武断,有可能是图财害命,入室杀人。可调看小区监控又没发现可疑人员,并且入室杀人没必要分尸,连张贵洋所说的那几千现金都在,又可以排除财杀的可能。所以我感觉情杀可能性较大,就像黄港去年那个案子一样,由爱生恨,痛下杀手。”   韩均提醒道:“现金在,但身份证、手机和能够证明其身份的其它物品却没了。”   “所以我越想越糊涂,既然分尸,既然拿走手机和一切能够查到被害人身份的物品,就表示凶手不想让别人知道被害人身份,可凶手又把死者头留下了,这没法解释。”   詹升荣沉吟道:“凶手或许先抛躯干和左臂右腿,抛完之后回去拿剩下的,门却被无意中反锁了。进不去,没抛成,干脆逃之夭夭。”   韩均笑问道:“小区监控呢,案卷上说小区就一个门。”   “可以翻墙,从案卷上看小区几乎不设防,完全有这种可能。”   “可惜中纪委请的刑侦专家考虑到这种可能,很细致的调查过,组织警力调看案发当日张贵洋经过的所有路段的监控,没发现有人跟踪。换言之,被害人男友不可能知道他们在那儿鬼混,除非他会隐身。”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詹升荣摇头苦笑道:“处长,这可能是我们遇到的最诡异的案子。”   “是啊,不过越诡异越有挑战性。”   正说着,孟兰竹快步走了过来,一见面就好奇地问:“韩处长,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我们准备现在就去东名,只有看到案发现场和被害人尸体后才能确定侦查方向。”   刑侦专家看案卷就行了,他们非要去看现场和尸体。   查清真相是第一位的,孟兰竹一口同意道:“行,李处长陪你们去。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提,东名市公安局也会全力配合。总之,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她们办案比公安部办案更牛,不仅地方公安局要配合,连地方党委政府都要配合。拥有比在江省办案更多的资源,韩大处长信心十足,意味深长地笑道:“孟主任,我们不会让您等太久的。另外查出眉目后我们直接回去,就不来这儿跟您道别了。”   夏莫青可不想被殃及池鱼,急忙打了个招呼,同詹升荣、常乐坤一起回房间拿行李,让他们两个神仙继续打架。   没什么人,说话随意多了。   孟兰竹捋了下短发,半开玩笑地问:“韩处长,你又不是贪官,至于跟我们保持这么远距离,至于划那么清吗?”   “我确实不是贪官,甚至连官都算不上,但我不想惹麻烦,不想掺和你们的烂事。”   “跟我想的一样,你对纪委办案有看法。”   韩大处长摇头笑道:“孟主任,你高看我了。如果打听一下你会发现,我是一个最没原则,最不关心政治的人。律师只是职业,只是谋生手段,存在即合理,对任何国家的任何体制我没任何看法,不会发表任何评论。”   “那你关心什么?”   韩大处长理直气壮地笑道:“家庭啊,我很顾家的。有妻子有孩子,伺候她们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管哪些根本不关我的事。”   想到曹维清刚打来的那个电话,孟兰竹扑哧一笑道:“韩处长,你真有一个14岁的美国女儿?”   “有一个,叫瑶瑶,这会儿应该到了香港。”   “这么说你得尽快帮我们把案子破了,不然没时间去陪女儿啊。”   韩大处长哈哈大笑道:“知我者孟主任也,领导就是领导,就是有人情味。”   江省领导非常器重的千人学者,赫赫有名的“百人会”会员,据说是美国收费最贵的华人大律师,甚至在美国干过地方检察官。   之所以过来协助办案,完全是给曹维清面子,这样的人必须以礼相待,孟兰竹伸出右手,一脸诚恳地说:“韩处长,既然你很忙,那查出眉目之后就不用再来了,我们提前道别,祝你们一路顺风。” 第二百八十九章 很专业!   为避免干扰,纪委异地办案,“双规”涉事官员的军营距东名市两百多公里。   涉及命案的材料太多,要在路上全部看完。孟兰竹专门安排一辆丰田考斯特客车,空间大一些,行驶起来比较平稳,好让他们一心一意工作。   司机仍是早上去机场接机的二级士官,上尉军官负责此行的安全,坐在副驾驶一声不吭。   李国峰按照夏莫青的要求提前给东名市公安局打电话,让市局准备几套防护服并安排一辆警车在高速出口等,以便在天黑前看完案发现场和被害人尸体。   不管这么说,他们的办案态度是认真的。   不像之前抽调过来的那几位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要么坐在办公室看材料,要么提审涉事官员,然后确定方向让地方公安部门去查。   经手人越多,案件越难保密,碎尸案情况不搞清楚,不能移交司法。   李国峰在这个案子上已耗了近四个月,实在不想再耗下去,正准备说点什么缓和缓和相互之间关系,韩均突然放下材料道:“夏处长,死者自称嫌疑人老乡,并且会说北河省话。可据我所知,你们老乡比较恋家,外出务工的人很少。另外东名市经济并不发达,高校不是很多,名校更是一所没有,我感觉她出现在东名绝不是巧合。”   夏莫青是北河省人,对老家情况非常了解,摇头苦笑道:“我们那儿人没南方人勤劳,没东北人敢闯。出外的确实不多。在江城呆这么多年,碰到的老乡加起来不到三十个。东名距北河更远,北河人应该更少。”   常乐坤翻出一份材料。回头汇报道:“处长,纪委专案组要求东名市局排查过,全市北河籍人员共267人,56个高校学生,47个婚姻落户过来的,大多为女性。37人在政府部门、事业单位和国企工作,其余的要么在东名务工,要么在东名做生意。”   “走访询问过没有?”   “询问过,没人认识被害人。没听说过有哪个老乡失踪。”   詹升荣补充道:“全国就浙省和闽省人比较团结,他们不管到什么地方都喜欢搞个商会,老乡之间联系比较紧密。北河人做生意的本来就比较少,能做大的更少,这两百多人生活在各阶层,相互之间应该没什么联系。”   这条线查不下去很正常,要是能查出来,纪委专案组也不会让公安部再派人。   韩均沉思了片刻,淡淡地说:“天底下没那么多巧合。死者或许就是冲嫌疑人来的,只是不知道她图什么,更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被杀。”   詹升荣翻出几张现场照片,递到他眼前问:“处长。您有没有发现这个现场很诡异?杀人分尸,应该有一大摊血迹,可是只有这么点。”   “现场勘察结果呢?”   “勘察发现现场被清理过。非常专业,不仅使用过消毒液。甚至使用过亚铁离子溶液之类的东西干扰鲁米诺反应。”   之前没看现场勘察报告,韩大处长大吃一惊。接过照片道:“行家!”   “是非常在行。”   詹升荣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道:“不仅血迹,整个房间都被清理过。嫌疑人和被害人在里面呆了那么长时间,并发生过性-关系。但没提取到嫌疑人和被害人指纹,没采集到毛发、体液斑点等生物物证,不管床上还是卫生间。   里里外外被仔仔细细擦拭过,床单应该换过,卫生间纸篓干干净净,地上、床上用吸尘器吸过,连吸尘器里的垃圾也被清理掉了。可以说凶手很从容,不应该留下被害人头颅和左臂左腿。”   准备得越充分,留下的蛛丝马迹越多。   韩均看着照片突然笑道:“除非故意留下的,或许嫌疑人没猜错,是有人在陷害,想置他于死地。”   绕来绕去又绕到这儿,李国峰忍不住提醒道:“韩处长,涉事人社会关系调查的很清楚,他得罪过的人确实不少,但有作案嫌疑的几乎全部排除了。并且小区及小区周边监控显示,案发前后没特别可疑人员。”   “难道被害人自己杀自己,杀完之后变成幽灵,把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是无神论者,我不相信这些。”   韩大处长故意调侃道:“李处长,没人能证实这个世界上有幽灵,同样没人能证实这个世界上没幽灵。如果排除掉其它可能,那只有这个可能。”   李国峰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问:“这么说韩处长您准备去抓鬼?”   “人抓过不少,鬼从来没抓过。能有机会抓一次,想想挺有意思的。嗯,中国的鬼要用中国的方式去对付。夏处长,回头帮我找几样辟邪抓鬼的法器,要开过光的,不然不灵。”   “处长,您别开玩笑了。真要是鬼魂作案,她用得着清理现场,用得着毁灭证据?”   “说不准那边也有警察。”   “那边只有阎罗王和判官,他们断案不用证据。”   韩大处长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阴曹地府法制建设没跟上啊,一点不知道与时俱进,不知道被他们判了多少冤假错案,搞出多少条冤魂。”   开开玩笑、换换脑子,是“801”的办案风格。   夏莫青扑哧一笑道:“处长,要不我们百年之后继续做同事,在阴曹地府也搞个‘801’,您给阎王爷当法律顾问,推动法制建设,同时领导我们抓凡间的那些漏网之鱼,专办终极命案。”   “这个主意不错,帮地府立法,好好培训判官,让他出任阴曹地府第一任首席**官。再搞个检察院或检察官办公室。搞个地府警察局,由你担任第一任局长。”   詹升荣很默契地问:“我们掌握司法权。阎王爷怎么办?”   韩大处长哈哈大笑道:“他干那么多坏事,搞出那么多冤假错案。肯定要追责。先抓捕、再起诉,然后判他个十几二十万年,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都是些什么人啊!   李国峰彻底服了,转过头去装着什么都没听见,韩大处长突然话锋一转:“死者来自北河省,嫌疑人同样来自北河省,这不太像巧合,相互之间可能有点渊源。李处长,你熟悉情况。麻烦你简单介绍下嫌疑人的履历。”   “好的。”   终于说正事了,李国峰再次转过身清了清嗓子,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张贵洋1960年4月28日生,1979高中毕业,高考落榜后在乡中学里担任民办教师,1980入党,1981年转正并被借调到乡政府工作。   1982年底,担任县团委副书记,1984年任县团委书记。1988年担任南焦镇党委副书记、镇长,是当时全县最年轻的镇长。1992年调任五墩镇党委书记,1995年担任县委常委、县委副书记。1996年在中央党校学习,98年交流到gd任职。   曾先后担任过东名市农委主任、党委书记。南陶县委书记兼武装部党委第一书记,东名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党组成员,市委常委、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党组副书记。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市长、市政协主席等职,可以说是一个从基层走出来的干部。”   韩均盘算了一下。低声道:“28岁当镇长,32岁当镇党委书记。35岁当县委副书记,挺能干的。”   “被双规后交代了很多情况,很后悔,说像他这种农民出身,没有后台背景、没有高学历的能走上正厅级领导岗位,多亏遇到好机制、好领导,说辜负了组织对他的培养,辜负了领导对他的期望。”   夏莫青鬼使神差地问:“李处长,他涉案金额有多少?”   “很多,已查实的6000多万,主要集中在市长任上。”   不该问的不问,难道没听说过好奇会害死猫吗,韩均不好当面提醒,只能岔开话题:“李处长,他在东名干了些什么我们不关心,只想知道在老家干过什么,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张贵洋在北河省的表现是比较好的,能力非常强,不然不会重点培养,更不会交流到gd。事实上在南陶担任县委书记时,他仍能拒绝诱惑、洁身自好,现在掌握的受贿行为是从担任副市长开始的,之前的经历真没认真调查过。   这或许跟命案有关系,李国峰权衡了一番,掏出手机道:“韩处长,我向孟主任汇报一下,调查他在北河的基本情况应该不难。”   “麻烦你了。”   不知不觉,考斯特已驶出高速。   上尉下车给一位三级警监敬了个礼,低声说了几句,四十多岁的三级警监钻进警车,打开警灯为考斯特开道。   第一站是案发现场,小区比想象中更老更旧,几乎不设防,除了捡垃圾收垃圾的谁都可以进。红砖楼房之间的林荫走道两侧,摆满卖水果蔬菜和各种熟食及小吃的摊位,大人小孩,络绎不绝,看上去好不热闹。   夏莫青和常乐坤没去12号楼,而是观察小区周围环境。韩均和詹升荣在市局刑侦副局长陪同下,同李国峰一起直接来到案发现场。   面积大约70多平米的两居室,由于有更新更大的房子,而且不止一套,张贵洋妻子不在这儿住,据说几年都没来过。以至于让这套几乎遗忘的旧房子,变成她丈夫和其他女人幽会的场所。   不大的客厅和房间里,正如勘察报告上描述的一样被清理得很干净很整齐,要是不看案卷,要是不知情,谁也不相信这里是案发现场。   韩均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门锁,关上,打开,打开,再关上,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市局周副局长正准备介绍一下是基于什么判定案发后没来过人的,他突然走到楼道,蹲在门前的一块小地毯前,用手指摸了摸灰尘,然后转身跟邻居家比对一下,起身道:“李处长,你们在搜查前专门拍过照?”   “不但拍过照,而且全程摄像了。”   这是二楼,邻居家天天有人,楼下有小贩摆摊,纪委专案组判定案发后没来过人是有依据的。韩均排除掉一个疑点,不动声色回到房间,推开厨房窗户朝下看了看,紧接着又走进两个卧室和卫生间一一检查。   周副局长忍不住介绍道:“垃圾箱在下面,从这儿下去不难,上来没那么容易。”   “要是有梯子呢?”   “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我们勘察时所有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正说着,夏莫青打来电话,确认除了大门之外,其它地方不太可能出入。围墙很高,上面又有玻璃碎片。并且案卷材料显示,围墙及围墙内侧没勘察出攀爬痕迹。   卧室被清理过,卫生间被清理过,没扭打痕迹,没检查出太多血迹,无法确定哪里是杀人现场,哪里是分尸现场。看着眼前的一切,韩均甚至怀疑这里可能是抛尸现场而不是案发现场。   太诡异了,他不想浪费时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若无其事地说:“周局,麻烦您带我们去看看尸体。”   “早安排好了,法医都在。”   “不用法医,我们就是随便看看。”   回到客车,拉上窗帘,韩大处长旁若无人的脱掉上衣和裤子,换上市局干警刚送上车的防护服。   令李国峰更不可思议的是,夏莫青不仅没表现出哪怕一丝尴尬,而且拿起防护服走到最后一排,蹲着身若无其事换衣服。   不一会,四人全摇身一变为卫生防疫人员,司机似乎知道穿这么严实很热,很默契的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   一路无话,赶到殡仪馆已是下午6点多。   四人在法医陪同下径直走进停尸房,只见一个穿着淡蓝色工作服,带着一副厚厚眼镜的女工作人员,戴着手套猛地拉开冰柜,然后让开身体静静的站到一边。   一个姑娘干这个,韩大处长有些意外,不禁多看了几眼。姑娘似乎被看得很不好意思,连忙低下头。   死者头颅高度**,只能通过粘在头皮上的部分长发,判断其生前是一个女性。膊和腿冻得僵硬,被“小魔女”锻炼出胆量的詹升荣,捧起隔壁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伤口,然后观察腿根部。   “很专业,很从容,没生砍硬剁。”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不动声色托起死者头颅,一边装着观察颈部伤口,一边集中精神体验。   尸体不完整,必须集中精神,事实证明诡异的能力没让他失望,虽然只看到一瞬间,一个画面,但这一瞬间、一个画面已经足够了。 第二百九十章 确实有“鬼”!   张贵洋被异地“双规”,他行贿的那个中管干部正在几千里外的西南某省接受调查,可以说他是沾了中管干部的光,才有幸被中纪委调查的。   “大老虎”和“中老虎”被抓了,“小老虎”和“苍蝇”同样别想跑。省纪委正在中纪委领导下调查涉案的省管干部,市纪委正在省纪委领导下拍给他行过贿的“苍蝇”。   我交代你,你举报他,他反应另一个他的问题。这种**案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抓就是一串。   省纪委和市纪委仍然深挖,李国峰连办案场所都不用特别准备,把看完现场和尸体的韩均等人直接带到东名市军分区招待所,同省纪委、市纪委“合署办公”。   武警站岗,荷枪实弹,戒备森严。   他们负责外围警戒,不许上楼;军分区人员只负责后勤保障,不准接触被双规者;办案人员正在四楼、五楼和六楼几个房间里跟几个被的小贪官谈话。从异地抽调来的乡镇纪委书记负责看守,24小时盯着,防止自杀自残。   各负责一摊,分工明确,整个一办案基地。   不该打听的不打听,不该问的不问。在此坐镇的一位省纪委副书记什么都没说,就把三楼全部让给了李国峰所代表的中纪委专案组。   同早上一样,先安顿。   把行李送进房间,去二楼餐厅吃点饭,然后回三楼会议室开会。   “李处长,省厅和市委下过通知。我们会全力配合。需要抽调多少人,需要我们做哪方面工作。您尽管下指示。”   刚在小会议室坐下,周副局长立即代表东名市公安局表态。对李国峰很尊敬。开口就称“您”。   人家是正处级副局长,放在以前李国峰会感觉理所当然。毕竟他此时此刻代表的是中纪委,就应该“见官大一级”。   然而现在不是以前,上午刚碰了个软钉子,在韩副巡视员面前真没什么优越感,摆了摆手道:“先坐,坐下再说。”   “是!”   “周局长,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江省公安厅韩副巡视员。这位是江省公安厅积案侦查处夏莫青副处长,这两位都是积案侦查处的同志。积案侦查处你可能比较陌生,但‘801’应该听说过,积案侦查处就是‘801’,就是之前的江省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   一周内破获十几起积案,短短8小时内破获一起枪案。同时与省公安厅禁毒局联手,摧毁一个特大制-毒贩-毒团伙,捣毁一个制-毒工厂,缴获几百公斤冰-毒和一批枪支弹药。   厅刑侦局郑局长去观摩过。回来之后组织各市局刑侦副局长和刑侦支队长开过会,专题介绍“801”是怎么侦办命案积案的,并因地制宜地要求各市局成立一个专案组,专门侦查各自辖区内的积案。   人家侦办命案的本事连部里都认可。周副局长肃然起敬,蓦地起身道:“原来是韩处长,失敬失敬。”   对同行韩大处长要客气得多。伸出右手笑道:“周局,你听说过我?”   周副局长紧握着他手。兴奋不已地笑道:“听说过,我们省厅刑侦局郑局长全程观摩你们办案。回来传达了你们的很多先进经验。为破获刑警队长父母被杀案,以补录二代身份证指纹为名,采集全县成年男子指纹,专门建一个指纹库进行比对,这魄力,这力度,我们想都不敢想啊!”   “没比对出来,让周局见笑了。”   “韩处长,您千万别这么说。虽然没比对出来,但一下子排除掉那么多人,把范围缩得那么小。如果没这些前期工作,两个嫌犯能这么快浮出水面?”   韩均拍了拍他手笑道:“周局,你算给我们说了句公道话。为比对指纹花掉几百万,最后没比对出来,懂行的知道这几百万花得有意义,不懂行的还以为打水漂了呢。”   “力度大,决心大,佩服,真佩服!对了,韩处长,另一个嫌犯抓到没有?”   “抓到了,前几天刚抓到的。说起来案子能破全靠运气,现场采集到的指纹并非先落网嫌犯的,而是南河籍嫌犯的。我们把指纹上传到公安部前科人员指纹库,徽省公安在因为另一个案子排查城中村时发现其没身份证,比较可疑,带到刑警队盘问了一下,采集指纹上网比对,一下子就比对出来了。”   “侦办命案,运气确实很重要啊。”   难怪这么拽呢,原来在公安系统内真这么有名。   李国峰暗叹了一气,不动声色地说:“周局长,你一直协助我们办案,对情况比较了解,就不需要再介绍了。我要说得是,从现在开始,这个案子由韩处长组织侦办。”   “太好了,有韩处长在,这个案子肯定没问题。”周副局长发自肺腑,没丝毫作伪。   初次见面,就如此信任,韩均被搞得很不好意思,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各位,这个案子看上去很离奇,甚至很诡异,但同时也留下了很多蛛丝马迹。之所以越查越糊涂,完全是被一个又一个障眼法给蒙住了。我基本上可以判定,张贵洋没作案嫌疑,是被陷害的。”   “801”开案情分析会畅所欲言,没有领导不领导。   常乐坤放下材料,百思不得其解地说:“处长,可陷害他的人并没有把事情搞得尽人皆知,这不符合常理啊。”   想起体验到的那一个画面,韩大处长不禁笑道:“这恰恰是嫌犯的聪明之处,首先,搞得尽人皆知的方式无非是散布谣言,上网发帖,但这么做很容易暴露;其次。搞得尽人皆知就相当于给纪委专案组施压,反而会适得其反。”   夏莫青反应过来。深以为然地说道:“有张贵洋指纹,有二人一起进小区的监控截图。被害人又死在张贵洋家,而测谎结果又不能作为证据。对想落井下石,对想把张贵洋往死路上推一把的人而言这些已经足够了。”   詹升荣沉吟道:“这个推测非常合理,关键凶手是怎么杀人,怎么把被害人躯干运出去的。”   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韩大处长摇头笑道:“陷害人不一定要杀人,如果嫌犯想杀人,并且下得去那个手。那么,被害人不应该是死者。而应该是张贵洋。”   李国峰被说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韩处长,不杀人怎么会有尸体?”   “破案就像魔术,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韩大处长笑了笑,举起一张尸体照片道:“凶手杀人分尸再抛尸,归纳起来大致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泄愤,这个比较变-态,现实中极少;一是为了不让公安部门查清被害人身份。给案件侦破制造困难。   但是在这一起碎尸案中,嫌犯分尸手法很专业,分尸时很从容,甚至有时间把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却把躯干和右臂右腿扔掉,把较容易辨认的头留下了。这说什么,这说明他想让办案人员看到这些。或者他只能留下这些。”   夏莫青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顿时笑道:“处长。我想我知道这个谁做的了,这个案子可能真有鬼。”   “想到了?”   “不是想到了。是想通了,因为只有鬼做的才能解释这一切。”   夏莫青首先反应过来,詹升荣则一点就通,不禁笑道:“应该是她,不应该是她。范围不大,应该很好查。”   李国峰急了,一脸苦笑着说:“韩处长,你们就别打哑谜了,到底怎么回事,到底这个鬼是谁?”   “詹科长,你解释。”   “是!”   詹升荣翻出一张现场照片,抽丝剥茧地分析道:“从分尸手法和现场清理上看,嫌犯应该很专业,懂得比很多刑警都多,可是为什么会留下这些血迹?答案只有一个,是想留给我们看的。可问题又来了,既然想让我们看到,为什么又要把更多血迹清理掉?”   周副局长终于明白过来,忍不住笑道:“因为她没那么血!”   常乐坤同样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说道:“把指纹擦得干干净净,把房间里吸过好几遍,不留下任何生物物证,是不想让我们比对出现场有第三个人,确切说不想让我们知道死者是第三个人。至于躯体,要么根本没有,要么有问题。不能让我们发现,不能让我们检出死者真正死因。”   隔行如隔山,李国峰没他们这么专业,想了好一会儿才似懂非懂地问:“你们是说跟张贵洋发生不正当关系的年轻女子没死?这些全是她布的局?”   韩大处长轻叹一口气,微皱着眉头道:“坦率地说,我非常后悔过来协助纪委办案,非常后悔揭开这个谜团。因为要设这么大一个局陷害张贵洋,甚至不惜陪最痛恨的一个人上床,如果没有血海深仇,她绝不会这么干。   刑法规定贪污受贿数额在十万元以上且情节特别严重的要判死刑,什么叫情节特别严重?这个自由裁量权太大了,涉案金额几亿乃至十几亿的都不会判死刑,更不用说几千万。我甚至能够想象出,她对法律有多么失望。”   在过去,贪污犯凡贪污到一定数额者,就有可能被判死刑。后来越来越多的案例表明,贪污犯大多不会被判死刑。究其原因,一方面是要和国际接轨,尽量减少死刑;另一方面是将此类犯罪纳入了经济犯罪。如果不涉及其他犯罪,如故意伤害罪等,经济犯一般不会被判死刑。   李国峰从年头到年尾几乎天天在查处贪官,查处完一拨又冒出一拨。   同样感觉在一些贪官的量刑上太轻,可他只是一个副处级纪检干部,怎么起诉,怎么判,没任何发言权,只能故作若无其事地说:“韩处长,搞清真相是第一位的。你说吧。接下来该怎么查。”   这个世界上没后悔药可卖,韩均长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周局,麻烦你调查一下案发前三个月全市死亡的年轻女子。尤其那些非正常死亡的,比如交通事故。这个范围不大,查清之后连夜采集其父母dna检材做亲子鉴定,确定死者身份,把范围进一步缩小至有可能接触尸体的医生、护士及殡仪馆工作人员。   同时组织警力,再次分析案发小区及周边的监控视频,并重点排查那些案发前后曾单独出入小区,但小区居民又不熟悉的。动静不要搞太大,以防嫌疑人潜逃。”   能考虑到的全考虑到了。周副局长没任何疑义,立即起身道:“是,我现在就回去安排。”   他刚走出会议室,韩均接着命令道:“夏处长,你负责研判纪委专案组已掌握的与张贵洋有过节的人员,看能不能锁定嫌犯;詹科长,你和小常立即启程去北河省。搞清张贵洋在老家任职时干过什么事,得罪过什么人,工作一定要细。不能有任何遗漏。”   要是一般的刑事案件,请厅里协调一下就行。   但这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而是中纪委立案调查的**案,涉案人是正厅级干部。要去走访询问的也是领导干部。   看着二人愁眉苦脸的样子,李国峰连忙道:“詹科长,你们尽管去。我向上级汇报,我们负责协调。当地纪委肯定会配合的。”   “是!”   从江城坐飞机到gz,从gz来东名。现在又要去gz坐飞机去北河省,行李刚放下又提起来,李国峰并非没一点人情味,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亲自把二人送下楼,送上车。   回到会议室,韩大处长正跟妻子和女儿煲电话粥,一聊就是几十分钟,像是不用电话费。   直到他聊完,李国峰才忧心忡忡地问:“韩处长,你有几分把握?”   “你是指我的推测?”   “嗯。”   韩均沉吟道“刚才说过,要采集dna样本进行比对的范围很小,到底准不准最迟明天一早就能知道。如果比对不出来,那就要扩大比对范围,把周边几个市全比对一遍。范围大,要比对的人不会太多,应该不会超过200个。”   李国峰又问道:“要是还比对不出来呢?”   “那说明死者可能是无名尸,问题可能出在殡仪馆。查殡仪馆人员,把在殡仪馆工作的年轻女子照片,一张一张拿给张贵洋认。”   “为什么现在不拿?”   “太晚了,民政部门已下班,最快要到明天早上。殡仪馆倒是24小时有人,但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万一让她跑了怎么办?更重要的是,我要搞清楚真相,要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同时,给嫌疑人一个交代。”   他显然是同情那个陷害张贵洋的女人,李国峰苦笑道:“韩处长,你不是在查碎尸案,你是在查张贵洋。”   韩均紧盯着他双眼问:“这有区别吗,难道你不想搞清真相?”   李国峰一脸严肃地说:“韩处长,我认为我们不应该感情用事,应该想方设法尽快把案子破了。”   “想破案必须搞清真相,这并不矛盾。李处长,跟你们孟主任说一声,6天,我只需要6天时间。如果感觉我们的办案方式不对,不合你们口味,我们可以走,你们可以另请高明,但我保证我们今后不会再有机会合作。”   李国峰乐了,坐下笑道:“韩处长,你这是在威胁中纪委?”   韩大处长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多厉害啊,我敢威胁吗?但惹不起躲得起,大不了回去辞掉所有公职,实在不行远走高飞,想给我下命令,想找我麻烦,等着吧。”   李国峰忍不住笑问道:“在江省你也这么动不动就撂挑子?”   “李处长,请你打听清楚,本人没拿过政府一分钱工资,没享受过所谓的副厅级待遇,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自由职业者,破案只是兴趣,仅仅是兴趣。”   “孟主任说过,说你还捐过很多钱。”   “她打听得倒是很清楚,我发现在你们面前没任何**可言。”   李国峰微笑着解释道:“孟主任没刻意去打听,只是上网看了看你的个人财产申报记录。很细致,很精确,并且每个月都更新,估计全国找不到比你更注重个人财产申报的副厅级干部。”   提起这个,韩大处长不无得意地笑道:“我有律师兼助理,非常能干,专门帮我处理这些事务。”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李国峰突然一脸诚恳地说:“韩处长,上午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   “道什么歉,纪委吗,就应该冷冰冰的,不然怎么吓唬人。”   吓唬人?   李国峰被搞得啼笑皆非,掏出根香烟道:“韩处长,我们不仅吓唬,而且在行动。”   想到这两年的反腐力度,韩均点头道:“看得出来,干得挺漂亮。你们大老板很厉害,我很佩服。”   “这么说我们以后仍有机会合作?”   韩大处长大言不惭地摇头道:“机会不多,你们的案子太简单,没什么挑战性。要是让我们‘801’干这个,肯定比你们干得更漂亮。” 第二百九十一章 扑朔迷离   韩均不知道“女鬼”为什么要作那么大牺牲,为什么要设这么精巧的一个局,但被陷害的是一个大贪官,实在不值得同情。   在揭开谜团之前,真犹豫过,真后悔来此协助纪委办案,甚至想过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随便查查然后打道回府。   但这是中纪委查办的案子,用中纪委书记的话说:“查处党员领导干部违纪违法,对党组织的伤害远大于其个人付出的代价。”   一个正厅级干部涉嫌杀人影响已经很恶劣,给组织造成的伤害已经很大了,建国以来这样的案例会超过10起。如果再涉嫌碎尸抛尸,那这个影响不是很恶劣,而是非常非常恶劣,会严重影响到党组织形象和政府公信力。   正因为如此,早应该移交司法机关审理的案子一直拖到现在,保密工作比查办中管干部更严。可见不查个水落石出,纪委专案组绝不会收兵。   他自信,但不自大。   并且“女鬼”准备得太充分,留下的蛛丝马迹太多。要是纪委再从公安系统抽调一些刑侦专家,要是刑侦专家把其它可能全部排除掉之后,肯定会往这方面想,范围如此小,一查就能查出来。   与其拖下去把性质搞得更恶劣,不如早点揭开。   如果她仍在东名,可以劝她投案自首。纪委专案组要查办的是贪官,要的是尽快结案,应该会给他这个面子;如果远走高飞了,如果在国内。只能让她自求多福。如果去了国外,那皆大欢喜。   良心、道德、法律……这个案子让他很不舒服、很不安。刚刚过去的一夜辗转反复,直到凌晨3点左右才睡着。   “韩处长。您的推测非常精准,我们早该请您来了!”   洗完漱,走出房间,李国峰兴奋不已的迎上来,紧握着他双手,连敬语都用上了。   看着他身后同样很兴奋很激动的周副局长,韩均明知故问道:“李处长、周局,死者身份是不是确定了?”   “确定了。”   周副局长走到他身边,翻开案卷材料。指着一张惨不忍睹的交通事故现场照片,一脸敬佩地介绍道:“韩处长,按照您的指示,我回去后立即调查案发前三个月内的全市年轻女子死亡情况,非常死亡是调查重点。刚翻看了几份材料,就发现这个死者与本案死者非常相似。   大货车右前轮从她身上碾过去的,肇事司机带了把方向,没碾到头,右腿右臂和躯干被碾成肉酱。惨不忍睹。人死了,120不管,处理该事故的交警三大队勘察完之后,就通知南港区殡仪馆派人去收敛尸体、清理现场。”   “dna能比对上吗?”   “死者是外来务工人员。老家在南湖省,考虑到派人去采集其父母的dna检材来不及,我就组织技术民警连夜勘察车祸现场。当时流了很多血。根本清理不干净,试剂一喷全显出来。然后采集比对,结果证实为同一个人。”   本来就是个死人。不存在凶杀案,彻底排除张贵洋杀人分尸的嫌疑。   李国峰一边陪着韩大处长往餐厅走去,一边微笑着介绍道:“韩处长,比对结果一出来,我立即向孟主任汇报。正常情况下,查到这程度我们就能结案。但孟主任考虑到我们是初次合作,应该善始善终。经分管领导同意,可以再查5天,把这起侮辱尸体、诬告陷害案查个水落石出。”   纪委专案组为一起对他们而言鸡毛蒜皮的小案子等5天,确实不容易,人家确实给面子。   韩均重重点了下头,一脸诚恳真挚地说:“谢谢。”   “从江城大老远跑这来协助我们办案,亲自勘察现场,亲自看尸体,一天内就确定侦查方向,十三个小时就排除涉案人嫌疑,帮了我们大忙,应该是我们谢您才是。”   “那我们就不用谢了谢去,李处长,请你帮我转告孟主任,嫌疑人基本上可以确定在殡仪馆工作,或与殡仪馆工作人员有关系。搞清她有没有同伙,查清来龙去脉应该用不5天,我们不会耽误专案组太多时间。”   “行,我这就给孟主任打电话。”   周副局长又翻出一张照片,不失时机地说:“韩处长,嫌疑人已锁定了。梁慧研,23岁,南港区殡仪馆火化班职工,参加工作3年,负责遗体穿脱衣、整容整形,防腐、告别、火化、装盒出灰,工作积极,曾被市区两级民政局多次表彰过。”   韩均接过照片,不禁脱口而出道:“原来是她!”   “您昨天下午在殡仪馆见过?”   “见过,就是她带我们去看尸体的。”   “我已经派人监视了。”   周副局长顺手拿起一个碗,盛好稀饭,继续介绍道:“她不是本地人,同样不是北河人,是西江省南仓市人。履历显示其在南仓上的小学、初中、高中和大专,在南仓民政学院念的殡葬专业。由于全国开设殡葬专业的院校不多,很多人又不愿意干这行,市民政局每年都会去南仓民政学院开招聘会,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老家在西江,工作在大多数人不愿意去的殡仪馆,跟张贵洋应该没什么交集。”   “陷害需要动机,我也感觉很奇怪。”   正夏莫青笑盈盈的走了进来,韩均指了指自助餐台,一边示意她先去搞吃的,一边问:“视频分析有收获吗?”   “有。”   周副局长掏出手机,翻出几张监控截图:“张贵洋带年轻女子进小区前两个半小时左右,这个戴着头盔的女子开电动车进入小区,体型跟梁慧研很像;过了大约六分钟,这个看上去大约30多岁的女子走出小区,体型和面部轮廓又很相似;   案发第二天上午7点24分,戴头盔的女子离开小区。我组织警力连夜走访询问过,小区保安和居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从来没见过这辆电动车。梁慧研能给死人化妆,同样能给活人化妆,我感觉应该是同一个人。”   “李处长,张贵洋那边呢?”   李国峰摇头道:“照片给他看了,他说不是他认识的小赵,不是同一个人。”   “真见鬼了,难道不是她,难道有同伙?”   取得一个突破性进展,又冒出一堆疑问。   周副局长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或许我搞错了,跟监控中出现的这个可疑女子只是相似,不是同一个人。殡仪馆三班倒,24小时有人值班,或许连作案时间都没有。不过有没有作案时间好确定,我已安排人侧面调查案发当日她在哪儿。”   韩均又问道:“殡仪馆的其他女职工呢?”   “年轻女职工就她一个,其他人全成家了。并且全是本地人,生活圈子很小,与张贵洋一样没什么交集。”   夏莫青坐到三人对面,轻声问:“有没有殡仪馆职工盗卖尸体的可能?南方情况我不太了解,但据我所知,北方有一些农村封建迷信严重,流行‘阴婚’, 火葬执行又不彻底,发生过好多起盗取年轻女子尸体的案例。”   周副局长摇头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一是我们东名没这个陋俗,二来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工作人员要承受一定心理压力,殡仪馆编制内工作人员的工资,要比其他事业单位高出50%。工作20年的股长一个月能拿到8000多,工作时间较短的一线职工月在6000左右,比公务员都高,没必要赚这个钱。”   完全不是之前想的那么简单,韩大处长不禁笑道:“看来我们接下来要调查尸体失窃案。”   “总共就那几个人,应该不难查。”   韩均岂能听不出来周副局长的言外之意,毫不犹豫地摇头道:“周局,在殡仪馆工作的人,内心可不止一点两点强大。而且昨天我注意过,停尸房没摄像头,没任何证据不能打草惊蛇。”   殡仪馆没什么东西好偷的,小偷根本不会去,不仅停尸房没摄像头,连大门口都没有,周副局长一脸疑惑地问:“不传讯?”   “不传讯,先侧面调查所有干部职工的社会关系。同时给西江省厅发协查通告,请西江同行帮着查查梁慧研的背景。詹科长和小常这会应该到北河了,或许他们能查出点什么线索。”   韩均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时间,继续道:“坐在这儿也是等,不如再去殡仪馆看看。你们不要去,我一个人去,接触下梁慧研,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故事。”   万一不是她,是别人呢?   周副局长可不想他在东名有什么意外,急忙道:“韩处长,太危险了,您不能一个人行动。”   “光天化日,殡仪馆那么多人,能有什么危险?”   处长既然决定了肯定要去,夏莫青连忙提议道:“周局,要不这样,你回去组织警力侧面调查,我和王连长跟在处长后面。殡仪馆人来人往,谁也不认识谁,身份不容易暴露,安全又能得到保证。”   有一个带枪的现役军官跟在后面应该没什么问题,周副局长这才同样韩大处长去殡仪馆。李国峰帮不上什么忙,不代表没事情做,楼上“双规”的干部,基本上都跟张贵洋有关,他正好借此机会了解下查办进展。 第二百九十二章 相亲交友   在国外生活十几年,一直很忙,韩均只知道过春节,对“三八妇女节”、“五四青年节”、“八一建军节”和“国庆节”等国内法定节日不怎么关心,更不用说其它节日了。   开市纪委提供的黑色帕萨特抵达殡仪馆,看到办公楼前的大横幅时,才意识到今天8月2日,农历七月初七,是中国的情人节。   南港殡仪馆有十几名未婚的年轻男女职工,因为所从事的行业,很难找到合适对象。区民政局把今天作为“相亲开放日”,对外公开徵求适婚男女来殡仪馆相亲。原本不被看好的徵婚活动,居然意外吸引二十多名帅哥靓女来相亲。   大厅里站满人,一个个笑容满面、谈笑风生,跟后面阴气笼罩、哭声不绝的悼别厅形成鲜明对比。   知道今天是七夕情人节,当然要给在香港旅游的妻子打个电话。   张琳感觉很意外很惊喜,在车上说了十来分钟情话,再跟“洋葱宝贝”聊了五六分钟,才推开车门,大摇大摆走进大厅。   昨天是穿防护服来的,头套口罩,裹的严严实实。   主持活动的主任别说没见过,就算见过也认不出来,以为他是来相亲的,热情无比地上来打招呼,然后拉到一边登记。   主任很热情也很认真,本着对职工负责的态度,要看身份证,要问工作单位。韩大处长没任何准备,只能一脸歉意地笑道:“王主任,我不是本地人。我老家在江省。”   小伙子来了五六个,两个长得实在对不起观众。另外三个的工作不尽人意,显然是图火化班小梁和会计小吴工资来的。   好不容易遇到个像模像样的小伙子。王主任岂能错过,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用gd普通话笑道:“老家不在东名没关系,工作在东名就行了。韩先生一表人才,在哪里高就?是做生意还是在政府部门?”   韩均一眼就认出正被两个小伙子围着的梁慧研,若无其事地笑道:“在公安系统,现在应该算借调,过段时间可能要正式调过来。”   “好单位啊,我们常跟你们公安局打交道。你们市局法医三天两头过来。”   不把底细摸清楚,他是不会让人接触女职工的,韩均干脆掏出警官证:“王主任,那就麻烦您登记一下。”   家里有亲戚在公安局,本身又是公务员,王主任翻开一看顿时愣住了,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是副巡视员,是穿白衬衫的三级警监。   看着他将信将疑的样子,韩均凑到他耳边低语道:“王主任。我跟周局昨天来过,不是假警察。”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如果是假警察,如果不到一定级别。是不会知道昨天有公安部门领导来殡仪馆的,王主任反应过来,急忙双手递上警官证笑道:“原来是韩巡视员。失敬失敬。”   “这里只有来相亲的,没巡视员。”   “对对对。来相亲的。”   这么年轻的副巡视员,前途肯定不可限量。如果能当上这个“红娘”,不就交上一个厅级领导朋友吗,王主任乐得心花怒放,立马转身道:“小梁,过来一下,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刚调到我们东名市公安局的韩……”   “韩均。”   “对,韩均同志。公务员,警察,工作稳定,又有职务,跟你一样老家都在外地。走,我们去楼上聊,楼上清静。”   小吴只能算五官端正,韩副巡视员肯定看不上。王主任毫不犹豫地把他介绍给梁慧研,并想方设法给二人创造更有利的条件。   梁慧研脸上画着淡妆,眉毛显然经过精心修饰过,弯如远黛。双眼皮,皮肤很白,穿着一身何体的黑色连衣裙,把身材格衫得婀娜多姿。或许所从事的工作比较特殊,在死者亲属面前不能露笑脸,显得有些冷。   没张琳和白晓倩那么漂亮,但在这个地方婉如一朵出水芙蓉,鹤立鸡群,独领,是众人瞩目的明星。   “梁小姐,认识你很高兴。”   眼神很熟的一个警察,好像在哪儿见过,梁慧研愣了一下,低着头用蚊子般地声音说:“韩警官,您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梁就行。”   王主任非常识趣把二人送到楼梯,就笑了笑转身回大厅,韩均一边跟着她往楼上走去,一边笑道:“不能叫小梁,我没那么老,而且不是领导。”   之前相过几次亲,对方一听说在殡仪馆工作,就断了来往。   “婚姻内部解决”、“子承父业”、“隐姓埋名”是殡仪馆工作人员的真实写照。连亲朋好友办婚礼、满月酒那样的喜事,一般都是把礼金送去,人不去。   梁慧研不相信他真是来相亲的,定了定心神,轻声道:“那您叫我小研吧,以前同学和朋友都是这么叫的。”   “你也别称呼我韩警官,更不要称您,叫我韩均就行。”   “这怎么行呢,我感觉称呼韩警官比较顺口。”   “好吧,韩警官就韩警官。”韩大处长环顾了下四周,不动声色地问:“小研,你老家也不是东名的?”   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肯定是明知故问,梁慧研深吸了一口气,回头道:“老家在西江,韩警官,您老家什么的?”   “江城。”   “您不在东名市公安局工作?”   “借调过来的,有可能留下,有可能回去。有句话怎么说的,我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言多必失,梁慧研不想跟他绕圈子,透着眼镜紧盯着他双眼问:“韩警官,您是公务员,更方面条件那么好。找对象太容易了。而且可能要回江城,怎么会来这相亲?”   韩均不想骗人。一脸认真地说:“小研,我确实不是来相亲的。因为已经结婚了,并且有一个女儿。我是来交友的,很钦佩你们这些守在天堂口的姑娘,很想跟你们交朋友。”   想到昨天下午那几个穿防护服的人,梁慧研禁不住问:“韩警官,我们是不是见过?”   “见过,就在昨天。”   果然来者不善,梁慧研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道:“您是法医?”   韩大处长摇头笑道:“不是法医。只是办案时习惯看看尸体,看看现场,不然心里总感觉没底。”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梁慧研强按捺下心中的恐慌,故作好奇地问:“您负责查那个分尸案?”   她比想象中镇定,不过刚才那一闪即逝的眼神已出卖了她,韩均几乎可以确定跟她有关系,一脸苦笑着确认道:“事实上我是从江城专门过来查这个案子的,可惜线索不多。连被害人身份都没法查清,正头疼呢。”   “头疼您还有时间过来交友。”   来的路上,周副局长在电话里通报了四个情况,一是她的手机通话记录没任何可疑;二是案发当日她回南仓老家了。有购票记录;三是她在东名的生活圈子很小,租住在距殡仪馆不远的一栋民房里,平时不怎么出门。除了同事之外没什么朋友;再就是她没有在案发小区出现过的那辆神秘电动车。   尸体出现在案发现场,她肯定脱不开干系。而侧面调查结果却与此没任何关系,   这说明她和她有可能存在的同伴预谋很久。准备得很充分。如果只是两个女孩子为报私仇陷害张贵洋也就罢了,但要是背后有更大隐情,有更厉害的人操纵这一切,那她和她的同伴肯定会很危险。   韩均权衡了一番,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确实不应该来这儿,但我有一个猜测,所以想来这儿交一个朋友,打听一些情况,验证下那个猜测能不能成立。”   “王主任最了解情况,您可以向他打听。”   “关键我想知道的情况很敏感,如果问他的话,他肯定不会高兴。”   梁慧研几乎可以肯定她被怀疑上,同时对布局非常有信心,暗想没证据你能拿我怎么样,干脆大大方方地说道:“好吧,您想知道什么?”   好厉害的一个丫头,居然反过来试探,韩均感觉很有意思,走进会议室,推开窗口,望着对面的停尸房道:“我想知道殡仪馆有没有可能丢失尸体。”   功亏一篑,居然被看出来了。   梁慧研暗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有啊,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前段时间陈都市一个殡仪馆就发生过。遗体是从医院送去的,存放了几天,亲属要告别一下再让火化,职工却说尸体有煞气,脸变形了,还流水,不让看。   亲属不答应,闹起来了。职工没办法,只能领他们去停尸房,把所有冷柜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人家告了,公安局和民政局成立调查组,也不知道有没有查出结果;   西疆也发生过,遗体在殡仪馆放了两三个小时,失踪了。亲属特别焦急,逼着殡仪馆找。殡仪馆的解释好像是当天工作人员失误,把遗体火化错了。”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你们会不会出错?”   “只要是人,都会出错。但我们这儿应该不会,我们管理严,要按规章制度办。”   韩均蓦地转过身来,掏出一份东名市公安局刚开具的手续,意味深长地说:“这就怪了,一具本应该早变成骨灰的尸体,居然会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居然要火化第二次。小研,你帮我想想,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仅怀疑上,甚至查实了。   梁慧研一阵失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韩警官,您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可以这么认为,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她反应比想象中更快,竟微皱着黛眉,欲言又止地说:“韩警官,我虽然天天跟尸体打交道,但像这样的尸体真不多。一送到这儿我就发现,跟几个月前出车祸的那具很像。我跟另一个同事去收敛的,半个人被碾烂了,血和碎肉到处都是,惨不忍睹。回来几天吃不下饭,做梦都会被吓醒,印象特别深。”   “你为什么不向公安部门反应?”   “腐烂了,面目全非,臭气熏天,我不敢确定,不能乱说。而且我在殡仪馆工作,要是向公安局反应,就等于说我们工作有大失误,就是吃里扒外,工作肯定保不住。”   把水搅浑,这倒是个好办法。   韩均真不知道该夸她聪明,还是该骂她自以为是,拍了拍她胳膊道:“小研,我感觉你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些,或许你有什么苦衷,不想甚至不能跟我说。我不为难你,不会再问。只想提醒你,公安部门不是那么无能,事情也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梁慧研故作惊诧地问:“韩警官,您这话什么意思,您是不是怀疑我?”   “听我说完。”   韩均关上会议室门,紧盯着她双眼一脸诚恳地说:“为了报复一个混蛋,把自己搭进去真不值。况且死者身份已经查实,再坚持下去没任何意义,只会把性质搞得更恶劣,把自己搞得更被动。   另外我不是普通办案民警,而是中纪委专案组专门请过来侦办此案的江省公安厅副巡视员。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更多。”   梁慧研心中涌起滔天骇浪,又沉默了一会依然摇头道:“韩警官,您肯定搞错了,我就知道刚才说得那些,如果不信您可以去查。”   她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了。   中纪委的案子,西江省公安厅非常重视,从收到协查通报到现在不到四个小时,就调查出一些情况。   短信内容让韩均很不是滋味儿,摸了摸下巴道:“小研,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给你6个小时。希望你能够迷途知返,在下午下班前给我打电话。记住,我信任你,想帮你,才给你这机会的,千万别干傻事。”   梅梅被发现了,梁慧研心里拔凉拔凉的,鬼使神差地冒出句:“您知道什么?”   “知道一个女孩因为想帮另外一个女孩报复一个混蛋,干了一件傻事。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装糊涂,问题天底下聪明人比比皆是。我装糊涂,别人不一定会装糊涂,那么做只会让两个女孩越陷越深。” 第二百九十三章 真相   从已掌握的情况看,这不是什么大案子,只是牵扯到的人比较敏感,以至于调查该案的单位级别超高。   夏莫青丝毫不担心韩大处长会有什么危险,坐在车里用手机上网,查询有关于“侮辱尸体罪”和“诬告陷害罪”的法律条款。   她太了解韩大处长了,张琳、白晓倩、生姜、艾琳、施玲稚,现在又多了一个前坐台小姐娜娜,他身边只有女人没男人。在对待女孩子这个问题上,心不是一点两点软。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男人身上,他才不会浪费这个时间呢。   最难得的是风流不下流,尽管美女围绕,几乎生活在女人堆里,但没传出任何绯闻。   她曾私下里跟江慧如开过玩笑,处长不是不色,而是色到了一定境界,不是那些有钱就变坏的下半身动物,他要得是精神享受,要得是赏心悦目。   跟女人打交道,他比打洋官司和破案更在行。   不出夏莫青所料,等了大约40多分钟,韩大处长风度翩翩走出大厅,跟送到车边的殡仪馆王主任表示感谢,很绅士的拉开车门,梁慧研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在他那温柔的眼神鼓励下,提着裙子钻进副驾驶。   “小研,接下来几个小时是你的,想去哪儿玩,想吃什么?”   没绝对把握,他不会找上门。   既然功亏一篑,一败涂地,再坚持下去确实没意义,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父母和梅梅着想,梁慧研作出一个非常理性的抉择。毫无保留的承认了。   她不怕坐牢,不怕丢工作。并且深信父母能理解她所做的一切,甚至会为她感到骄傲。虽然目的没达到,有些失落,但承认之后反而轻松很多。   因为不管怎么说,一切终于结束了。她系上安全带,摘下眼镜掐了掐鼻梁,侧头笑问道:“韩警官,你是不是感觉特内疚,想补偿?”   拿得起。放得下。   韩均相信这他所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而且有情有义,扶着方向盘承认道:“是很内疚,很不是滋味儿。”   她像换了一个人,竟撅着小嘴埋怨道:“那你还坏我们的事。”   “我错了,我向你们道歉。为了表达歉意,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帮你们辩护,争取缓刑。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去找gd监狱管理局。想方设法把你们转到江省女子监狱。就在江城,离我家不远。监狱长我认识,一有时间就去看你们,保证你们不会被欺负。”   “坐牢而已。不用这么麻烦。”   “我没坐过牢,但被看守所关过四个多月,跟坐牢差不多。当时可没你这么洒脱。涉嫌故意杀人,朝不保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移送起诉,不知道会不会被判死刑。”   梁慧研嫣然一笑道:“韩警官。别安慰我了。既然敢做,我们就有这个心理准备。”   “不是安慰,是确有其事。”   “被关过还能做警察?”   “是他们搞错了,我没杀人。”   韩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地说:“小研,你笑起来很好看,很阳光。女孩子就应该笑,不能总拉着个脸。”   “天天面对死人和死人的亲属,我笑得出来吗?”   “那以后多笑笑。”   梁慧研似乎想让他更内疚,幽幽地说:“女子监狱里全女犯人,一个男人都没有,笑给谁看?”   “笑给我看啊,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你有老婆孩子,笑给你看有什么用?”   “男人跟女人就不能交朋友?”   “至少我没见过。”   韩大处长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将来你会知道,男人和女人是可以交朋友的。我有很多女性朋友,我们相处融洽,我妻子跟她们关系非常好。”   “你妻子真大方。”   从初中到现在只做了一件事,而且没成功,从来没正儿八经交过男朋友,梁慧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若无其事地提醒道:“前面第二个红绿灯左拐。”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小研,我没带多少现金,你们下手别太狠。”   “你坏我们事,要送去我们坐牢,花点钱算什么?没现金可以刷卡,不宰你我们心里不舒服,真的。”   “好吧,我认宰。”   从第二个红绿灯左拐,往西开了大约三公里,一个姑娘亭亭玉立的站在路边。梁慧研摁下车窗苦笑着点点头,姑娘摸了一把脸,拉开车门钻进后排。   她通过后视镜看了看韩均,冷冷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现场太干净,疑点太多,你出现得太突兀,简直漏洞百出。”   “我姐不自首你抓不到我,你没证据。”   一个姑娘为报仇付出那么大代价,韩均很痛心,把车靠到路边,扶着椅背紧盯着她秀丽的脸庞道:“梅梅,张贵洋没死没疯,别人没见过你,他见过你,有这些已经足够了。况且为了把情况搞清楚,我们有人在你老家查,南仓更不用说了。”   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漏洞百出。   梅梅看着车外的行人,喃喃地说:“就知道官官相护,我应该亲手杀掉他!”   十九年前,她爸爸在南河老家开了一个厂。   当时法制不健全,各种乱收费,为了企业能够生存下去,就挂靠在镇中学,每年给学校交几万块钱,请总务主任当法人,变成名义上的校办厂。   刚开始相安无事,张贵洋调到镇里担任党委书记时却出事了。   由于没什么工业,农业又不行,镇财政出现很大问题。干部工资没着落,教师工资一拖就是几年。教师要吃饭。教师要生活,于是集体上访。堵在县委要说法。   不是一个镇这样,其它乡镇也这样,都是拆东墙补西墙,都是能拖则拖。以至于每到年底,乡镇干部就躲得无影无踪。   一百多个教师上访,县里解决不了要去市里,去省里。   张贵洋被搞得焦头烂额,又是刚上任,当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便追到县城,在县委门口承诺一个月内解决。   县长让财政局给了他十万,杯水车薪根本不够,他只能想其它办法。计划生育罚款、各种摊派,什么招都使了,仍然不够,就找到梅梅爸爸,想借几十万周转一下。   镇里欠外面一屁股债,梅梅爸爸哪敢借。一口回绝了。要是之前没借过也就罢了,偏偏梅梅爸爸跟前任镇党委书记关系不错,曾借过钱给镇里周转。   张贵洋恼羞成怒,认为梅梅爸爸不给他面子。就带着镇干部和派出所民警查封工厂,同时让信用社冻结账户。理由非常之充足,声称是校办厂。是镇里的企业。   梅梅爸爸当然不答应,拿着跟学校签的协议上访。   上访一次抓一次。一连抓了十几次,前前后后加起来关了近两年。期间受到的不公正对待可想而知。   丈夫被关在看守所,厂被查封了,账上的钱被镇里拿去给教师发了工资,村里不用再被摊派了,所有人都说张贵洋好,梅梅妈妈一气之下在镇政府喝了农药。   死了人,县里不能不管,成立工作组调查。   调查结果令人瞪目结舌,居然认为镇里没做错,对梅梅妈妈的死不要负责任。梅梅家在当地没什么亲戚,没人帮着说话,事情就这么定性了。家破人亡,没处说理,梅梅爸爸悲痛欲绝,从看守所出来后又寻了短见。   梅梅成了孤儿,当时才3岁。   跟她爸爸关系较好的那个退休干部,不知道因为当时没帮着说话,感觉内疚,还是看着可怜收养了她。然后带着她和老伴去南仓,跟分配到南仓的二女儿一起生活。   梁慧研家跟她家是亲戚,两个女孩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关系很好。   梅梅渐渐长大,渐渐懂事。   尽管大人很少提她父母的事,但哪个孩子不想知道父母是怎么死的。她不断追问,不断打听,甚至同梁慧研一起偷偷回过北河老家,复仇种子就这么播下了。   下毒、买枪,什么办法她都想过。   梁慧研不想好姐妹冒那个险,提议稳妥一点,然后二人就不断设想,不断计划,不断学习,同时想方设法打听仇家下落……她们付诸实施,并且差点成功。   韩均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梅梅,只能低声道:“丫头,如果真天下乌鸦一般黑,如果真官官相护,张贵洋不会被纪委查办。另外我不是来抓你们的,是来劝你自首的。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有更好的未来,不能总活在仇恨里。”   梅梅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未来,说得倒好听。别说要去坐牢,就算不坐牢像我这样的能有什么未来?”   为筹集报仇所需要的经费,她高二就辍学了,跟娜娜一样坐台。   张贵洋那个混蛋不仅间接害死她父母,而且间接毁了她一生,韩均很心痛,很难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丫头,每个人都有未来,至于美不美好是由自己定义的。很抱歉坏了你的复仇大计,但我真是为你们好,希望你们能够走出这个阴影,去享受本应该多姿多彩、充满阳光的生活。”   “成王败寇,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不过这事跟我姐无关。如果你真想帮我们,就别把我姐扯进来。”   梁慧研爬到后排,紧搂着她苦笑道:“梅梅,别这样,都到这份上了,摘来摘去有意思吗?”   “姐!”   “一起坐牢也不错,姐妹齐心,其利断金,只有我们欺负别人,没别人欺负我们的份儿。”   梅梅吟眼泪,钻在她怀里哽咽地说:“好,一起去坐牢。”   “二位,坐牢没什么好怕的,反正你们跟我一样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东名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好吃的,你们推荐推荐。”   梁慧研心理素质不是一点两点好,竟扑哧一笑道:“梅梅,这是他欠我们的,别跟他客气。”   坐牢而已,又不会被判死刑,将来一样有机会。   梅梅不想再连累梁慧研,下定决心等那个混蛋出来后亲自动手,擦擦眼泪道:“我要去东名大酒店点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   韩大处长毫不犹豫答应道:“没问题。”   梁慧研补充道:“我要去看一场电影,喜剧片爱情片都行,不看恐怖片,我想自己吓自己。”   “也没问题。”   令韩大处长倍感意外的是,梅梅突然说道:“我姐没交过男朋友,你要给我姐当半天男朋友,她让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梁慧研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提醒道:“梅梅,他有老婆孩子。”   “就半天,又没让他离婚。” 第二百九十四章 法律不外乎人情   电影终究没看成。   两个姑娘点了一大桌子菜,要了两瓶酒,坐下就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没喝几杯就醉了。紧绷那么多年的神经一下子放松,她们不是醉,而是累,想借酒意好好歇一歇。   趴在酒桌上睡肯定很难受,韩均干脆管酒店服务生要来两个枕头和两床被子,一个一个抱起,让她们舒舒服服躺在地毯上。   然后掏出手机,给在gz的崔云海发短信,请崔云海帮忙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辩律师。再给远在北河詹升荣和常乐坤发短信,让他们充分利用协助中纪委办案的优势,彻查十九年前所发生的一切,想方设法收集证据。   又拿枕头又抱被子的,夏莫青怕将来说不清,蹑手蹑脚走进包厢,小心翼翼地搬出两把椅子,同执行警卫任务的王连长一起坐在门外。   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当梁慧研醒来时,崔云海和他的同学兼现在的同事已经到了,正在走廊里跟夏莫青窃窃私语。   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梁慧研头痛欲裂,侧身看了一下梅梅,撑着胳膊问:“韩警官,几点了?”   韩均看了看手机,低声道:“4点45。”   “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间。”   真不知道她是对等候这么久感觉不好意思,还是对去洗手间不好意思,韩均也不在意,微微笑了笑,顺手帮梅梅掖了下被子。   五星级酒店的最好包厢,装修奢华,卡拉ok、洗手间设施一应俱全。根本不用出去。   梁慧研在里面呆了五六分钟,出来时清醒了很多。坐到他身边笑问道:“外面是警察吧,等会下去时要不要给我们戴手铐?”   “只有一个警察。另外两位是帮你们从gz请的律师。其中一位跟我共过事,值得信任。”   “谢谢。”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韩均拍了拍她胳膊,接着道:“梅梅在老家本来有一栋二层小楼,去南仓之后一直空着。当地政府搞工业园,以为是无主房就拆掉了。我们在北河调查的同事去了解情况,当地政府才知道房子有主,愿意协商解决,按照当地的拆迁补偿政策。估计能补偿80万。”   梁慧研摇头苦笑道:“韩警官,你信吗?”   “信什么?”   “他们以为是无住房。”   韩均一脸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刘爷爷为这事回去过好几趟,找村干部,找镇干部,最后找到县老干部局,请老干部局的领导帮忙。镇里说什么无法证实梅梅身份,说刘爷爷不是法定监护人,找各种借口不补偿,最后干脆避而不见。把刘爷爷气得生了一场大病。”   要证明梅梅是梅梅,要证明收养梅梅的老干部有监护权,这不是一点两点操蛋。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慢声细语地说:“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承认了,愿意补偿。”   梅梅不能总坐台,出狱之后要重新开始。   梁慧研不由地有几分感激。想了想之后轻声问:“韩警官,你怎么做到的?”   “不是我做到的。是你们自己争取到的。你们干了一件傻事,歪打正着惊动高层。地方政府多少有点压力,不仅拆迁补偿能到位,并且在研究十几年前发生的事。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派人过来,跟梅梅谈工厂的事。”   “赔钱?”   “不是赔,是还。”   梅梅已经醒了,正在偷听,韩均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说道:“情况并不复杂,参与人和知情人基本上都在,连那个混蛋自己都承认当年从账上划走86万,算上固定资产,不低于200万。虽然过了追诉期,但事出有因,政府应该承担相应责任。”   梁慧研冷冷地问:“两条人命怎么算?”   “宽恕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我知道梅梅很难放下。可我们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人,必须要用现实的眼光去看待这一切。罪魁祸首已经落网了,当年的参与者很多已退休或退居二线,并且谁也无法否认梅梅爸爸和妈妈是自杀的事实。   另外我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副巡视员,在江省或许能说上几句话,出了江省什么都不是。能够让地方政府主动承担责任,完全是扯虎皮当大旗,借你们干的这件傻事,打着中纪委专案组旗号吓唬的。”   “谢谢。”   “又来了,这全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我坏了你们的事。”   梁慧研岂能不知道这有多难,一脸诚恳真挚地说:“韩警官,你是一个好警察。”   韩大处长咧着大嘴嘿嘿笑道:“你能这么认为我很高兴,事实上很多人都这么说。”   这人怎么一点都不谦虚啊,梁慧研被搞得啼笑皆非,想到人家做了这么多,并且真是为她和梅梅好,立马拍了拍被子:“梅梅,别装了,快起来,我们要去坐牢了。”   梅梅转过身来,满是期待地问:“韩警官,你能不能帮我们最后一个忙?”   “什么忙?”   “别把我们分开,我要跟我姐蹲一间牢房。”   韩大处长故作沉思了片刻,摇头道:“抱歉,这个有点难,因为案子现在归中纪委专案组管,没移送司法机关之前只能把你们像被查处的贪官一样软禁起来,住招待所,条件不错,至少今晚不要坐牢。”   “过了今晚呢?”   “你们是自首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愿意承担相应责任,几乎没什么社会危害性。移送到司法机关之后,律师会帮你们办取保候审,在法院宣判前应该不要坐牢。”   准备那么多年,法律条款不知道研究了多少遍。梅梅知道这有多么不容易,欲言又止地问:“你……你……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梁慧研掀开被子。把她拉起来,推进洗手间。一脸苦笑着说:“他能为什么,内疚加同情呗。算起来我们运气没那么坏,虽然输得一败涂地,至少碰到个有良心的警察。”   ……   韩均并没有直接带她们去军分区招待所,而是陪她们逛了一下商场,买了一大堆衣服和洗漱用品,又买了几大包零售,才打发二人上崔云海的车,让崔云海和另一个律师陪她们去最市局自首。   在军区招待所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二人又被警察送来了。看上去多此一举,事实上非常有必要,如果不走这个程序,自首情节将很难认定。   李国峰早有准备,让刚从楼上抽调的几名女纪检干部把二人安排到两个房间,然后同另一个经验丰富的纪检干部分别跟她们谈话,正式了解情况。   情况不复杂,涉案人又非常配合,一个半小时就问完了。拿着笔录回到会议室苦笑道:“韩处长,从个人角度出发,我很同情她们。可影响太大了,惊动那么多位领导。我只能公事公办。”   韩大处长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笑道:“公事公办,我没意见。”   “那我汇报了?”   “汇报吧。孟主任在等消息呢。”   查来查去,居然查出这么个结果。如果不谨慎对待。两个嫌疑人很可能会换个方式要党和政府给她们一个公道。   涉及到北河省、市、县三级信访和司法部门,当地政府又确实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是搞得满城风雨。舆论肯定一边倒,肯定会影响到党和政府的形象。   孟兰竹不敢贸然汇报,立即召集专案组的公安人员和检察官研究案情,同时把几位老纪检请到办公室,听听他们的意见。一直研究到深夜十点多才形成材料,才权衡利弊准备了几条建议,才向分管这个案子的一位中纪委关副书记汇报。   “关书记,北河那边全查实了。而且调查中发现,张贵洋开了个坏头,被财政问题逼得没办法的好几个乡镇纷纷效仿,那几年全县共有十一家挂靠或承包企业就这么被搞垮了。涉案人父母走了极端,那些没走极端的有好几个仍在上访,问题到现在一直没得到解决。”   像这样的历史遗留问题,关书记见多了,握着手机低声问:“这些问题先放一边,现在要考虑的是移交给哪个地区的司法部门审理,移交之后又会造成什么样的不良影响。”   孟兰竹急忙道:“关书记,我们研究过案情,侮辱尸体这一条证据确凿,但诬告陷害不一定能成立,因为缺少一个很重要的客观条件,她们没向国家机关或有关单位告发,没采取其他足以引起司法机关的追究张贵洋的活动,不管口头的、书面的、署名的、匿名的、直接的或间接的。   我们保密工作做那么好,立案调查张贵洋她们不可能知道。严重点是诬告陷害未遂,不严重可以算恶作剧,吓唬吓唬张贵洋。除了给我们工作造成一些麻烦之外,没产生什么恶劣影响。”   大事化小,只追究其盗窃、侮辱尸体的犯罪行为,而盗窃、侮辱尸体罪只会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现在有自首情节,又事出有因,判个缓刑或管制合理合法。   关副书记权衡了一番,沉吟道:“小孟,法律不外乎人情,可以给她们一个机会,但思想工作要做好。”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   十分钟后,梁慧研和梅梅被带到会议室,韩大处长非常高兴的受孟兰竹委托,做她们思想工作,进行极具中国特色的“辩诉交易”。   “……你们研究过反侦查,想必也研究过法律,应该清楚这有多难得。接到电话我非常高兴,简直欣喜若狂,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感谢过领导,他们真的很通情达理。我希望你们能够珍惜这个机会,放下仇恨,从头开始,重新再来。”   不要坐牢,但要保证不再闹事。   机会确实很难得,但梁慧研不想帮梅梅做这个主,玩弄着碳素笔一声不吭。父母双亡,梅梅哪有这么容易放下,仰头看着天花板,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夏莫青很同情她的遭遇,禁不住说起韩大处长同王思强的恩恩怨怨,说完王思强说小红和娜娜,最后话锋一转:“梅梅,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姐和刘爷爷等所有关心你、帮助你的人着想。她们那么无私,尤其小研,我很感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不相信天底下会有你们这样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的姐妹。”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有韩大处长这个榜样。   梅梅终于被说动,咬了咬嘴唇,梨花带雨地说:“我写保证书,我说到做到,不再报仇,不惹麻烦。”   韩大处长微微点了下头,掏出纸巾道:“明天一早你们就要去gz,案子由gz的检察院接手,我陪你们一起去。检察院问完情况,崔律师会帮你们办取保候审,可能要在gz呆一段时间,住的地方崔律师会帮你们安排,总之,一切听崔律师的。   工厂的补偿和房子的拆迁补偿要跟地方政府谈,能协商解决最好协商解决。领导重视,他们应该有诚意,没必要打官司那么麻烦,并且撕破脸之后执行也是一个问题。崔律师是法学硕士,在政府部门干过,担任过公安局副局长,交给他肯定没问题。”   “韩警官,我们听你的。”   “别哭了,卸下包袱,应该高兴。”   韩均笑了笑,接着说道:“崔律师有我电话,遇到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等案子完了,可以去江城玩玩。我家住在植物园边上,风景很好,到时候可以带你们去逛逛。”   “嗯。”   梅梅放下仇恨,准备重新开始,最高兴的当属梁慧研,紧搂着她半开玩笑地说:“我工作肯定保不住了,以后你养我,谁让你那么有钱。”   表姐根本就不喜欢那份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的工作,之所以考民政学院,之所以来东名全是为她,以前只想着报仇,现在才发现亏欠表姐太多太多,梅梅越想越心酸,泣不成声地说:“姐,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们不分彼此。”   “那我准备享福了。”   “享,把以前没享过的福全享一遍。” 第二百九十五章 崔讼师的忠告   “复仇天使”放下仇恨,韩大处长一身轻松。   把二人送回房间,同夏莫青一起走出戒备森严的军分区招待所,钻进一辆黑色丰田轿车,跟等候已久的崔云海去夜市大排档叙旧。   曾经的“801三巨头”再次聚到一块,真有股他乡遇故知之感。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前那点小矛盾就是一个笑话。   “容光焕发,看样子过得很不错。”   跳出体制外,看到不一样的世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崔云海的心境和精神状态非常好,一脸感慨地说:“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说自己想说的话。这一点,很多有钱、有权的人不一定能做到。我发现我以前真傻,就处长你说得那样整个一官迷,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韩均放下筷子,微笑着说:“现在有很多检察官法官‘下海’,主动放弃‘铁饭碗,在国外很正常,在国内不容易,需要勇气,更需要实力。你虽然不是检察官法官,但基本上没什么两样,也属于‘艺高人胆大’中的一员。”   “处长,你别笑话我了,我就是混口饭吃。”   夏莫青脸色一正,很认真地说:“云海,处长真不是在笑话你。你‘下海’能干律师,能这么快适应新环境。如果我‘下海’,我都不知道能做什么,没这个勇气,没这个实力。”   崔云海很不好意思地笑道:“现在是实习律师,还在学习阶段。”   “到明年就是执业律师了。”   韩均顿了顿,不无感慨地说:“律师是个好职业。你们在国内没什么感觉,过去那些年我在国外。每年回来一两次,对国内法制环境的变化感触比较深。尤其律师执业环境。堪称今非昔比。不像代理许教授那个案子时,国内律师工作就是吃请和利益勾兑。   公检法对待律师的态度变化很大,律师获得平等对话的机会增加,律师意见能得到更多倾听和采纳,比以前更有尊严。这是一个法制进程的晴雨表,公检法对律师的尊重程度,代表着社会的公正程度。而律师对法官的尊重程度,则代表着法治的发达程度。”   崔云海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打气,剥着带皮花生苦笑道:“好不好、有没有前途放一边。关键我只能干这行,也只会干这一行。”   夏莫青不想勾起他痛苦的回忆,岔开话题问:“云海,你同学呢,怎么不把他一起叫出来坐坐。”   “回gz了,明天上午要上庭,坐火车走的。”   “律所怎么样,业务多不多?”   “还行,但不能跟白主任比。全是些杂七杂八的小案子,她一个业务能顶我们干一年。”   在这个问题上韩大处长最具发言权,端起杯子,循循善诱地说:“案子越杂越能积累经验。想在这个行当里干出样,必须经过这个阶段。所以美国法学院很多品学兼优的学生,拿到执照后不去大律所。不去检察官办公室或法院当助理,而是先去小律所。专接一审的案子。”   “你是这么过来的?”   “我是,白晓倩也是。艾琳虽然没上过庭,但经历差不多。”   “向你们学习,等赚够钱好还债。”   他指的是江慧如打到他爱人银行账户上的160万,韩大处长哪会放在心上,哈哈一笑道:“债肯定是要还的,但用不着这么急。我女儿跟我团聚,韩老头终于大方一回,帮着把房子的尾款给付了,我现在是无债一身轻,不缺钱。”   不去bj不知道官大,不到gz不知道钱少。   要租房,要送孩子上学,暂时又没多少收入,如果没这160万,崔云海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大恩不言谢,他微微点了下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禁不住笑道:“瑶瑶的事我听慧如说了。处长,你真厉害,口风真严。”   提起有想法、有前途的“洋葱宝贝”,韩大处长就掏出手机,翻出照片,得意洋洋地笑道:“崔判官,不,现在该叫崔讼师了,看看我女儿,都这么高了,并且非常懂事,我和张琳的婚礼就是她一手操办的。以前是口服心不服,现在服不服?”   三十岁的人,有个十四岁的女儿,能不服吗?   崔云海接过手机一边翻看着,一边连连点头道:“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个问题上别说我崔云海,恐怕全国也没几个人能跟你比。”   夏莫青扑哧一笑:“我老公在家算过,说瑶瑶今年十四岁,如果结婚早,处长三十岁七八岁就能抱上孙子,六十岁前就能抱上曾孙,算到最后羡慕死了,恨不得我儿子明天就长大。”   韩大处长眉飞色舞地笑道:“早生孩子早得力,你老公是明白人,可惜时光不能倒流,这种事想补救也补救不了。”   开了一会儿玩笑,聊了一会各自的家庭,崔云海突然问道:“处长,新厅长好打交道吗?”   “人不错,水平很高,没搞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一套。”   “有没有烧几把火?”   “你知道的,我不怎么关心厅里的事,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新举措。”   他是厅的边缘人,“801”是边缘单位,办公地点又不厅里,不发生恶性命案,厅领导不会想到“801”。   没什么实权,同样不会卷入什么纷争。想保证99%以上的现发命案破获率,厅里又需要“801”。不仅他身份超然,连“801”都跟着超然了。   夏莫青对现状很满意,不禁笑道:“我们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有火也烧不到我们头上来。”   “莫青,你跟慧如没什么。我是担心处长。”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崔云海抽出张纸巾,一边擦着手。一边忧心忡忡地说:“听慧如说婚礼场面搞得很大,去了很多领导。处长。国内不是国外,树大招风啊。现在没人说闲话,很大程度上跟余省长、康副省长和彭书记器重你有关,如果他们调走或退休呢?”   反腐力度这么大,官员成了“高危职业”。   据说现在很多一定级别的领导,最担心的是能不能平安着陆。韩均意识崔云海只说了一半,摸着下巴道:“婚礼搞得是有点夸张。”   “你不找麻烦,麻烦会找你,所以能避免最好避免。”   他以前不会破案。现在律师干得也不怎么样,但他会当官,韩均不禁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崔云海跟夏莫青对视一眼,低声问:“处长,我想先问问你是真喜欢当官,还是真喜欢干警察?”   “明知故问。”   “破案只是兴趣,干警察,当这个副巡视员,完全是为了破案方便?”   “嗯。”   “那如果你现在不干警察。不当这个副巡视员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韩均猛然意识到已经破获那么多起命案,已经在公安系统打响名头,就算不干警察。不当这个副巡视员,一样有机会破案。并且身份更超然,行动更自由。不会像现在这起一样,上面一个电话你就要来。不来人家不高兴。   “你说得对,我不怕麻烦。但谁也不喜欢麻烦,该明哲保身的时候就明哲保身。”   居然鼓动处长撂挑子,夏莫青急了,脱口而出道:“处长,这种事考虑考虑,不能一时冲动。”   韩均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笑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怎么处理?”   “辞掉所有公职,去警官学院担任个什么客座教授,既能履行跟省里签的协议,又可以避开所有风波。警察都培训了,给几个学警上上课小儿科,再说又是客座的,不要工资,不占编制,想去就去,不想去谁不能说三道四。”   夏莫青狠瞪了崔云海一眼,又回头道:“处长,别这么冲动,你想想你能有今天多不容易,全部辞掉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不就是个副巡视员。”   “警衔不要了?”   “有没有警衔有区别吗,不是打击你啊。如果在美国,如果我干警察,别人会笑掉大牙。所以只能跟美国朋友说我是政府律师,是国际刑警组织在江省的联络官,不然会很丢人的。”   美国的大律师和检察官比警察有地位,夏莫青意识到警察身份都对他而言真可有可无,不得不愁眉苦脸地问:“处长,您不在乎这些,您可以一走了之。可您走了之后我们怎么办,生姜怎么办?”   “我没说走啊,我可以像以前一样给你们当顾问。只要对他们而言我有利用价值,就没人敢欺负你们,没人给你们小鞋穿。”   “厅里不会同意的。”   韩均一脸坏笑着说:“我不需要厅里同意,只要余省长同意就行。”   只要继续兼任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只要继续帮省内企业打反倾销反垄断调查官司,余省长和康副省长才不会管他干不干公安厅副巡视员呢。   崔云海笑而不语,夏莫青一肚子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处长,您不干我也干不下去,要不你给白主任说说,让我去她那儿上班。实在不行去物业公司,给小萍打杂。”   韩均忍俊不禁地笑道:“夏莫青同志,你是党员,是干部,要有点政治觉悟。不能拉帮结派,不能动不动撂挑子。”   崔云海轻叹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莫青,你真要是为处长好,就应该支持他。”   “什么意思?”   “真不知道你这个副处长怎么干的,平时不看新闻吗?那么多省份主要领导都调整了,唯独江省没调整。田书记和余省长干了好几年,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会调到中央或退居二线,适当避一避没什么坏处。” 第二百九十六章 “心理疾病”   古语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个中的读书,说的就是学而优则仕的故事。因而,所谓的唯有读书高,即唯有仕途高。   在这个官本位的环境里,职业选择的价值次序上,做官被许多人列为一流职业,而其它行业,即便成为富甲一方的商人,在价值排序上,却低于做官。   对大多人而言,如果辞去公职,就是主动放弃仕途,有些放弃前程的味道。   韩均无疑属于极少数中的一个,在美国生活十几年,不存在官本位思想。在他眼中,官员真算不上一个好职业。之所以干警察,之所以当这个副巡视员,完全为了方便查案。并在查案的同时,研究分析那个诡异的能力。   从回国到现在,破获和指导破获命案几十起。   有涉案金额上亿的田立辉案,有二十九年前的陈年旧案,有手段残忍的连环杀人案,有惨绝人寰的家庭惨案,有影响恶劣的特大制-毒贩-毒案……已经用一个又一个经典案例证明他在命案侦破上的能力,并通过两轮积案清查在公安系统内拥有一定的声望和名气。   正如崔云海所说,现在不干警察,不当这个副巡视员一样有机会破案。   既然有机会破案,为什么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本来就挂了个名,本来就不看重这些,辞职这事根本用不着下什么决心。   无债一身轻,再来个无官一身轻,多好!   张琳非常支持。在电话里开玩笑地说早该辞掉这个有名无实的官。“洋葱宝贝”是如假包换的美国女孩,一直惊讶中国人为什么很少换工作、很少搬家。爹哋换个工作太正常不过,没任何意见。   跟家人沟通完。韩均立马给白晓倩打电话,委托她全权负责辞职事宜。   老板“迷途知返”,白主任乐得心花怒放,信誓旦旦保证一定把这件事办得体体面面,不伤任何人感情。   就在她叫醒施玲稚,连夜研究明天一早怎么去省政府办公厅找严主任之时,公安厅政治部李主任接到江慧如打来的电话。   有些事情必须汇报,有些事情则要隐瞒,比如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崔云海。   说辞职就要辞职。之前没一点征兆,太突然。   李主任若有所思地问:“小江,是不是这个案子办得不顺,遇到什么挫折?”   “没有,案子破得干净利落,两天就解决了。”   “估计问题出在中纪委,他从来没把自己当干部,在江城谁都知道,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一笑置之。但中纪委不知道。肯定是把他当一般干部对待,让他很反感,认为在体制内干没意思。”   夏莫青在电话里提过,刚到专案组驻地时他确实跟一位纪委干部搞得很僵。江慧如同样认为与此有关,认为崔云海的提议只是一个导火索,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李主任。问题出在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决心已定。很难让他回心转意。”   彭书记担任厅长时就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李主任只是感觉突然,没特别意外。若无其事地说:“为什么全民公考,个个想干公务员?一是是就业压力大,每年有几百万高校应届毕业生需要就业,就业岗位常常不能满足需要;二是公务员工作稳定,待遇稳定,只要不犯错误,按照目前的制度可以平安干到退休,没有失业一说;   二是公务员工资基本是不会出现减薪或拖欠;三是手中有权,去哪里办事都快,都高人一等;再就是现在正严厉查处,之前却普遍存在的贪、占、吃、拿、卡、要。他有钱,有身份,有地位,又有能力,根本不用凑这个热闹。   说句不中听的话,现在进入党政部门和各大院校的海归,很大一部分是在国外混不下去的。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也不会进入党政部门。换句话说,他辞职很正常,不辞职才不正常呢。”   江慧如傻眼了,紧握着手机问:“李主任,您是说同意他辞职?”   “强扭的瓜不甜,我们要充分尊重他个人意愿。况且他是省管干部,在这个问题上厅里没发言权。”   李主任顿了顿,接着道:“细想起来,这不是什么坏事。他只是辞职,并没有说不管。不在体制内,他彻底自由了,我们也不要再因为一些事情为难。比如想请他出省协助办案,谁请谁去跟他谈。不是我们的人,我们下不了命令。”   李主任都这么理解处长,如果再强求就显得自私了,江慧如暗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地问:“那……那……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他态度很明确,你们没什么好担心的,一切照旧。”   想到不辞职韩大处长也不去厅里,也不怎么管“801”的事,江慧如反应过来,连忙道:“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管韩处长辞不辞职,他都是我们领导。”   “基本上就这个意思。”   ………   只要人在江城,只要兼任“801”顾问,只要帮厅里守好命案侦办的最后一道防线,顺便帮着培训一批具有发散性思维的侦查员就行。   第二天一早的党委会上,对韩均非常了解的厅党委成员,异口同声地表示尊重他个人意愿,服从组织部门的安排。   其他人不要事先打招呼,不能不跟赵振兴通个气。   又不是没当过顾问的先例,又不是真撒手不管,赵振兴很给面子,在这个议题即将结束时发表了一番高屋建瓴的讲话。   认为公务员群体既要有一套上升体系,也应具备一个良性的退出机制。允许干部辞职,既有利于培养适合该岗位的干部。也有利于形成良性循环的行政结构,对辞职干部本人以及政府部门都是一件好事。   厅里刚开完党委会。白晓倩就按照约定准时来到省法制办,代表老板向严主任递交了一份辞呈和一叠病历。   辞就辞吧。反正辞不辞没什么两样,对工作没任何影响。   严主任把辞呈随手扔到一边,拿起病历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到最后忍不住笑道:“神经病,要去市六院啊!”   刚提副巡视员没几天就辞,显得太儿戏,会让组织部门很为难。如果因为健康问题辞职,那对上上下下都能有个交代。   白晓倩考虑得很周道,指着徐院士刚帮着托人写的病历。煞有介事地说:“不是神经病,也不是精神病,是心理疾病。在医学上叫‘创伤性记忆’或‘创伤后应激障碍’,比抑郁症严重,跟美国那个什么‘海湾战争综合征’差不多。”   严主任乐了,一脸好奇地问:“有多严重,有什么症状?”   “他现在出现心悸、失眠、持续头痛、身体大面积疼痛、认知障碍、无故疲劳、腹泻等症状。并且总是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发生相关错觉和幻觉,精神高度紧张、无法集中、对噪音反应过激,遭受很严重的精神痛苦。”   “这些症状我也有。”   “那您得去看看心理医生。国内普遍重视身体健康,忽视心理健康,这些不正常的状态如果比较轻微,经过一段时间自我调整或许可以自动痊愈。但如果调整不过来。对精神造成的影响会延续很长时间,常常是终身的。”   严主任又问道:“怎么引起的?”   白晓倩早有准备,一脸认真地说:“您我不知道。他的情况我比较清楚。他不是法医,也没从事过殡葬行业。回国之前连葬礼都很少参加,回国之后却一下子接触那么多尸体。精神受到巨大刺激。   说出来您不敢相信,我打电话问了下生姜,帮他初步统计了一下。从回国到现在,为了帮着公安部门破案,短短一年内看过不下于350具尸体。最高记录是在西郊殡仪馆,一上午看了80多具。平均下来一天一具,如果换作我,我早该去精神病院了。”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组织部门不会太为难。   严主任沉思了片刻,又似笑非笑地问:“那要接受什么样的治疗?”   白晓倩坐直身体,忧心忡忡地说:“国内目前真正受到系统培训的精神创伤治疗师不多,一般心理医生会把他的病作为普通抑郁症、神经衰弱或神经症治疗,效果肯定不会好。他今天下午去香港,那边的心理医生比较专业,治疗水平比较高,先在香港治疗几天。”   “去香港治疗,太远了。如果在江城,我还可以买束花去看看的。”   “严主任,您有这份心意就行了,我代他感谢您的关心,等痊愈了再让他登门感谢。”   “哎呀,你说好好的一个人,说生病就生病,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让他去公安厅。这些东西留下,余省长正在开会,等开完会我去汇报。有病就要看,问题应该不大,再说又没行政职务,不需要经过人大。”   白晓倩不想夜长梦多,禁不住笑问道:“您估计几天能把手续办下来?”   嫌在体制内麻烦,想无官一身轻。其它忙帮不上,这个忙没任何问题。   并且他接那么多涉外业务,让几个想涉足这一块的国外律所江省代表处非常眼红,那些有美国律师执照、却没什么本事的假洋鬼子兴风作浪,居然怀疑余省长、康副省长与韩均之间存在利益输送。   打“洋官司”不是政府采购,不是谁要的律师费少就能让谁接的,关键是要打赢,至少要争取到一个相对较好的结果。你没胜诉案例,甚至没正儿八经接过这样的案子,谁敢把涉案金额几千万乃至上亿美元的案子交给你。   懂的行的知道,不懂行的真没法解释。   避避嫌不是什么坏事,严主任甚至打算连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公平贸易领导小组成员两个兼职一并帮韩均辞掉,装出一副很同情的样子说:“生病了吗,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应该不会拖太久。”   “这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   严主任再次权衡了一番,放下病历提议道:“小白,兼任警官学院客座教授没意思,在很多人看来警官学院连普通高校都算不上。他水平那么高,像艾琳律师一样兼任江**学院教授多好。”   离警察越远越好,白晓倩深以为然:“您说得对,就去江大,我们校长不知道提过多少次。”   “那就这么定了,让他好好养病。有时间研究研究江钢的案子,整个行业都不行,上月亏损一千多万,如果再被赶出美国市场,形势会更严峻。”   “严主任,您放心,我们会努力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研究生导师   四个人去gd协助办案,回来三个,分两批回来的。   周二上午,夏莫青从gz坐飞机回江城。周二深夜9点多,詹升荣和常乐坤从北河坐火车回到江城。只知道案子办得很顺利,不知道办得什么案。保密纪律谁都懂,他们不说肯定有原因,江慧如没问,其他人更不敢问。   韩大处长没一起回来很正常,他是带着“人生大赢家”和“洋葱”一起去的,不玩个尽兴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也不一定来“801”。   干警们不明所以,忙着研究分析部刑侦局送来的案卷,一个个摩拳擦掌,憋足劲儿准备让兄弟省市同行看看“801”的战斗力。   如果宣布,肯定会影响到士气。   可这事瞒是瞒不住的,现在不说,过几天一样会知道。   江慧如跟夏莫青、张祥研究一下,决定先向一科长沙志会、二科长詹升荣、四科长邓南晴和行动科长方黎明通报。   堂堂的副巡视员,说不干就不干,这个消息太震撼。   四人被打个措手不及,跟江慧如刚接到夏莫青电话时一样,感觉“801”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看着他们面面相窥的样子,江慧如循循善诱地说:“处长跟我们不一样,要什么有什么,自由惯了,没必要守那么多规矩。并且这么做是基于多方面考虑的,他是公职人员,又帮企业打反倾销反垄断官司,一年赚几百万。这是跟省里有协议。这是没职务的。要是没协议,要有是职务。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非议。”   又不是回美国,而且会像之前一样兼任“801”顾问。只是没了行政级别,没有警察身份。   这是没钱没本事的,要是有他那赚钱的本事,张祥一样会辞去公职回家享受生活,点上根香烟补充道:“闽省不就有一个案例吗,一个局长,利用业务时间帮群众翻译出国所需要的文件,赚了点辛苦费,被关好几年。前段时间才无罪释放。处长跟省里签的协议,说有法律效力就有法律效力,说没有就没有,所以这么做是最保险的。”   令出多门,相互矛盾。   按照《公务员法》和中央的相关规定,不但领导干部不能经商,连子女都不能。韩大处长打“洋官司”不算经商,但也算一种经营,一种服务。只要收取报酬就说不清。   在引起高层次人才这个问题上,一些规定、措施和办法,跟相关法律法规和组织原则有很多冲突。   从这个角度看,辞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詹升荣跟邓南晴对视了一眼。第一个表态道:“我会做好同志们思想工作的,保证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士气。”   夏莫青兼任积案复查科长,用不着表态。而且复查科人员并不多。邓南晴第二个表态,沙志会和方黎明实在没什么好表态的。因为综合科和行动科就他们两个正式人员。   统一完思想,江慧如不禁笑道:“处长辞职的理由很有意思。说是患上了心理疾病。好在不是那些比较受关注的领导,如果担任副厅长或副市长,那这个消息真不太好公布。”   开开玩笑,活跃下气氛,冲淡下主心骨辞职的影响,非常有必要。   夏莫青接过话茬,煞有介事地说:“可以这么宣布,公安厅副巡视员韩均同志,因长期超负荷工作,精神高度紧张,身体严重不适,经同意,现正在接受休假式治疗。”   把这番全国人民耳熟能详的话用在韩大处长身上,真不是一点两点贴切,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与此同时,休假式治疗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韩律师刚回到家。   小姨子接手人才公寓物业,他沾了大光。   不在家的日子里,小萍和娜娜天天过来打扫,里里外外干干净净,连“宝玉”都被照顾得很好,花园里多了一个漂亮的狗屋,让“宝玉”由一只宠物狗变成了看家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主任已经很有钱了,却依然那么贪心。   韩均放下行李,摇头笑道:“不用看,也不要开箱检查,这次什么都没买。”   “拜托,你们去的香港!”   张琳一边招呼娜娜坐,一边笑问:“白主任,香港怎么了?”   白晓倩脸色一正,理直气壮地说:“香港是国际大都市,是购物港,东西很便宜的,好不容易去一趟为什么不买?”   瑶瑶乐了,趴着沙发上吃吃笑道:“肖,我们日程安排得很紧,没时间逛商场。”   “可是机场有免税店。”   瑶瑶耸了耸肩,一脸坏笑着解释道“抱歉,我们没去香港机场,我们是从蓝云国际机场坐飞机回来的。而且我们很节俭,没有给你买礼物的预算。”   白晓倩忍不住捏了下她鼻子,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洋葱,你爹哋吝啬,你比你爹哋更吝啬,整个一小吝啬鬼。”   小萍笑得上气不及下气地说:“白主任,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以后我们别想礼物的事,不管他们去哪儿。”   “这就对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不劳而获的好事。”   娜娜显得很拘束,韩均坐到她身边笑问道:“娜娜,感觉新工作怎么样,习不习惯。”   “韩大哥,你……你……你以后别再叫我娜娜了,叫我本名好不好?”   “对对对,不能再叫娜娜。”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小萍提醒道:“高亚丽,我们都叫小丽。”   韩均挠了挠脖子,很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搞忘了,小丽这个名字好,以后就这么称呼。”   “谢谢韩大哥。”   娜娜看了一眼小萍和白晓倩。一脸感激地说:“工作挺好的,很轻松。小萍姐、白主任和施律师又那么照顾。没不习惯。”   “跟业主打交道没问题吧?”   “没有,全专家教授。素质那么高,连他们的孩子都特别懂礼貌。大老远就喊我阿姨,有的喊姐姐,客气得不得了。”   张琳坐到她右边笑问道:“是吗?”   不等她开口,小萍竖起大拇指道:“小丽人漂亮,嘴又甜,又特别能干,业主们不知道多喜欢呢。前天王老师还把我拉到一边,打听小丽有没有男朋友。想帮着介绍一个。”   “这是好事啊,去见见,感觉行就谈,如果情投意合,就在江城安家。”   娜娜连连摇头道:“张教授,您别开玩笑了,我没学历,又做过那行,哪配得上人家。”   张琳挽着她胳膊。循循善诱地说:“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别人有信心。对方要是喜欢你,他就会接受你的一切,甚至会更疼你。更爱你。至于学历,这是谈恋爱,不是找工作。如果对方真要门当户对。真要同等学历,也不会找你。你呢。也没必要理睬他。”   娜娜耷拉着脑袋,用蚊子般地声音说:“过段时间吧。我还年轻,不急。”   刚刚重新开始,现在谈这些确实有些早,当务之急是重建信心,韩均拍了拍腿道:“只听说过娶不到老婆的男人,没听说过嫁不出去的女人。小丽这么漂亮,又能干,肯定会有个好归宿。不着急,慢慢挑,只到挑到中意的为止。”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刚搞清来龙去脉的“洋葱宝贝”,居然一脸认真地说:“丽,如果你不介意跨国婚姻,不介意嫁给美国人,我可以帮你介绍。”   白晓倩扑哧一笑道:“洋葱,我认为你不应该参与成年人的话题。”   瑶瑶眨了眨眼睛,撅着小嘴问:“肖,你交过几个男友?”   白晓倩故作沉思了片刻,竖起四根手指,瑶瑶搂着爸爸脖子笑道:“才四个,天啦,太失败了,难怪到现在都没结婚呢。”   “宝贝,这是中国。”韩均抱着她胳膊,仰头笑道:“另外肖说得对,你参与这些话题确实有些早。”   “好吧,你们聊,我去看看宝玉。”   张琳生怕她会有什么想法,立马起身道:“我也去。”   瑶瑶跑了门边突然回头做了个鬼脸,白晓倩唉声叹气地说:“确实很失败,简直失败透顶。算了,说正事,你在政府的差事全辞了,一个不剩,包括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   娜娜第一次听说,一脸惊诧地问:“韩大哥,你不当警察了?”   “嗯。”   韩均笑了笑,白晓倩继续道:“严主任认为去警官学院兼任教授没什么意思,我们校长又不止一次提过请你的事,我做主帮你答应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江**学院特聘教授、研究生导师。”   只要有一个兼职,就能履行跟省里签的协议,受哪个学院聘请都一个样。   韩均想了想,若无其事地说:“像艾琳一样讲几堂课没什么,带研究生我可没兴趣,更没那个时间,能不能把研究生导师推掉。”   “拜托,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我不能误人子弟。”   白晓倩得意洋洋地笑道:“放心,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不会占用你多少精力,不用你去法学院授课,不会让你误人子弟,说起来你早就是研究生导师了。”   韩均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问:“你是指律所那几个江大实习生?”   “猜对了,全江省没有比我们更厉害的涉外律所,没有比我们更好的涉外法律学习和实习环境。多培养几个新人,挑几个精英,对律所发展只有好处。”   这绝对是最轻松的一个兼职,跟不兼没什么两样,并且谁也说不出什么。韩均非常满意,哈哈大笑道:“干得漂亮,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教授,我们全是教授!” 第二百九十八章 请你出山!   对大多数人而言,公务员就像钱钟书笔下的“围城”,“城里”人避开了风浪,却不安于一成不变的生活模式;“城外”的人被社会竞争的巨浪席卷的无所适从,渴望得到围城的庇护。   在“城里”的人辞职是因为性价比低,有更理想的去处;不辞是因为留恋目前的稳定、福利和社会地位,实在无须过度阐释。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价值取向,每个时代的人都有自己的价值选择。   公务员只是一个职业,任何职业都可能有人辞职。美国有专家研究过,一个人即使干着“最幸福的工作”的人,也会有200次辞职的想法、50次摞挑子的纠结。   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两年公务员辞职已算不上新闻。   有调查显示,今年上半年公务员跳槽率同比增加三成。选择辞职的公务员职务越来越高——之前主要是科员、科级官员、县处级官员,今年仅sh就有3名厅局级官员辞职。   更何况韩均不是一般公务员,自始至终都算不上公职人员,跟政协的那些香港大富豪差不多,有名无实,只担任过几天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长,而联络处事实上只有一块牌子,没担任过什么实职。   不用经过人大,把个人财产申报调出来审计一下,短短7天就走完所有程序。   直到厅里按照相关规定,把任命文件抄送上一级公安机关备案时,对“801”一直很关心的陈副部长才知道韩均撂挑子。甚至把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   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然而。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像他这样能破案又会培训的高层次警务人才,实在可遇不可求。   一位懂刑侦的部领导曾经分析过,他破过的一些案子,华裔神探李博士不一定能破。连李博士自己都承认是被媒体“神话”了,事实上只是在中国、台湾、香港比较有名,在美国几乎没什么媒体报道,有也是非主流的华人媒体。   他确实出任过州警政厅长,确实是全美第一位出任州级警界最高职位的华裔首长,但美国没统一的警察机构。州警理论上有全州的执法权,事实上大部分州警权利很小,仅限于州属设施和地域内的执法,比如高速巡警。   警政厅长不仅无法跟公安厅长相提并论,实际权力和影响力甚至连一个副省级城市公安局长都不如。在美国华人圈的影响力,远不如曾担任过纽约市警察局副局长的莫虎。   而且李博士只是一位刑事技术专家,一切靠证据说话。如果现场没证据,如果时间过去太久,就会束手无策。   相比之下。能破陈年旧案的韩均要高明得多。   他本来就是一个大律师,在美国担任过地方检察官,在侦办案件时能够自然而然考虑到起诉。办得那些案子无懈可击,全能办成铁案。   更重要的是他年轻!   部里有很多经验丰富的刑侦专家。可年龄普遍较大,不是快退休就是即将退居二线。他们那些经验过去很有用,在人口流动量越来越大。犯罪越来越多元化的今天,老同志会遇到很多无法理解的新问题。   如果他能继续干。能够帮着培训更多新时代的侦查员,就能一定程度上解决刑侦专家青黄不接的问题。   原以为把“801”定为省部共建的刑事侦查人员实训基地。就可以安排公大、刑院和各省市公安厅(局)年轻干警过去培训,现在计划全部打乱了。   陈副部长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让秘书把对韩均比较熟悉的曹维清副局长叫到办公室,指着江省公安厅送来的备案材料,面无表情地说:“维清同志,谈谈你的看法。”   辞职!   曹维清彻底傻眼了,放下文件想了好一会儿才欲言又止地说:“陈部长,可能水土不服。”   “刚才打电话问过,他没回美国,现在是江**学院教授、研究生导师。”   在江省他很受尊重,工作上的事,领导们都跟他商量着办,不像很多单位和部门只要听话的人,不要一流人才。   干好好的,说辞职就辞职,时间又这么巧,曹维清很直接地认为这跟让他去gd协助中纪委办案有关,可中纪委是能指责的吗?   他追悔莫及,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也许不习惯公安体制,他不同于一般干部,有很多选择。另外他堂爷爷是纽约唐人街有名的老律师,身家上千万美元,并且就他一个财产继承人。只要不挥霍,够他舒舒服服花几辈子。”   “那为什么还要兼任法学院教授?”   “他很低调,肯定不是为名,应该跟他朋友的律所有关。据我所知,他以前的助理,以前在国内的律师,全在江**学院兼任教授。”   陈副部长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地说:“余省长以前不放人,现在辞了就算不上省政府法制办的人。如果我们能做通思想工作,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曹维清暗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陈部长,他不会来bj的,嫌这儿气候不好,怕沙尘暴、怕雾霾。”   “来不来bj没关系,关键是让他把警服穿上,把关系转到部里。”   江省领导那么器重都不愿意干,部里不认识几个人,他更不会愿意,曹维清直言不讳地说:“他辞掉所有公职,说明不想在体制内继续干,这个恐怕有点难。”   领导就是领导,陈副部长跟彭向远一样会变通,敲着桌子道:“他不想担任公职,又不是不想呆在国内。完全可以像江大一样,聘请他兼任公大教授。反正将来要派人过去培训,可以把‘801’作为一个教学点。不要来bj,不要当公务员。”   “事业编制?”   陈副部长微笑着确认道:“同样穿警服。同样是我们公安系统的人。”   曹维清摇头苦笑道:“陈部长,在他眼里行政编制和事业编制没什么区别,他不想在体制内干,不会占这个编制。”   这个真难不倒陈副部长,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归根结底,他是怕麻烦。只要有编制就要遵守相应的规章制度,对他那个自由惯的人而言就是麻烦。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可以申请设立一个博士后科研流动站。   以公大名义申请,地点就设在‘801’。由他担任站长或合作导师,既属于国家正式工作人员,又不列入正式编制,让他跟博士后一样处于流动状态,做一个学者型警察。”   “801”本来就是一个培训单位,培训的不是硕士侦查员就是博士侦查员,申请设立博士后科研流动站名正言顺。而且设立博士后流动站或工作站是露脸的事,真正的“高大上”,公大、江省和江省公安厅肯定支持。甚至求之不得。   想到公大现在就设有法学一级学科博士后科研流动站,曹维清禁不住说道:“陈部长,设站手续不太好办啊!”   “公大去‘801’考察过,给部里提交了一份报告。对‘801’的职业培训方式评价很高。尤其针对知识结构单一等问题,他们精心设计了一套整方案,看上去很超前。事实上很务实,公大早想聘请韩均担任客座教授。   至于申请设立一个公安学博士后科研流动站。公大几年前就有这个计划,一直在做各项准备。北大可以在sz设一个法学院。中科院可以设立那么多研究院所,公大为什么不能在外面设立一个流动站?只要韩均愿意,问题应该不大。”   “行,我去一趟江城,当面跟他谈谈,做做他思想工作。”   ……   曹维清按照陈副部长指示,赶到江城已是第二天下午5点多,没跟公安厅打招呼,只事先给韩教授打了个电话。   韩均要接宝贝女儿,没时间去接他,只能请施玲稚代劳。   当曹维清赶到西山别墅时,被眼前的一幕搞得啼笑皆非,他们买了一辆三人自行车,韩教授坐在前面,洋葱坐在中间,张琳在后面,一家三口蹬得满头大汗,还乐此不疲。   “韩处长,用网上的话说,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跟张琳打了个招呼,给瑶瑶送上一份精心准备的小礼物,曹维清似笑非笑地调侃起来。韩均一边招呼他进去,一边摇头笑道:“曹局,在你们bj人眼里,我们全是乡下人。另外我不再是处长了,你可以称呼我韩均或韩教授。”   “无官一身轻?”   “无官一身轻,感觉非常好,你可以试试。”   “你辞职有饭吃,甚至过得更有滋有味,我辞职喝西北风去啊!”   “路到桥头自然直,你是没辞。不开玩笑了,说正事,大老远跑江城来,是不是给生姜物色到一个好对象,要跟我先沟通一下?”   曹维清被搞得哭笑不得,摆了摆手道:“现在不兴包办婚姻,你这个师傅只有准备嫁妆的份,生姜喜不喜欢谁你没发言权。”   “这倒是。”   “不跟你绕圈子,我是受陈副部长委托来请你出山的,公大教授、博士生导师,怎么样,给不给陈副部长这个面子?”   韩均乐了,从包里翻出一份刚拿到的聘书笑道:“我已经是江**学院特聘教授、研究生导师了。曹局,你来得有些晚,我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再兼任,更不会去bj。”   “没让你去bj,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和精力……”   曹维清把陈副部长的安排一五一十介绍了一遍,紧盯着他双眼道:“部领导真器重你,不然绝不会搞这么麻烦。不在编制内,依然可以穿警服,如果愿意担任站长,连警衔都不用转技术警衔。”   居然可以这样操作,韩均饶有兴趣地问:“不算国家干部?”   “站长类似于教职,没编制,没职务,当然不算。”   “搞得跟军统似的,还站长。”   “就挂一个公大教授的名,像事业编制的警校老师一样穿警服。人还是那些人,要做的还是那些事,连地方都不用挪,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刚辞掉所有公职,韩均可不想再往体制里钻,将信将疑地问:“不要搞什么档案关系,不要签什么协议?”   曹维清一脸严肃地确认道:“没组织人事关系,特事特办,不用签什么协议,只要收一份这样的聘书。”   当“假警察”,比关系在司法厅时更假。   韩均感觉很搞笑,又不想让他失望,毕竟宝贝徒弟还要人家照顾,权衡了一番有条件的答应道:“曹局,原则上没多大问题,但要让我的律师好好研究下,草拟一份声明之类的文件,确定权力义务,澄清相互之间的关系,然后公正一下,省得将来说不清。” 第二百九十九章 无欲则刚   曹维清走了,走时依然没跟江省公安厅打招呼,就像根本没来过。   辞职就要有个辞职的样,接下来半个多月,韩均没再来过“801”。只有第三批人员去美国交流时,他从白晓倩的“水晶宫”里下来送了送,跟带队的陈副厅长以及送行的董副厅长和政治部李主任开了一会儿玩笑。   “801”进入“后韩均时代”,很多工作要做相应调整。   考虑到韩教授患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江慧如、夏莫青和张祥没急着出省协助侦办死亡两人以上的积案,而是增加培训课时,按照他辞职前制定的培训方案,组织各科室干警轮流去银行、医院、厂矿企业调查研究,以弥补知识结构单一的不足。   打算等他“病”养得差不多了,再出省协助侦办案发时间较短、被害人尸体没火化、感觉有一两分把握的积案。   总之,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让他太辛苦,不然他真可能连顾问都不干。   今天一上班,姜怡打来一个电话,说已经去公大报到了,一切都好,请大家放心,另外准备国庆放长假时回江城。   江慧如跟夏莫青商量一下,决定借这个由头去西山别墅探探韩教授口风,看他休息够没有,如果有时间和兴趣,就出省协助侦办一两起案子开个张。   就在二人准备下楼之时,厅里通知她们和张祥去开会。   会议内容不仅把三位正副处长搞得目瞪口呆,连董副厅长和李主任等厅领导都被搞得啼笑皆非。   参加会议的一位公大副校长,热情洋溢宣布聘请根本没有来参加会议的韩大处长担任公大教授。紧接着。一起从bj来的一位部刑侦局领导,宣布聘请韩大处长为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   最后。赵厅长非常高兴地宣读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全国博士后管理委员会《关于新设增设和确认博士后科研流动站的通知》,宣布公大将把第二个博士后科研流动站设在江省、设在厅积案侦查处。   刚辞职不到一个月的韩大处长。居然摇身一变为公大教授、博士生导师兼博士后科研流动站站长。没提行政级别,只有两份聘书、一套胸徽和警号以及一本崭新的警官证,让三人代为转交。   江慧如晕乎乎的走出会议室,一钻进警车就迫不及待地翻开警官证,姓名、性别和出生日期不用看,注意力全集中在单位、职务和警衔上。   单位是公大,职务是公大公安学学博士后科研流动站站长,仍然是行政三级警监,她越想越糊涂。放下警官证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夏处长,站长什么级别?”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系统内有这职务。”   “你说处长知道这些吗?”   夏莫青抱着双臂笑道:“事先肯定沟通过,处长太厉害了,先把生姜送到公大,然后再辞职,再受聘为公大教授,一下子变成公直人员,跟省里没任何关系。”   张祥禁不住笑道:“口风太严了。把我们全蒙在鼓里,等会儿一定要让他给个说法。”   “不对,”江慧如举起胸徽,一脸不可思议地说:“看见没。公安部,不是公直!”   警察衣服左边是数字警号,右边是胸徽。   地方公安的胸徽是省份名称。公安部和公安部直属单位的胸徽分别是“公安部”和“公直”。行业警察的胸徽是行业名称,比如“海侦”(海关缉私警察)、“航空”(民航公安)、“交通”(交通部门警察。不是交警)、“铁道”(铁路公安)、“森林”(林业公安),臂章小字是“公安”。警号是六位数 。   公安部长警号000001,江省公安厅长也是000001,其它省厅一把手同样是000001。所以想知道一个警察是哪个单位的,不仅要看警号,而且要结合胸徽。   公大和公安报社一样属于直属部门,韩均作为公大教授应该是“公直”胸徽,可她手中却是公安部机关的“公安部”胸徽,警号虽然不靠前,但非常有意义,居然是000801。   张祥沉吟道:“可能是为了办案方便。”   夏莫青深以为然,接过胸徽笑道:“处长现在不但是公大教授,还是部聘刑侦专家。要带研究生,也要办案,有公安部胸徽和警号要方便得多。”   江慧如一脸苦笑着问:“这么说处长现在是部里的人?”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好事!”   三人赶到西山别墅,韩教授刚送瑶瑶上学回来,正穿着一身工作服在情理花园杂草。   听完三人介绍,翻看了一下聘书,随手放到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你们误会了,这不是升官,更不是变相调动。而是他们为了让我继续帮着破案,继续帮着培训具有发散性思维的侦查员,才给我特别准备的几个兼职。没编制,没行政级别,这个站长更不是什么行政职务,我依然是老百姓一个。”   “可您有警官证,有胸徽警号。”   “荣誉警察听说过吗,这个警官证和警号,跟荣誉警察称号差不多。现实比小说更玄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公安系统怪事多着呢,全国至少有几千个没编制的警察,我只是其中之一。”   他并没有开玩笑,穿着警服的不一定全是警察。   光江省公安系统就有上千名事业编制警察,北河省有一个市更离谱儿,很多警察不仅不是公务员,连事业编制都没有。   他们全有转干手续,全部参加并通过了公务员考试,但在当年实行公务员法时,中间有个过渡阶段。因为编制有限,各单位又超编,没能让他们入警。   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他们分布在派出所、交警队、刑警队等不同部门,从警几十努在各自岗位上兢兢业业,不少人已担任分局局长、刑警队长、派出所指导员等领导职务,但职务任命是市委政法委发文决定的,没通过组织部门,所以组织部门不承认他们是副科级干部,更不承认他们是公务员。   人家是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当不成公务员,要上访,要找上级机关解决。他恰恰相反,是不愿意当公职人员,不愿意当国家干部。   江慧如彻底服了,坐到太阳伞下问:“这个博士后流动站怎么搞?今天在会上就宣布一下,赵厅长、部领导和公大领导没提接下来需要我们做什么。”   韩均想了想,摇头笑道:“人家好不容易申请一个流动站,能真设在江城?估计跟国际刑警组织江省联络处差不多,就在这儿挂一个块牌子,具体工作还在bj开展。让我扛牌子,担任个什么站长,至少听上去有职务,好佩戴行政警衔,说白了跟以前一样有名无实。”   夏莫青扑哧一笑道:“不管怎么说,您又可以名正言顺领导我们办案了。公安部000801,没级别比有级别更厉害。”   “这警号倒有点意思。”   韩均抚摸了一下“宝玉”,不无得意地笑道:“厉不厉害不重要,重要的是没公职就不会有什么麻烦。至少现在跟省里撇得干干净净,谁也别想再说三道四。”   张祥忍不住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又不是外人,别拐弯抹角,应该是你们有什么打算。”   张祥咧嘴笑道:“我们研究了几个案子,想去试试,又怕第一炮打不响。你不给我们撑腰,心里真没底啊。”   别看一下子多了几个兼职,其实有名无实。   歇这么多天,是该活动活动了,韩均权衡了一番,拿起扫把一边继续干活,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老样子,安排个周末,明天下午有时间,我可以过去先了解下案情。”   “行,就明天下午。”   说完正事,搞清楚来龙去脉,夏莫青忍不住问:“处长,您现在兼任两所大学教授,两所大学的研究生导师,他们给您开多少薪水?”   “首先,我不是处长,以后叫我教授。不怕你们笑话,我发现我真有点虚荣心,感觉教授这个称呼有面子,比处长好多了。至于薪水,他们倒是想给,但我不想要。又不缺那十万八万,与其拿了事多,不如分文不取。”   张祥哈哈大笑道:“韩教授,你不是警察,却关心我们警察事业,协助警察办案,勇于热心帮助群众,做了很多本身应该警察做的事,并且做出突出成绩,部里真应该授予您荣誉警察称号。”   韩教授摆了摆手,一脸不屑地说:“国内跟国外不一样,越是出名越麻烦,不管干哪一行。想过舒服点,就不能要那些所谓的荣誉。   人跟人的追求真不一样。   他如此,张琳同样如此,一有时间就想去哪儿度假,而不是参加什么研讨会,出席什么仪式。更不像一些教授在网上开博客,评论这个,研究那个,一心一意享受生活,过得不知道有多洒脱。   想到他现在已正式由官员变成学者,夏莫青感叹道:“处长,不,教授,以后您身份更超然,底气更足。谁也没资格再对您指手画脚,更不用看谁脸色。”   “才知道啊!”   韩均放下笤帚,眉飞色舞地笑道:“本教授现在是真正的无欲则刚。赵振兴要是来,有时间就见,没时间让他在门口等着。” 第三百章 业主大会   夜幕降临,人才公寓业主陆续来到白晓倩的“水晶宫”,参加今晚的冷餐会和业主大会。   冷餐会是为欢迎本公寓最后一位业主而准备的,这是惯例,依然由财大气粗的祁老板做东。上市计划一帆风顺,下月底就要去纳斯达克敲钟,整个公寓最有钱的人,谁也不会跟他抢。   业主大会是女士们的聚会,小萍在白主任提醒下抓住了重点,只要跟教授夫人、专家太太搞好关系,物业公司就会一帆风顺。   相比四中同学,瑶瑶和人才公寓的孩子更有共同语言,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什么。   “水晶宫”里更热闹,女士们围着小萍和娜娜共商公寓发展大计,作为业主兼物业公司经理的表姐,张琳不能缺席,正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上两句,发表发表观点。   祁老板和新邻居是男士们关注的焦点,正聊得眉飞色舞。   刚才吃太多,韩教授决定运动一下,跟新老邻居们致了个歉,走进“水晶宫”的活动室跑起步来。   博士楼里一大半健身器材全在这,刚跑几分钟,徐主任、许教授和王教授便跟了进来,七台跑步机全部打开,集体做起有氧运动。   “不行了,真不行,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   王教授五十多岁,是博士楼年龄最大的人,工作很忙,没什么时间运动,跑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第一个败下阵。   “我也不行了。吴教授,你上。”   徐主任习惯散步。不好意思把速度调太低,跑十来分钟第二个败下阵。从冷藏柜里拿出几瓶矿泉水,回头看了一眼隔壁正侃侃而谈的小萍,不禁笑道:“韩教授,你小姨子既能干又负责,小丽那丫头也不错,物业交给她们是交对了。”   想到她们接手后推出的一个又一个举措,王教授哈哈大笑道:“物业费全免,估计全江城就我们人才公寓。”   搬到西山别墅之后,韩均很少问人才公寓的事。小萍和娜娜没说。他也想不起来问,一脸将信将疑。   “真的。”   徐主任递上矿泉水,微笑着解释道:“以前不知道,物业有很多灰色收入。比如装修、保洁、绿化等公司的进场费;在电梯投广告、搭台布展、摆摊设点等广告费;废品收购、送水公司的合作费;私划车位收费……算是管理用房出租和户外广告牌的收入,是物业费的几倍。   最可恶的是,以前那帮混蛋居然侵犯我们**权,以3000元每栋的价格,把我们的信息多次卖给装潢公司、百货商场、旅行社、酒店和汽车经销商,光这一项就赚好几万。另外电梯电视广告用电由我们全体业主平摊。收入却是他们的。”   韩均关掉跑步机,恨恨地说:“太过分了,难怪骚扰电话那么多,原来手机号是他们泄露出去的。”   “小萍很精明。从以前的物业公司不声不响挖来一个保安,搞清楚情况,然后请律所帮着调查。掌握很多证据。今天上午她们跟对方谈判,我家那位跟着去凑了个热闹。对方刚开始很嚣张,看到证据傻眼了。提出私了。”   “赔钱?”   “道歉我们可不接受,当然要赔钱,他们只打算赔十万,小萍算了一下被他们私吞的其它收入,截留我们水电费,挪为私用赚取的银行利息,以及刚开始代收契税和维修基金产生的巨额利息,提出60万私了。”   韩均好奇地问:“对方答应吗?”   徐主任摇头笑道:“那帮混蛋只打算赔20万,所以今晚要开业主大会,估计要报警,要起诉。”   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经济纠纷,是一个涉嫌侵权的法律问题。对人才公寓的教授夫人和专家太太们而言,这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活动。   惹上这帮留过洋、见过大世面、丈夫在江城有头有脸的女人,那帮不长眼的家伙没那么容易收场。   韩均感觉很好笑,喝了一口水道:“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白主任说能赢基本上就能赢。关键60万赔偿款拿到之后只能维持一年开支,明年物业费找谁要?”   王教授了解情况,忍不住笑道:“她们有办法,一是重新审核管理用房的房租,发现楼下超市和饭店租金偏低,两个老板跟以前物业公司经理是亲戚。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不承认之前的租房协议,要么重签,要么走人。   另外跟区建委和交警队申请设立小区收费停车场,把专家楼后面那块地利用起来,能划100多个车位,我们自己人免费,外面人要交钱,听说还联系了一家比较有实力的广告公司,楼顶可以做几个大霓虹灯广告,一年也好几万。”   这二房东当的,韩均忍俊不禁地笑道:“停车场能搞,这一片车位太少,一到周末和节假日,很多开车来植物园玩的人,只能把车停几公里外。”   徐主任补充道:“除了开源,她们还截流。以前多少人,现在才几个人。6个保安,一个清洁工,水电工全部是植物园的,一个人一个月只要开800块。物业节省开支,人家又高兴,而且比以前那些半调子专业。”   “这么说不收物业费还能有结余?”   “所以我们认为不能让她们白干,应该涨工资,经理涨,保安和清洁工也要涨。”   “她是我小姨子,我避嫌,我和张琳弃权。”   “别说弃权,就算你们反对一样涨,我家那位已经大家伙沟通过了。”   只要有付出,就能有回报。   小姨子和娜娜能涨工资,韩均很高兴,忍不住笑问道:“涨多少。涨幅大不大?”   王教授指了指隔壁,似笑非笑地说:“进去听听不就知道了。”   全是女人。要是平时韩均真会进去,今天男士太多不能搞特殊。韩均连连摇头道:“算了,我家有代表,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业主大会很顺利,首先,全票通过小萍关于拿起法律武器,维护人才公寓全体业主合法权益的提议。白主任代表思恩联合律师事务所慷慨激昂的表示,将免费代理即将开始的维权诉讼。   其次,高票通过徐太太、王太太等业主给物业公司全体职员加薪的提议。小萍月薪由4500涨到5500,娜娜由3500涨到4500。保安和清洁工同样每人每月涨1000。值得一提的是,张琳在表决时弃权。   白主任既不是业主也不是物业公司代表,居然提议并全票通过一个购买一辆19座丰田考斯特客车的议案。   由物业公司用公款采购,买回来之后为全体业主服务。比如谁家比较忙,没时间接送孩子时,可由物业代为接送;比如谁家来个亲朋好友,人比较多,要去机场或火车站,物业公司可以免费服务。   全是有身份的人。当然要买辆好车。   丰田考斯特在国内是“神一样的车”,中央到地方各级首长走访慰问到用它,频繁出行在镜头里。用她的话说,只有这样的车才符合全体业主的身份。   回家的路上。韩教授越想越不对劲儿,摇头苦笑道:“老婆,用业主的钱给律所买车。白主任太过分了。”   张琳挽着瑶瑶,若无其事地笑道:“律所肯定会用车。用车次数肯定会比业主多。但谁家没个事,谁家没几个亲朋好友。又不用额外掏钱,就使用时帮着加满油,大家乐于顺水推舟。再说白主任什么人,她是全体业主的私人法律顾问,能帮忙大家肯定要帮忙。”   “全体业主的法律顾问?”   “她精明着呢,给人免费提供法律服务,人家很高兴。但这是国内,不是美国,哪需要她提供什么服务。什么事情不用干,人家反而给她介绍很多业务,尤其出国留学和投资移民,现在做的基本上全邻居介绍的。”   瑶瑶仰起小脑袋,一脸敬佩地说:“肖很厉害!”   “宝贝,她确实很厉害,但你将来会更厉害。”   “当然。”   瑶瑶跑到他面前,一边倒着走一边得意洋洋地说:“爹哋,现在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可以零距离接触媒体,我想听听你的建议,更想得到你的支持。”   “媒体?”   “我不是作为领队参加过全市中学生英语比赛吗,我们赢了,获得一个大奖杯。”   “我知道,我们去给你加过油,我们就在现场。”   “我想说得是,电视台一个编导找到我们校长,想请我参与主持一档儿童节目。你知道的,我想当女主播,这个机会对我很重要。天啦,我可以上电视,我一直期待这一刻。”   韩均打心眼里不想让她抛头露面,可看着女儿这副期待的样子,又不忍一口回绝,想了好一会儿才有条件的答应道:“宝贝,既然你这么看重,那我肯定会支持,不过你需要一个经纪人。”   爹哋不反对,瑶瑶欣喜若狂,给了一个热情的拥抱,凑到他耳边问:“施律师怎么样,我可以给她加薪。”   “施律师太忙,并且没这方面的经验,我认为我比较合适。”   瑶瑶可不想整天被老爸盯着,顿时惊叫道:“爹哋!”   张琳感觉很是好笑,毛遂自荐地说:“我时间多,我可以胜任。”   韩均跟妻子对视了一眼,回头笑道:“二选一,没第三个人选,除非你想放弃这个机会。”   瑶瑶轻叹了一口气,撅着小嘴嘀咕道:“好吧,我选妈妈。谁让我未成年,谁让你们是我监护人呢。” 第三百零一章 “科研老板”   跟白晓倩、施玲稚及刚从sh回来的艾琳,研究了一上午江钢的反倾销调查案,吃午饭时同江**学院的几个实习生随便聊了聊,快两点时韩教授才按照约定下楼,来到天天经过却极少驻足的植物园警务室前。   多了一辆现代suv警车,牌照居然是“京-a0801警”,跟部里给的警号差不多。   令人更啼笑皆非的是,三菱帕杰罗警车牌照也换了,“江-a0801警”。统一标识,搞得像品牌,天知道除了门牌号、警号和车牌号之外还有多少“801”。   事实证明厅里虽然“后知后觉”,但效率非常高。   一走上二楼,韩均注意到江慧如一反常态穿上警服,不禁笑道:“江处长,我们警号怎么都是000801?”   江慧如很不好意思地笑道:“上午刚换的,警号一样,胸徽不一样。”   “夏处长和张处长呢?”   “都换了,一个000802,一个000804,詹科长805,邓科长806,方科长807,小沙808,以后可以把警号作为代号。”   “我俩不是重了。”   江慧如一边陪着他往会议室走出,一边不无自嘲地笑道:“教授,您是大‘801’,我是小‘801’。您是正版的,我是山寨的。”   “801”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功劳。   刚开始厅里还大张旗鼓搞了几次立功授奖仪式,后来案子越破越多,评功评奖材料越整越高。要是破获一起案子就搞一次,其它工作真干不成了。并且要考虑到其它单位感受。之后不仅没再搞过,连评功评奖标准都大幅提高。   换个警号。能够增强集体荣誉感,比再授予集体二等功或三等功管用。   韩均没继续开玩笑,而是好奇地问:“楼下那车怎么回事?”   “正准备跟您汇报呢,公大来了一个女同志,叫肖晨雨,跟我差不多大,三级警督,行政警衔。带来一辆车和一笔经费,说是协助您筹建博士后流动站。”   “来真的?”   江慧如停住脚步。指了指正在搬的一科办公室:“我感觉是真的,不然不会带那么多钱?”   韩均追问道:“多少钱?”   “一百万现金支票,上午刚入我们帐,让小彭代管。”   “她从bj开车来的?”   “有司机,两个人换着开,不过司机吃完饭坐火车走了。等半天,见您没来,就跟夏处长一起去后面看宿舍。房间倒是不少,可惜条件不好。真不知道她习不习惯。”   江慧如顿了顿,一脸兴奋地接着道:“赵厅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说博士后流动站设在这儿是我们的光荣。说从现在开始,我们‘801’不仅是厅里的办案单位。也是部里的办案单位,要求我们全力配合肖晨雨同志工作。”   “搞什么呀,这不是来添乱吗?”   “处长。您别乱说,肖晨雨同志水平高着呢。跟您一样是博士。”   正说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的女警跟夏莫青说说笑笑走了进来。   她显然做过功课。不用人介绍就快步上前英姿飒爽地警了一个礼,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自我介绍道:“报告韩教授,公大人文社会科学教研部肖晨雨前来报到!”   不再是警察,不用回礼,韩均笑容满面地伸出右手:“肖博士,认识你很高兴。”   果然年轻,据说比自己还小两岁,看到真人,肖晨雨心里多少有些激动,紧握着他手:“韩教授,来之前我见您高足,小姜同志聪明能干,刑侦经验又那么丰富,马教授对她评价很高,打算让她当助教。”   好厉害的一个女博士,一下子就找准大老板的软肋。   不出江慧如和夏莫青所料,一提起宝贝徒弟,韩教授就露出会心的笑容,听上去很谦虚,事实上很骄傲地说道:“生姜那丫头在我这儿什么都没学到,就是比之前多了一些自信,当助教有些过,马教授高抬她了,回头一定要好好感谢。”   来前刑侦局曹副局长提醒过,想跟眼前这位搞好关系,就要说他女儿好徒弟好。   第一印象很重要,肖晨雨岂能就这么打住,一脸认真地说:“韩教授,小姜确实有水平,英语也好,又是从公大出去的,校领导非常喜欢,非常器重。”   “她本来就是公大学生,回母校就等于回娘家。”   夏莫青忍不住插上一句:“教授,我们这儿也是她娘家。”   “对对对,都是。”   他心情大好,肖晨雨笑盈盈地提起工作:“韩教授,我不但带来一辆车,一笔经费,还带来几十份申请材料。您是千人学者,按照相关规定,您可以招收两名博士后,那笔经费就是给您准备的。”   韩均乐了,摇头笑道:“可是我没申报研究项目。”   肖晨雨微笑着解释道:“命案侦破本身就是一种研究,侦破过的命案加以分析,总结规律,研究如何预防,就是一个课题,而且是大课题。校领导知道您很忙,所以派我来给您当助手。”   “学校申报了一个关于命案的课题,让我来负责?”   “差不多,另外这个课题是受部里委托研究的,经费全部来自部里,学校一分钱都没扣。”   成了学者就要按学者的方式办事,韩均意识到这不是什么研究经费,而是部里变相下拨的办案经费和培训费,侧身笑道:“进去说,坐下来说。”   “是!”   博士后是流动的,不列入编制,工资福利和社会保险所需费用要由联系导师的科研经费全额支付。   莫名其妙地成为“科研老板”。韩均感觉很搞笑,看完公大2014年关于博士后待遇的文件。拿起一叠申请材料不解地问:“肖博士,警察真算不上一个特别有前途的职业。至少对博士而言,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申请?”   根据国家文件规定,在站期间博士后落短期常住户口。   工作地点虽然在江城,但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公大的流动站。只要能被录用,博士后和随博士后一起流动的配偶及未成年子女可办理bj暂住证,博士后本人则可以持公大介绍信去街道办事处城管科换取介绍信,然后去辖区派出所办理落后手续。   并且子女入学、入园可按照学校事业编制教工子女入学、入园的规定以及附属学校、幼儿园的其它有关规定执行。   换言之,现在博士后政策已走向变-态,成了很多人开绿灯、钻空子的利器。不是为了搞研究。而是为了子女能在bj、sh等大城市参加高考。   平民子女被发现高考移民,被查出就会被取消录取资格,博士后子女不会,因为合理合法,有相关政策。   肖晨雨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不同地区不同录取标准的高考本来就不公平,若无其事地笑道:“很多人有警察情结,感觉警服很帅,警察这个职业很神圣。”   韩均不明所以。翻开申请材料看了看,把那些年龄较大的全部放到一边,留下六份较年轻的。想了想之后又把已经成家的放到一边,留下两个未婚的。   看似儿戏的挑选。把那些想钻空子的申请者歪打正着的全部剔除了,肖晨雨笑问道:“您决定了,就录他们?”   “你打电话问问他们。到底想不想干警察。如果想,就安排他们先去警校体验两个月。能坚持下来再正式录用。”   “行,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等等。”韩均一边示意她坐下。一边笑问道:“肖博士,你成家了没有,有没有孩子?”   肖晨雨被问住了,一脸疑惑地问:“韩教授,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春节刚结婚,暂时不想要孩子。”   韩均又问道:“你爱人在哪儿工作?”   “也在公大,一个单位。”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领导安排的吗?”   肖晨雨连忙摇头道:“不是,是我主动要求过来的。人文社会科学教研部,就是以前的马列主义理论课教研部。我不想再搞理论研究,想到一线参与办案。不怕您笑话,能来这儿我是过五关斩六将,竞争很大的。”   跟夏莫青的情况差不多,韩均沉思了片刻,又问道:“你爱人在哪个学院,教授什么课程?”   “治安学院,普通教师。”   韩大教授最讨厌两地分居,认为太不人道,一脸认真地说:“肖博士,你问问你爱人,有没有兴趣借调到江省警官学院任教。如果他愿意,我去跟部里和厅里协调。”   能抢到这个干好了之后可以调到部机关的宝贵机会,已经很不容易了。   肖晨雨从未奢望过丈夫能借调到江省,小两口早做好当牛郎织女的准备,她有时间回bj,他有时间来江城,怎么也不敢相信第一个报到会有这样的好事。   她一下子懵了,夏莫青扑哧一笑道:“肖博士,韩教授没跟你开玩笑,而且这件事他真能帮上忙。”   “谢谢韩教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不用谢,这是我们‘801’份内的事。”   江慧如嫣然一笑道:“是啊,我们的在编人员基本上都解决了两地分居问题,借调人员情况比较特殊,但在假期上我们有所考虑。”   好人性化的一个单位,肖晨雨很感动,再次感谢了一番才出去打电话。   她刚离开,夏莫青便关上玻璃门,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处长,部里为什么要您招博士,而不是招警察?”   这件事曹维清提过,只是当时没在意。   韩均放下材料,耐心地解释道:“在警察培养上,大多国家只有职业培训,没有学历教育。那些国际知名的神探,也大多具有其它专业背景。正因为警校毕业生知识结构太单一,所以很多省警校都不再招收大专生或本科生,改为职业培训基地。   部里请我招录博士后,请我帮着培训,可以视作为‘801’的升级版。换言之,接下来要培训的不是凶杀案探员,而是规格更高的刑侦专家。”   “801”的警校毕业生本来就很少,包括江慧如、张祥在内总共才9个人,夏莫青反应过来,不禁笑道:“原来是这样,就怕那两个博士看到警察待遇干不下去。”   江慧如摇头道:“这不一定,现在他们是流动的,处长发工资,文件上不是有规定吗,年薪不低于6万,还有人事部门的补贴。培训结束正式入警,最起码正科,待遇会更高。就业压力这么大,博士找工作同样不容易。再说他们起点多高,只要想干就能进部机关,不是下基层,不会去派出所或刑警队。”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何况又不用占多少时间,浪费多少精力,只是让他们跟着办案而已,韩均起身道:“不说这些了,走,去指挥中心,开案情分析会。” 第三百零二章 大变死人?   在国内,研究马列的人都很牛!   为迎接在“公直”研究马列的肖晨雨,科级以上干部全换上警服,以免她感觉“801”不严肃,以免光她一个人穿警服感觉不自在。同时为表示尊重,特别让她坐在“大老板”身边,参加即将开始的案情分析会。   虽然只多了一个人,规格却发生巨大变化。   不再是之前的积案侦查处内部会议,而是有“公安部”和“公直”领导参加的会议。不管韩教授有没有行政级别,不管肖晨雨级别多高,但在这里他们是领导。   短短半个多月,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江慧如有些恍惚,直到二科干警秦超龙在詹升荣示意下开始介绍案情,才缓过神拿起笔做记录。   “2013年5月23日下午4时许,栈江海关码头监管科关员在例行查验时,无意中闻到即将吊装上船的一个集装箱内散发恶臭,当即联系货代公司和货物所属公司开箱检查,结果发现箱内有两具高度**的成年男子尸体。”   头大,腹部鼓胀,双臂张开,皮肤呈深绿色,已形成**巨人观。   “801”从成立那一天起就跟尸体打交道,在阅尸无数、鬼手佛心的齐兆友以及变-态之极的“小魔女”姜怡折磨下,连最胆小的人现在也不会再害怕尸体。   肖晨雨是头一次见,哪怕是照片都感觉很恐怖,况且放那么大。连死不瞑目的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   “习惯就好。”韩均回头笑了笑,示意秦超龙继续介绍。   “由于尸体出现在全封闭的海关监管码头。关员第一时间向栈江海关缉私局报告,缉私民警赶到现场。认为凶杀案不在海关缉私局管辖范围内,便联系栈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按照相关规定由地方公安部门接手。”   李思进很默契的调出几张照片,秦超龙用激光笔指着左侧第二个液晶显示屏,继续介绍道:“栈江市局非常重视,刑侦副局长、刑侦支队长率刑警、技术民警迅速赶到码头,并立即勘察现场、走访询问相关人员,同时调取码头及码头周边监控视频。   两个死者体表有伤痕,头部有钝器伤。集装箱内有血迹,法医鉴定为他杀;现场没发现钱包、手机、身份证或银行卡等物品,所穿的衣服和鞋又很普通,无法查清两个被害人身份;视频分析同样没发现任何可疑,侦查工作陷入僵局。”   又是无名尸,韩均相信“801”以后要侦办的案子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无名尸案。因为能破的早破了,不会要“801”协助。   他略作沉思了片刻,面无表情地问:“海关有警察,两具尸体出现在海关监管码头。这个案子到底归谁管?”   秦超龙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解释道:“缉私警只负责侦办与走私有关的刑事案件,在没有证据显示这与走私有关的情况下,栈江市局拥有无可争议的管辖权。但市局办案人员勘察完现场后发现很多疑点。首先,集装箱进入监管区域前,需要经过海关查验。海关方面有相关记录。既然查验过,两个死者是怎么进集装箱。集装箱又是怎么运进码头的?   其次,办案民警询问海关关员、货代公司和参与开箱检查的货物所属公司人员发现。集装箱当时是反锁的,封条完好。如果之前的查验工作与记录相符,那么,两个死者应该是集装箱进入监管区域之后才被放进去的,而且有人重新上锁,重新加封。”   “问题出在海关?”   “案卷上没明说,但意思很明确。海关方面可能意识到市局有什么想法,缉私分局成立专案组从码头开始着手调查,发现集装箱被拖车拉入监管区域之后没人接触过。另外查验工作非常严格,他们有h986集装箱机检查验系统,相当于ct机,记录显示查验时里面没人。”   这解释不去啊,韩均不禁微皱起眉头:“进去时没人,进去后就有人了。变魔术,大变死人,而且一变就是两个?”   秦超龙指着李思进刚调出的码头地形图,低声道:“查验工作严不严格无法确定,但货场有监控,并且监控记录完整。如果确实与海关人员无关,那问题就出在这儿,这一段是监控盲区,大约0.7公里长。”   “集装箱拖车司机找到没有?”   “找到了,没任何可疑,不过他记得在监控盲区内好像停过车,去过一趟厕所,前后大约五六分钟。”   韩均又问道:“集装箱在码头放了多久?”   “17天。”   “监管码头转运费用很贵的,怎么会放这么长时间?   “受台风影响,集装箱货轮在菲律宾耽误了近十天,当时积压了很多货柜,发现尸体的这个只是其中之一。”   “跟货主没关系?”   “没任何关系,事实上有两个货主,属于拼装箱。”   “货代公司呢?”   秦超龙摇头苦笑道:“货代公司同样感觉很冤,他们没想到有台风,在码头产生了很多费用,说本来就没钱赚,又摊上这么离奇的事。集装箱内的纺织品既无法按时交货,又被**尸体给污染了,货主甚至要他们承担责任。”   韩均沉思了片刻,接着问:“锁是怎么回事?”   事实证明没白培训,前几天刚去码头调研过,秦超龙如数家珍地解释道:“与其说锁,不如说是封条,一般情况下大概有三种,一种是船公司委托制锁厂家生产的封条,上面有唯一的封条号。这种封条有iso标准,集装箱到目的港后如果封条跟提单上的记录不一致,收货人很可能会拒收。   第二种商检锁。是一些公证行、bv机构的所,像一根小钢绳。也叫线锁,安全性能基本为零。只是用来交收证明货物是否符合标准,只在买卖方之间有效;再就是客户自己的锁,用在一些高货值的集装箱中。本案中的集装箱只有第一种封条,有专用工具就能打开。”   “像火车厕所门锁一样?”   秦超龙指了指显示屏上的封条照片,确认道:“样子不一样,性质差不多。”   海关缉私局在公安部内列为第24局,事实上谁也没把缉私警察当公安民警,顶多认为他们是行业警察。海关待遇比公安好,很多缉私警察也认为自己是海关的人。跟公安关系不大。   肖晨雨很直接地认为这事跟海关脱不了干系,就算跟缉私警无关,就算跟关员无关,也会跟海关聘用的其他人员有关。不然怎可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出现这么离奇的事。   韩均没像她这么下定论,而是若无其事地问:“你们是怎么分析的?”   让民警先发言是“801”的惯例,李思进第一个起身道:“验尸报告显示,两个被害人死亡时间应该在发现前20天左右,集装箱内的血迹基本上能够证实这一点。换言之。他们应该是在集装箱进入码头前后遇害的。   杀人需要动机,把尸体塞进集装箱同样需要动机,所以我们认为这应该与海关人员无关。且不说他们不太可能知法犯法,就算真是海关人员干的。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抛尸。因为就算瞒得了一时,也瞒不过一年。”   夏莫青沉吟道:“里面有尸体,货物被污染。国外客户拒收,集装箱会被运回来。如果目的地是发达国家。必然会造成一系列不良影响。为什么抛尸,就是不想被查。要是出现这种情况。上面肯定会要求彻查。”   韩均点头道:“有点道理,继续分析。”   “是!”   李思进整理了下思路,接着分析道:“两个被害人的衣物很普通,尤其一个被害人所穿的鞋,底都快磨破了。遇害前经济状态应该不是很好,可以判定他们不太可能与走私有关。”   “两个被害人年龄大概多大?”   “尸体高度**,只能推测其年龄在20到35岁之间。”   李思进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没身份证,没钱包,又出现在海关监管码头的集装箱里,我们认为可能与偷渡有关。之前有过类似案例,只不过人是被闷死或饿死的,不是被打死的。”   不是什么有钱人,没钱包,没身份证,没手机,想想确实像偷渡客。   就在肖晨雨认为这个推测比较靠谱之时,韩均低声道:“偷渡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我虽然没偷渡过,但见过成千上万个偷渡客。要是20年前,确实有这种可能,但现在不是20年前,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张祥一脸不解地问:“为什么?”   “与时俱进啊!”   韩均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改革开放几十年,偷渡方式是更新换代、日新月异、紧跟时代潮流。最早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一艘小货轮飘洋过海去美国西海岸,在洛杉矶外面的公海把人扔下海,自己看本事能游上去就可以了。   有时候那些跑远洋运输的,也顺带做一些运人的生意,把人塞在集装箱或甲板夹层,也是放在公海赶人下海,然后看着壮观的游泳队伍朝着海岸直扑过去。   有时候蛇头很好心,毕竟关系到日后收入来源。把人放下去之前,会先用卫星电话打给美国移民局。上岸之后有被子、有毯子、有暖炉、有食物、有医生,有时候甚至会出动军舰和直升机救人,人道主义关怀还是比较浓的。”   从来没见过偷渡,张祥禁不住笑问道:“这么简单?”   全是为了生活,至少是为了更好的生活,韩均在纽约唐人街呆那么多年,两眼一睁看到的几乎都是偷渡客,发达之前接得几乎都是偷渡客的业务,对偷渡没任何歧视,甚至很佩服他们的勇气。   一脸严肃地说:“不简单!一来游泳是体力活、技术活,一旦遇到腿抽筋什么的。就永远上不了岸。二来海里有鲨鱼,体力好、技术好一样很危险。尽管这种方式实在是有点靠天吃饭的感觉。但依然抵挡不了闽省沿海乡民的热情。   所以20年前,不论是洛杉矶、旧金山、纽约还是迈阿密。连夏威夷、处女岛都有我们同胞劈波斩浪的身影。老一辈真很厉害,也是没办法。现在条件好了,极少有人再冒这个险。”   在美国生活十几年,持美国绿卡,肯定同情那些人。   肖晨雨没对他的立场感到特别意外,忍不住问:“韩教授,现在是怎么偷渡的?”   韩教授对这些太熟悉不过了,眉飞色舞地笑道:“现在的偷渡,按照客户的说法就像旅游一样快活。经常是全世界大漫游。出发地通常都是bj、sh或香港,新马泰肯定要走一趟的,法国巴黎、荷兰阿姆斯特丹是重要中转站。   有些路线比较特异,可以体验非洲风情。比如从莫桑比克、津巴布韦、南非中转,但最后还是要绕道巴黎。走日韩最快,如果从bj直飞墨西哥那最省事,最快的我见过3天就到美国的。   一般来说离开巴黎或阿姆斯特丹之后,进入中美洲的第一站都是古巴。然后什么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巴拿马之类的经常转来转去。有的转好几圈没找到合适通道只能往回返。有的为等机会找线路,在宾馆或民房一住大半年。”   江慧如被搞得啼笑皆非,放下笔笑问道:“这么夸张?”   “有蛇头,他们只是听安排。蛇头在每个国家都有设点。到处有人接应,很多地方有合作的宾馆或当地居民的房子,交通设施也一应俱全。什么旅游大巴。欧洲之星年票,越野车等等等等。   很多还创造性的改装过。下面有夹层可以藏人,反正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像巴黎这样的重要中转站。基本上会有好几个窝点,相当于根据地、大本营了,反正往唐人街一钻就找不到人了。”   想起在美国的经历,韩大教授越说越来劲儿。   “虽然有蛇头安排,不用担心语言不通,但成本非常高。我刚去美国时听到5万美元的偷渡费,吓得合不拢嘴。现在考虑到人民币升值的原因,已经涨到了8至10万美元了。你们别以为闽省人家家户户都是百万富翁,而是那边乡里乡亲的关系特别铁。   而且美国的闽省人实力很强,老家如果有一个人出去,绝对不像那些留学的在美国没熟人、没亲戚,他们基本上都是叔叔阿姨表哥婶婶舅舅在美国摸爬滚打好几年的主儿。   在纽约,其他省份的同乡会是按照省来算,闽省的同乡会是按照村来算的,什么凤窝村同乡会、鹤上村同乡会,至少有上百个;还有按学校来算的,什么常乐二中之类的,精细化到不可理喻的程度。所以有人要去美国,在那边的亲戚朋友都会凑份子钱,当然是有借有还的。”   韩大教授喝了一小口水,继续说道:“也有蛇头提供分期付款的高利贷,具体多高就不知道了。反正人到之后马上坐去外州的大巴,去事先联系好的中餐馆打工。   蛇头都是有关系网的,每个月直接扣一部分工资还债,剩下一点给自己。在餐馆打工比《北京人在纽约》里面描述的辛苦多了,一天干12个小时以上,一周6天这还是纽约花花世界的待遇,要是在外州那些穷乡僻壤,恐怕连一天都休息不上。   经常有人干疯干痴呆的,毕竟在那里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交流困难,连电视报纸都是英文的,基本上没法交流。每天除了炉头就是枕头,生活单调的要死,还债压力又大,想不疯都难。”   夏莫青好奇地问:“有没有逃跑不还债的?”   “我没听说过,更没见过,基本上不会有这种情况。以为蛇头在闽省有不法团伙,你跑了无债一身轻,家里老婆孩子老爹老妈可就危险了。曾经有一个30多岁的人,到美国没两天就被抓了,很快就进入递解程序,一分钱没还就要被遣返回国。   到常乐机场想着以后估计也是给家里惹祸的命。一下没想通就在机场厕所上吊了。这样悲剧不少见,反正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运气不好怨不得人。”   江慧如又问道:“其它省份呢,难道就闽省人?”   韩大教授伸了个懒腰。微笑着说道:“闽省人基本上是美国华人圈子的主导力量,也是偷渡客中的主体。gd发展起来之后偷渡的人越来越少,原本粤语主导的唐人街现在也是闽省话的天下,可以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浙省虽然也是偷渡的一大来源,不过方向不一样,他们大多跑欧洲,据说清朝末年就开始有人往那边跑。所以美国浙省人不多,但都是有实力的。纽约另一个华人区法拉盛就是浙省人搞起来的,基本上各行各业都有。不像闽省人就会开餐馆。”   看着她们若有所思的样子,韩大教授脸色一正:“他们只是为了生活,虽然为留下,为拿到居留权,做了一些政府不喜欢的事,但跟意识形态无关。   事实上他们中很多人非常爱国,比国内的大多人都爱。每次国家领导人赴美访问,总领馆组织的欢迎人群基本上全闽省乡亲。闽省的各大桥团也是唐人街的主力,每次祖国有难。比如什么西川地震,03**什么的,都是慷慨解囊出钱出力。   以前唐人街的侨团都是挂青天白日旗的,也就是所谓的传统侨团。如果没闽省侨团挂五星红旗和他们争。总领馆在那里连立足都难。”   “真的?”   “不信你去看看。”   说得有些多了,韩大教授话锋一转:“栈江属于gd,现在又不是20年前。基本上可以排除两个死者试图偷渡的可能。跟海关方面关系不大,也就是说拖车停在监控盲区的那几分钟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关键没有目击者,无法查证。”   “那你们打算怎么查?”   秦超龙指着集装箱封条照片。脱口而出道:“能开这种封条的人不多,我们准备顺着这条线索查。先去看看现场和尸体,然后结合实际情况圈定排查范围。同时杀两个成年男子,应该是多人作案,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接下来的就好办了。”   确实是一个办法,韩大教授想了想,淡淡地问:“这些工作栈江市局做过没有?”   “做过,但不是特别细,从材料上看只排查过600多人。”   “协助侦办不是我们自己侦办,很多在江省能干的事,在那边不一定能干,还是先看看尸体和现场再说吧。”   韩均顿了顿,突然回头道:“夏处长,我们刚从gd回来没几天,就又要去,这么干太没章法了。要是有可能,我真想来一个全国巡回。一边旅游一边破案,搞一辆像样的房车,带上瑶瑶和张琳看看全国的名山大川。”   夏莫青扑哧一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关键张教授要上班,瑶瑶要上学。”   “瑶瑶没问题,她那个学上不上没多大意思,我们完全可以自己教。张琳问题也不大,只要跟学校说好就行。”   搞一轮“升级版”的积案清查,真要是能实现,真要是能查一圈,“801”肯定会被现在更受部领导重视。如果能破获一两百起积案,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江慧如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不禁笑问道:“处长,您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怎么说呢,电视台的人吃饱没事干,居然跑到四中找余校长,想让瑶瑶去主持一档儿童节目。对别的家长来说是好事,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我们来说不是,我和张琳不想让她跟媒体打交道,她外公也认为她应该离媒体远一点。”   “为什么?”   “她在中国受到太多夸奖,谁都说她好,如果再上电视,她会感觉她真与众不同。事实上她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只是由于国籍、血统以及我这个爸爸的关系,受到了太多优待。如果变成童星,会对她的未来产生深远影响,甚至不良影响。”   江慧如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问:“她想去,您不想让她去,可又不忍心一口拒绝,所以找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让她做,比如旅游?”   韩大教授嘿嘿笑道:“差不多。”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夏莫青暗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那您打算旅游多久?”   “玩到圣诞节,让她玩个尽兴,另外张琳也有这个愿望,就怕你们不好安排。”   “我们好安排,留三分之一人在家培训,其他人上车就走,然后轮换,厅里不会有意见,部里估计也不会有意见,否则不会给我们送来这么多案卷。”   “真好安排?”   江慧如岂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脸严肃地确认道:“绝对好安排。”   韩均权衡了一番,点头笑道:“四个半月的超长假期,想想就令人兴奋,瑶瑶一定喜欢。你们好好计划一下,设计一条路线。我也要计划一下,张琳更不用说了,要跟学校协调。”   对别人而言是办案,对他来说是休假。   肖晨雨彻底服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欲言又止地说:“韩教授,既然您有这个计划,那我爱人暂时就不用借调过来了。”   “你打算跟我们一起去?”   “当然,我是您的助手嘛。”   “好吧,你自己看着安排。”韩均越想越兴奋,蓦地起身道:“反正需要时间准备,今天周三,周五下午出发,先去把gd这个‘大变死人案’办了,回来后我们再好好研究研究,确定全国巡回的最终方案。”   江慧如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是!” 第三百零三章 “滚雷行动”   出省协助办案,人不要去多。   上次是夏莫青,这次轮到张祥,科级干部一样,上次是詹升荣,这次是邓南晴。算上一定要跟去的肖晨雨,包括韩大教授在内已经有了四个人。   “801”既是办案单位也是培训单位,不能一个干警不带,三位正副处长研究一下,决定让对案情最熟悉的秦超龙和李思进去。   董副厅长和政治部李主任非常支持,很是勉励了一番,最后在电话里异口同声地说,“801”现在算半个部里的办案单位,以后遇到这种事只需要报备一下,具体情况向部刑侦局请示汇报。   言外之意很清楚,厅里没这个经费,谁让你们去就管谁要钱。   上上次去东山是为了露脸,花点是应该的。上次去gd是协助中纪委办案,花多少钱都没问题。现在这个案子就不一样了,纯属帮忙,省厅没义务当这个冤大头。   案子越多所需要的经费越多,“801”上半年花掉的钱,是厅刑侦局的几倍。部里送来那么多案卷材料,如果每次出省都需要厅里承担费用,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作为积案侦查处代处长,江慧如非常理解厅领导的苦衷,没感觉失落,立即按照厅里指示向部刑侦局汇报。   “案”涉及到两个互不隶属的部门,尸体出现在全封闭的海关监管码头,从现场勘察结果看,案件多多少少与海关有一点关系。让一个正处级公安局去调查一个有警察有武警的正局海关。不用想便知道难度有多大。   一个说这不归我们管,这不关我们事;一个认为案件发生在你地盘上。你难辞其咎,感觉很冤。事实上他们确实有些很冤。   正是考虑到拖下去会影响到两个单位之间关系,曹维清才私下要求把这个案子作为重点。   江慧如欲言又止,说了五六分钟才隐晦地提起经费。   江省公安厅太小气了,连路费都舍不得出。但想到这只是开始,以后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曹维清又感觉他们这么做有一定道理,权衡了一番似笑非笑地说:“慧如同志,你们不是挺会算账的吗?既然是积案,就按照你们的程序办。案子破了,给案发地公安部门一份账单。让肖晨雨同志出面,她处理这些事情要比你们方便得多。”   “公直”人员,代表的是公安部,再说又是协助他们办案,他们肯定要给肖晨雨面子。   江慧如反应过来,禁不住笑道:“是!”   曹维清抓着手机走到窗边,继续说道:“万一侦破难度大,一时半会查不出眉目。来回路费和干警出差补助就从韩教授的科研经费里出。不过我对你们有信心,案发到现在才一年多,被害人尸体没火化,现场监控视频又全提取了。像这样的案子你们破获率高达100%,肯定没什么问题。”   “曹局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有你们韩教授在我就放心。安排好了就出发,我给你们协调。等你们好消息。”   部刑侦局领导心情不错,江慧如不失时机汇报了一下韩大教授的全国巡回计划。曹维清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慧如同志,没跟我开玩笑吧?你们韩教授懒成那样,就知道当‘模仿父亲’、‘模仿丈夫’,守在家哪儿都不想去,连副巡视员都不愿意干,能这么积极?”   “曹局,事情是这样的,因为瑶瑶……”   她的解释把曹维清搞得啼笑皆非,不禁叹道:“我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呢,搞来搞清还是要当‘模仿父亲’。”   “我们处长很认真,想在陪瑶瑶和张教授旅游的同时,顺便把能查的积案全查了。而且我们处长的效率您是知道的,听完案情汇报,看完现场和尸体,立即确定侦查方向,根本占用不了他多长时间。”   “关键要有人执行,要有人贯彻落实他的意图,你们人手够吗?”   “我们干警都有独立组织指挥侦办经验,一人负责一起,人手肯定没问题。我知道这会很辛苦,因为协助清查完一起又要追上去接下一起,但这也是一种锻炼。相信这一轮清查完,这一批干警完全可以结业,培训效果可能比预料中更好。”   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正在接受培训的侦查员。   他们能够利用这个机会,了解全国各地的风土人情,在人口流动量越来越大的今天,阅历、见识显得尤为重要。更何况他们不是去旅游,而是去办案,参与甚至组织侦办各种各样的命案。   江省公安厅请到一个人才,走对一局好棋。   曹维清真有些眼红彭向远和已故巡视员江子跃给赵振兴留下的这批储备人才,暗暗打定主意等培训结束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挖几个,再想方设法让韩大教授再培训一批。   江慧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这个动作太大,急切地说:“曹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部里对此没兴趣,我们处长真可能放弃全国旅游计划,带瑶瑶和张教授去环游世界。”   “他有钱,而且舍得花钱,确实有这个可能。”   曹维清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他办案效率那么高,假期又那么长,光查死亡两人以上的积案有什么意思?搂草打兔子,把三年内死亡一人的命案也算上,要么不搞,搞就搞大点。”   从之前的积案清查组开始,到现在的积案侦查处,“801”共清查过68多起积案,破获43起,而这60多起主要是3年内的。   江省民风不彪悍,经济相对发达,治安在全国名列前茅,就有这么多起。可以想象其它省份,尤其经济欠发达省份只会更多。   以一个省市70起计算,全国三年未破获的命案至少有1500起,江慧如意识到玩大了,哭笑不得地说:“曹局,如果把三年内死亡一人的算上,我们人手肯定不够。”   韩大仙真是“大仙”,连部里的老前辈、首席刑侦专家都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都认为江省如中出人才。前有赫赫有名的华裔神探李博士,现在又出了一个淡泊名利,不喜欢抛头露面的韩均。   她说得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经侦局的“猎狐行动”搞得有声有色,满世界抓经济犯,抓潜逃贪官,全国人民个个叫好。   刑侦局不是经侦局,不容易出成绩,曹维清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并且深信局党委肯定会支持,部领导肯定会同意,意气风发地说道:“人手没问题,我可以给你们抽调,经验丰富的刑侦专家,二十个不够三十个,三十个不够四十个!集中人力财力,组织精兵强将,打一场积案清查攻坚战!”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江慧如意识到“801”只能当配角,立即说道:“曹局,那我们就等部里指示?”   这么大行动要好筹划筹划,曹维清沉吟道:“慧如同志,你和夏莫青同志熟悉情况,你们最好来一趟部里,我们研究一下,搞个行动计划。反正韩教授要先去栈江协助侦办‘4.23案’,有这个时间。”   “行,我们今天就动身。”   挂断江慧如电话,曹维清立即去局长办公室汇报。   跟他预料的一样,王局长对此非常感兴趣,召集在机关的党委成员开会,达成共识后便同曹维清一起向分管刑侦局的陈副部长汇报。   王局长慷慨激昂地说:“像江省自己组织的清查一样,集中力量,一个省一个省,一县一个县的清查一遍。各省市厅局刑侦总队长或副总队长观摩过江省的第二轮清查,对办案方式很熟悉,配合起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的目标是破获800起,狠狠打击一下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   曹维清补充道:“跟各省厅局说清楚,只还欠账,不追责。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申请一笔经费,专门用于经济欠发达地区的清查,做到不留死角。”   命案是所有刑事案件中最受重视的,陈副部长当然支持,略作权衡了一番,同意道:“可以把这项工作作为下半年的重中之重。维清同志,你最熟悉情况,你亲自担任行动总指挥。至于经费,部里转移支付一部分,剩下一部分跟各省协调,命案嘛,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部领导支持,王局长非常兴奋,不禁笑道:“陈部长,这么大行动肯定要有个代号,您认为取个什么代号比较合适。”   陈副部长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滚雷吧,滚雷行动,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打击一批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雷声滚滚,震慑一批负罪潜逃的犯罪人员,敦促他们投案自首。”   “这个代号好,有气势,我们立即着手准备,争取月底前组织实施。”   想到那个会破案、能破案,却不喜欢当官的怪胎,陈副部长感叹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镇民同志,维清同志,我希望你们能够像江省的同志一样,充分利用好这个机会,在破案的同时锻炼一批新人。”   “是,我们尽可能抽调高素质的年轻侦查员,尽可能锻炼新人。” 第三百零四章 韩律师的战绩   江城国际机场没直飞栈江的航班,坐火车时间太长而且要转车。   为节约时间,周五下午3点,韩均一行从西郊植物园启程,坐“801”的商务车去sh,乘坐sh直飞栈江的航班。   第一次参与办案,肖晨雨兴奋不已。过去两天一直在研究案卷材料,对案情熟悉程度几乎能赶上秦超龙和李思进。   让她有些失望的是,大前天开完会后,韩大教授再没提过案子,一上车就跟司机老聂谈笑风生,聊得净是些与案件无关的话题。   “规定60周岁退休,但车肯定开不到60岁。上次开会说司机过了52岁,体力和精力会跟不上,反应会迟钝。担心出事,提前打招呼,让我做好转岗思想准备。”   美国**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一样开车,尤其住在偏远地区的,离开车简直没法活。一些摩登老头老太太不仅开车,甚至开飞机,甚至高空跳伞。   韩均感觉厅里这个规定太操蛋,但现在不是厅里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这个问题上没发言权,若无其事地问:“有没有说要把你转到哪个单位,转过去做什么?”   老聂扶着方向盘,很坦然地笑道:“不是去机关食堂做饭就是去警官学院打杂,要么去看守所的那个厂帮忙。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相当于退居二线。”   “工资呢?”   “工资差不多,就是没出差补助,没车队的一些福利。算下来一个月少拿**百。”   前天晚上跟瑶瑶提起全国旅行的事,瑶瑶非常高兴。认为比去当儿童节目主持人有意思。因为她的愿望是当新闻主播,要拿普利策奖。不是主持娱乐节目,更不是逗一帮孩子玩。   放下一切,静下心出去走走,看看祖国大好河山,一直是张琳的愿望,她一样求之不得。   一家三口达成共识,兴高采烈研究了一晚。   住酒店没意思,像这样的旅行搞一辆房车才带劲。买太贵,并且不可能永远旅行。会造成闲置浪费。三个在美国生活那么久的人,当然会按照美国方式办,上网查询房车俱乐部和房车租赁公司。   然而,中国不是美国。   人多地少,不是集体土地就是工业用地或商业用地,没美国那么多空旷的地方让房车停,房车旅游和房车生活方式根本没发展起来。几年前一家搞得很大,在全国开了很多门店的房车租赁公司,现在却几乎销声匿迹。门店关了一大半,连电话都打不通。   直到今天中午吃饭时,才联系上sh一家租赁公司。   他们有车,专门为剧组提供服务的。据说也是惨淡经营,用他们的话说“谁搞房车租赁谁赔钱”。   生意不好做,一听到韩教授有这需求。立即推荐了一辆连剧组都租不起的、价值一千多万人民币的加利福尼亚蒂芬巴士房车。   十几米长的“大家伙”,驾驶区、会客区、餐厅区、生活区、主卧室、储藏室。滑移舱可改变车体结构,扩展后车内空间高达50平米。   橡木地板、爱马仕真皮包裹的座椅。主卧一张超豪华大床,生活区一个精致的小上下铺,装修奢华。卫星电视、微波炉、电磁炉、抽油烟机、洗碗机、发电机、电动马桶、户外影视音响系统,一应俱全。   沃尔沃警务指挥车跟它一比就是辆货车,毫无豪华可言。   租金不便宜,听说要租四个半月,租期不低于135天,对方打折了又打折,3500一天,不能再少。   住四个半月酒店一样要花不少钱,四十多万租金完全能够接受。关键车太大太长,没a证,没开大客车的经验,不能逞这个强。   既然想租,那接下来四个半月车就是家,韩均不想让不熟悉的人进入自己家庭,不禁笑问道:“老聂,如果你现在辞职或提前退休,退休金会不会受影响?”   “处长,我是普通职工,不是公务员,交满15年保险就能拿退休金。我已经干了32年,继续交退休之后可能多拿点,但多不到哪儿去。辞职的事老伴真提过,说像我这样的出去开大客,一个月能挣七八千,怎么着也比现在强。”   “你想不想去?”   老聂很不好意思地笑道:“想肯定想,关键年纪大了,运输公司不会要我,只能给私人老板干。人家赚到钱好说,人家赚不到钱怎么办,感觉不保险。”   有这个想法就行,韩大教授微笑着提议道:“老聂,要不给我开车吧,我帮你继续交保险,工资肯定比现在高。年薪8万,每年一个月带薪假,年底再来个红包。”   不等老聂开口,张祥立马举手道:“老板,待遇这么好,我给你打工算了。”   “一边去,我跟老聂说正事。”   听别人说处长今年已经赚了几百万,到年底估计能上千万,雇一个专职司机对他来说很正常。老聂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忍不住问:“处长,您和张教授都会开车,没必要再请一个人。”   韩大教授脸色一正,很认真地说:“我们会开车不等于我们喜欢开车,尤其张琳,在科大授课,做实验,搞得头晕脑胀,下班开车太危险。另外打算租辆大房车出去旅游,那车我们开不了,又不放心别人开,只能请你。”   “真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给眼前这位当专职司机,要比去警官学院打杂有前途多了,薪水又有保证,老聂也不矫情,一口答应道:“既然处长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打辞职报告,以后跟您干。帮您接送张教授,接送瑶瑶。”   “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我老伴肯定支持,肯定高兴。”   “行。如果厅里不批准,给我打电话,我帮你跟厅里说。”   说是怕年龄大了容易出事,事实上是想把老人赶走,把工作留给年轻人,老聂暗叹了一口气,不无自嘲地说:“我就是一司机,厅里恨不得我明天就走,怎么会不放人。”   在美国时就请过一个专职司机。韩大教授似乎找了曾经的感觉,意气风发地笑道:“办完手续,我就让白主任跟你签协议,先预支四个月薪水,省得一个月一个月支付那么麻烦。”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张祥忍不住打趣道:“老聂,你发财了,工资比我多好几千,必须请客。”   老聂嘿嘿笑道:“处长抬举。我是沾处长光。”   “处长,什么时候也让我沾沾光?”   韩大教授拍了拍他胳膊,老气横秋地说:“年轻人是要拼的,我们这么熟。想沾光不是不可以,但要等到52岁再跟我提这些。”   张祥哈哈大笑道:“至少有个盼头,希望到时你还在国内。要是回了美国。我去哪儿找。”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或许到时候我要沾你光。”   “这个可能性不大。只有我沾你光的份儿。”   对一个司机都这么好,难怪曹维清副局长说想跟他搞好关系。必须要说他徒弟好呢。   想到大前天开会时提到的偷渡问题,肖晨雨决定也沾一下光,把闽省人偷渡作为一个课题来研究。眼前这位绝对是最佳访问对象,不禁问道:“韩教授,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闽省人为什么喜欢偷渡,一是危险,二是去了美国也是做底层劳工,并且美国不同文化的社会,对他们有什么吸引力?”   闲着也是闲着,可以跟她探讨探讨。   韩均整理了下思路,抽丝剥茧地分析道:“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据说最早时候,蛇头带着大把的钱回国显摆,让大家非常羡慕,然后一个个上了贼船。到美国之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但又能怎么办?   背一屁股的债,只有拼命赚钱还。等还完债、赚到钱,不少人开始做老板,身份解决了,就衣锦还乡,然后更多的人涌到美国打工,渐渐形成一种社会风俗,就像北方人过年吃饺子一样习以为常。   当然,更多的是混得不好的,但中国人习惯报喜不报忧,打肿脸充胖子,不仅不说混得不好,而且还要装阔。而且那些混得不好没身份的,想回来给乡亲说说美国真面目也很难。所以闽省老乡看到的都是美国最光鲜的一面,根本没有想象到那边的艰苦和困难。”   肖晨雨轻声道:“不可能谁都不说。”   “当然不可能,很多混得不好的会和家人说实情,但目的是为了鼓动老婆孩子过去扳本,毕竟人多力量大嘛。并且老婆孩子过去之后,身份要好解决一些,他自己也能够沾光,一来二去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韩大教授接着道:“我接触的客户,基本上都是初中毕业以下。在他们看来更高学历没任何必要,倒是从小苦练求生技能,比如游泳爬山什么的,毕竟比起直角坐标更实在。   很多人基本上就是等着排期出国,不仅那些亲属移民要排期,偷渡也要排,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我问过那些人初中毕业之后做过什么,他们基本上都是在玩,从事过正经工作的人凤毛麟角。按照他们的说法,反正迟早要来美国吃苦,在国内不如潇洒点,玩快活点。   可以说现在偷渡呈低龄化趋势,我刚拿到律师执照时大多是70后,现在不仅80后成为主流,90后也开始蜂拥而至。看着那些稚嫩的孩子,想着他们在餐馆打杂的场景,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所以当时我能帮就帮,想方设法帮他们解决身份,因为有身份才能换相对好一些的工作。”   张祥对此同样感兴趣,一脸好奇地问:“偷渡过去的大概有多少?”   “这个没法统计,国内很多人有误解,觉得往美国移民的大多数应该是正儿八经留学。或旅游、或商务考察过去后赖着不走,想方设法往美国钻的那一类人。实际情况是纽约唐人街随便抓一个人。百分百是偷渡过去的。”   肖晨雨追问道:“他们怎么解决身份,全是政治庇护吗?”   韩大教授微微点了下头。苦笑着确认道:“对于大多数人,要留在美国没有别的路子,只能申请政治庇护。而这些人才是所谓的美籍华人的主体,相比于其他合法入境的人,他们起码是后者的几十倍之多甚至更多。   办庇护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快,不要求人。递交申请一个月移民局就问话,如果过了就拿身份,一年后就可以转绿卡。虽然这个环节通过率只有5%不到。但一样挡不住大家的热情。”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连李思进都忍不住问道:“处长,如果通不过呢?”   “这一关没过没关系,接下来会转到移民法庭,从第一次见庭到最后大庭通常在一年之内。这个环节通过率就比较高,纽约平均能有60%的通过率,碰到好法官90%以上都有可能。”   “法官会问些什么,是基于什么决定给不给他们庇护?”   肖晨雨这个问题比较专业,回答起来比较麻烦。韩大教授耐心地解释道:“见庭基本上就是交材料,各类证据和证人证词,然后发誓你说的都是真话,只说真话并且不说假话。然后约一个上大庭的时间。   直接关系到能不能解决身份,可以说一次定生死,所以上大庭之前会有培训。   计划生育比较多。男的女的都可以,美国法官相信这一套。通过率比较高;再就是宗教信仰,背两段圣经。专门搞这个的甚至有教堂,只要给钱,神甫或牧师会上庭作证。后来太多了,移民局发现猫腻,端了那个教堂,抓了几个以此牟利的家伙。”   “美国人还是中国人?”   “确切地说应该是华裔美国人。”   韩均笑了笑,继续说道:“再就是政治因素,参加个什么团体,一起去总领馆门口打个横峰,喊喊口号,然后在那个团体的报纸上刊登张照片。其实与政治无关,那些团体是做生意的,他们也只是为了解决身份。   我回国前有个哥们别出心裁,往强拆上扯,准备了很多材料,有照片有证明。可惜超出了美国法官的认知,他们对中国了解很少,只看每年的人权报告,只认同报告上涉及的一些内容。”   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肖晨雨苦笑着问:“如果还通不过呢?”   “如果这个环节还输,还可以申请联邦上诉,就是上诉到联邦巡回法院,方法同上。最极端的有打到联邦最高法院的,我没做过,但听说过,不过做到这份上还没放弃,真是铁打的毅力,不得不服。   “输了是不是要被递解回来?”   韩大教授绝对是这方面的专家,若无其事地笑道:“输了官司并不是说移民局的人会立即带着递解令抓人,而是寄一份递解令到你家,劝你自己走,纯属吓唬人。不过到这一步就要开始亡命天涯了,其实没这么可怕,就是躲在华人圈子少抛头露面。毕竟被逮到就要直接上飞机,而且包机哦,直飞常乐机场。忍辱负重不要紧,只要人留在美国,就有机会翻盘。”   张祥急切地问:“怎么翻盘?”   “比如当初申请一胎化的时候,家里只有一个孩子,这类其实不难赢,但被律师搞砸了,法官不相信判你输。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躲起来生孩子,不断创造美国公民,等再次复出时已经是四五个孩子的父母,严重违反计划生育,回中国肯定会遭到‘难以想象的’的迫害,恳请美国政府改变决定。   这就是常说的mtr(重新考虑/重开案动议),这时候要靠律师的笔杆子,不需要上庭,不需要见面,全靠充分调动各类相关案例写材料。如果批准了,那么你就能绝地重生,再次获得上庭机会,并且就是走过场,稳赢。”   一男一女,躲几年,生几个美国公民,问题就解决了!   张祥被搞得啼笑皆非,又问道:“如果申请时不是计划生育呢?”   韩大教授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笑道:“如果一口气蹲10来年,结婚生子有房有车为美国资本主义事业做出过巨大贡献,就可以蹦出来申请取消递解,也就是常说的‘十年绿卡’。只要证明三件事:来美国10年以上,在美国表现良好,有美国公民的配偶或子女,如你回国生活将会遭到严重困难,基本上也是稳赢。”   见他流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韩大教授煞有介事地确认道:“所以说美国是一块机会的土壤,不管什么样原因输,只要愿意等就有机会。比如1986年特赦,比如一个新法案通过,像2000年的245i,拿了这个就可以像那些持合法签证的人一样和美国公民结婚拿身份或办劳工、特殊人才之类的绿卡。”   难怪那么多人偷渡呢,原来拿居留权这么容易。   肖晨雨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韩教授,您在美国时代理过多少起类似案子?”   韩大教授盘算了一下,很谦虚地笑道:“我接得比较少,连韩老头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算上没执照时给客户提供相关咨询,大概5000个左右。”   “5000?”   “嗯,一个几百个,十几年办5000个不算多。” 第三百零五章 破译密码   运气不错,没遇到流量管制。   安检完直接登机,航班准时起飞,两个半小时的空中旅程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栈江机场吞吐量不大,据说只有蓝云机场的百分之一,一天没几个航班。走出机舱,灯火通明的停机坪空空如也,连摆渡车都不用,走两步就到行李等候区。   肖晨雨掏出手机开机,正准备联系栈江市局,几位穿警服的人突然从飞机另一侧迎过来,韩均这才注意到对面停着两辆丰田客车。   幸亏留了个心眼,幸亏机场开通了飞香港的航线。海关在机场设有办事处,有旅检科,出入比较方便。要是没留个心眼,要是出入不方便,公安部派来的调查人员,肯定会被市局直接从停机坪接走。   刘副关长可不会给市局这个机会,离老远就热情无比地招呼道:“肖晨雨同志吧,我栈江海关刘海健,我们在电话里联系过的。”   穿得是关服,一片橄榄叶,两枚星花,二级关务监督关衔,与公安二级警监差不多。人家是副局级领导,肖晨雨不敢怠慢,急忙收起手机举手敬礼。   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一位四十多岁的三级警监插了进来,先跟她微微点了下头,旋即朝韩均伸出右手,用一口gd普通话热情洋溢地说:“韩教授,一路辛苦了,栈江市局刑侦副局长陆占臣,认识您很高兴。”   韩均紧握着他手,一脸好奇地问:“陆局,您认识我?”   “东名离这儿只有一百多公里。上次来我们不知道,走之后才听老周说的。他正在往这儿赶。等会儿一定要聚聚。”   原来是这么回事,韩均乐了。侧身笑道:“周局是老朋友了,我们合作过。陆局,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江省公安厅积案侦查处的张祥副处长,这两位是积案侦查处干警秦超龙和李思进。这位你们在电话里联系过,公大肖晨雨博士。”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跟市局打得火热,把海关晾一边可不行,肖晨雨急忙介绍道:“刘关长。这位就是我们公大侦查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后科研流动站长韩均教授,韩教授同时还兼任江**学院教授、研究生导师。”   不一个系统,从来没听说过“801”。   但人家不仅是教授、博士生导师那么简单,通知中说得很清楚,眼前这位是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警号“公安部”000801,不是“公直”000801,是公安部机关的人。   刘海健没因为他如此年轻而有所轻视,笑容满面地主动伸出右手:“韩教授。你比我想象中更年轻,欢迎欢迎。”   “刘关长,您怎么亲自来接机,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刘海健回头看了一眼陆占臣。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们是来给我们海关伸冤,还我们海关一个清白的,不接机我反而过意不去。”   搞得像市局冤枉海关似的。陆占臣忍不住地笑问道:“刘关长,您这话什么意思?”   “开个玩笑。没什么意思。”   刘海健暗骂了一句市局没本事破案,就知道往海关推卸责任。紧握着韩均手转身笑道:“外面太热,这里不是说话地方。韩教授,我们上车,全安排好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让我们关员和缉私干警汇报情况。”   陆占臣岂能让他把人拉走,急忙道:“韩教授,坐我们车吧。周局马上到,他一听说您来就往这儿赶,老朋友吗,肯定要聚聚是不是?”   市局和海关关系有些微妙,韩大教授真不知道该上谁家的车,略作权衡了一番,提议道:“刘关长、陆局,我们在飞机上吃过晚饭,没必要搞那么麻烦。另外时间比较紧,不能在栈江久留,要不直接去码头。如果顺路,我想先看看两个被害人尸体,争取12点前全部看完。”   一下飞机就工作,而且是大晚上,刘海健低声问:“这么急?”   “我们办案都是这样的,不浪费自己时间,也不耽误你们工作。”   韩均笑了笑,又侧身道:“陆局,我跟周局合作过,他应该能理解。等看完尸体和现场,确定完侦查方向,我请他吃夜宵。”   “801”办案效率极高,不管什么案子只查7天,陆占臣早有耳闻。并且人家刚在邻市协助中纪委专案组破获一起无名尸案,前后只用了两天时间。   再说他现在代表是公安部,他的话就是指示,陆占臣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是,我这就让人回去防护服。肖博士交代过,我们都准备好了,就是忘了带这儿来。”   达成共识,韩均带着众人登上海关的车,顺便把陆占臣拉上。   在等秦超龙和李思进拿行李的时候,只见几个警察把一个黑人押上警车,停在考斯特后面,像是准备一起走。涉外案件不多见,他不无好奇地问:“周局,那个外国人犯什么事了?”   “机场分局归市局管,但人不是机场分局抓的。”   “我们抓的。”   刘副关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介绍道:“栈江外国人不多,黑人更少,这个叫安东尼的尼日利亚人,经常从栈江乘飞机往返于香港,每次都是坐gz的大巴来,下飞机后又坐大巴去gz。舍近求远,非常可疑。   我们缉私局缉毒科了解到这个情况,立即展开调查,发现其极可能涉毒。今天下午再次入境时,立即采取强制措施,送其去附近医院检查。果不其然,体内藏毒,刚刚排完,26颗毒丸,全海-洛-因。”   韩均沉吟道:“人体藏毒,从境外走私毒品入境。用行话说只是个‘骡子’,只是个小角色。”   他是公安部派来的。这个案子接下来又要跟公安厅禁毒局合作,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这也是个证明栈江海关工作成绩的机会。   刘副关长干脆一五一十地介绍道:“我们缉私民警侦查了两个多月,发现他属于一个盘踞在gz四元里一带的尼日利亚贩毒团伙。团伙很大,多层管理,主要分境外的‘庄家’、由数十个贩-毒小团伙头目组成的‘上家’,以及他们这些专门负责带毒的‘下家’,总人数可能达到500人之多。   他们由‘庄家’幕后操控,每个‘上家’均有各自相对固定的‘客源’和销售渠道,并形成一定的供需规模,通过‘下家’带毒入境后积零为整。向全国各地买家供货,甚至有组织地向周边国家或地区分销。”   韩均想了想,摇头道:“像这样的贩-毒团伙,‘上家’一般不会主动与‘下家’联系,反侦查能力很强,想通过这个带毒的抓‘上家’很难。”   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   刘副关长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就像你分析的一样,他们警觉性极高。反侦查能力很强,团伙成员又全是黑人,普通线人根本打入不进去,只能见一个抓一个。”   陆占臣一脸不解地问:“人赃俱获。他不交代?”   “别看这家伙才20多岁,整个一‘老江湖’。明明会说英语,却假装只会尼日利亚的‘依波语’。我们干警用英语问他叫什么。来自什么地方。他眼睛一转,吐出的是含糊不清、不知所云的依波语。不时还挥动手脚乱比划,试图增加可信度。想找个翻译。分署那边说这种冷门小语种翻译太难找,问遍gz所有专业翻译公司都没人会。”   刘副关长再次看了一眼手机,接着道:“现在8点25,如果天亮前没回去把毒丸交给‘上家’,或者用他们有可能约定的方式传递消息或毒-品,那天亮后‘上家’肯定跑无影无踪。”   韩均若有所思地问:“他暂时无法突破,可不可以他的物品着手,说不准能找到什么线索。”   刘副关长一边示意司机开车,一边介绍道:“个人物品不多,就几身换洗衣服,一个钱包,一部手机和一本旧圣经。手机没装卡,应该是从香港刚买的,很普通很廉价的那种,不是智能的。   圣经里倒是夹着一小张崭新的白纸条,正面有几四个数字,背面有11个数字。我们干警分析应该不是无意义随手乱写的废纸,否则不会夹在圣经里,很可能是‘上家’的线索,可一时半会没法破译,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   刘副关长翻出手机里纸条的照片,只见正面写着:5225。背面写着:24821717785。韩大教授揣量了良久,自言自语地说:“5225像房间号,这十一个数字就怪了,不像电话号码,又不太像摩斯密码。”   陆占臣好奇地问:“韩教授,您懂摩斯密码?”   “上中学时玩过密码游戏,”韩均掏出自己手机,上网授出对照表,摇头道:“确实不是摩斯密码,破译出来全是毫无意义的字。”   刘副关长同时兼任缉私局长,只不过没穿警服。   煮熟的鸭子要飞,作为缉私局长多多少少有些失落,看着漆黑的夜空轻叹道:“可能是一种记事方式,到底代表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涉外案件本来就很敏感,他又死猪不怕开水烫,真拿他没办法。”   帮不上忙很正常,韩均没感觉有什么丢人,正准备把手机还给他,无意中触摸了一下屏幕,看到一张老式按键手机的照片,顿时眼前一亮。   “刘关长,这是嫌犯的手机?”   “是的,怎么了?”   韩均掐着鼻梁在心里拼了一下,确认无误后胸有成竹地笑道:“5225不是房间号,而是用手机键盘可以组合的一个信息。5字键是‘jkl’,2字键是‘abc’。5225用英文输入就是‘jack’,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上家’的名字。”   肖晨雨想起她曾经用过的诺基亚手机,惊呼道:“真是,这么拼就是杰克!”   只要有一线希望端掉这个贩-毒团伙,刘副关长就不会放弃,禁不住问:“那背面的呢?”   “正面是名字,背面那就应该是电话。”   韩均认真仔细端详着手机照片里那一连串数字,喃喃地说:“符合电话号码的11位数,但不可能是真实电话号码,真实电话号码第一个数字应该是1,24821717785,第一个数字是2,除非……2减1等于1就有可能。”   说到这里,立马拿起他手机,在这串数字下面全部减1。   紧接着,举起手机笑道:“13710606674,刘关长,这应该是您想要的。如果没猜错,‘上家’可能常换电话号码,嫌犯怕记不住,又不能存在手机里被发现,就想到这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主意,可惜他不应该跟手机放在一起。”   一个完整的电话号码呈现在了眼前,刘副关长欣喜若狂,立马起身道:“韩教授,你可帮了我们大忙。有名字,有号码,我倒要看看他交不交代,配不配合!”   突然嫌犯心理防线,让嫌犯按照约定交货,来个人赃并获,抓“上家”现行,再顺藤摸瓜,打掉该团伙在国内的销售渠道。   这需要时间,需要争分夺秒。   韩均把手机往他手里一塞,若无其事地笑道:“案情紧急,让司机停车,忙您的,别管我们。”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破案要紧,实在不行您给我们留个人。” 第三百零六章 深夜勘察   在非正常死亡尸体火不火化这个问题上,全国殡仪馆似乎面临着同样困境。   一些省市公检法司联合下发文件,要求强制火化。很多殡仪馆被死者亲属告怕了,赔起来少则上万,多则几十万,还要给人家点头哈腰说软话。于是不管有没有文件,公安局开不开证明,能不火化就不火化,宁可浪费电费。   正是在这一大环境下,两个被害人尸体得以保存,为韩教授接下来的调查创造了有利条件。   尸体高度**,尸臭无孔不入。   尽管穿得严严实实,恶臭仍钻进鼻腔,钻进喉咙,恶心反胃难受之极,肖晨雨像头一次看尸体解剖的生姜一样,一走出停尸房就扑到垃圾桶边摘下口罩呕吐起来。吐一会儿喝一口矿泉水漱一下嘴,漱完之后继续吐,吐得昏天暗地,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嘴里全是苦的。   比这更恶心的尸体都见过,韩均早习以为常。走到她身边,把刚脱下的一次性防护服扔进垃圾桶,慢声细语地说:“头一次见都这样,习惯就好。”   “对不起,韩教授,我……我实在……”   “你既不是法医也不是医生,能鼓起勇气走进停尸房,能看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事实上法医面对**到这个程度的尸体一样会吐,正常生理反应,不丢人。”   栈江市局和栈江海关的人站在一边,肖晨雨确实感觉很丢人,抬起头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韩均在李思进帮助下脱下第二层防护服。微笑着说:“我们积案追查科以前的科长、现江厅刑侦局大案要案处齐兆友副处长,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法医。尸体见得多。现在无所谓。但刚入行时他不仅呕吐,连嗅觉都丧失了。过一年多才恢复过来。”   肖晨雨小心翼翼地问:“您怎么没事,您又不是法医。”   “我穿得多呀,戴好几层口罩。其实你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只是心理作用。”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   眼前这位年轻的博导确实非常厉害,一下飞机就帮海关缉私局破译出毒-贩自己编的密码。尼日利亚毒-贩意识到中国警方已掌握一切,态度一下子变了,开口说英语,并且愿意配合。刚到殡仪馆时。刘副关长正率缉私干警押着嫌犯连夜往gz赶,在路上再次打电话来表示感谢。   海关的案子有眉目,市局的案子不知道有没有希望。   陆占臣快步走到他身边,忍不住问:“韩教授,您认为这个案子仇杀可能性有多大?”   两个被害人死亡前看到和听到的,韩大教授从两个视角全体验到了,心里基本上有了底。既不财杀也不是仇杀,更不是情杀,而是误会。是巧合。   跟往常一样,他不想被别人当成怪胎,故作沉思片刻,低声道:“致命伤均在头部。但上身和胳膊有很多瘀伤,验尸报告显示其中一个被害人断了两根肋骨,也就是说两个被害人死亡前遭受过殴打。   他们不像有钱人。财杀可能性微乎其微;同时殴打致死二人,情杀可能性也不大。表面上看比较像仇杀。不过他俩血型不一样,dna检验结果无法确认其有无血缘关系。本地又没相似的失踪人员,基本上可以排除家庭矛盾引发的可能性。”   陆占臣问道:“帮派,团伙?”   “从表面上看比较像,到底是不是要看看现场。”   正说着,一辆警车缓缓驶了过来,车尚未停稳,一个熟悉面孔就推门走了出来。   “韩处长,这才过去半个多月,您怎么成教授了?”   在东名合作的非常愉快,韩均紧握着东名市周副局长的手,哈哈大笑道:“不会当官,只能改行。”   周副局长跟陆占臣打了个招呼,拍了拍他手道:“韩处长,您不是改行,是升职,从江省上调公安部。上次走得匆忙,这次要给我们一个机会。”   “机会有的是,不过要先工作。”   “没关系,我陪您,顺便再偷偷师。另外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我们局长说了,栈江案子办完,无论如何要把您请到东名去指导指导工作。要不是实在抽不开身,他会亲自来。”   现在也算半个京官,对他们的热情韩均并没有感到意外,松开手道:“周局,你们太客气了,有时间一定去。”   “没时间也要挤出时间去。”   “去不去回头再说,我先给你介绍一下……”   人家以前打过交道,老朋友见面,聊得火热,又是互不隶属的两个系统,海关缉私局顾副局长实在插不话,只能等他们介绍完、寒暄完才上前问道:“韩教授,码头监管科关员和当时出现场的干警全通知了,我们是现在去现场,还是明天上午再去?”   “顾局,你们工作挺忙的,不用等到明天,现在就去。”   “行。”   车队赶到监管码头已是深夜十一点,查验关卡灯火通明,十几名关员和缉私民警等候已久,众人一下车便上前敬礼问好。   案子没破,疑点重重,码头监管科承受着巨大压力。   三十多岁的年轻科长,指着前面一个像桥洞一样设施汇报道:“报告各位领导,这就是我们的h986集装箱机检查验系统,拖车载着集装箱进入这个空间后,活动机箱来回一扫,集装箱的扫描图像就会实时传输到关卡电脑上,从而得知集装箱里的货种与申报是否一致。”   生怕公安部派来的领导不信,从关员手中接过笔记本电脑,凑到韩均面前解释道:“橙色就是有机物。蓝色是金属,所以车、集装箱的边框显得很清晰。当中的羊毛是有机物。羊毛条是也有机物,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是包装箱轮廓。同样木箱包装,假如所使用板材密度相差百分之十左右。我们的机器都能够辨识出来,辨识出不同的木头。比如是杨树,还是槐树,因为这两种木材密度差异比较大。”   设备确实很先进,韩均不动声色地问:“当时那张呢?”   科长在触摸板上点了点,调出一张“ct”片:“就这张,很清晰,除了纺织品什么都没有,不管集装箱内还是集装箱外。”   跟上次去东名查案一样。张祥、秦超龙和李思进并没有急着跟进去,在缉私民警陪同下勘察周围环境,确认所谓的全封闭能封闭到什么程度,外人有没有翻越铁丝网进入海关监管区域的可能。   韩均和肖晨雨则在缉私局顾副局长、市局陆副局长等人的陪同下,从查验关卡步行进入码头,看了看集装箱当时所在的位置,然后回到现在已装上摄像头,案发时属监控盲区的路段。   “斜对过有个厕所,拖车当时应该停在这儿。司机说那天闹肚子。这一点查实了,在监管区西边两公里处的一个药店,提取到他购买环丙沙星胶囊的监控视频。”   一个个集装箱堆得老高,到处都是阴影。韩均环顾了下四周,沉吟道:“问题只可能出在这,但把两具尸体运到这儿来不是一件容易事。凶手应该对码头很熟悉,不然做不到这一点。”   陆占臣下意识看了顾副局长一眼。深以为然地说:“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并且排查过码头所有职工。但没发现任何异常。”   言外之意很清楚,不是职工就是干部。顾副局长不乐意了,脱口而出道:“我们关员不会有问题,而且我们内部调查过。”   陆占臣淡淡地说:“不是职工,不是干部,尸体难道从天上掉下来的?就算天上掉下来的,也掉不到集装箱里面去啊。”   “陆局,你这话什么意思?”   “现场勘察没发现铁丝网有攀爬痕迹,周边监控没发现任何可疑,我是就事论事。”   尸体绝不可能是用车运进来的,因为只有两个检查非常严格的出入口。集装箱内又有那么多血迹,换言之,如果是铁丝网外面扔进来,然后再运到这儿塞进集装箱,那地上肯定会留下点什么。市局刑侦支队技术民警地毯式勘察过,却没发现哪怕一点血迹。   所有迹象表明,问题可能甚至只能出在海关内部。   就在顾副局长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之时,韩均突然转身问:“二位,你们有没有想过尸体是从海上运过来的可能性?”   “海上?”   “海上没监控,海边又没铁丝网,只要有运输工具,只要熟悉地形,只要会开那种封条,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顾副局长猛拍了下额头,遥望着几乎不设防的码头,惊呼道:“确实有这种可能,我们确实忽略了!”   术业有专攻,海关缉私部门专查走私,侦破命案不是很在行。公安局要打击各种各样的犯罪,不可能没想到。   正如韩均所料,陆占臣摇头道:“韩教授,我们考虑过,但又排除了。原因很简单,天底下没有比把尸体扔进海里更好的毁尸灭迹手段。如果凶手有船,完全可以往海里一扔,实在不行扔远点,扔公海喂鱼,被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这个问题上顾副局长很难得地跟他达成共识,连连点头道:“是啊,凶手要是有船,没必要多此一举。”   韩均没说什么,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纯属凑热闹的东名市局周副局长。   想起半个多月前刚破获的那起抛尸案,周副局长不禁说道:“凶手或许根本没想过毁尸灭迹,或者说根本不怕尸体被发现,甚至希望尸体被发现。”   顾副局长被搞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周局,我不太明白,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你们查处过那么多走私案,可能得罪过凶手。凶手怀恨在心,杀两个人,把尸体往监管码头一扔,恶心恶心你们,让你们百口难辩。”   “哪有这样恶心人的,要是真怀恨在心,真恨到这个份上,他们怎么不对我们缉私民警下手?”   关于抛尸这一点,周副局长举一反三,猜得八九不离十。至于凶手们为什么杀人,完全是个误会,确切地应该是误杀。   韩均暗叹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道:“案件没破之前,一切皆有可能。顾局,麻烦你统计一下过去五年内,栈江海关查处的所有走私案件,我需要所有涉案人员资料。陆局,麻烦你秘密摸排一下周边几个乡镇,拥有大小船只的人员资料,尤其那些有前科的。”   陆占臣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韩教授,您认同周局的推测?”   不等他开口,周副局长便摇头笑道:“老陆,这不是我的推测,韩教授只是借我这张嘴说出来而已。”   韩大教授很谦虚地笑道:“我和周局合作侦办过一起表面上看来同样很离奇的案子,所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必须承认,这个推测不是大胆,而是很不靠谱。但我们的办案方式就是想专案组没想到的,做专案组没做过的,并且现在这个情况下,好像也只能这么查。”   “行,我立即组织人手统计。”   “谢谢。”   韩大教授笑了笑,一边往查验关卡走去,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顾局、陆局,周围有没有军事基地之类的国防设施?”   顾副局长真有些跟不上他这跳跃式的思维,愣了一下连忙道:“军事基地没有,只有海警支队码头。有几艘新型执法船和十几艘巡逻艇,主要人员和巡逻艇原来是我们海关缉私局的,去年才正式划给海警局。”   海关是一支综合性执法力量,并不是因为在海边而被称为海关。   其名称来源是“驻守国门,出此关口即为海外”。 全国几百个处以上单位,80%以上为内陆单位。绝大多数缉私警察从事的是内陆口岸的执法,只有极少数在船艇工作。   海警局合并的不是海关缉私民警,只是海关缉私局所属的缉私船艇及艇员。同时对大多海关缉私警察来说,他们的执法范围和海警局并无交集。   上半年去东山办案时跟海警打过交道,韩均对此并非一无所知,想了想之后又问道:“新型执法船,是不是很先进?”   两家离得不远,经常合作,海警支队正式成立时又参与了人员合并工作。   顾副局长对这些情况非常了解,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怎么说呢,那边的船艇像大杂烩,有我们以前的巡逻艇,有海监船,有渔政船,有海事船。真正先进的只有两艘,一艘是排水量5418吨,续航力10000多海里,具有较强信息收集处理和传输、综合指挥、海事监管、海面溢油回收救助作业能力的海事船。一艘是满载排水量突破万吨,尚未正式服役,正在搞测试的海警船。”   陆占臣笑道:“韩教授,您要是感兴趣,我明天联系一下,可以上去参观参观。”   国家机密,韩大教授可不愿意沾边,摆了摆手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随便问问。” 第三百零七章 随便转转   海关关区很大,有些直属海关的关区范围覆盖一个省。   因为就近管理的需要,与地方的省、市、县等行政区并无对应关系。如有需要,一个关区可以为一个省的一部分区域,比如gd就有包括栈江海关在内的7个直属海关。也有一个关区包含几个省份的情况。   直属海关下面有隶属海关,隶属海关又设有多个海关办事处,码头监管科只是栈江海关众多单位中的一个,海关办公大楼在市区,离海边几十公里。   凶手就在附近,至少案发现场在附近。   离近点方便,韩均不愿意往市里跑,婉拒了顾副局长请他们下榻海关招待所的好意,在市局陆副局长的安排下,住进离码头不远的一个干部培训中心。   说是培训中心,其实跟海滨度假村没什么区别。   有标准间、套房、豪华套房和各类餐厅,有可容纳三百人开会的大会议室,有装修奢华的小会议室,甚至有康乐健身中心、歌舞厅、美容美发厅和商务中心,可提供穿着、打字、复印、邮寄代办、信用卡结算、订购车船机票、洗衣、购物、翻译等全方位服务。   透过窗户看见大海,拉开窗户听见涛声,走几步就是沙滩,环境好得令人发指,比住市区的五星级大酒店舒服多了。   十二点休息,六点半准时起床。   换上t恤衫和大短裤跑到海边,光着脚丫,踩在软绵绵的沙滩上。缓缓吹动的海风像一双柔软的手,抚摸着头发、脸颊。走到凉爽的海水里。一阵清凉气流从脚底传遍全身,立即驱散南国的酷热和烦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清爽和满心的愉悦。   “处长,就知道你在这儿,味道不错,尝尝。”   正准备找找有没有贝壳之类的东西,张祥大煞风景的跑过来,嘴里吃着,手里提着,腋窝下还夹着。   航空公司提供的食物味道不错,就是量有点少。昨天没好意思再要一份儿,为了保持体形休息前又没吃,韩均肚子真有些饿了,接过袋子笑问道:“餐厅还提供打包服务?”   张祥帮他拧开矿泉水,若无其事地笑道:“自助早餐,怎么可能呢!袋子是我管服务员要的,她们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   韩大教授咬了一口,一边往沙滩上走去,一边打趣道:“做事应该做全套。光拿吃的喝的算什么,应该找个沙滩椅,再找把太阳伞。”   “防晒油要不要?”   “那是女人用的,而且是那种喜欢白的女人。真正有个性的女人不会用。她们不黑都要把皮肤晒黑,这样才显得健康。”   张祥回头笑道:“处长,按照你的理论。肖博士无疑属于那种喜欢白,不喜欢健康的女人。”   韩大教授这才注意到肖晨雨远远往这边走来。裤腿卷老高,生怕弄脏。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把伞。这么早就撑上了。   太阳刚出来,不是很火辣,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三口两口吃完包子,接过矿泉水猛灌了一口,回头问:“跑两圈怎么样?”   “奉陪!”   “来,看谁先扛不住。”   “别的不如你,跑步你不行。”   “甩不掉说这话我信,至于你,还得练两年。”   张祥把空方便袋往口袋里一塞,一脸不服气地笑道:“谁先扛不住,跑完才知道。”   两个大男人说跑就跑,把刚走过来的肖晨雨扔到一边,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追上去之时,秦超龙跑过来笑道:“肖博士,我们处长每天坚持锻炼,早上跑,晚上跑,有时候游泳,别管他了,有什么事等跑完再说。”   锻炼很正常,坚持却不容易,肖晨雨好奇地问:“要是遇上刮风下雨呢?”   “他家有跑步机,律所也有,不会受天气影响。”   等也是等,肖晨雨干脆说起案子,秦超龙沉思了片刻,耐心地解释道:“处长昨晚的推测表面上看不太靠谱,事实上非常有道理,不然无法解释凶手为什么把尸体扔在监管码头。在被害人身份无法查清,在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我们无法推测杀人动机,只能先分析抛尸动机。只要能锁定抛尸的人,那这个案子就好查了。”   “你们认为抛尸的人,就在韩教授昨晚圈定的范围之内?”   “这不一定,但查肯定比不查好。”   李思进接过话茬,微笑着补充道:“昨晚我们勘察过监管区域周围的环境,铁丝网那么高,有红外线报警装置,有监控。想把两具尸体从外面扔进去,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海关人员应该与此无关,这意味着尸体只有从海路运进去的可能。抛尸的人要熟悉码头,要有船,也就是说本地人作案可能性较大。”   “可是凶杀很狡猾,反侦察能力很强,现场几乎没留下痕迹,就算能锁定他们,他们死不承认怎么办?”   “只要能锁定,只要他们没潜逃,问题不是很大。毕竟多人作案不同于单人作案,你不交代,他会交代。就算全不交代,也会认为对方交代了。”   “囚徒困境?”   “差不多,比这更复杂的案子我们处长都破过,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肖晨雨笑问道:“你们对韩教授非常有信心?”   “这是肯定的,您可以打听打听,像这样的命案我们处长从来没失过手。”   肖晨雨又问道:“小李,小秦,如果韩教授没来,你俩有没有信心,或者说有几成把握。”   “801”只要自信,不要谦虚。   李思进跟秦超龙对视了一眼,信心十足地笑道:“至少有四成把握,不过要是由我们查,闹出的动静肯定要比现在大。笨人吗,只能用笨办法。”   他们破案无所不用其极,据说为侦破刑警队长父母被杀案,竟打着补录二代身份证指纹的幌子,采集全县所有成年男子指纹,花几百万采购一套指纹比对系统,把全县几万成年男子当着嫌疑人查。   见陆副局长和东名市局周副局长走了过来,肖晨雨没再问,连忙上去打招呼。   众人说说笑笑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韩大教授和张祥终于跑完了,看上去跑了个平手,事实上张祥输了,气喘吁吁,说话上气不及下气。韩大教授虽然同样满头大汗,但呼吸依然平稳,   他很随意的擦了一把汗,在海水洗了洗手,一边跟众人往培训中心走去,一边笑问道:“陆局,摸排有没有发现?”   “有船有前科的全统计出来了,同时发动了一下线人,没什么收获。另外名单中很多人我们去年排查过,有不在场证明,没抛尸时间,被一一排除了。”   多人作案是肯定的,如果凶手互相证明,能排查出来才怪。   韩大处长喝了一口水,轻描淡写地说:“陆局,周局,你们回去忙你们的,我研究一下他们的资料,有什么发现或者新想法及时通知你们。”   来见一面,联络一下感情,能请到东名尽一下地主之谊当然好,人家没时间也没办法。工作那么多,周副局长真不能在栈江久留,又客气了一番才顺水推舟告辞,赶走上班前回单位。   这个案子已经影响到去年的现发命案破获率,而且死亡两人,市局非常重视,陆占臣怎么说都不走,硬是要留下来等他确定最终侦查方向。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海关缉私局顾副局长也到了。   韩均等人正式进入工作状态,走进小会议室,打开笔记本电脑,一份一份的分析市局和缉私局提供的材料。   果然灯下黑,凶手果然在圈定范围之内。   问题是怎么把嫌犯联系上,怎么让一切显得顺理成章,苦思冥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韩均头痛不已,干脆起身道:“各位,坐在也研究不出什么,我想出去转转。”   “去哪儿?”   嫌犯既然把尸体扔进海关监管码头,就表示对海关的意见不是一点两点大,就表示他仍可能在从事不法活动。看来只能从这个方向着手,只能先揪住他们尾巴,先以其它罪名拘捕,然后再分开来审,一举把杀人抛尸的犯罪事实唬出来。   韩均打定注意,点开电子地图,面无表情地说:“去走私活动比较频繁的几个乡镇转转。”   栈江地区一直是走私案的多发区、高发区,但那是以前,并且走私方式并非影视剧中那种从海上偷运物品入境。   真正的大案是不法分子通过贿赂收买海关、边防等部门工作人员,采取少报多进、伪报品名、不经报验直接提货以及假退运、假核销等手法,大肆进行汽车、成品油、钢材等货物的走私活动。   当年的关长受贿240万,震惊全国,震惊海外,被判死刑,被称作共和国第一大案。最猖獗的时候,地方党政主要领导都有参与,无视国法,肆意妄为,牟取暴利,市委书记、常务副市长都被抓了。   市委书记的儿子先是搞假手续派驻香港,成为香港居民后再返回栈江成立假合资公司,疯狂走私,几年间就赚到几亿家产,号称“走私汽车大王”。   顾副局长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说:“韩教授,我们这儿不是sz,大规模海上走私很少,走私行为主要发生在陆上。”   韩大教授若无其事地笑道:“我知道,我就是随便看看。” 第三百零八章 确定方向   坐警车太显眼,陆占臣管干部培训中心借来一辆旅游小巴。   没让海关缉私局随行,他意识到韩大教授肯定有什么话要说,市局刑警刚把车开出培训中心,就低声问:“韩教授,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韩均从早有准备的张祥手里接过笔记本电脑,指着显示器上的一张照片道:“这个方锐有船、有前科,出现在市局统计的人员名单中。资料显示曾因涉嫌走私被羁押过一年,但缉私局提供的名单里却没有,我感觉很奇怪。”   他这位“大老板”厉害,他这些部下同样不简单。   不仅从材料中发现海关有所隐瞒,而且一个个不动声色,像什么都没发现一般,直到避开顾副局长才很有默契地调出材料。   陆占臣暗赞了一个,摇头苦笑道:“他们烂事太多,很多事上不了台面,经不起推敲。去年不配合我们侦查,现在又遮遮掩掩,没什么好奇怪的。”   “烂事?”   “韩教授,肖博士,不是给他们泼脏水,我是就事论事。他们是国家的进出境监督管理机关,承担税收征管、通关监管、保税监督、海关稽查、打击走私等职责,理应公正无私,但知法犯法的烂事一直没断过。   要么不出事,一出就是大事。黄港**窝案、牛头角**窝案,一抓就是一串儿。栈江这边也不是什么净土,前段时间市局经侦支队破获一起挪用公款案,移交给检察院之后。涉案的拍卖行总经理交代很多问题,一个退休的副关长牵扯进去了。正因为涉嫌受贿和玩忽职守接受调查。”   拔出萝卜带出泥,抓了人家一个退休的副关长。难怪两家关系这么紧张。韩均沉思了片刻,不无好奇地问:“那个前副关长问题严重吗?”   “说出来您肯定会笑。”   韩大教授没笑,陆占臣自己倒先笑了:“受贿多少不知道,玩忽职守很多人知道,事情发生在好几年前,当时他们一个隶属海关查获30000多吨成品油。案情重大,副关长亲自指挥查办,抓获相关走私嫌疑人,然后将这批查扣的走私油就近封存在一个油库。   年底准备按程序组织公开拍卖时。居然才发现3000吨油料在仓库被盗一空。查扣的走私油料被盗,监管失职,要接受处罚,丢饭碗都是轻的,甚至要承担刑事责任。他们内部一商量,决定不向我们公安机关报案,而是选择自己先秘密调查。   仔细翻看材料才发现,原来封存涉案走私油料的仓库,其老板就是该案的走私人。把查获的贼脏又送进贼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件事不是一点两点搞笑,韩大教授乐了:“后来呢?”   “已经查实走私人利用掌管仓库的便利,以每天一两车的方式,将涉案油料陆续运走出售。他们为隐瞒玩忽职守的行为,依然安排走私人下属联系拍卖行进行拍卖。当时的拍卖行总经理担心无货空拍容易出事,他们去做工作。表示该宗拍卖将会由走私人负责将空标竞走。   没想到,走私人不想按拍卖价付钱。他们又拟了一份调低价格报告。注明那批油料有质量问题,让走私人少支付拍卖款800多万。”   肖晨雨微皱着眉头道:“这不是玩忽职守。这是渎职,这是滥用职权!”   陆占臣暗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到这一步事情还没完,案发后第二年,海关总署开始审计该宗走私案拍卖款,而竞走空标的走私人仍有大笔款项没缴付,拍卖行又无力垫付。他们担心事发,竟然在走私人建议下,由海关先列支300多万寄仓费,再将钱划回海关账户,作为拍卖款上缴。”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韩均笑了笑,低声问:“这个方锐怎么回事?”   “方锐的事很多人知道,跟我们公安局无关,是检察院跟他们抬的杆。他以前是船主,长期往返香港和栈江从事运输。缉私局情报处的一个线人找到他,希望把他发展为下线,举报走私行为,拿举报奖励。”   生怕他们不了解海关线人与公安线人的区别,陆占臣又补充道:“我们公安经费紧张,线人费少,普通案件一两千,碰上涉案金额大的可能会多点,但多不到哪儿去。涉案金额少的几十万,多的上千万,遇上大案,上亿都有。线人费也水涨船高,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上百万,有搞头。”   “方锐答应了?”   “有钱谁不赚,而且海关线人不是谁都有机会当的,方锐答应了。过了几个月,真有人找他运货,他立即打电话向线人反应,问做不做。线人在确认线索无误后,便让他将走私药品运到栈江。   在走私过程中,他一直与线人保持电话联系,再由线人将信息汇报给海关。走私货物运到栈江码头后,又向线人指明接货车辆,海关根据他提供的线索,顺利查获这批走私药品。涉案金额几百万,偷逃国家税款四五十万,可以说很成功。”   肖晨雨禁不住问道:“后来呢?”   陆占臣苦笑道:“之后发生的事情比较让人难以接受,至少在感情上难以接受。截获走私车辆后,海关缉私局又在码头抓获了两个船工,并在第二天将方锐刑拘。市检察院随后以走私普通货物罪,批捕并起诉他及其当时雇佣的两名工人,起诉书认定他们为牟取非法利益,逃避海关监管,驾船从香港偷运货物出境,偷逃税款48万余元。”   “过河拆桥,怎么能这样!”   “我也想不通,连线人都在法庭上为他作证,为他喊冤。家属开始上访。海关缉私局最后出具一份情况说明坦诚,是接到线人举报本次走私活动。根据其提供线索,查获该案的。同时表示。线人在提供线索时,虽然多次向海关方面提出要保证海上运输人员即方锐的安全,但海关当时明确表示不能保证。”   小西川之死给韩均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想了想之后面无表情地问:“法院怎么判的?”   这件事太离谱,陆占臣哭笑不得地介绍道:“一审认定无罪,认为其虽有客观上的走私行为,但目的是为了帮助海关查获走私货物获取奖金,缺乏犯罪的主观故意;但判决书同时认定,他雇佣的两名船员当时虽发现是走私货物提出质疑。但在他增加工资后又实施犯罪,构成走私货物罪。”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韩大教授竟淡淡地说:“一审判决存在很多问题,因为不管在哪个国家,不管按照什么法律,任何机构和个人,包括海关都无权走私,更无权同意任何人,包括线人或线人联系的情报人员可以亲自参与走私活动。   因此。即便是海关同意之下而为的走私活动,也不能改变走私行为的性质。至少在法律上,方锐的行为已构成走私普通货物罪。另外认定他雇佣的两名船员走私,却判他无罪。显失公平。”   “检察院也是怎么认为的,所以抗诉。”   “这说明检察官很公正,并且他是为获取海关缉私局奖金。积极主动雇请人员,并使用自己船只。亲自组织策划并参与走私活动,故意制造出一起走私犯罪案件。其行为不能算举报。”   肖晨雨怎么都想不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韩教授,这么判跟过河拆桥有什么区别,这么干以后谁还会为司法部门提供线索?”   韩均笑问道:“是不是感觉对线人不公平?”   “难道不是吗?”   “那为什么不立法保护,而且在立法滞后的情况下,海关完全可以出具一份有利于他的证明。”   法律不外乎人情,在这个案子上,海关的态度很重要。   陆占臣点头道:“韩教授说得对,检察院是在按法律办。但海关太不地道,居然否认方锐有举报行为。既想查走私立功,又不愿意被指责知法犯法。事先含糊其辞,不告诉人家法律风险。事后过河拆桥,把人家甩一边。”   上半年协助东靖市局破获一起连环杀人案,嫌犯是一个派出所民警的线人。   这层关系无意中给案件侦破制造了困难,嫌犯落网后,市局和分局震怒,要追求民警责任。但处长却明确表示民警没做错什么,并且非常有人情味,最后不了了之,没人再提追究的事。   张祥非常清楚韩大教授的立场,推开车窗,点上根烟问:“陆局,终审是怎么裁定的?”   “终审认定方锐主观上不具有逃避海关监管的走私故意,栈江海关正是根据他的举报才破案的,驳回市检察院的抗诉,维持原判,方锐无罪。”   陆占臣话锋一转:“他被羁押近一年,不仅失去自由,船也被扣押两个月。正常情况下,他那样的船一天可以赚两千多,损失十几万,船长证、身份证件又被扣押了两年多,直到终审认定无罪才归还,导致很长时间无法从事运输,想申请国家赔偿。   但国家赔偿只针对当事人被限制自由时的人身损失,不包括财物等其它经济损失。按照目前的法律即便成功申请到,数额也只有两三万。至于船舶被扣,证件被扣,无法运营这些经济损失,要申请赔偿缺乏依据。”   “他肯定非常恨海关?”   陆占臣反应过来,一脸惊诧地问:“韩教授,您是怀疑他跟命案有关?”   不是怀疑,就是他干的。   韩均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调出一份海关提供的前科人员资料,把显示器转到他面前:“方海澜,31岁,海澜贸易公司法人,前年3月受客户委托,向香港一家公司订购3台发电设备。签订合同,约定实际成交价格为78万美元另加298万元人民币。   为牟取更大利益,他与香港公司商量,将签订的交易合同书拆分为设备采购合同、发电设备技术服务合同、发电设备佣金合同三个单独的小合同,仅将78万美元的设备采购合同向海关申报从香港进口至栈江。   他们将上述三台柴油发动机组交付给客户,并于2012年11月完成安装。海关于2012年12月28日稽查时发现其低报实际成交价格,涉嫌走私,海关缉私局审核发现,上述三台发电机组偷逃应缴税款共计人民币855260元,处以90万元罚款。”   身份证信息显示,其户籍所在地与方锐为同一个区、同一个镇、同一村,又都姓方,陆占臣惊问道:“韩处长,您认为他们是同伙?”   “来前我们‘801’的情报研判专家夏莫青副处长,认真分析过这几年的走私案例,发现走私团伙呈现明显家族式走私趋势。家族成员,有亲缘关系,组织严密,反侦察意识强,比传统走私团伙更难破获,我感觉应该查查,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到底跟我们正在侦办的命案有没有关系。”   有方向总比没头绪好,陆占臣毫不犹豫答应道:“行,我这就安排人展开侧面调查。如确实可疑,立即上技术手段。” 第三百零九章 “破案超人”   江慧如、夏莫青好不容易来一次bj,当然要去看看生姜。   曹维清副局长知道她们对bj不熟,团河校区又很远,一散会就安排一辆车,直接把二人送到公大团河校区。   来前联系过,姜怡等候已久,看到二人像孩子般地欢呼雀跃,一边挽着一个,兴高采烈地说:“江处长,夏处长,我想死你们了!走,先去吃饭,这里不比市区,周围没什么好馆子,只能学校招待你们,吃完饭我再带你们转转。”   “才6点,不饿。”   江慧如拍了拍她手,微笑着调侃道:“生姜,你这胸徽和警衔羡慕死同学们了吧?搞得清楚的知道你是学生,搞不清楚的以为你是老师呢。”   公大学生佩戴“公大” 胸徽,警号前两位数字代表年级,第三个是字母,代表专业,后三位数字是编号。老师佩戴“公直” 胸徽,只有几位校领导才佩戴“公安部” 胸徽。   她是部刑侦局委托培养的警务硕士,虽然是全日制,将来有学位也有学历,但性质跟在职研究生差不多。佩戴原来的警衔,使用原来的胸徽警号,每个月还有工资拿。   虽然公大毕业生就业不成问题,但能够进入部机关的实属凤毛麟角。别说学生们羡慕,连老师都羡慕。   提起这个,姜怡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有些特殊,刚报到时室友们吓一跳。后来以为我来镀金的,以为我是什么官二代。直到给老师当助教,去给本科生上课。她们才相信我是刑警。”   夏莫青扑哧一笑道:“人家没说错,你就是官二代。你爸是小官。你师傅是大官,谁也否认不了。”   姜怡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纠正道:“夏处长,我师傅不当官了,我师傅现在是大教授。”   “那就是教授二代,而且是本校教授二代。”   “我师傅就挂了个名,学校像他这样外聘的客座教授有一百多位。别说没见过,很多人听都没听说过。”   现在的客座教授、特聘教授、荣誉教授堪称泛滥,大学喜欢“傍大款”、“傍明星”,动不动就给人发聘书,一些人尤其一些知名人士又来者不拒。韩教授只在两所大学兼职。实在算不上什么,人家华裔神探李博士多厉害,在国内十几所大学兼任客座教授、特聘教授、研究生导师。   等会要谈谈她师傅的事,外面说话不方便,江慧如不无好奇地问:“生姜,你宿舍在哪儿了?”   “前面就是,3号楼。”   姜怡指了指,又补充道:“管理、犯罪学、情报、法制、刑事技术和研究生部在木区(木樨地校区),治安在这边。那边研究生多。这边研究生少。本来我应该在木区的,老师在这边有课,我就跟过来了。”   夏莫青饶有兴趣地问:“管理严不严?”   “对本科和继续教育学院管得比较严,但基本上不管我们研究生。”   说说笑笑。二人跟她走进宿舍。   四人间,上下铺,公共卫生间。有空调,有网线。虽然挤了点,条件也算马马虎虎。“大姐大”的老单位领导来了。几个室友收拾房间的收拾房间,倒水的倒水,客气得不得了。忙完之后又各自找了个借口,把空间让给她们说话。   江慧如随手拿起一本书,好奇地问:“生姜,学习压力大不大,都学些什么?”   学什么要有兴趣,姜怡本来就喜欢当刑警,学习很认真,如数家珍地笑道:“现在学刑事侦查学和治安学基础,就是现场勘查、现场访问、现场勘验、现场勘查记录、摸底排队、并案侦查、辨认、追缉、堵截之类的。   研一上半学期基本就修学分,汲取理论知识,扩展知识面和知识深度,确定方向。修完学分再搞一些实践,或者去哪个单位实习,为最后的论文做准备。”   这里没外人,夏莫青强忍着笑提醒道:“生姜,这些内容不比我们‘801’培训课程深,对你而言可学可不学,你的任务是谈恋爱、交男朋友。处长说得很清楚,不解决个人问题不让你回去。”   这个任务比较难,部刑侦局领导和校领导介绍好几个,见了好几次面,没一个有感觉。   姜怡暗叹了一口气,撅着小嘴嘟囔道:“夏处长,这事真急不来,总不能让我找个不喜欢的吧?”   “好好好,你慢慢挑,等挑成老姑娘看你怎么办。”   “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来做什么?”   “昨天下午。”   江慧如笑了笑,将部里刚确定的“滚雷行动”简单介绍了一下,姜怡急了:“江处长,把死亡一人的三年内命案算上,全国至少有一千起。我师傅只休四个半月假,平均下来一天要看8个案发现场,要去8具尸体。他是人,不是破案机器!更何况他是带瑶瑶和我师娘旅游的,哪能天天帮部里破案。”   到底要清查多少正在统计,但一千起是最保守的估计。   下午开半天会,就是研究这个问题,别说韩大教授不是破案机器,就算是也要停下来保养保养,不可能马不停蹄的办完一起再办另一起。   江慧如跟夏莫青对视了一眼,一脸苦笑着解释道:“生姜,我们开始没想到部里会把行动搞这么大,以为只破那些死亡两人以上的积案。现在部里确定了,又不能打退堂鼓,只能想方设法给处长减轻压力。”   想出风头,没想到捅了个马蜂窝,搞得骑虎难下。   姜怡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沉默良久才低声问:“怎么减?”   “曹局也考虑到这个问题,打算像我们第一轮清查时一样。从全国公安系统抽调精兵强将,组建一个初查组。先调查一遍。把能破的都破了,破不了的再留给我们;同时把分散在各县或县级市的被害人尸体。全部集中到地级市一个殡仪馆。提前拍摄案发现场及周边视频,省得我们再一个县一个县的跑。”   这个主意是夏莫青想的,江慧如刚刚说完,就忍不住补充道:“指挥部设在殡仪馆,我们抵达前,所有人员全部去指挥部待命,不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姜怡自言自语地说:“有师傅在,我们的积案破获率能达到50%以上,但他们最多20%。要查的案子没减多少。压力一样大呀!”   “压力是不小,但对处长而言不算大。”   夏莫青盘算道:“你师傅有多厉害,你比谁都清楚。案情介绍最多半个小时,看尸体和现场视频半个小时,然后就能确定侦查方向。我们可以把时间安排在晚上,每天占用他五六个小时,坚持四个半月,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每天占用五六个小时,这五六个小时要死多少脑细胞?   姜怡彻底服了。一脸忧心忡忡地说:“江处长,夏处长,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师傅的精神状态有一段时间非常不好。白主任、艾琳、布兰琪和贝蒂她们甚至认为他精神有问题,直到跟瑶瑶团聚、跟师娘结婚才恢复过来,你们这么做会把他逼疯的。”   江慧如惊诧地问:“有这回事?”   制定这个计划。纯属赶鸭子上架,夏莫青真后悔来bj。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有这回事,白晓倩以前跟我提过。”   “那怎么办?”   姜怡摸了摸下巴。摇头道:“我师傅连官都辞了,现在谁也逼不了他,当务之急是想想该怎么收场,怎么应对我师傅拒绝之后的一切。”   江慧如后悔不迭,可这个世界上又没后悔药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要不我们打电话问问他的意思?”   “肯定要打的,这么大事不跟他通气,他肯定不会高兴。”   ……   与此同时,韩均刚结束海边一日游,正在回干部培训中心的路上。   上午陆副局长一安排完行动,张祥就带着秦超龙、李思进去了设在南湾派出所的指挥部,负责分析研判市局刑侦支队侧面调查到的各种线索。   陆副局长也被“赶走”了,这一天是跟新助手肖晨雨和一个市局刑警渡过的。顶着太阳帽,戴着眼镜,胸前挂着一部单反相机,像游客一样在调查对象方锐家所在的南湾镇转了一圈,又去了一趟不远的海警支队码头。   正琢磨着晚上去哪儿吃海鲜,江慧如电话打来了。   “滚雷行动,把我当皮球踢着滚啊?”   江慧如心里凉了半截,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韩均突然笑道:“不过想想挺具有挑战性的,场面又很大,几具甚至十几具尸体一字排开,像病人一样等我这个大夫诊断。可惜这种事部里不能公开,不然真可以申请个吉尼斯纪录,成为名副其实的‘破案超人’。”   “处长,对不起,我真没想到……”   “肯定曹维清捣的鬼,不关你事,你不用道歉。再说全国巡回计划是我提出来的,没想到他一肚子坏水,居然想搭这个顺风车。”   处长没生气,更没怪罪,江慧如终于松下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处长,那现在怎么办?”   查一下也好,省得他们以后再烦人。况且这个机会不是什么人都有,可以体验那么多尸体,对分析那个诡异的能力非常有帮助。   韩均略作沉思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笑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谁让我在保送生姜念研究生这个问题上欠他一个人情呢。可以试试,反正占用不了我太多时间。” 第三百一十章 走私大案!   街头巷尾,处处都是美食“卧虎藏龙”之地。只要细心发现,“食在栈江”不是问题。   码头所在的镇上有一个水产品批发市场,大小档口有各种活蹦乱跳的生猛海鲜出售。精明的吃货们会在此“淘宝”,选购价廉物美的海鲜。然后找到附近大排档加工,烹饪各种特色海鲜大餐。   韩均在江城就喜欢逛逛早市,岂能错过这个机会。   走进人头攒动的批发市场,挑了近二十斤蛤蜊、海虹、蚬子、香螺、扇贝之类的东西,又买了几只大螃蟹和几条鱼,兴高采烈跑到一家大排档,交给站在门口的小姑娘称。   不管加工什么,一律8块钱一斤。   白煮、辣炒,所有带壳的都可以,大排档就是简单方便,一煮就熟、一炸就好、一炒就能吃。   闻着略带咸腥的海风,听着阵阵海浪声,吃原汁原味的海鲜,肖晨雨刚开始有些矜持,吃着吃着就放开了,放下筷子直接动手,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   公安部机关领导请客,当了一天向导的市局刑警被搞得很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反而比肖晨雨这个女人吃得少。   吃饱喝足,回到干部培训中心。   海关缉私局顾副局长和一位二级警监站在门厅前说话,换一身制服,差点没认出来,仔细一看才认出原来是海关刘副关长。   肖晨雨知道他对海关系统不是很熟悉,低声解释道:“刘副关长分管缉私,兼任缉私局长。既有海关关衔也有警衔,关服警服根据工作需要可以换着穿。”   海关缉私警察在海关中所占比例不大。海关不像公安局,更像商务局或税务局;所谓受公安领导。是指公安部,不是地方公安局;虽然是公安部二十四局,但事实上公安部几乎不管。之所以挂名到公安部,主要是为了持枪、侦查、办案方便。   海关缉私局长在两边都有职务,可以两套制服换着穿,韩教授明白过来,侧头笑道:“肖博士,我感觉关服比警服帅。”   “那是,不但关服比警服帅。关员待遇也比警察好。”   二人说说笑笑快走到门口时,刘副关长大步流星迎上来,伸出右手不无兴奋地介绍道:“韩教授,gz的行动非常顺利,嫌犯在我们控制下与‘上家’接头交货,为一举捣毁这个跨国贩-毒团伙,交货时只秘密取证没抓捕,一直跟到‘上家’老巢,发现另外几个疑似‘上家’的尼日利亚人也在。才当机立断实施抓捕。”   韩均饶有兴趣地笑问道:“抓到几个?”   “上午9点25,公安厅禁毒局、gz市局禁毒支队和我们海关缉私局,以市局出入境管理处检查外国人签证是否过期为名,在市局治安支队和特巡警支队协助下。对三十多名非洲籍黑人采取强制措施,已掌握的‘上家’和另外几个家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带到辖区派出所之后,立即分开来突审。同时秘密搜查其租住的房子,搜出尚未脱手的一点五公斤海-洛-因。50克以上就能判死刑。这么多判几次都够了,‘上家’也就是你帮我们破译出来的那个杰克。为争取宽大处理交代出另外7个上家。   10点48分,联合专案组根据他交代的线索,组织警力,顺藤摸瓜,同时展开抓捕。我回来时成功抓获6个,最后一个漏网之鱼一小时前也抓到了。专案组正在深挖,打团伙,打他们在国内的销售渠道。”   外国人监狱马上要人满为患了,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一脸关切地说:“刘关长,您一夜没睡好,怎么不抓紧时间休息?”   这是栈江海关缉私局近年破获的最大一起毒案,刘海健真有那么一点小激动,一边陪着他往大厅走去,一边笑道:“在车上睡了,要说辛苦,一线干警才辛苦呢。团伙这么大,涉案人员那么多,这才刚刚开始,才打开一个缺口,接下来有得忙,估计几天几夜都睡不好觉。”   “毒案必破吗,肯定会很辛苦。”   “毒案重要,命案更重要,韩教授,这边有没有什么进展,有没有什么眉目?”   大厅里没外人,韩均直言不讳地说:“暂时没发现特别有价值的线索,只能圈定几个可疑人员先查查。具体有没有进展,真不太清楚。刚才打过电话,陆局和张副处长马上到,工作是他们做的,他们了解情况。”   刘海健指着餐厅笑道:“那我们先吃饭,一边吃一边等。”   “刘关长,不好意思,不知道您在这儿,我们在外面先吃了,刚吃的。”   “真吃过?”   “真的。”肖晨雨微笑着确认道:“在镇上大排档吃的,韩教授亲自去市场挑的海鲜,请大排档加工。”   人家已经吃过,刘海健实在无法强求,只能致了个歉,同顾副局长一起去对面自助餐厅随便吃了点,很快就回到会议室跟韩均二人一起等。   陆占臣和张祥来得比想象中更快,一见面就把一个u盘交给肖晨雨。   插进笔记本电脑的usb接口,连上投影机,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出现在投影里,顾副局长脱口而出道:“陆局,张处长,这不是方锐吗?”   缉私局过河拆桥,甚至翻脸不认人,闹出那么大笑话,他印象深刻很正常。   陆占臣跟韩大教授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确认道:“方锐就是我们侧面调查了一天的可疑人员,结果发现高院判决其无罪后,表面上仍然从事海上货运业务,事实上由于大环境和其它一些原因,他的生意并不好。从几个码头装卸记录看,应该跑一趟亏一趟。可他的船依然往返与香港,非常可疑。”   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跟方锐扯上关系。   刘海健暗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问:“陆局。你怀疑他在走私?”   “刘关长,你们海关查过他的船,海警支队也查过,没发现任何可疑,所以我们没证据怀疑他走私,但把这几个人联系在一起就不一样了。”   陆占臣指着投影里的第二张照片,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方海澜,因为涉嫌走私被处罚过,侧面调查发现其贸易公司很长时间没从事过机电设备进出口业务。但依然很忙,去年初购置两辆箱式货车,由其妻弟和表弟驾驶,频频往返与周边几个地市。   他是方锐的堂侄,一个跑船,一个有文化在市里开公司,以前联系不多,可通话记录显示他们从去年初开始联系变得频繁。   随着调查深入,方书明。也就是方锐的堂兄进入我们视线。这个方书明二位应该不陌生,搞了一个小油库,专门向渔民销售柴油,两年前因为收购和销售走私成品油被处理过。他们三人频频联系。方海澜的两辆箱式货车,又经常出现在方书明家,这很难不让人怀疑。”   公安局查海上走私。这不是跟缉私局抢生意吗?   刘海健侧身看了韩大教授一眼,低声问:“陆局。你认为他们跟命案有关系?”   “这个无法确定,但方锐跟海关积冤很深。那件事直到现在都没个说法,连最基本的国家赔偿检察院都因为海关态度不明确没给他一个正式答复,有往海关抛尸,给你们海关添堵的动机。”   堂堂的副关长兼缉私局长被搞得很尴尬,韩均立马干咳了两声,岔开话题问:“陆局,有没有查清方海澜货车里装得是什么,他是在从事什么生意?”   “半小时前刚查实,他现在从事苹果手机、平板电脑、投影机、内存条之类的电子产品生意。他负责供货,与他有亲缘关系的南湾村很多村民,在周边几个地市销售。有人开店,有人在电子批发市场租有摊位,还有人开网店。家族式经营,本地生意不做,不刻意调查真不容易被发现。”   韩大教授沉吟道:“方锐利用跑船便利采购运输,方书明接货,方海澜转运批发,亲戚朋友销售?”   张祥接过话茬,微笑着确认道:“上技术手段之后,整个走私销售链条基本上摸清了。涉案金额很大,光一个方姓大学生开的网店,光平板电脑一个产品就交易6千多笔。而这样的网店,跟他们有关系的人开了十几个。”   涉案金额不是可能上亿,而是肯定上亿!   这样的走私活动,居然在眼皮底下进行了近两年,要不是韩大教授和市局发现,真不知道他们会干到什么时候,真不知道他们要偷逃国家多少关税。   刘海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了想之后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这么大规模的走私,货物是怎么上岸的?”   谁先发现,谁主导侦破,来之前跟局长通过气,局长第一时联系兼任打私办主任的市政府杨副秘书长,准备由打私办牵头,以市局为主,组织海关、海警和边检等部门搞个联合行动。   命案能不能破放一边,走私大案是跑不了。   陆占臣不是一点两点激动,指着刚从电脑里调出的最后一张照片,微笑着介绍道:“方书明在村里有一栋临海的2层小楼,线人反应不仅方海澜的货车经常去,而且他家经常搞聚会。确认其具有走私嫌疑后,我们立即组织干警秘密调查这栋楼。   发现该临海小楼表面为2层结构,实际上是利用滩涂地质结构,利用1楼地下房柱挖掘改造了一个疑似地下艇库的地下室,并装有电动库门,地下室直接连接海湾,并在地面建造了一个出货口。   这样,走私‘中飞’(快艇)就可以从海上沿港湾,直接进入该地下艇库上货,形成非常隐蔽的恰如‘海上地道’的走私窝点。货物到岸后,再将货物通过车辆运走,第一时间运出栈江,运至东名等周边地市。”   家族式经营,又搞得这么隐秘,难怪一直没被发现呢。   刘海健知道这个案子海关只能当配角,一脸苦笑着问:“陆局,接下来需要我们海关缉私局怎么配合?”   陆占臣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现在已掌握该团伙走私的确凿证据及活动规律,接下来是怎么从海陆两路对这一走私团伙成员进行抓捕。明后两天会有台风,方锐的船又没回来,他们很可能会借助恶劣天气大干一场。   蒋局和打私办杨主任正在分别向省厅和省打私办汇报,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就有通知,具体怎么部署,怎么行动,听领导指示。”   海关成了配角,韩大教授连配角都不是,整个一看客。   他不想掺和进去,蓦地起身道:“各位,你们忙你们的,行动时通知我一声,嫌犯落网后带我去那栋楼看看。如有必要,可能要审审三个主犯。总之,不占用你们时间,不耽误你们工作。”   线索是通过人家确定的方向侦查到的,陆占臣对韩教授不是很了解,感觉这么大行动,这么大功劳不能带上人家,急切地说:“韩教授,线索是您发现的,您不能撒手不管,肯定要加入即将成立的行动指挥部。”   “不熟悉情况,指挥什么?”   韩均拍了拍他胳膊,若无其事地笑道:“术业有专攻,侦办这样的案子不是我们强项,去也是瞎指挥。让张副处长和我们那两位干警见见世面,开开眼界就行了。”   “这……这……这怎么行呢!”   “好不容易来一趟栈江,我当然要好好转转。破案要紧,你们忙你们的。”   他说不管就不管,跟刘副关长和顾副局长打了个招呼便走出会议室,陆占臣正准备追上去,局长电话来了。紧接着,刘副关长也接到海关总署gd分署电话,要求他们立即去市政府开会。   他不去,肖晨雨自然不会跟去。   想到命案没任何眉目,又阴差阳错地帮市局和海关发现一起特大走私案,禁不住敲开房门问:“韩教授,我们的案子怎么办?”   韩均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准备跟妻子和宝贝女儿视频,一边笑道:“积案不是现发命案,没那么迫切,早一天晚一天没事。并且方锐确实有给海关添堵的动机,说不准瞎猫碰上死耗子,真是他们干的。”   “碰运气?”   看着她一脸惊诧的样子,韩均脸色一正:“肖博士,如果你多研究一些案例,会发现很多案子能够破获完全靠运气。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凶杀案探员,绝不能不把运气当回事。所以有时间要祈祷祈祷,祈祷老天爷给我们好运。”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又“蒙”对了   张琳和洋葱宝贝不在家,“母女”俩应该去出去散步了。   韩均摘下耳麦,点开电子地图,比例尺放到最大,指着白天逛过的地方笑问道:“肖博士,转了一天有什么感触?”   刚准备回房休息的肖晨雨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摇头苦笑道:“很普通的几个渔村,没什么景点,除了码头和一些水产加工企业也没什么工业,真没什么感触。”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说:“这里虽然是海边,但能够靠近海边的人却不多,海滩全被私人承包了。不仅没什么景点,而且不是一个自驾游、背包游的好去处。”   今天被驱赶三次,看海人总用防贼的眼光盯着。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对从市区赶来的新人,打算在海滩上拍婚纱照,刚脱下鞋走到海边,一个自称承包这片海域的养殖户跑上去,管他们收“占地费。”新娘不答应,要求对方提供发票及收费资质,看海人才悻悻罢休,同时警告她们不许去海滩。   近岸旅游休闲与养殖用海之间的矛盾,可以说是全国近海海域使用的主要矛盾之一。肖晨雨去过不少海边,都遇到过类似问题。   她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海滩被私人承包,人们赶海、亲海的乐趣就这么被剥夺了。想想挺憋屈的,这么长的海岸线,游客能看到大海的机会却不多。”   去海东县办过案,去东山省海滨市协助办过案。韩大教授对此早见怪不怪,淡淡地说:“国家对国海域使用有明确规定。承包人依法使用海域并获得收益的权利受法律保护。从这一点上看,海域一经确权并依法缴纳使用金之后。就具有排他性。   尤其是搞海产养殖,海域范围内都是他们的投资,岸上也有附属产值。游客亲海者实际是赶海,是侵犯承包人的权益。要怪只能怪政府相关部门,他们应在类似问题上加以更细致的规定,应该兼顾平衡各方利益。”   “一切向钱看,没办法。”   “其实我想说得是,这里没景点,没什么企业。也就没什么游客和外来务工人员。真正想打工赚钱的,不会来这儿,而应该去gz或sz。两个被害人不是本地人,本地企业又没有失踪人员,他们来这儿做什么,或者这里有什么能够吸引他们的?”   肖晨雨同样感觉很奇怪,紧盯着电子地图喃喃地说:“专案组去年把认尸公告贴满周边几个乡镇,走访询问过周边所有旅馆,居然没人认识。他们是从哪儿来的,来做什么?”   韩大教授笑了笑,把地图比例尺缩小了一下,指着更远的几个乡镇道:“如果看海。他们应该去这儿或这儿,有景点,有渔政部门为解决旅游休闲与养殖用海之间的矛盾。专门划出的一片公益海域。   码头全封闭,闲人免进。别说没什么看头,就算想看也看不到。想来想去。我只能想出一种可能,他们是来看海警支队执法船只的。国内第一艘万吨海警执法船,对一些军事发烧友真非常有吸引力。   昨晚上网搜一下,关于这方面的信息至少有几万条,有照片,有数据,有评论。一艘执法船而已,标题竟然被他们搞得很夸张,什么‘冒死偷拍’,搞得像间谍,搞得这是多重要的军事机密似的。”   肖晨雨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接过鼠标点了点电子地图,惊呼道:“周围只有南湾村才能看见海警码头,两个被害人可能在偷拍海警船的过程中发现走私活动,并且被警觉性极高走私团伙发现了,于是被杀人灭口!”   “我是这么推测的,问题很难查实。”   “如果两个被害人是军事发烧友,那肯定经常浏览几个比较火的军事网站。韩教授,我们可不可以从这个方向着手,看能不能查清被害人身份。”   韩均起身笑道:“昨晚休息前,我给詹科长和邓科长打过电话,他们正在‘801’指挥中心做这些工作。给国内比较大的几个军事网站和军事论坛服务器或运营商所在地公安部门发协查通告,调取网站或论坛注册资料。   考虑到被害人如果是军事发烧友,如果真是来偷拍海警船的,那他们应该偷拍过其它比较热门的军事设施。詹科长在省厅协调下与国安联系,他们就是干这个的,被害人如果有前科,如果被处理或注意过,国安应该有这方面的资料。”   肖晨雨假作不快地埋怨道:“韩教授,我是您助手,您怎么连我都瞒?”   “只是推测,一点把握都没有,只能先悄悄查。”   肖晨雨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禁笑问道:“韩教授,怎么说应该查出眉目了?”   韩大教授点了几下鼠标,打开电子邮箱,不无得意地笑道:“运气不错,又蒙对了,一个失联一年多的大学生,体貌特征与其中一个被害人非常相似。他两年前因偷拍一个军用机场被国安逮了个正着,考虑到其是初犯,并且与国外情报部门没任何关系,只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没拘留、没罚款、没留下案底。”   心不在焉逛了一天,心思全在案子上。   没想到他并不是漫无目的闲逛,而是在实地验证他的推测,“801”更是根据这一推测,在短短一天时间内查清其中一个被害人身份。   肖晨雨彻底服了,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不无好奇地问:“另外一个被害人呢?”   韩大教授搓了搓手,微笑着介绍道:“有突破口就好办,詹科长和复查科干警孙大勇正在去被害人生前所念大学的路上,明天一早询问他生前的老师和同学。只要掌握到手机号和qq号,另一个被害人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追查科干警邰超和李忠臣。正连夜赶往被害人老家提取其父母的dna样本,提取到之后立即送到栈江进行比对。尽管其身份应该八九不离十。但还是稳妥点好,人命关天,不能闹出死人复活的笑话。   邓科长和小常正在调查其有无购买火车票或旅馆住宿记录,这个比较快,十二点前应该会有结果。如果他乘坐过来栈江的火车,那另一个被害人身份也比较容易查实。可惜市局专案组当时只提取了码头周边的监控视频,没更大范围提取。不然用不着这么麻烦,拿照片比对一下就是了。”   肖晨雨再次看了一眼被害人身份证上的照片,沉吟道:“如果身份能够查实。那真可能是方锐、方书明和方海澜走私团伙干的。”   “现在的问题是没证据。”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调出方书明那栋2层楼房的照片,面无表情地说:“他们全是家族成员,不同于一般犯罪团伙,相互之间比较信任,靠审讯很难突破。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只要运气好能找到第一现场,那他们就跑不掉。”   “您认为他们是在家里动手的?”   “走私吗,肯定不希望被人发现。在室外动手可能性很小。并且两个死者生前遭到过殴打,不可能不发出惨叫,不可能不求救,为了不引人注意。只能在室内。”   “方书明家的地下艇库。”   “我感觉这个可能较大,所以他们落网后要去看看,要技术民警去仔细勘察一下。”   ……   省公安厅、省打私办和海关总署gd分署比想象中更重视这个案子。   10点48分。省打私办主任亲自赶到栈江市政府小会议室,召集公安、海关、边防、海警等部门开会。成立“9.21”专案指挥部。   命令市局刑警先期进入埋伏点,进行实时监控。同时。600多名公安和缉私民警紧急集结,连夜兵分四路赶往东名等四个地级市。   栈江区域是此次行动成败的关键,监听记录显示,走私分子打算借助恶劣天气上货。前线指挥部设到海警支队,所有海警上交手机,取消休假,24小时待命。   上午9点左右,台风如约而至。与此同时,两名被害人身份基本上已查实。   韩均把椅子搬到窗前,一边看着越刮越猛的台风,一边若无其事地说:“肖博士,现在不能给陆局添乱,这个消息先压着,等行动结束之后再通报。”   等候的滋味真不好受,肖晨雨合上笔记本电脑,禁不住问:“韩教授,您估计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行动?”   “哪有大白天走私的,方书明他们不动,指挥部不会动,最快也要到晚上。”   事实证明他推测得没错,在干部培训中心坐等了一天,没任何消息,直到深夜10点多,陆占臣才打电话通报走私“中飞”开始排队卸货,但部分卸货后的“中飞”再次驶出港湾,似乎准备第二次前往公海装运走私货物。指挥部研究决定,延迟收网,力求最大战果。   韩均可不会坐在培训中心陪他们熬夜,挂断电话上床休息。   肖晨雨“不懂规矩”,凌晨3点多敲开房门,兴奋不已地汇报道:“韩教授,经过5个多小时的蹲守,监视人员发现走私‘中飞’正在靠岸,抓捕组准备行动!”   韩均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哈欠连天地问:“锁定到方锐那条船的位置了?”   “早锁定了,陆局说海警船的雷达上显示得清清楚楚,只是考虑到‘中飞’马力大、速度快,夜里在海上抓捕具有太多不确定性,才等到现在,等他们靠岸才收网。货船不比‘中飞’,航速慢跑不掉,埋伏在那片海域的两艘执法船已接到命令,最迟天亮前就能把它带回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人赃并获!   凌晨3点28分,蹲守了20多个小时的干警们终于等来战机。   “不许动,公安海关联合检查!”   伴随一声大吼,第一波突击队的63名队员,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铁门大开,正在往货车上装货的现场。第二波行动组一百多名公安干警和海关缉私民警也在10分钟内赶至,一半人冲击院子,协助第一波突击队员控制嫌犯,一半在外围警戒,包围小楼。   发现被荷枪实弹的警察团团包围,现场30多名走私分子顿时乱成一团,有的试图分散由陆路逃跑,有的试图跳下快艇驾艇逃逸,有的直接跳入海水中,更有走私分子试图暴力反抗。   “呯、呯、呯……!”   负责现场抓捕的一个二级警督,当机立断鸣枪警告,一下子震慑住混乱的走私分子,一个比较年轻的当场被吓得瘫倒在地。在控制地面涉案人员的同时,十几个名干警直接跳下2米多深的地下艇库烂泥中,成功将1艘满载走私货物的“中飞”和另外2艘停泊在艇库中的“中飞”拦截控制,并抓获试图逃跑的4名走私分子。   20多小时的监控和监听,基本上摸清了他们的底细。   参与“蚂蚁搬家”式转运的30多名涉案人员,一大半是村里人,与方锐、方海澜、方书明三个主犯有亲戚关系。   为确保万无一失,指挥部调集500多名公安边防武警埋伏在南湾村附近,公安和海关缉私局民警展开行动的同时。边防部队按预案从四个方向进村,封锁村里所有道路。实施戒严。   与此同时,东名等四个周边地市区域的18个行动组也立即展开行动。对该团伙的其他走私成员、店铺和主要客户,连夜实施抓捕和查缉。   韩均和肖晨雨赶到现场时天色已大亮,村里到处都是警察和武警,村民们被堵在路口,不允许接近现场,用本地话议论纷纷,又不敢大声,气氛显得格外紧张。   陆占臣一天两夜没睡好觉,胡子拉碴。眼睛里全血丝,但精神非常好,一见面就不无激动地介绍道:“韩教授,人赃俱获,情况基本上也搞清了。2012年底,主犯方海澜因偷逃关税被海关处罚后,便打算走私电子产品牟利,但他对于货源和走私渠道一窍不通。   于是找到经常往返与香港的堂叔方锐,以及因收购并销售走私成品油被海关处理过的方书明。三人一拍即合,决定靠海吃海,大干一场。走私需要大量资金,出于保密考虑。他们拉拢各自亲戚筹集资金共同走私。   由于近年沿海滩涂不是承包给个人,就是填海造地,生态环境发生巨大变化。人工捕捞严重,近海渔业资源减少。加上生产工具和油料价格上涨。渔民经济收入下降。为了生计,一些村民禁不住诱惑参与进来。冒险违法,利用熟悉海上环境和娴熟的驾驶技术,跟他们一起从事走私活动。”   虽然涉案金额大,但这样的走私真算不上高智商犯罪。   真正有本事的,根本不会冒这个险,他们有的是办法把货物从海关大摇大摆运进来。并且走私的电子产品中,有很大一部分属“出口转内销”。在国内生产的东西,在国内销售价格居然比国外高,想想就让人不舒服。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走进院子,不动声色地问:“抓了多少人?”   陆占臣沉浸了侦破大案的喜悦中,如数家珍地笑道:“我们这边抓获犯罪嫌疑人48名,已刑事拘留29人,所有目标人物无一漏网。现场查扣电脑硬盘、cpu、u盘、单反相机、苹果手机、平板电脑、内存卡等各类电子产品1826箱。查扣现金180多万人民币、涉案车辆4台、走私快艇5艘。   值得一提的,该团伙相当于一个股份制公司,三个主犯在向亲戚们筹集资金时有章程,会按照投资多少分红。对三个主犯家进行搜查时,搜到几本没来得及销毁的账册,上面记录了2012年3月到现在的所有走私明细,时间、数量等信息全有,相当于给我们留了一个齐全的走私记录。”   涉案人员全被押走了,只有十几名干警在继续搜查。   体验时看到过凶杀现场画面,韩均走进楼房,一间一间寻找第一现场现场。陆占臣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以为只是随便看看,等看完所有房间,才把他带到楼梯间后面的地下艇库。   不错,就是这儿!   韩均探头往下面看了一眼,又转身观察了一下专门用于上货的这个平台,走到两个被害人曾被殴打的位置,轻描淡写地说:“陆局,通知技术人员过来勘察一下现场,多带点鲁米诺试剂,看有没有血迹。”   陆占臣愣了愣,一脸惊诧地问:“韩教授,您认为这里是命案现场?”   “有这个可能。”   韩均走到水泥平台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五艘即将被拖走的快艇,若无其事地道:“考虑到你昨天比较忙,有一个情况没跟你通报,被害人身份查实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都是军事发烧友,在网上认识的,来栈江是想偷拍停泊在海警支队码头的万吨海警船。”   “怎么查到的?”   见韩大教授不愿意多说,肖晨雨连忙把来龙去脉简单介绍了一下,陆占臣这才意识到刚见面那天夜里,他为什么问附近有没有军事基地。   一个极其大胆的推测,居然就这么被验证了,不禁叹道:“韩教授,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相信案子能这么查。想专案组没想到的,做专案组没做过的,佩服!”   “只是怀疑,是不是还两说呢。”   韩均笑了笑,指着快艇好奇地问:“这家伙能跑多快,缉私艇能不能追上?”   这里是不是案发现场,命案是不是跟刚破获的走私团伙有关,勘察一下,分开来审问一下就知道。   已经破获一起大案,陆占臣一点不急,掏出手机给刑侦支队下个命令,掏出香烟介绍道:“500匹马力,航速最高48节以上,玻璃钢艇壳,通过地下船厂非法改装的,艇上配有高性能通讯工具,他们严格按照设计航时和航程报废、更换配件,10天换火嘴,使用进口机油,每次出海后都要进行机器保养,确保走私时能保持良好性能。   蓝色这艘刚换过艇壳,还配有先进的海图机和gps导航仪。在海上机动灵活、速度快,操作人员少,目标小,雷达难捕捉,而且吃水浅,容易隐蔽,适应性极强。可以在任何海区、岸边、岛边、浅滩、河口航行,想在海上抓他们很难。”   “自以为是的一帮家伙,搞得挺专业。”   陆占臣轻叹了一口气,不无尴尬地苦笑道:“这样的走私方式并不少见,sz那边不仅有‘中飞’,而且有超过500匹马力的‘大飞’进行蚂蚁搬家式走私,每年都能查获几十起。   刘副关长说那边参与走私的超马力快艇大部分属香港,一般停靠在香港境内,不在内地逗留,内地船艇管理部门无法对其进行管理。内地超马力快艇停放时,又艇机分离,尾机存放在家里,缉私部门不能擅自入内收缴。   据不完全统计,参与走私活动的起码有四百艘。他们那边离香港近,最短距离只有5分钟航行时间。较远的会东一带海域,离香港海上直线距离也只40多海里,大飞从香港起货到靠岸卸货,一个小时就可以完成。   我们这边离香港远,这样的走私方式不多。就这么忽略了,让他们钻了个大空子。要不是您确定侦查方向,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等了大约30多分钟,市局刑侦支队技术民警赶到现场。   只要是化学试剂,都会影响身体健康,紫外线灯也不能多看,更何况里面空间不大,站不下太多人。韩大教授走出艇库,见一个女人在哭哭啼啼,干脆走出院子,坐在车上等消息。   技术民警动作很快,十分钟不到,一个一级警司就跑出来汇报道:“陆局,果然有血迹,在墙根处,我们正在提取样本。”   陆占臣欣喜若狂,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韩均冷不丁地来了句:“几艘快艇也勘察一下。”   “是!”   陆占臣反应过来,立马掏出手机给正在审讯的民警打电话,让他们问所有涉案人员,五条“中飞”几条换过艇壳,什么时候换的,在什么地方换的。   台风越刮越烈,天气预报说要到明天这时候才会结束,但不管风多大也不会影响到办案效率。   几条“中飞”上虽然没发现血迹,审讯和取证却获得一些进展,当韩均等人赶到看守所时,市局刑警已顺藤摸瓜找到改装“中飞”的地下船厂,找到几个被当成废品仍在一边的艇壳。   没绝对把握韩均不会审,直到下午三点,技术人员在一条旧艇壳上发现血迹,连同在地下艇库提取到的血迹dna检材,与两名被害人的dna全比对上,才让预审专家旁敲侧击询问去年4月23日走私时哪些人参与过,由哪几个人驾驶哪一条“中飞”。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一举拿下   下午4点26分,韩均换上警服,同肖晨雨一起走进讯问室。   方书明五十多岁,是一个不怎么打渔的渔民,由于常年生活在海边的缘故,皮肤很黑,又瘦又黑,头发微秃,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很多。   从凌晨3点多被抓捕到现在,一直在接受办案人员讯问。   那么多人是在他家抓到的,价值四千多万的货是在他家查扣的。被抓的人全亲戚,甚至包括他二儿子。   被查扣的货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货款中有十几家人的全部积蓄,有管亲戚朋友借的,有在外销售和开网店等亲戚们预付的定金,现在全成了警察的“战利品”,不仅不会归还,而且会罚款,真正的倾家荡产。   他不怕坐牢,怕得是外面那些人今后日子怎么过。压力很大,显得很憔悴,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都没吃。   事实上为扩大战果,办案人员一直忙着盘问,连自己都顾不上吃,更想不到给他准备食物,只在讯问过程中让他喝了几次水。   韩教授非常人性化,一进门就递上一袋从看守所小超市买的面包,然后打开一瓶矿泉水,放在他手刚好够着的地方,微笑着说:“肚子肯定饿了,先垫一下,我刚才问过,晚上有你们饭。”   说普通话的警察,难道公安审完海关缉私局接着审。   全栈江就海关缉私局、海警支队和边防有说外地警察和武警,方书明愣了愣,下意识朝他的胸徽看去。   不看没关系。一看吓一跳,既不是本地警察。也不是海关缉私局警察,而是从公安部来的!难怪年纪轻轻就能穿白衬衫。难怪做法跟刚才那些警察不一样。   韩均不管他在想什么,从肖晨雨手里接过一张图板之类的东西,用塑料尺子量了量,拿起水笔,顺着尺子在上面画个不停,像工程师制图。   紧接着,从包里取出几个印有干部培训中心联系方式的空火柴盒,翻出一卷双面胶,在肖晨雨协助下专心致志的贴了起来。在每个火柴盒上贴上一张照片,全部贴完之后又意犹未尽的拿起笔,在每张照片下注上名字。   离两米远,画完贴完之后又把图板和火柴盒反扣着,方书明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只能坐在对面一声不吭的吃面包。   没什么食欲,吃得很慢,一个面包十几分钟才吃完。   风那么大,下午又下起暴雨。飞机不能起降,最快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回江城,韩大教授有的是时间,一点都不急。直到他吃完喝足才拉家常般地说:“方书明,你是渔民,我小时候是农民。我们村有个老师。特别会教育孩子,不管他家孩子惹什么祸。都表现得若无其事。什么不说,先吃饭。等孩子吃完饭再教育。不像我爸,一点沉不住气,揪我就打,所以我很羡慕。   你五十多岁,这个比方用我们之间不是很恰当,但意思差不多。因为接下来要问、要核实的一些事,不仅会让你吃不下饭,而且会睡不着觉。可人命关天,不问不行啊。我知道你会说普通话,别跟我装不会,更不要装糊涂,没意思,真的。”   轻描淡写一番话,犹如晴天霹雳,把方书明吓出一身冷汗。   就在他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何去何从之时,韩均指了指卡住他身体的椅子,看守所干警立即挪了挪,把他挪到审问桌前。   韩均翻开图板,上面赫然画着一幅地下艇库的平面图。   “方书明,这两个人你应该不陌生,他们当时应该在这儿,我要核实的是你们当时的位置。别浪费时间,自己动手,对号入座。”   东窗事发,谁交代的,难道不知道这是死罪?   看着火柴盒上方锐、方海澜,方锐大儿子方小斌、方海澜小舅子李成富以及他的照片,方书明吓得六神无主,如丧考妣的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   案子查到这个份上,让预审专家软磨硬泡同样能查清真相,同样能够搞清谁是主谋,谁是从犯。   韩均有一天时间,不等于可以在他们身上浪费一天时间,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一举击溃他们心里防线。   监控室里,市局蒋局长、陆占臣副局长,海关刘副关长,海关缉私局顾副局长等公安和海关领导,正通过监控器关注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三天时间查清两个被害人身份,找到第一现场,甚至搂草打兔子,帮公安和海关破获一起涉案金额上亿的走私大案,刘海健副关长佩服得五体投地。   听完蒋局有关于“801”的介绍,才知道公安部派他们来是有原因的,才知道三天破案对他们而言堪称“家常便饭”,根本算不上什么事。   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观摩韩教授审讯的,他点上根香烟,不无好奇地问:“张处长,韩教授手里有6个火柴盒,他怎么知道就这6个嫌犯在现场的?”   破案不仅靠证据,有时候同样需要唬。   张祥正准备帮着解释一下,扬声器里就传来韩大教授的声音:“手里就6个空盒子,随便贴了一下,如果不对可以重贴。”   如果没人交代,警察是不可能知道两个人蹲在墙角,更不可能知道包括他在内的6个人动过手。杀人不是走私,是要偿命的,方书明心理防线被一举击溃了,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说:“我交代,我坦白,虽然动过手,但人不是我杀的。”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把火柴盒推到一边,很自然地说道:“那就从头开始说,看有没有出入。”   “是,我说。”   方书明添了舔嘴唇。用一口gd普通话交代道:“刚开始我们胆小,每次上货都安排几个人在周围望风。那天夜里一条‘中飞’尾机坏了。耽误不少时间,一直干到快天亮。我上岸时。小斌和成富他们在村口抓了两个人,说他们鬼鬼祟祟,还带了相机。   他们说普通话,不是本地人,身上又没带身份证,小斌怀疑是海关的人,因为只有海关的人才说普通话,才会跑过来监视,就动了手。他们说不是海关的。说什么是来拍军舰的,南湾哪有军舰?   方锐被海关冤枉成那样,小斌本来就有气,一下子失了手……死了一个人,我们都吓坏了,剩下那个放又不能放,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关着,等方锐上来再想办法。”   杀人就杀人呗。居然把扯上海关,刘海健尴尬不已,恨不得立即把三年前负责方锐案子的干警一摞到底。   案子破了,蒋局和陆副局长一身轻松。半靠在椅子上看监视器里的嫌犯继续交代。   “闹出人命,方锐火了,追着小斌打。海澜帮着打圆场。说小斌一时没控制住,而且这件事确实不好办。一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海关的人。二来就算不是,上货被他们看见了。要是放人,他们肯定会去海关举报,去海关奖金。说十几家人投资那么多钱,不能冒这个险。   我们几个在房间商量,艇库又闹出动静,过去一看才知道,小斌趁我们不注意,把另外一个也打死了,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将来出了事他抵命,气得方锐又是一顿揍。”   方小斌没参与这次走私活动,据另外几个参与走私的嫌犯交代,他已有很长时间没露面。   韩均拿起贴有方小斌照片的火柴盒,不动声色地问:“后来呢?”   “打死两个人,不能让他呆国内,我们商量了一下,我和海澜一个人出了50万,让他远走高飞。事是方锐办的,去哪儿不知道,反正很长时间没联系。”   他不知道,方锐肯定知道,不过方锐就算被判死刑也不会说,因为方小斌是他儿子。不过以方锐的门路,人也跑不到哪儿去,十有八九偷渡去了香港。   抓捕追逃的事栈江市局会想办法,韩大教授想帮也帮不上,把方小斌的下落先放一边,摸着下巴问:“尸体是谁处理的?”   方书明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小斌和我家小武,本来是让他们扔远点,扔海里的,过好几天才知道他们把人塞进码头的集装箱。没事找事,我把小武也是一顿揍,生怕他被人看,被警察找上门,就给了几万块钱,让他出去避风头。过了几个月,他不知道跟谁打听到没被公安和海关怀疑上,就又跑回来了。”   人羁押在看守所,跟方小斌情况不一样,他不交代都不行。   具体细节市局预审专家会慢慢审,韩均只想搞清来龙去脉,略作沉思了片刻,追问道:“他们为什么把尸体塞进海关监管码头的集装箱?”   方书明暗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我被海关罚过,方锐被海关冤枉过,他们气不过,想报复一下海关。把人塞进集装箱,运到国外再运回来,当官的肯定要负责任,年轻人冲动,想干就干了。”   “是怎么运过去,怎么塞进去的?”   “码头占用的是村里的地,这一片他们熟,从海上运过去不难。方锐是跑船的,运过集装箱。小斌十几岁就在船上帮忙,会开封条,懂这些。年轻人胆又大,一个人扛一具,就这么运进去,塞进去了。”   虽说冲动是魔鬼,但这个案子又有其必然性。   如果方小斌不下手,他们一样可能下手,毕竟两个被害人知道得太多。而以他们的年龄和阅历,作案手法会更干净,两具尸体可能早喂鱼了。只要不起内讧,公安机关很难发现。   这个世界上没如果,韩均不再想那些没发生过的事,紧盯着他双眼道:“最后一个问题,这件事都有谁知道。你应该非常清楚,你不说别人同样会说。”   结果令人意外,方海澜为增强团伙内部“凝聚力”,不仅没想方设法保密,反而告诉所有“股东”,至少让7个本来不知情的人知道了。方锐和方书明担心儿子东窗事发,因为这件事跟他吵过好几次。   打开一个突破口,接下来就好办了。   韩均不再浪费时间,收拾东西让市局预审专家接手,一走进看守所监控室,蒋局长就紧握着他手道:“韩教授,你们这次真帮了我们大忙。省厅刑侦局王局马上就到,晚上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好好感谢一下。”   人不可能活在真空中,况且看这架势想推也推不掉,韩均没一口拒绝,而是笑问道:“蒋局,外面刮这么大风,下这么大雨,王局来做什么?”   “专门来见你。”   蒋局下意识看了刘海健副关长一眼,微笑着解释道:“为‘滚雷行动’的事,昨天下午,部里召开全国公安厅局长电视电话会议。今天上午,厅里召开公安处长电视电话会议,传达全国公安厅局长会议精神,专题部署‘滚雷行动’。”   “动作这么快?”   “部里非常重视,陈副部长主持会议,部长发表重要讲话,除了要求各省市厅局全力配合,还要从各省厅局抽调一批精兵强将。韩教授,你是行动总顾问,人又在gd,王局当然要过来跟你商量一下具体部署。”   刘海健忍不住问:“‘滚雷行动’是针对哪方面的,要不要我们海关配合?”   这不是什么秘密,蒋局长笑道:“滚雷行动是全面彻查全国三年内未破命案的专项行动,对我们公安而言很重要,跟海关关系不大。”   让二人啼笑皆非的是,韩大教授竟自言自语地说:“行动总顾问,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部领导如此器重,他居然不当回事。   就在刘海健想凑个热闹,晚上跟他们一起聚聚之时,肖晨雨突然捧着手机笑道:“韩教授,江处长刚发来一条短信,说您现在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和公安部特殊津贴的专家。聘书和3万元津贴在她手里,等回后再转交给张教授。”   国务院特殊津贴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到的,蒋局长和刘副关长立即表示祝贺。   韩大教授淡泊名利且财大气粗,真不在乎这些,摇头道:“津贴是什么,就是生活补助,一个有自尊心的人是不会接受补助的。帮我跟她说一声,把聘书和津贴退回去,我有手有脚,不是没自理能力,不需要补助。”   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是政府对于高层次专业技术人才和高技能人才的一种奖励制度,对受到奖励的人是莫大荣誉。   想到报刊或会议上介绍某人,或在名片上印头衔时常称: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甚至追悼会上也不忘加这一条,成为一些人终身夸耀的资本,肖晨雨发现他说得很有道理,感觉把“津贴”挂在嘴边,印之名片,显于报章,足见其浅。 第三百一十四章 海关拍卖会   韩均在吃方面既挑剔又不挑剔。   油腻的不吃,不卫生的不吃,动物内脏不吃,太辣太酸太甜太臭的不吃,鸭血、猪血之类的血制品不吃,来历不明、稀奇古怪的不吃,细算起来吃得最夸张的食物就是麻辣小龙虾。   食谱简单得令人发指,以鸡蛋、牛奶、水果、蔬菜为主,要是在外面肚子饿了,一个不夹火腿肠、不夹肉串儿的鸡蛋灌饼就能当饭,又不喝酒精饮料,请他吃饭真不好点菜,哪怕在天上能飞的除了飞机,地上四条腿的除了板凳,只要是活的都敢吃的gd。   蒋局长准备尽下地主之谊,刘副关长打定主意抢着付账,搞到最后就要了一份儿叉烧,以及几份菜单上没有的时蔬,没点酒水,连汤都不要,直接上米饭,就着茶水十分钟便吃完了。   能坐在这儿的人,谁也不在乎吃吃喝喝。   gd省厅刑侦局王局长吃饱喝足,放下筷子打趣道:“韩教授,董厅长和李主任说得对,跟你一起吃饭最没意思。上次去江城,幸好没让你接待。”   他去江城观摩过第二轮积案清查,只见过一面,只相互介绍一下,连话都没怎么说,更不用说一起吃饭。   韩大教授越想越不好意思,不无尴尬地笑道,:“王局,当时确实比较忙,同时清查那么多起,搞得头晕脑胀。实在顾不上,你千万别介意啊。”   “知道你忙,工作忙,家里更忙。跟女儿团聚,要享受天伦之乐嘛。”   “你知道?”   提起这事王局长就想笑。侧身介绍道:“蒋局,刘关长。韩教授不但破案厉害,打反倾销反垄断官司厉害,其它方面一样厉害。30岁的人,有一个14岁的女儿,亲生的,混血儿,外公是美国法官。”   女儿14岁,这是什么概念。   蒋局长将信将疑,刘副关长一脸不可思议。韩大教授掏出手机,嘿嘿笑道:“王局没跟二位开玩笑,我的确有个女儿。在国内可能有些早,在国外不是很罕见,至少在爱达荷、密西西比、新泽西和华盛顿等几州,男孩年满14岁,女孩年满12 岁就可以结婚。”   蒋局长很直接地认为他属于早婚,禁不住笑问道:“加州呢?”   “加州法定结婚年龄男女都是15岁,全世界那么多国家。也就中国法定结婚年龄比较晚。”   想到刚破获的走私案,刘海健轻叹道:“中国人太多,没办法。就像南湾村那么多人参与走私,有主观原因。也有其客观原因。由于滥捕滥捞,近海已经到了无鱼捕捞的程度,沿海滩涂和海域又承包给有实力的养殖场或个人。   人多地少。村民们以采海为生,抓蟛蜞、挖海豆芽、抓沙虫是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依靠。现在既不能搞近海养殖。又不能去采海,因为这事与养殖场发生过好几次群体冲突。没出路,很容易铤而走险。”   韩均微皱着眉头问:“有这样的事?”   蒋局长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有,前年夏天,南湾的几个妇女去南湾海域采海,其间遭到养殖场三十多名员工持木棒、钢管等器械追赶殴打。去年6月22日,另外几个村的村民到南湾海域采海,9名妇女又被养殖场员工打伤。   由于用海纠纷引发两起伤害案,诱发社会不稳定因素。市委丁书记亲自挂帅,成立用海纠纷问题调处工作组,一定程度上恢复南湾海域自然使用原貌,让周边村民自由采海。但之前签的承包协议要履行,所以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恢复。”   政府利益,部门利益和个人利益发生巨大冲突,这个问题不是一点两点麻烦。   韩均不会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也没资格掺和,想了想之后问道:“蒋局,你们两家有没有考虑过怎么处理那些涉案村民?”   “死亡两人,作案手段残忍,影响恶劣,涉及命案的肯定要从重从严。走私金额巨大,参与走私的主要成员也要从重处罚。至少其他人员,尤其那些初犯的大学生,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行政处罚,批评教育,能不抓就不抓。”   从立法规定来看,走私普通货物、物品罪与偷税罪存在法规竞合关系,对于那些开实体店或网店销售走私物品的人,可套走私普通货物、物品罪,也可以适用偷税罪的相关条款,按照法律有两次行政处罚机会。   涉及的人太多,这么处理比较稳妥,毕竟不是毒案,社会危害性不是很大。   他是公安部机关的人,回去之后肯定是要汇报的,他不汇报肖晨雨也会汇报,说不准会把这个案子作为经典案例拿到公大去讲。   方锐既是命案和走私案嫌疑人,又是另一起走私案的“被害人”,至少在很多人看来他受到过不白之冤。   高院终审判决证实了这一点,海关在这个问题上丢了大人,刘海健不想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不失时机地介绍起栈江海关缉私局今年上半年的成绩。   “……针对陆路跨关区走私高档汽车活动,组织专门力量开展情报调研分析,加强沿边沿海巡查。4月16日,在gz一厂房一厂房内捣毁一个走私汽车中转窝点,查获涉嫌走私进口的劳斯莱斯两辆和英菲尼迪、宝马汽车各一辆,总案值约1300万元。截至本月初,今年已累计查获各类涉嫌走私高档进口汽车19辆,案值超过3000万元。”   公安露了脸,海关日子不好过。王局和蒋局笑而不语,   韩大教授听得津津有味,至少表面上津津有味。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低头一看,原来是施玲稚发来的短信。   “感谢各位亲朋友好友的关心,在你们的嘘寒问暖中,我努力完成了你们的期望,终于不负众望解决了个人终身大事,拿到红本本!由于种种原因(此处省略若干字),我和我家那位商量不摆宴席,但是这个喜事还是要告诉你们,以免日后会被相亲,在此通告下各位亲朋好友,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关心和厚爱,我和我家那位衷心感谢你们的陪伴~!”   秘书兼助理要嫁人了,韩均感觉有些突然,嘴角边勾起会心的笑容,想了想之后回复道:喜欢就嫁,自己觉得幸福就行,繁文缛节是给别人看的,宴席不摆就不摆。   施玲稚回复得更快,一会儿就发来短信:老板,感谢您的祝福,我们准备旅游结婚。工作白姐安排好了,我们周一出发,一个月后回来。   王局长低声问道:“韩教授,有事?”   “没事,一个朋友结婚,”韩均把手机放到一边,一脸歉意地笑道:“刘关长,刚才说到哪儿了?”   刘海健笑了笑,接着介绍道:“我们秉承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对罚没物资通过‘阳光拍卖;的形式进行处理,通过在报纸、栈江海关门户网站公布相关拍卖信息,从拍卖权的确定到最后成交,全程公开透明,广泛接受群众监督。已委托省物资拍卖行有限公司,于明天上午对查获汽车进行公开拍卖,拍卖所得款将按照国家有关规定依法全部上缴国库。”   拍卖汽车,韩大教授一下子来了兴趣,不动声色地问:“刘关长,拍卖的查获车辆是新车还是二手车?有没有合法手续和证明?”   “全是新车,全部有合法手续和证明,竞拍成功后,买受人可凭《没收走私汽车、摩托车证明书》、发票等凭证根据相关规定到当地公安车辆管理部门办理上牌入户手续。”   没有许教授,就没有他韩均的今天,人家外孙女要结婚,不能不送点礼物。   何况施玲稚不仅是许教授的外孙女,而且是他的秘书兼助理,韩均权衡了一番,若无其事地笑道:“刘关长,好久没参加拍卖会了,我想明天去凑凑热闹。”   “欢迎啊,就在海关会议中心六楼。”   “刘关长,我……我是想参与竞拍,您千万别误会啊,公事公办,公平竞争,不会让你们难做,也不会给我自己惹麻烦。”   王局长乐了,不禁笑道:“韩教授,你不是有车吗,我记得好像有两辆,一辆奥迪q7,一辆路虎。”   “是有两辆,但我两个朋友没有,一个要结婚,要送点礼物;一个帮过我很多忙,要个人家点回报。如果车况确实不错,价格能接受,我想同时拍两辆,直接开回去,省得坐飞机。”   这次公开拍卖的全是路虎、奔驰、奥迪、英菲尼迪、保时捷等豪车,又是新车,已经有30多名人报名竞拍,成交价不会便宜。   刘海健很想帮忙,但公告早发出去了,就算没发出去也不一定能帮上,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王局长哈哈大笑道:“刘关长,韩教授财大气粗,有的是钱,你不要为他担心。”   韩均不无得意地笑道:“财大气粗算不上,拍两辆车还是没问题的。”   违反原则的事不能做,但可以调整下拍卖顺序,刘海健略作沉思了片刻,笑问道:“韩教授,那你想拍什么品牌的车?”   “全是越野车?”   “只有一辆奥迪a4,其它全越野。”   韩均当然知道他的好意,但不想欠这种人情,摇头笑道:“这就好办了,明天到拍卖现场看看,感觉哪两辆不错就拍哪两辆。” 第三百一十五章 要换都换   “中国教授诉纽约市政府案”是丈夫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不仅一举打出名气,不仅在纽约和新州律师界真正站稳脚跟,并且赚取高达一百多万美元律师费。   人不能忘本,施玲稚结婚不能没点表示。张琳对买辆车作为礼物没任何意见,甚至感觉结婚这样的喜事,给人送一辆海关查扣车不太合适,应该去4s店买辆全新的。   至于送车给白晓倩,更不会有任何意见。   一是去年那辆路虎被“艾教授”霸占了,二来她整天跟大集团大老板打交道,没辆像样的车真不行。   登陆栈江海关官方网站,发现车型很多,颜色有好几种。明天到底拍哪两辆,跟瑶瑶研究了半天都没拿定主意,二人干脆合上笔记本电脑,来到“水晶宫”征求未来车主的意见。   白晓倩乐得合不拢嘴,忙不迭搜出网页,指着一辆车娇笑道:“老板娘,没想到您和老板这么慷慨。既然你们有这个心意,我就却之不恭了。这辆看上去不错,就它了。”   劳斯莱斯幻影,开什么玩笑!   张琳被搞得啼笑皆非,抱着胳膊笑骂道:“白主任,这车拍卖也要三四百万,您能不能靠谱点?”   瑶瑶则毫不犹豫地做了个鬼脸,一副你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架势。   白晓倩耸了耸肩,装出一副很失落地样子嘟囔道:“就这一辆好车,其它都差不多,让老板看着拍吧。哪个便宜拍哪个。”   剩下的确实差不了太多,张琳笑问道:“颜色呢?”   “白的黑的都行。”   无功不受禄。施玲稚可没她这么理直气壮,欲言又止地说:“张琳。这车我真不能要,再说又不是没车开。拍一辆就行了,用不着花那个冤枉钱。”   “这是我们的一番心意,你不收我们不高兴。如果感觉海关拍卖车来路好像不太正,那我们去4s店,去挑一辆你喜欢的。”   白晓倩大大咧咧地笑道:“老板赚你外公那么多钱,一辆车而已,用不着客气。”   张琳扑哧一笑道:“是啊,一辆车而已。只相当于律师费的一个零头。”   韩大律师不喜欢被拒绝,再想到现在可以算是在给他打工,来日方长,大不了将来多费点心,完全可以在工作上回报,施玲稚不再矫情,大大方方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这辆保时捷卡宴不错,如果竞争不是太激烈。价格不是太离谱,就拍它吧。”   “有眼光。”   张琳看着图片,笑盈盈地介绍道:“他在电话里说,由于案件周期长短不同。海关要等案件全部结清,车辆所有权完全变更完成后才能进行拍卖。这辆车虽然是2012年产的,但基本上没开过。在海关库房停了两年,跟全新的差不多。”   “上牌没问题吧?”   白晓倩对这些情况太熟悉了。如数家珍地说:“买海关拍卖车有风险,因为质量、技术性能、安全性能、使用性能、排放标准不一定符合规定。车管所技术检测不合格不能上牌。有的型号在国内没备案,连购置税都交不了。   如果上不了牌,上不了路,他们不退车、不退款,更不会作任何赔偿,相关风险全部由买受人自行承担。但对我们老板而言不是问题,且不说海关不会把有问题的车卖给他,就算卖给他上牌也就是一个句话的事。”   大老板虽然辞去所有公职,但仍是“801”的大老板,在其它地方不一定好使,在江城办点什么事还是很轻松的。   施玲稚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这倒是,他刚帮海关破获一起大案,海关当然不能坑他。”   白晓倩突然想起一件事,指着另一辆车提议道:“张琳,干脆你也换一辆。mini给小萍,省得忠民那么忙每天还要接送。”   车对张琳而言真是一交通工具,从来没想过换。   不过这个提议非常有道理,韩均在电话里也说过,见瑶瑶重重点了下头,她若有所思地说:“不是舍不得钱,是没必要,他现在又不怎么开车出去,我俩有一辆车就行了。”   大老板不用还房贷,今年业务又这么好,几个涉外官司的律师费近千万人民币,不让他多花点,天知道他会不会脑袋一热,像在美国时一样到处乱捐。   白晓倩搂着瑶瑶道:“一辆车不方便,万一有个什么事,他要用,你又要用怎么办?要换一起换,英菲尼迪,你开最合适了。”   “真换?”   “换,不换赚那么多钱做什么?再说你家现在有专职司机,聂师傅家离这儿挺远的,你们能让人家接送完之后,坐公交车或骑电动车回去?”   刚买的考斯特属于人才公寓所有业主,并且是客车,小萍不能坐它上下班,确实需要一辆车代步。把小mini送给她,家里只剩一辆车,确实不太方便。   张琳权衡了一番,嫣然一笑道:“听你的,就换这辆英菲尼迪。”   瑶瑶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地问:“肖,有新车之后,你现在的车怎么办?”   “洋葱,我没那么自私。你韩红姑姑每天要跑十几公里,要去县城给你哥哥陪读。现在没问题,天气不冷不热,到冬天怎么办?她会开摩托车,有摩托车驾照,去学一下开汽车应该没问题,所以我打算把宝马过户给她,不白要你爹哋的车。”   张琳猛拍了下额头,一脸追悔莫及地说:“这件事我真没想到,你说得对,我姐和姐夫确实需要一辆车。”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想不到很正常。你们只知道给钱,她呢又舍不得花钱。如果送辆新车给她,她说不定都不敢要,这样最好,资源合理利用。”   “谢谢。”   “我赚了,应该我谢你们才是。”   “又不是外人,别谢来谢去了,说正事,玲稚保时捷卡宴,我英菲尼迪,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奔驰还是路虎?”   “路虎吧,已经有一辆,再买一辆维修保养起来方便。”   她们换下来的车都有了去处,施玲稚怎么好意思把旧车卖掉,自言自语地说:“小丽正在学车,拿到驾证后正好可以用我现在的车练手,省得资源浪费。”   娜娜决心重新开始,并且把韩均真当哥,把她真当嫂子,一有时间就去西山别墅打扫卫生,这段时间的家务活几乎全娜娜干的。   给她一辆车,有助于她树立自信,张琳想了想又摇摇头:“玲稚,你的车才买一年,再说我们送车给你,又不是跟你换车。”   “我那车不值钱,卖又卖不上价,不如借给小丽开。”   “车不是其它东西,不能乱借的,要是出事怎么办?”   “那就过户给她。”   白晓倩当然知道张琳不会轻易同意,禁不住笑道:“你们太看不起小丽了,那丫头自尊心强着呢。她肯定想要车,但不会白要车,不信我打电话叫她上来,看她怎么说。”   施玲稚的车不贵,新车全部下来才十来万,张琳很想帮娜娜把车买下来,同时非常清楚施玲稚不会收她钱,一口同意道:“行,喊她上来聊聊,问问她想不想买车。”   事实证明白晓倩猜得一点都没错,娜娜正在学驾驶,正手痒,天天盘算着买不买车,买什么价位的车。   一听说施玲稚的车要卖,兴奋不已地说:“施律师,卖给我吧,别人出多少钱,我出多钱,保证不让你吃亏。”   张琳强忍着笑,故作严肃地问:“小丽,你住在人才公寓,工作也在人才公寓,要车做什么?”   娜娜真有些怕她,耷拉着脑袋用蚊子般地声音说:“嫂子,我就是想买,就是想开。我还想把我爸和我妈接过来,开车带他们出去转转,让他们放心,让他们高兴高兴。”   “想开没问题,等拿到驾证,可以开我车,可以开你韩大哥的车。”   “你们车太好,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张琳,别逗她了。”   白晓倩很没形象的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晃着长腿咯咯笑道:“小丽,放心吧,施律师的车别人不卖,就卖给你。”   娜娜乐了,兴高采烈地问:“多少钱,施律师,你别不好意思,我有钱,真的。”   施玲稚跟张琳对视一眼,莞尔一笑道:“五万,不二价,少一分都不行。”   “五万你不亏死了,你那是新车,才开一年,不到一万公里。”   “剩下的五万,你韩大哥跟你嫂子出了,我不会吃亏的。如果手头上没那么多现金也没关系,可以分期付款,不过钥匙要拿到驾驶证才能给你。”   娜娜急了,蓦地转身道:“嫂子,我不能光占你们便宜,十万我有,真有,不信我下去拿存折给你看。”   五万不多不少,正合适。   张琳拍了拍她手,慢声细语地说:“小丽,其实剩下的五万,不是我跟你大哥出的,是我们大家的一番心意。我们都喜欢你,都希望你能够过得快快乐乐。律所,物业公司,其实就像一个大家庭,相互帮助是应该的,别不好意思。”   想起过去的种种,娜娜很感动,吟着眼泪哽咽地说:“嫂子,白律师,施律师,你们真好,小萍姐也好。你们没瞧不起我,还帮我,照顾我,现在又……又……我感觉我好幸运,好幸福,比小红还幸福。”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大手笔!   “处长,您真不去?”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保证金刚打过去,你们放心大胆拍,拍下来之后给白主任打电话,她就在电脑边上,网银结算,很快的。”   孙大勇是昨夜刚到的,把两名被害人父母的dna检材交给市局刑侦支队之后,就赶到干部培训中心跟大家伙汇合。没想到一觉醒来,居然接到去海关会议中心竞拍的“任务”,要拍的保时捷卡宴上百万,心里真没底,真不敢帮“大老板”做这么大主。   张祥要拍的是一辆大众辉腾,6.0l排量豪华版,国内售价两百万以上,同样被搞得焦头烂额,禁不住问:“处长,昨晚不是说拍两辆吗,怎么变成四辆了?”   “英菲尼迪是张琳的,其它不要,就要那辆莹贝白的fx37。至于辉腾,是我自己想拍的,越野车坐腻了,换辆轿车。看上去很低调,像帕萨特,正适合我这种有老婆孩子,不能被绑架的成功人士。”   你不能被绑架,难道谁可以被绑架?   再说你是警察,是“801”大老板,是公大特聘教授,是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除非绑匪眼睛瞎了,否则只会绕着你走。   肖晨雨被搞得啼笑皆非,善意提醒道:“韩教授,我感觉您现在那辆奥迪挺好的,才开一年,真没必要换。”   不跟他们解释清楚真不行,韩大教授一边跟刚钻出警车的陆占臣副局长举手打招呼,一边笑道:“本来没打算换。是律所王中阳提出来的,他想搭个顺风车。把老奥迪淘汰掉。刘副关长不是说了吗,车况好的suv就那几辆。实在没合适的。   他天天在外面跑,确实需要一辆好车,而且又开惯了奥迪。我想了想,干脆把我那辆给他,换一辆辉腾。看上去低调,坐在又舒服,省得别人再说我张扬。”   张祥好奇地问:“他给你多少钱?”   “我不算要钱,他非要给,说到最后40万。”   肖晨雨惊问道:“教授。这么便宜,您不亏死了?”   张祥了解情况,侧身笑道:“肖博士,白主任、王主任和施律师全是给处长赚钱的,就当给人家发点奖金,亏不了。”   “既然一定要拍,您总得拿个方案吧,比如心理价位多少,一次加多少。不然大家心里没底。”   拍几辆车而已,至于搞得这么紧张吗?   韩大教授握着陆占臣的手,若无其事地笑道:“参加竞拍的人基本上是图便宜的,想来个‘白菜价’。你们只管一万一万加,加到没人加了就行。”   孙大勇一脸不可思议地问:“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有多复杂,去吧。我等你们好消息。”   没方案,没策略。四人对视了一眼,只能跟陆副局长打了个招呼。坐上干部培训中心小客车,直奔海关会议中心而去。   送走代表他去竞拍的人,陆占臣打趣道:“一掷千金,大手笔!”   “拍几辆罚没车,算什么大手笔。”   韩均钻进警车,扶着驾驶座椅背笑道:“小汽车在国内叫轿车,这个‘轿’字应该源自古时候的‘轿子’。‘轿子’有两人抬、四人抬或八人抬的,其中,最气派的莫过于‘八人大轿’,隆重而又尊贵,能坐上‘八人大轿’可谓光宗耀祖的事。   现在‘轿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来自西方文明的汽车。虽然两者在形态上、概念上截然不同,但在很多老百姓心里,还是把它们画上等号,对汽车的观念太过隆重。西方人则不然,他们把汽车视为一种极普通的交通工具,跟冰箱和微波炉差不多。”   陆占臣笑问道:“韩教授,西方人不把车当车?”   “反正没国内这么夸张,我去过欧洲,那边马路上的停车位一般设计得很小。在我们看来想停好、想不刮碰需要相当技巧,甚至要人的帮忙。欧洲人停车不需要指挥,不是他们技术好,而是非常大胆。   特别是女士,她们可以说是‘简单而又粗暴’,倒车以碰到后车为准,往前以碰到前车为准,硬生生‘撞’出一个车位。所以欧洲很多车,前后保险杠都是伤痕累累,车主却不太在意。”   “那您呢?   “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交通工具,不过入乡随俗,在国内就要按照国内的方式行事。所以要换辆稍微低调一点的,我兼任顾问的那家律所,则需要几辆比较像样的车。”   四辆车,没三百万下不来。   陆占臣忍不住提醒道:“韩教授,国内汽车行业跟国外不同,海关拍卖车4s店不保修。在他们那儿买的都拼命宰,不是在他们那儿买的,宰起来会更厉害。万一出现质量问题,连说理地方都没有。”   “新车,应该不会有什么质量问题,至于保养维修,我根本没想过去什么4s店。在美国,中产阶级家庭都会有一个车房,除了防止汽车日晒雨淋之外,就是修理。车房里有各种工具,甚至包括起重机。只要有时间,日常保养都是自己做。   修车这种事,跟农村开拖拉机自己保养差不多,无师自通。只是在国内,很少看到车主会脏兮兮的从车底钻出来罢了。我有时间,又有地方,回去就买工具,安装个升降机,以后自己保养,自己搞,这才生活。”   跟他这种在美国生活十几年,在美国接受过系统教育的人真说不到一块去。   陆占臣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名片,微笑着说:“您财大气粗,志在必得,那些想检便宜的人喊到心理价位之后肯定会知难而退,四辆车基本上是您的了,就是不知道最后的成交价多少。货运公司联系好了。这两家是全栈江最有实力的,一家专门搞铁路货运。一家搞汽运,有笼车。”   四辆车。开回去太累,并且开回去同样要过路过桥费,要加油。不如让运输公司运到江城,自己坐飞机回去。   韩均接过名片问:“哪一家快一点?”   “时间差不多,全两天。价格不一样,铁运比较贵,四辆车运到江城要两万多;汽运便宜一些,他们联系到一辆往栈江送汽车的笼车,回去也是空车。不如顺带几辆。只要一万二,有保险,出了事他们负责。”   “专业送车的?”   “专门给奇瑞公司送车的,回去顺路,离江城很近。”   “既然有保险,就汽运吧,能省则省,而且汽运好像比铁运方便一些。”   “行,等拍下来我再给他们打电话。”   陆占臣考虑得很周到。生怕他把车运回去交购置税麻烦。毕竟一个地方一个政策,有些地方的税务部门不买海关帐,有证明也不给办。   一大早就联系好税务部门,拍下来之后直接拿证明去交购置税。然后在栈江买保险,在栈江市公安局车管所上牌,然后再提档。回江城后直接去车管所落户上牌,不要跟税务打交道。   他们去海关仓库看车并准备提车。海关会议中心的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由于整个拍卖过程邀请海关监察、督审等相关部门到场监拍,韩均才不愿意露面。才让张祥等人全权负责。   “现在本辆车竞拍价已经出到100万,100万第一次,100万第二次……”   拍卖的全是好车,不是那种便宜的公车,参与竞拍的人不多,总共才42人。其中好几个是专门捣腾二手车的,心理价位定得很低,举几次牌就放弃了。   “102万!”又有竞拍者举起手中的号码牌。   尽管台下人不多,拍卖师仍声嘶力竭地喊道:“还有没有更高价?”   保时捷卡宴,大老板送给施律师的结婚礼物,秦超龙岂能错过,立即举起号码牌喊道:“104万!”   2012年款保时捷卡宴,当时国内销售价大概在240万左右,拍卖车不保修,拍下之后又要给拍卖公司交10%佣金,性价比不是很高,一下子冷场了,没人再举牌。   “102万第一次,102万第二次,102万成交!”   随着一声清脆的木锤声,台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秦超龙终于松下口气,掏出手机给韩大教授和远在江城的白主任发短信。   海关拍卖罚没车不是论型号,而是论排量,比如路虎4400cc越野车、路虎4200cc越野车、奔驰3500cc越野车、保时捷4800cc越野车、奥迪4200cc小汽车等等。   当轮到劳斯莱斯幻影和奔驰3500cc越野车时,现场进入白热化,人们频频举牌喊价,劳斯莱斯幻影一直喊到486万才成交。今年一月的英国产白色路虎揽胜,一样非常抢手,经过29轮激烈竞价,李思进才以230万元拿下。   与之相比,车标像奇瑞的英菲尼迪fx和看上去跟新款帕萨特没什么区别的辉腾要好拍得多,一辆48万、一辆52万,几乎没什么人争。   加上佣金、购置税、保险,500多万就这么没了。   一切手续办完,把四辆车开到最近的汽车美容店清洗时,肖晨雨感叹道:“张处长,别人买车是一辆一辆买,韩教授是几辆一起买,而且大多是送人的,有钱就是不一样啊!”   “能赚钱,不在乎这些。”   张祥笑了笑,接着道:“他有固定收入,在东江集团兼任常年法律顾问,一年60万;祁教授的公司好像通过了什么路演,过几天就上市,他兼任合格律师,一年20万美元;算上钢厂那些反倾销官司,今年少说能赚一千多万。韩老爷子帮他帮房贷还了,瑶瑶有信托基金,张琳一样能赚钱,他没任何经济负担,不花赚那么多做什么?”   “给白律师送这么贵的车,他真大方。”   “白晓倩跟了他四五年,现在又帮他赚钱,大方点是应该的。算起来运气最好的是生姜,拜了个好师傅,根本不用为钱操心。真把她当女儿养,将来结婚别说送车,估计连房子都舍得送。” 第三百一十七章 生姜的学员队   下午四点,奥迪缓缓驶进西山别墅18号楼车库。   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城,当然要出去玩玩。转了一天,李惠筋疲力尽,推开车门有气无力地问:“姜队长,我们晚上真住这儿?”   “滚雷行动”已全面展开,不仅要彻查全国三年内未破获的命案,同时要锻炼队伍。公大和刑院按照指示组织了一支12人的学员队,由前“801”积案复查科长姜怡率领,前来实习观摩。   男生和不太熟悉的女生,全部安排在特巡警四大队宿舍。李惠是同学兼室友,到江城就等于到了家,怎么能让人家住外面,何况有那么多客房,别说一个人,十个人都能住下。   姜怡潇洒的锁上车门,一边带着她往客厅走去,一边不无得意地笑道:“我师傅家就是我家,再说又住了不几天,别不好意思。”   本以为她是靠师傅才能提正科,才能调动公安部机关,才能被包送去公大念研究生的。上午去“801”报到才发现,她确实很厉害,参与和指挥侦破过几十起大案要案。“801”领导对她非常好,那些年龄比她大很多的干警很尊重她,一口一个“姜科长”。   安排完其他学员,跑到“801”对面的律师事务所拿别墅钥匙和车钥匙。   理直气壮,律师事务所那些人似乎习以为常,要什么给什么。物业公司经理和漂亮的副经理,更是拉着要她在那儿吃饭。   住师傅的花园洋房,开师傅的豪车。一直认为她是官二代,没想到还是个“富二代”。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惠环顾了下客厅,走到厨房问:“姜队长。我们来韩教授知道吗?”   姜怡把刚买的水果塞进冰箱,关上门笑道:“我师娘和瑶瑶知道,她们不让告诉师傅,要给我师傅一个惊喜。”   “你师娘和瑶瑶什么时候回来?”   “她们在sh,昨天跟住隔壁的艾琳一起去的,‘801’以前的司机老聂也去了。我师傅租了一辆大房车,她们去提。在那儿玩一天,然后一起回来。”   “今天回来?”   姜怡侧头看了一眼时间,微笑着确认道:“五点半左右到。我们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会一起去植物园接。”   李惠一脸不解地问:“她们不到这来?”   “我师傅买车了,买四辆车,前天下午从gd往江城发的,今天下午应该能到,他要把车送给白主任和施律师才会回来。”   “什么车?”   姜怡故意卖了个关子,摇头笑道:“现在不说,留个悬念。等会自己看。”   二人洗完澡,换上衣服,回到车库开奥迪,刚开到门口。见“宝玉”汪汪叫个不停,姜怡干脆停车,抚摸了几下好久没见的小畜生。解开狗绳,带上车一起去。一个劲儿添人脚。把李惠搞得啼笑皆非。   笼车到得比韩大教授早,四辆车裹着银灰色车衣。看不出什么品牌。   白晓倩、施玲稚、王中阳、小萍、娜娜等律所和物业公司的人,兴高采烈地围在笼车边。江慧如、夏莫青、詹升荣、邓南晴、方黎明和谭雁冰等“801”的领导和干警,早在电话里知道车的事,不约而同跑过来看热闹。   价值几百万的车,司机不敢轻易卸,一个劲给韩大教授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什么时候到。   车在眼前却不让碰,白晓倩急了,举着货运单复印件气呼呼地说:“师傅,上面不是写着吗,收货人白晓倩,就是我!不信你打个电话,看我手机响不响。”   司机接过她的身份证再次看了一眼,还是摇头道:“白小姐,我不是不相信你,是想再确认一下。”   “他不喜欢被打扰,经常关机,你打到明天都不一定能打通!”   看着她那副急切的样子,姜怡乐了,走上前笑道:“司机师傅,你不相信白小姐,总该相信警察吧。这儿有很多警察,都可以担保,出了事跟你没关系。”   “警察?”   江慧如她们全没穿警服,掏出警官证别人不一定信,姜怡干脆把在警务室执勤的几个巡警喊了过来,司机这才从车里翻出四把车钥匙,跟另外一个司机一起打开后门,摘下车衣,放下跳板,从最后一辆开始小心翼翼的往下倒。   “保时捷!我的妈呀,这要多少钱。”   李惠被眼前这豪车惊呆了,姜怡若无其事地笑道:“一百多万,这是海关拍卖价,如果去4s店买,至少要两百万。”   白晓倩笑靥如花,在交货单上签完字,接过车钥匙,往施玲稚手里一塞:“新娘子,车是你的了,上去感受一下,明天再去上牌。”   真漂亮,真是新车,施玲稚激动不已地拉开车门,又回头笑问道:“师傅,档案呢?”   “在韩先生那,档案他带着。”   “哦,谢谢。”   紧接着,第二辆车下来了,白色英菲尼迪,看上去非常有个性。不等白晓倩开口,姜怡就抢过钥匙笑道:“白姐,这辆交给我,我先溜两圈。”   “生姜,等等,我也上去感受一下。”小萍典着大肚子拉开车门,眉开眼笑地坐进副驾驶。   从来没开过,姜怡可不想把师娘的车磕着碰着,这儿摸摸,那儿看看,折腾了好一会突然道:“小萍姐,我们等会儿再过瘾,先看看另外两车。”   “也行!”   路虎倒下来了,江慧如抱着胳膊感叹道:“白主任,你的车最好,两百多万,一辆顶几辆。”   白晓倩笑嘻嘻地说:“一般一般,让江处长见笑了。”   英菲尼迪的车标像奇瑞,停在一边不太引人注明。她的路虎和施玲稚保时捷卡宴,吸引住了许多路人和游客的眼球。人们围在人才公寓门口,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好不热闹。警务室执勤民警和小区保安不得不出来疏导交通,维持秩序。   当最后一辆车倒下来时,人们的评论把姜怡搞得啼笑皆非。   “这帕萨特好看,个儿挺大,估计便宜不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游客自言自语地说:“我估计也是,怎么也要30万,不知道能不能便宜,如果能便宜点。弄它一个也不错。”   车标下的“phaeton”,意为“太阳神阿波罗之子”,在大众它代表着顶级和纯手工打造。不过它在国内的关注度,远没有其同宗兄弟奥迪a8受瞩目。样子跟满大街跑的帕萨特太像,整个一“大号帕萨特”。   正因为参与竞拍的人,不喜欢这种低调的奢华,更喜欢奔驰、宝马和奥迪,才让韩大教授捡了个大便宜。   李惠从未见这样的“帕萨特”,凑到英菲尼迪窗边问:“姜队长。这车多少钱?”   “4s店两百多左右,是不是有些夸张?”   “不是有些夸张,是太夸张了,大众车怎么可能这么贵。”   “就这么贵。有品味的人才买这样的车。”   白晓倩不乐意了,敲了敲车顶道:“生姜,听你这话的意思。本主任没品味?”   “白姐,瞧您说的。您是成功女士,当然要开能配得上您身份的车。辉腾是男士坐的。您开您坐都不合适。”   “这还差不多,把钥匙拿来。”   姜怡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什么钥匙?”   “奥迪呀,你师傅用不上了,现在归王主任。”   姜怡反应过来,急忙掏出钥匙一脸坏笑着说:“王主任,对不起,真搞忘了。另外我刚加了一箱油,发票我应该给您还是给我师傅?”   王中阳接过钥匙,哈哈大笑道:“肯定给你师傅,他财大气粗,他有的是钱,不在乎这点。”   外面人太多,打发走笼车司机,众人把新车全部开进人才公寓停车场,慢慢欣赏,慢慢研究。王中阳的老奥迪也有了下家,高铭接过钥匙,高兴得合不拢嘴。   李惠跟律所不熟悉,站在一帮有钱人中间很不自在,姜怡急忙打了个招呼,同她一起回到警务室二楼。   “两辆路虎,一辆保时捷,一辆奥迪q7和一辆丰田考斯特,律所太有钱,律师太有前途了!”   “全面换装,她们肯定是江城乃至全江省最拉风的律师。早知道这么有前途,当时我就应该去参加司法考试,跟她们一样干律师。”   几辆豪车,真把邰超等人给刺激到了,一个个趴在窗边唉声叹气。   姜怡扑哧一笑道:“超哥,现在参加司法考试也不晚,你又有那么多粉丝,要是干律师,业务一定少不了。”   “问题太难,不一定能考过。”   邰超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姜科长,其实你应该去考,有处长罩着,又有白主任、艾教授、施律师带,干律师肯定前途无量。”   “可是我喜欢当警察。”   邓南晴一边招呼李惠坐,一边忍不住笑道:“施律师结婚,处长送一辆保时捷,你结婚绝对会更好。”   姜怡轻车熟路的翻出一张枪支申领单,填上名字,注上要申领的泰瑟枪,放下笔笑嘻嘻地说:“我不要车,警察不能开好车,不然会很麻烦,再说我现在根本用不上。”   “现在用不上,将来能用上,抓点紧,别让处长和张教授着急。”   “有些事是急不来的。”   正说着,一辆豪华大巴缓缓停到楼下,师傅回来了,姜怡兴奋不已,把申领单往邓南晴手里一塞,忙不迭跑下楼。   “生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保密工作做得好,韩均真有股惊喜,姜怡和搂着瑶瑶吃吃笑道:“早上回来的,出公差,带着任务回来的,师傅,您可不能赶我走。”   她回来了,瑶瑶比谁都高兴,上下打量了一番,像小大人似得地问:“生姜姐姐,你瘦了,是不是没吃好?”   “瘦了?”   “嗯哼。”   “每天要出操,要锻炼,不过瘦总比胖好。”   瑶瑶顾不上跟别人打招呼,一边把她往车上拉,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生姜姐姐,来,参观下我们的新家。什么都有,真的很酷!”   一口气拍四辆豪车已经很夸张了,花四十多万租这辆奢华到极点的房车更夸张。肖晨雨终于明白什么叫有钱人,什么叫享受,走下车笑道:“是非常酷!”   韩均朝江慧如等人微微点了下头,侧身问:“车到了?”   跑过来想表示感谢的施玲稚急忙道:“到了,刚到的,全在对面停车场。”   张琳嫣然一笑道:“我们去对面看看,你忙你的。”   “行,我一会就过去。”   走进警务室,江慧如一脸歉意地说:“处长,国务院特殊津贴和公安部特殊津贴真退不掉,因为没这个先例。”   在韩大教授看来,津贴就是补助,就是救济,怎么可能会要那几万津贴,略作权衡了一番,轻描淡写地说:“聘书留下,钱捐掉。至于怎么捐,捐给谁,你们看着办。”   意料之中的事,江慧如一口答应道:“是!”   “说说‘滚雷行动’,是怎么安排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行动已经开始了,十几个初查组正在徽省十几个市县研究案情。从徽省开始,一个省一个省清查,我们随时可以出发。另外行动指挥部从我们省抽调了几个人,全是熟人,老齐、省厅刑侦局杨局、市局刑侦局吴卓羲副局长,不仅参与行动,而且一个人带一个小组。”   gd省厅也去了几个人,韩均并没感到意外,而是笑问道:“我们内部是怎么安排的?”   “按照原计划,三分之二的人员参与行动,三分之一留守,半个月轮换一次,轮流休息,轮流培训。”   江慧如顿了顿,继续介绍道:“厅里对‘滚雷行动’非常重视,要求行动科参与,给车队开道,负责参与行动人员的安全。小姜不是回来了吗,她是带公大和刑院学员队来的。全研究生,全程参与清查,相当于实习。”   宝贝徒弟带队,韩均不禁笑道:“让她带队,真找对了人。怎么安排的,是不是分到各科室。”   夏莫青笑道:“总共12人,全安排在初查科,让李月、罗进宝、孙成伟和王涵他们带,一个人带一个,直到实习完回去为止。”   她们想的是办案,韩大教授考虑的是旅游,从沙志会手中接过杯子笑道:“把行动路线发到我邮箱,晚上让张爸和张妈好好研究研究。他们也去,我们全家都去。”   “张爸张妈也去?”   “亲眼看看祖国大好河山,一直是两位老人的愿望,不能不带他们玩。并且有他们在,玩起来会更开心。”   多两位老人不是什么坏事,他们可以陪张琳和瑶瑶出去玩,处长可以有更多时间指导侦破,江慧如笑了笑,趁热打铁地问:“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韩大教授沉吟道:“房车刚提回来,像搬家一样,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后天吧,后天早上7点准时出发。” 第三百一十八章 “马可波罗行动”   在清查全国三年内未破命案的专项行动中,“801”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作为前公安厅长兼积案清查领导小组长,彭向远对“801”能够被部里重视到如此程度,能够参与甚至主导这么高规格、这么大规模的行动,非常高兴、非常有面子。听说明天一早要出征,便在现任公安厅长赵振兴陪同下,赶到西郊植物园给即将参战的干警打气加油。   韩教授一如既往的不在,两位领导又“屈尊降贵”来到西山别墅18号楼。   门口停着一辆豪华大巴,大巴后面停着一辆黑色奔驰房车,张琳、张爸张妈、生姜、白晓倩、施玲稚、小萍、娜娜等人正把各种各样的东西往大房车搬。瑶瑶扎着根马尾辫,捧着一份清单,大呼小叫,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   “彭书记、赵厅长,您二位怎么来了。”张琳眼尖,急忙放下手中活儿迎上来打招呼。   “来看看你们。”   彭向远毫无架子的朝瑶瑶和生姜挥了挥手,旋即指着奔驰笑问道:“张教授,大房车我知道是租的,小房车是租的还是买的?”   张琳笑盈盈地解释道:“不是租的也不是买的,是祁教授的。他买回来之后没怎么用,我们刚买的那辆辉腾暂时又不用上,就换着开,换着用。正好我爸我妈也去,生姜又回来了,有两辆房车会更方便。”   买海关拍卖车的事,彭向远在警务室二楼刚听说,回头看了一眼停在花园里的英菲尼迪。不禁笑道:“张教授,韩均这次去gd协助办案是满载而归啊。”   不在体制内。平时相处得又不错,面对他们张琳没任何心理压力。摘下手套笑道:“什么满载而归,我们花了钱,好几百万呢。”   赵振兴乐了,煞有介事地说:“路虎买亏了,拍卖车,什么售后服务都没有,不值两百多万。保时捷和英菲尼迪差不多,辉腾倒是捡了个大便宜,跟路虎一扯不赔不赚。”   “赵厅长。您知道?”   “一次拍四辆,成交价四百多万,这么大手笔,想不知道都不行啊。”   张琳掩嘴轻笑道:“幸好他辞掉所有公职,不然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呢。”   彭向远脸色一正,理直气壮地说:“不辞也没关系,栈江海关阳光拍卖,韩均公平竞争,真金白银一分不少。官司打到中南海去都不怕。”   “人言可畏嘛。”   “不说这些了,他人呢?”   “在树林里跟祁教授谈上市的事,您二位去客厅坐,我让生姜去叫。”   祁教授公司去美国上市是大事。彭向远不想耽误他们工作,摇头笑道:“不用叫,我们等会儿。反正上午没什么事。”   “这怎么行?”   “真没关系,真没事。”   彭向远微笑着强调了一下。看着走过来的姜怡调侃道:“小生姜,我们又见面了。学员队长不去盯学员。赖在家里躲清闲,要是让校领导知道,肯定要批评你。”   姜怡挠了挠头,嘻嘻笑道:“报告二位领导,学员全安排好了,全有人带,全有师傅。我这个队长只负责把人安全带到江城,实习完之后再把人安全带回去,其它不用我管。”   “这么说现在没你什么事?”   “基本上可以这么认为。”   赵振兴好奇地问:“那你明天跟大部队行动,还是跟你师傅行动。”   不等她开口,张琳便脱口而出道:“我们是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另外公安的行动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自己有自己的行动?”   “什么行动?”   姜怡忍俊不禁地笑道:“马可波罗行动,瑶瑶命名的,旨在走遍全中国,玩遍全中国。”   彭向远一边跟着她们往客厅走去,一边低声道:“张教授,生姜,走遍全国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不容易。至少在时间上,我感觉四个半月不太够。”   张琳点头笑道:“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昨晚看了一下‘801’的行动路线。发现那么走根本玩不成,所以打算把时间延长至一年。要么不玩,玩就玩个痛快。”   赵振兴将信将疑地问:“张教授,延长至一年是好事,关键你们有这个时间吗?”   “我跟学校协调好了,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完全可以远程授课,学生们的一些问题,同样可以通过邮件解答;律所那边问题不大,白主任和艾教授能应付,期间他只要抽几天时间去一下美国。”   “瑶瑶呢,瑶瑶不用上学吗?”   “我们可以教,并且四中教的那些,对她不是很有用。”   彭向远感叹道:“一家人开着两辆房车走天涯,旅游工作两不误,真羡慕你们啊。只是可惜了这套房子,可惜了这辆车,花那么多钱买,买回来却不住不用,想想就感觉浪费。”   “不浪费。”   张琳指着正把东西往车上搬的娜娜解释道:“小丽下午就搬过来,跟艾琳一起住,家里不会没人。至于刚买的车,我们用不上,律所能用上,小谷和张燕她们都没买车。”   韩教授跟祁教授的事谈得很快,两位领导刚在客厅坐下,二人就说说笑笑回来了。祁教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跟白晓倩说了一会儿话,开着昨天刚运到江城,一大早刚上完牌的辉腾走了。   送走未来的上市公司总裁,韩均一脸歉意地笑道:“让二位久等,真不好意思。”   彭向远哈哈大笑道:“小韩,你们谈得是几十乃至上百亿的大事。别说我们,余省长要是在这儿,一样会坐着等。”   “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啊。不过话又说回来,祁教授公司非常有前途。很多华尔街投资商感兴趣。这几天他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赵振兴对这些不是很懂,不无好奇地问:“韩教授。成功上市后,祁教授能在美国融到多少资?”   “十五亿美元问题应该不大,回想起来省里非常有眼光。一千万人民币启动资金,一块地,就换来一家市值上百亿人民币的公司,并持有其45%股权,省国资委赚大了。三年前要是舍不得投资,根本不会有现在这么大收获。”   彭向远曾担任过市长、市委书记,对这些情况比较了解。一脸感慨地说:“刚开始引进你们这些高层次人才时有很大阻力、很多争议,尤其在投资海外高层次人才创业这个问题上,省里是顶着压力在干的。   事实证明之前一些领导和干部的担心不是没道理,这儿两百万、那儿一千万,这儿划一块地、那儿给点政策,真正搞起来的没几个。要不是祁教授给省里争了气、长了脸,计划能不能坚持下去都成问题。”   给谁投资,不给谁投资,投资多少。凭什么给他投……政府不是投行,在引进海外高层次人才回国创业这个问题上真不太好搞。   韩均轻叹道:“搞企业不是破案,不可能立竿见影。尤其创业,需要一个过程。需要很长时间。并且市场瞬息万变,谁也不敢保证能够百分之百成功。”   “不说这些了,说正事。”   这是余省长操心的事。彭向远不想发表意见,岔开话题道:“小韩。你们打算延长旅游时间的事,跟部里沟通过没有?”   “昨晚刚决定的。没来得及跟江处长说。”   “让生姜跟小江说一声,整个行动一切以你们为主,指挥部不能没一点准备。”   “说一声也好,省得他们把时间安排得那么紧。”   姜怡很默契地走出客厅打电话,彭向远跟赵振兴对视了一眼,一脸欣慰地说:“小韩,这一轮清查下来,你在全国刑侦系统的地位基本上就确定了,第二任公安部特聘首席刑侦专家,谁也没资格跟你争。别说‘803’,连你那位美国老乡在国内都没法跟你比啊。”   很多时候要论资排辈,甚至要有背景有关系,唯独命案侦破不存在这些问题。   命案必破,并且要快侦快破。谁有本事破,谁破不了,谁破案时间长,谁能在最短时间内查清真相、抓获凶手,一目了然。   韩均岂能不知道“滚雷行动”结束之时,就是他成为公安系统内知名“神探”之日,不禁苦笑道:“彭书记、赵厅长,您二位知道的,我从未想过当什么‘神探’,根本不在乎这些。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对现状很满意,真不想因为这一轮清查影响到家庭,影响到今后的生活。”   彭向远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说:“你现在的生活不是很好,是好得不能再好,确实不需要出名。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不出名都不行。慢慢习惯吧,习惯了就好。”   赵振兴则回头看了一眼老聂,笑容满面地说:“就算出名也是在公安系统内,毕竟命案不是其它刑事案件,部里不会大张旗鼓宣传。将来的事将来再考虑,我们先商量眼前的事。”   韩均不解地问:“赵厅长,眼前有什么事?”   “聂师傅要跟你后面跑一年,人家有家庭有孩子,不能光在经济上补偿。江慧如同志说他女儿是一名基层干警,离家比较远,我打算把她调到江城,早晚能照顾到她母亲,彻底解决聂师傅的后顾之忧。”   这个人情比较实在,韩大教授一脸诚恳地说:“赵厅长,谢谢,非常感谢。老聂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又不是系统外的人,又不违反原则,完全为了工作。我是今天才知道,要是早知道早安排下去了。另外你这个老板当得实在不称职,我们不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跟李主任提?”   想到去年被炒到网上的事,彭向远哈哈大笑道:“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要不能辞职,要不能像现在这样跟我们划清界限。”   正准备开口,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很陌生。   韩均歉意的笑了笑,接通手机问:“您好,请问您是……”   “韩处长,你贵人多忘事啊,孟兰竹,记不记得。”   中纪委监察六室副主任,韩均反应过来,立马笑道:“记得记得,谁都能忘,就是不能忘掉您。孟主任,有什么事?”   “说话方便吗?”   “方便。”   孟兰竹故作不快地说:“韩处长,韩教授,你一大男人,又接受过高等教育,心眼不会那么小吧。”   “什么意思,孟主任,您能不能说清楚点。”   “合作完之后立即辞职,这不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吗?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必须还我们一个清白,不然别怪我去江城兴师问罪。”   韩均被说糊涂了,紧握着手机疑惑地问:“孟主任,我辞职跟您有什么关系?”   “你早不辞晚不辞,偏偏跟我们合作完辞,领导现在以为我们工作作风不好,以为我们不尊重你这位副巡视员。天地良心,我孟兰竹没对不起你,没得罪你啊!”   “误会,肯定是误会,要不把领导电话给我,我向他解释解释。”   “说得倒轻巧,这种事能解释得清吗,只会越描越黑。总之,你把我害惨了。”   说得很严重,口气却很轻松,韩大教授意识到她肯定有其它什么事,走到窗边笑问道:“那怎么办?”   孟兰竹扑哧一笑道:“我工作调整了,过几天去江城,到时候请我吃饭,吃你一顿心里平衡点,不然越想越郁闷。”   “抱歉,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去,而且这一出去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能不能先记着,等回来后再请客,再当面向您赔罪。”   “真的假的?”   “真的,”生怕她不信,韩均又补充一句:“要参加公安部的‘滚雷行动’。”   孟兰竹倒也爽快,若无其事地笑道:“工作要紧,没时间就算了。另外我知道你虽然辞了官,但依然在管事。想管你借几个人,要靠得住的。”   这个女人来者不善,不知道哪个中管干部又要倒霉了。   韩均下意识看了彭向远一眼,低声道:“孟主任,这种事你应该和相关部门商量,跟我一个老百姓说是不是太儿戏。”   “不是儿戏,是信任。江城我不熟,又需要两个熟悉情况的人,不找你能找谁。”   肯定跟余省长、康副省长无关,跟彭向远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不她绝不会打这个电话。能被她信任,不是一件容易事,韩均不想辜负她的信任,同时又不想掺和进她的事,直言不讳地说:“孟主任,人我可以推荐,但推荐完之后就没我什么事了。”   “放心,别说你不想跟我们沾边,就算想也不会让你掺和。确定两个人选,怎么调我来安排。另外这个电话不要让别人知道,就当我没打过。” 第三百一十九章 行动开始   江城位于江省最西边,离徽省钢山市仅几十公里。   8点55下高速时,车队一分为二,“京-a00801警”、“江-a00801警”等七辆警车,载着由张祥率领的十六名干警及公大、刑院十二名学员,沿313国道直接赶赴钢山市殡仪馆,与先期抵达的公安部“滚雷行动”初查组汇合。   沃尔沃警务指挥车、加利福尼亚蒂芬大房车、奔驰小房车以及黄港市局去年借给“801”使用的奥迪轿车,则来到与江城燕子矶、南湖城陵矶并称“长江三大名矶”的采石矶景区,正式拉开“马可波罗行动”帷幕。   在国内露营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进景区管理方不一定能同意,就算同意也会被游客围观。五辆车在江边来来回回转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一片应该没人管没人问的地方。   张琳、张妈、洋葱、生姜按计划行动,脚踏旅游鞋、身背旅行包、头戴太阳帽、脖子里挂着单反相机先去周围转转,顺便买点菜回来做饭,吃完午饭再去山势险峻、风光绮丽、古迹众多,素有“千古一秀”之誉的景区玩。   男士有男士的工作,韩均、张爸和老聂研究了好一会儿说明书,终于竖起大房车的卫星天线,延伸出车体,支开左侧遮阳棚,搬出桌椅板凳,忙得不亦乐乎,并且不让夏莫青、肖晨雨、邓南晴等人帮忙。   山清水秀,环境不错。   呼吸着新鲜空气,吹着凉爽的江风。张大夫心情格外舒畅,一边往树上绑吊床。一边笑道:“老聂,住外面什么都好。就是怕不安生,不安全。惨遭驱逐是小事,被打劫可就是大事了。”   女儿调到交警总队,离家近,在机关干又有前途,老聂心情更好,爽朗地笑道:“打劫不怕,就怕城管,要是人家不让呆。那只能换地方。”   ……   两位年龄差不多大的老同志有共同语言,聊得眉飞色舞。韩大教授则优哉游哉的躺在遮阳棚下,捧着笔记本电脑,同夏莫青等人说话。   不让她们来,非要跟来,晚上怎么办?   韩均朝身后指了指,一脸不快地说:“老两口睡大房车主卧,生姜洋葱睡休息区的上下床,老聂在会客区打地铺。我和张琳睡奔驰。你们怎么办,指挥车休息室就那么大,这么多人不好挤啊!”   不跟来不放心,夏莫青耐心地解释道:“处长。这些问题我们早考虑到了。研判组就我、肖博士、邓科长和实习生小李四个人,全女同志。晚上要留一个人值班,剩下三个人好解决。两个睡休息室,一个打地铺。”   “司机和行动科的小吴、小王呢?”   “驾驶室空间很大。本来就有一张沙发床,一个人值班。一个人睡指挥车驾驶室,一个人睡奥迪,我问过他们,没问题的。”   邓南晴低声补充道:“处长,我们露宿野外,没几个男同志不安全。”   韩教授蓦地坐起身,拍了拍胸脯:“我就是男同志,张爸和老聂也是。而且我有枪,生姜有枪,你们也有枪,有什么不安全的?”   在这个原则性问题上,夏莫青绝不会动摇,理直气壮地说:“处长,我们是泰瑟枪,小吴和小王配的是真枪,有他们在心里踏实。再说这是厅领导的指示,到我这儿已经打折扣了。如果按照赵厅长和董副厅长要求,来得不是两个,而是一车,方科长带队,开防暴车来。”   外面不安全,谁都怕出事。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吃饭怎么办,我家锅很小的,做不了这么多人饭。”   肖晨雨扑哧一笑道:“教授,您车上能做饭,我们车上同样能做。您吃您的,我们吃我们的,说不准我们伙食比你们好。”   韩均不无得意地笑道:“晚上我们烧烤,肉已经腌了,木炭、工具各种调料一应俱全,馋死你们!”   夏莫青乐了,抱着胳膊笑道:“处长啊处长,您忘了我们上次聚会时采购了什么家伙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搞这么浪漫的露营,怎么可能不带?另外不是我打击您,做西餐甜点您是大厨,至于烧烤……您和张教授真一般。”   “有备而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您给我们做榜样,我们当然要学会劳逸结合,学会享受生活。”   韩大教授很欣慰,一边招呼她们吃水果,一边振振有词地说:“这就对了嘛,不但要有自信,而且要会玩。有句话怎么说的,不会玩的人就不会工作。并且你们的工作很特殊,永远做不完,如果成为工作狂,如果不知道休息、不懂得放松,那会活活累死。”   “第一次见面时您就跟我说过。”   “知道就好,玩去吧,好好玩一天,晚上开工。”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邓南晴竟嘻嘻笑道:“处长,玩之前我们想先参观一下您家。”   夏莫青深以为然地附和道:“一千多万的豪车,我特想见识见识。”   韩大教授当然不会拒绝,四位女警官兴高采烈爬上车,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参观完休息室,参观主卧室,夏莫青最后坐到会客区的可旋转真皮座椅上,一脸羡慕地说:“这才是豪车,像移动基地,像移动的家,指挥车跟它一比就是一货车。”   邓南晴这段时间正在考虑在江城安家,抚摸着精致的装饰感叹道:“如果买一辆这样的车,就不用买房了。”   肖晨雨忍俊不禁地笑道:“一千多万,够你在江城买几套房了。再说房子能升值,车只会贬值。”   “这倒是。并且以我的工资,别说买这车,甚至连租金都付不起。”   四人参观完大房车,继续参观小房车,参观完之后又把指挥车司机和行动科两位干警喊过来参观了一下。全部参观完之后才留下两个人值班,才兴高采烈地去景区游玩。   她们游山玩水,来自全国十几个省市的十几位刑侦专家,则在相距十几公里的钢山市殡仪馆忙得焦头烂额。   三天过去了,全市三区一县五起命案,仅有一起查出点眉目,到底是不是还有待查证。“801”的人到了,正在殡仪馆会议室看案卷材料,按照行动指挥部命令,下午7点准时移交。   无论作为刑侦总队副总队长,还是作为这一组的组长,张少滨都不想就这么把案子交给张祥。毕竟这是整个“滚雷行动”的第一次移交,如果其它几个初查组在“801接手”之前,一连破获几起那会多丢人啊。   “小刘……”   “到!”   他朝对面会议室看了一眼,关上房门问:“另外几个组的进展打听到没有?”   离江城近就是吃亏,如果再给一组几天时间,情况肯定要比现在好,小刘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四组运气好,昨天晚上破获一起,夜里又通过一枚指纹锁定到另外一起的嫌犯;三组跟我们差不多,掌握到一条比较有价值的线索,正组织警力追查;二组、五组没熟人,打听不到。”   “六组和七组呢?”   “他们口风严,下了封口令,连手机都要上交,联系不上。”   江省公安厅一连搞了两轮积案清查,时间跨度不是三年内,而是五年内,破获率高达50%以上。第二轮清查时,全国各省市厅局刑侦总队长或副总队长全程观摩,没弄虚作假,实打实的成绩。   要是没两把刷子,部里不会把“801”作为“滚雷行动”的杀手锏。   据说为打造这支能啃硬骨头的办案单位,江省公安厅堪称不遗余力,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甚至组织干警轮流去美国培训。   跟他们没法比,但不能被其它几个初查组比下去。一起出来的,哪一组负责哪一个市抽签决定,要是悬殊太大,这个脸往哪儿搁。   张少滨权衡了一番,拉开门走进对面会议室。   张祥起身相迎,紧握着他手问:“张总队,您有什么指示?”   “别开玩笑了,我能有什么指示?”   张少滨把他请到门边,递上根香烟,不动声色地问:“张处长,韩教授大概什么时候到,钢山的案子他指导侦办吗?”   有些事瞒是瞒不住的,张祥接过香烟,直言不讳地说:“教授已经到了,正在江边休息,由我们积案侦查处夏莫青副处长兼任组长的研判组跟他在一起,7点前肯定会过来。”   “这么说今天必须移交?”   张祥反应过来,略作权衡了一番,摇头笑道:“张总队,计划不如变化,指挥部早上不是下通知了吗,为避免出错,时间可以适当放宽。”   只想要一个公平,没什么丢人的,张少滨满是期待地问:“能给我们几天?”   破案重要,对韩大教授而言陪家人玩好更重要,再说有的是时间,张祥一点都不急,故作沉思了片刻,似笑非笑地问:“三天怎么样,我们先研究案情,三天后再接手。另外只接没线索没头绪的,有线索有眉目的你们继续查。”   比想象中更好说话,张少滨再次握着了下他手,一脸感激地说:“谢谢。”   “说谢就见外了,算起来是我们没安排好,没给初查组留出足够时间。” 第三百二十章 既起诉不了又不能放人的案子   夜幕降临,大房车卫星天线上的三盏太阳灯亮起,把营地照得宛如白昼。游玩了半天的人们,围坐在两个烧烤炉前,大快朵颐、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相传这里是唐代大诗人李白“跳江捉月、骑鲸升天”的地方,景区里有李白墓、太白楼,有李白雕塑博物馆,话题自然离不开“诗仙”。   博士研究生带了三个,教中国历史实在不在话下。寓教于乐,张琳按照精心拟定的教学计划,同张大夫一起给瑶瑶介绍起李白。   “他一生充满着神奇的坎坷,开元十二年……”   瑶瑶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举手问:“对不起妈妈,开元十二年是哪一年?”   这个问题不仅把张琳问住了,连自认为对历史很有研究的张大夫都傻了眼,看着他们父女俩面面相窥的样子,夏莫青、肖晨雨和邓南晴差点爆笑出来。   韩教授反应迅速,立即用手机上网查了查:“宝贝,开元十二年应该是公元725年。”   “洋葱宝贝”的历史知识令人惊叹,竟脱口而出道:“公元725年,摩尔人已经击败西班牙的西哥德人,把阿拉伯数字传入欧洲。十几年后,查尔斯马德又在普瓦捷击败了摩尔人。”   查尔斯马德是谁,从来没听说过。韩教授不以为耻,反以为骄傲,毫不犹豫竖起大拇指。   瑶瑶不无得意地笑了笑,托着小下巴催促道:“妈妈,你继续。”   “好吧。”   张琳放下杯子。慢声细语地笑道:“开元十二年,血气方刚的李白。怀着‘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沿长江东下,李一次登上采石矶,举目眺望:长江如练,天门洞开;青山滴翠,飞舟击浪。即兴写下‘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的名诗。   他对采石矶的山水风物,赞叹不已,留连忘返。随后拜谒青山谢公祠。怀着崇敬的心情凭吊和缅怀南齐诗人谢眺。谢眺笔下那些清新秀丽的诗句,令他击节叹赏,甚至‘一生低首谢宣城’。”   瑶瑶似懂非懂,张大夫接口道:“李白一生对许多历史人物都抱有不同程度的欣赏,但因诗名诗风而由衷倾倒折服,毫不保留并引为知己的,恐怕只有南朝诗人谢脁。”   “那他应该‘一生低首谢谢脁’,宣城是地名,不是人。”   “这是一种比喻。因为谢眺曾在宣城做过一年多郡守。”张大夫顿了顿,又补充道:“相当于州长,非常有才华的一个州长。”   他们教得太深奥,连肖晨雨这个博士都感觉应该回去看看书。   瑶瑶听得专心致志。时不时翻开《李白诗词全集》对照一下。为了让她更深入地了解大诗人,了解诗人所处的社会背景,张琳居然列出一份书单。让有时间好好研究下《北史》、《旧唐书》和《新唐书》。   韩教授历史知识不是一点两点欠缺,坐在这儿只有受教的份儿。见邓南晴一个劲看警务通手机,低声道:“夏处长。我们上指挥车。”   “行。”   姜怡很想跟小师妹一起接受“再教育”,但她是一名警察,不能光顾着玩,同师娘和洋葱打了个招呼,起身随师傅一起走进沃尔沃大拖车。   夏莫青关上车厢门,一脸不解地问:“处长,怎么光教瑶瑶历史,不教点别的?”   文化差异太大,不理解很正常,就像美国学生不理解中国学生为什么要军训一样正常。   韩均像以前一样坐到会议桌边,耐心地解释道:“在国内,历史和哲学、政治学、宗教学、人类学差不多,属于很冷门的一个专业。认为历史专业毕业生找工作不但范围小,而且难度大。认为读历史没前途,不该去读。   但在美国,历史是最受欢迎、最吃香的本科专业之一。据不完全统计,美国历史专业毕业生平均收入要超过经济学专业、心理学专业甚至计算机专业毕业生。”   夏莫青将信将疑:“学历史有这么吃香?”   “确切地说应该是学历史有很多选择,有很大一部分人去了法学院,之后便成为律师、检察官或法官;有人去商学院读mba,就像前任美国总统小布什,在耶鲁大学本科念得专业就是历史,然后去哈佛读的mba。   另外,历史专业毕业生如果申请研究生院,几乎可以申请任何一个专业,包括理工科。甚至有人申请去读医学院,将来当医生。并且各个大学院系都非常欢迎历史专业毕业生,因为美国大学的历史专业要求非常高。”   肖晨雨笑问道:“学历史有这么多好处?”   韩均接过姜怡递上的水,微笑着确认道:“历史很难读,历史专业学生有很多阅读和写作,有时候两三天会要求你看完一本几百页的历史书,隔三差五会有感觉写不完的论文,对培养批判性思维特别有帮助。”   实习生李惠小心翼翼地问:“所以张教授让瑶瑶看很多书,可是她能看懂吗?”   “看懂的过程就是学习的过程,我对她有信心。”   洋葱比你们想象中厉害得多,姜怡禁不住笑道:“瑶瑶外婆是专门研究东方文化的学者,非常著名,在香港大学和台湾大学任过教,能把《论语》翻译成英文,会说中、日语和韩语,能听懂gd话、闽南话、西川话,瑶瑶从小接受熏陶,学古文对她不是难事。”   “难怪她普通话说这么好!”   “说普通话算什么,她会背唐诗宋词,连毛z席诗词都会十几首。好多连我都不会。”   再说下去就成“王婆卖瓜”了,韩大教授摆了摆手。捧着杯子笑问道:“夏处长,张处长那边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提起工作,夏莫青像换了一个人,翻开一个文件夹汇报道:“指挥部共安排十个四小组同时初查,组长基本上由各省市厅局刑侦局副总队长或经验丰富的刑侦专家兼任,小组与小组之间存在竞争。如果我们现在接手,钢山这一组在时间上就吃亏了,所以张处长决定暂缓三天。   考虑到警力不能全部耗在这儿,下午他们开个会,决定钢山这几起案子由孙成伟、李月、罗进宝、王涵和肖云飞负责。会议一结束。张处长就率领其他人员去了五湖,先研究案卷、先看现场和被害人尸体,三天后再正式接手。”   “考虑得很周到,那我们就玩三天。”   夏莫青笑了笑,继续说道:“午饭时,江处长打电话说部里下了一个通知,点名要求詹科长和谭雁冰去bj学习。同时要求包括方科长在内的行动科四名人员,明天上午8点准时去武警特警基地报到。”   詹科长和谭雁冰是他推荐的,一个在gd协助办案时打过交道。一个是从江城市局借调的,对江城非常熟悉,韩均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没想到孟兰竹不仅要刑警,而且要特警。一要还是四个,甚至包括最厉害的“甩不掉”。   抓贪官需要特警吗,把人叫过去开会。顺便带走就是了,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在国内谁敢反抗,谁敢造反。   韩大教授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之后若无其事地笑道:“去bj学习是好事,行动科训练训练也好。”   “关键这么一来,我们的人手就紧了。尤其詹科长,他本来是要带队轮换其他同志的。”   “有困难只能克服一下,谁让人家官大,谁让人家说了算。”   “您可以打电话问问曹局。”   孟兰竹官不是很大,权却不小。有“尚方宝剑”,别说借几个警察,或许连驻军都要配合,在这个问题上曹维清没任何发言权。   想到江省官场即将迎来暴风骤雨,位高权重的省部级领导即将人心惶惶,有人要倒霉,有人要调整,有人要退居二线……韩均赫然发现“崔讼师”政治嗅觉真敏锐,不当官都能想到这么多,想到这么远。   “通知都下了,哪能让人家出尔反尔,”韩均摇摇头,岔开话题问:“钢山几起命案,初查组有没有什么进展?”   “钢山五起。”   邓南晴接过话茬,指着显示屏上刚调出的材料汇报道:“一起被害人是流浪汉,尸体在公路涵洞里发现的,无法查清其身份。从案发现场看,应为多人作案,凶手也应该是流浪汉。技术民警从现场提取到两枚指纹,公安部和本地前科人员指纹里没相似指纹,应该没前科。”   流浪汉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又极少跟人接触,这种案子最难查。   韩均看了一会儿被害人照片,没说什么。   邓南晴点了点鼠标,接着汇报道:“第二起是抢劫杀人案,被害人为出租车司机。初查组中有一位经验丰富的部聘图侦专家,他通过专案组当时提取到的监控视频发现,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非常可疑。   昨天上午,钢山市局在初查组建议下组织警力走访询问,并于今天下午3点26分,成功锁定到嫌疑人。人在gz,市局已组织抓捕组去抓捕,估计明天一早就能有消息。”   很多案子之所以没破,跟条件和时机有很大关系。   初查组由全国经验最丰富的刑事技术专家组成,同时代表着公安部,有足够经费,可以动用足够资源。第二轮积案清查前,江省各市县公安局都想方设法破获好几起积案,他们能破获一两起再正常不过。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第三起是部里要求我们这次必须查清的案子,被害人陈夕凤,遇害时29岁,钢山市张途县莲花镇丁荟村农民。丈夫吴伯年,30岁,一直在外打工,有一个9岁的儿子。2012年9月18日下午4时许,同村村民发现她死在院子中。   张途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警后,局长、刑侦副局长、刑警大队长立即启动命案侦破机制,亲自率领刑侦、技术和治安人员赶赴现场。勘察发现被害人是前额被钉耙柄敲击,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一倒,后脑勺撞击在一块砖头上致死的。”   邓南晴一连调出几张案发现场照片,指着最后一张上的农具,一脸凝重地说:“案发时没目击者,农村更不可能有监控,专案组根据现场提取到的足迹、钉耙柄上的指纹,以及走访中了解到的一些情况,于案发当晚对其邻居杨宝佑采取强制措施。”   韩均摸着下巴问:“抓错了?”   夏莫青接口道:“杨宝佑坚称没杀人,说案发前一天,被害人不在家,他擅自把钉耙拿去干活。案发当日上午,趁被害人去村口小店买东西,偷偷把钉耙送回去,指纹和脚印就是这么留下的。   农村没监控,但也没什么外人。专案组排查过周围所有村民,只有他具有作案嫌疑和作案时间,于是以故意杀人罪移送检察院起诉。检察院虽然没发现什么疑点,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请省厅测谎专家对其进行测谎,结果发现其作案可能性不大。”   姜怡脱口而出道:“问题是测谎结果不能作为证据!”   “所以检察院要求公安局补充侦查,由于羁押时间比较长,同时认为他不可能杀人,杨宝佑的两个儿子开始上访,从市里上访到省里,一直上访到公安部、最高检和最高法。杨宝佑的孙女是一个大学生,同样认为爷爷不可能杀人,给中央领导写信,给各级司法机构官网公布的邮箱发邮件,最后发展到不断发帖,影响非常大。”   韩均面无表情地问:“这么说人在看守所,一直没放出来?”   夏莫青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嫌疑人家属在上访,被害人丈夫和娘家亲戚也在上访,问证据确凿为什么不判。镇里、县里,尤其县局,被搞得焦头烂额。请市局刑侦支队重新勘察,重新审问,市局拿不准又请省厅刑侦总队的刑侦专家协助,依然没查出头绪。移送一次,检察院打回来补充侦查一次,起诉不了又不敢放,就这么一直拖到现在。” 第三百二十三章 疑点重重   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去看看尸体就能知道。   现在的问题是杨宝佑如果不是凶手,一时半会儿又抓不到真凶,怎么才能证明他无罪,怎么才能避免一起冤假错案。   韩均接过鼠标,再次调出杨宝佑照片,淡淡地问:“办案人员走访询问了解到什么情况?”   “案发前两天,被害人因两家之间的灌溉渠年久失修,往南也就是往她家宅基地移了十几厘米,与杨宝佑发生激烈争执。吵得很厉害,周围邻居都知道。”   农民对土地十分看重,尤其两块地之间的地垄,常常成为邻里矛盾的导火索。   韩均是农民的儿子,在农村长大的,这种事见多了,一脸不解地问:“水渠坍塌,宅基地面积减少,应该去找打水放水的,或者找村干部,她怎么会跟杨宝佑吵起来?”   邓南晴苦笑着解释道:“杨宝佑就是负责她们那一片灌溉的,水泵安在两家之间的小河边。另外两家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也不是特别差。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得面红耳赤。两家有什么事情呢,又相互来往。   比如杨宝佑妻子得癌症去世,杨宝佑60岁,杨宝佑二儿子40岁,杨宝佑大孙女考上大学请客,被害人不仅去了,而且借碗、借方桌、借凳子,晚上还让杨家离得比较远,回去不太方便的亲戚借宿。   另外被害人的儿子,可以说是杨宝佑孙女帮着带大的。小时候常在杨家玩、在杨家吃;被害人家有什么事也叫杨家人,杨家人多。甚至要专门准备一桌酒菜。”   韩均理所当然地说道:“好亲不如近邻,我们老家一样。不管平时吵多凶,有事都给面子、都送人情。抬头不见低头见,极少有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毕竟老一辈有矛盾,小一辈还要相处。”   邓南晴同样认为不能光凭这一点就断定杨宝佑有杀人动机,低声道:“杨宝佑两个儿子一个在县城买房,一个在镇里买房,大孙女又考上大学,日子过得比较红火。而十年前,因为孩子多、负担大,杨家经济条件远不如吴家。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差距一下子拉这么大,村民反应陈夕凤非常妒忌,两家关系大不如以前。尤其案发前一两年,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跟杨宝佑吵。但又像您刚才说得一样,吵完没过几天又说话。”   “她应该没上几年学吧?”   “小学没毕业,没什么文化。”   想到小时候老家有一个“吵遍全村无敌手”,连村干部都绕着走的妇女,韩均又问道:“她在家是不是很强势,丈夫是不是对她言听计从?”   “是的。很强势,同时很能干,一个人种十几亩地,很多大男人都不如她。”   “公公婆婆呢”   “公公几年前病逝。婆婆健在,婆媳关系很紧张。陈夕凤对她意见非常大,认为老人偏袒老二。偏袒小姑子,不帮她干农活。不帮她带孩子,不在一起住。平时不怎么来往。”   姜怡冷不丁来了句:“不孝顺!”   韩均回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谁不想做孝子,谁不想做孝顺媳妇,谁希望被人戳着脊梁骨?在农村,孝顺不仅要长辈值得晚辈去孝顺,同时要有孝顺的资本。如果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忙得连饭都吃不上,累都像狗一样,你让她怎么去孝顺?”   “师傅,您同情她?”   小时候日子过得太苦,韩均不由想起早不在双亲,想起跟母亲一样吃苦耐劳的姐姐,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同情所有付出很多,却没得到应有回报的农民。他们想赚点钱太难,饿是饿不着,但不能生病,不能遇到什么事,不然日子真没法过。”   因病返贫的例子屡见不鲜,这个话题太沉重。   夏莫青接过话茬,若有所思地说:“材料显示每次矛盾几乎都是陈夕凤挑起的,杨宝佑虽然没忍气吞声,每次都针锋相对跟她吵,但可以算受够了被害人的窝囊气,从这一点上看,他是有作案动机的。”   韩均不会轻易下定论,似笑非笑地问:“测谎结果怎么解释?”   “谎话说一万遍就会变成真话,自我催眠,自己哄自己,测不出来并非没有可能,现实中有这样的案例。所以心理测试结果只能作为参考,不能作为证据。”   夏莫青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这个案子有其特殊性,被害人前额的伤很轻微,仅造成一小块淤青,颅骨没受损,连皮都没破,换言之,她是摔死的。嫌疑人完全可能基于这一点,感觉很坦然,拥有其他命案嫌疑人所没有的心理素质。”   邓南晴补充道:“其他村民不可能作案,外来人员流窜作案的可能性近乎为零,案发现场提取到杨宝佑足迹和指纹,杨宝佑又承认其偷用过钉耙。天底下没那么多巧合,这个说法很难让人相信,所以专案组认为是他干的。   考虑到致命伤在后脑勺,同时为了尽快结案,第三次移交检察院时不再以故意杀人,而是以故意伤害罪移交起诉。检察院顶着压力再次打回去了,再次要求县局补充侦查。从故意杀人变成故意伤害,再到三个月前的意外致人死亡,罪名一次比一次轻,杨宝佑一次又一次不承认,坚称他是被冤枉的。”   检察院坚持原则,县公安局显得很儿戏。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这种情况可以算是一种进步。至少能看出警察没刑讯逼供,地方领导没干涉公检法办案。   韩均沉思了片刻,突然转身笑道:“肖博士,说说你的看法。”   县局进退两难、被搞得焦头烂额,市局束手无策,省厅没把握不好表态,连人才济济的公安部初查组都知难而退,我能有什么看法?   肖晨雨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教授,我感觉我们不是在分析案情,而是在研究能否适用‘疑罪从无’的法律问题。”   “一语中的!”   韩均“啪”一声猛拍了下桌子,爽朗地笑道:“疑罪从无,指得是在既不能证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的情况下,应推定被告人无罪。在法庭上,如果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就应当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   我们正在讨论的这个案子恰恰相反,至少从表面上看证据是充分的,就算杨宝佑坚称其无辜,法庭依然可作出有最判决。之所以拖到现在,完全由于那份不能作为证据的测谎报告。检察院非常谨慎,不敢轻易提起公诉。直接导致公安局知法犯法,超期羁押。”   肖晨雨忍不住笑问道:“教授,如果您是法官,您会怎么判?”   “案子不是没到法院吗。”   “我是说如果。”   韩均权衡了一番,很纠结地说:“如果到了法院,如果我是主审法官,我会毫不犹豫判他有罪,尽管心里非常清楚他很可能是无辜的。”   “万一不是他干的,事实上很可能不是他干,那不成冤假错案了?”   “是的,但法官要对法律负责,只要程序没问题,法律条款适用得当,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另外我是持美国执照的律师,只可能担任美国法官,不可能成为中国法官,杀人罪名到底成不成立,陪审团说了算。”   肖晨雨苦笑道:“程序正义。”   “所以美国一样有冤假错案,美国法官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不需要道歉,只需要表示遗憾。”   姜怡被搞得啼笑皆非,撅着小嘴嘀咕道:“师傅,您现在是警察,不是法官!”   韩大教授重重点了头,一脸严肃地说:“所以我们接下来不仅要查清真相,更要寻找证据。不管是证明其杀人的证据,还是其没杀人的证据。”   李惠只是学员,不是正式警察,没资格开口,一直保持沉默。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时间过去这么久,怎么查,怎么寻找证据?”   “没办法也要想办法。”   韩大教授站起身,走进卫生间拿出拖把,比划道:“其实这个案子并非没有疑点,因为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用钉耙柄去砸人的,一是挥起来不顺手,耙钉很容易勾到自己,甚至会伤害到自己;二来钉耙柄是竹杆做的,不容易给对方造成实质性伤害。   如果我要用钉耙吓唬人,肯定会反过来,抓着竹柄,挥起铁制耙头去砸。如果想杀人,肯定像翻地一样,用尖锐的耙尖往对方头上招呼。抓着下面,用上面敲,哪里不像杀人,像是在跟对方开玩笑。”   夏莫青若有所思地说:“可是指纹方向能对上。”   “这很正常,干完活儿,有人把钉耙扛在肩上,有人这么拿。总之,怎么顺手怎么拿,又没有什么规范。”   韩大教授把拖把放到一边,接着道:“另外杨宝佑为什么不跑,为什么坐在家里等警察抓。况且像他那样60多岁快70,斗大字不认识几个,很可能都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农民,根本不可能骗过测谎仪。”   “您认为他是冤枉的?”   “不光我认为,估计检察官和县局办案人员都这么认为,只是破案压力太大,又没查到真凶,担心没法向被害人家属交代,不敢轻易放人罢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她儿子?   瑶瑶玩一天有些累,研究了一会儿历史,爬上她的架子床早早睡了。   张琳跟爸妈坐外面又聊了半个多少小时,帮着收拾完炊具,才回到奔驰房车上放下后排沙发,铺好床单被褥,舒舒服服半躺在沙发床上,打开阅读灯,拿起一本上次在香港买的张小娴新散文集《谢谢你离开我》。   “离开,原本就是爱情与人生的常态。那些痛苦增加了你生命的厚度,有一天,当你也可以微笑地转身,你就会知道,你已经不一样了!爱情终究是一种缘分,经营不来。我们唯一可以经营的,只有自己……”   墨香扑鼻而来,默默品读,很快,爱上它的味道。   作者不愧被称之为“全世界华人爱情的知己”,擅长以散文倾诉恋人的微笑与泪水,字里行间,与读者聊人生、说爱情,告诉读者爱一个人只有两条路,给他自由,或是成为很棒的女人。   文字虽然没有琼瑶那样华丽唯美,书中爱情故事也不曲折激烈,但既理性又浪漫,同时又不失亲切。纤细、天真、柔滑、流丽、通透……欲说还休或者淋漓尽致,沉默里喟叹,教会人在爱情中感受美好、放下伤痛、快乐前行。   正看得入神,车门响了。抬起头,只见丈夫已在大房车上洗完澡,换上一身运动服,笑眯眯地爬上了车。   “没看电视?”   张琳挪了挪身体,放下书笑道:“书比电视好看。”   韩均脱掉上衣,往她身边一躺。仰望着天窗外的满头繁星,一脸满足地说:“老婆。我一直向往这种无拘无束、开着房车走天涯的生活,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其实之前并非没有时间。只是下不了决心。”   “我也喜欢,尤其喜欢一家人在一起旅行。”张琳很自然地躺到他怀里,俏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谢谢。”韩均侧头吻一口。   张琳翻身趴在他胸口笑问道:“谢什么?”   “谢你为我,为瑶瑶所做的一切。”   嘴里说着,手很不老实地探了进去。张琳一把抓着,装出一脸不快地样子问:“瑶瑶叫我妈妈,是我女儿,需要谢吗?”   “这倒是,不过我还是要谢。”   “这是中国。不是美国,用不着把谢挂在嘴边。”她笑了笑,抚摸着他耳垂,吐气如兰:“刚才手机是不是又关了,崔云海没打通,打到我这儿。”   “他有事?”   “他请我转告你,梁慧研和黄素梅的案子一审判决下来了,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不用坐牢。检察院没抗诉,梁慧研和黄素梅也表示不上诉;另外他受黄素梅委托,与北河省的一个什么镇政府达成协议,包括拆迁款和其它款项的利息在内。对方一次性补偿黄素梅674万元。”   从gz回江城时,崔云海、梁慧研和梅梅去机场送行。   回江城的飞机上,韩均有保留的介绍过两个“复仇天使”的事。张琳很同情甚至很敬佩她们,尤其佩服能够为好姐妹两肋插刀的梁慧研。   崔云海请她转告韩均并没有感到奇怪。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这办案效率太高了,从移交给检察院到法院宣判。前后只用了一个月。”   想到那两姐妹近乎传奇的经历,张琳嫣然一笑:“情况特殊,快刀斩乱麻最好,省得拖下去夜长梦多。”   “很不幸,同时又很幸运,希望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一切重新开始,从头再来。”   张琳紧盯着他双眼,似笑非笑地说:“崔云海说她俩知道你辞职了,想来江城,想来投奔你。”   韩均懵了,一脸惊诧地问:“投奔我?”   身边全是女人,连公安都派女警跟在他身边,要是换作一般妻子,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张琳暗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梁慧研被东名市民政部门开除,东名肯定呆不下去。gz人生地不熟,消费又那么高,呆着没什么意思。被判刑的事,西江的亲朋好友早晚会知道,所以她不想回老家。两姐妹一商量,决定来找你。”   韩均挠了挠头,自言自语地说:“地方政府一次性补偿几百万,她们又不是没钱,来找我做什么。”   “信任你,说不准还喜欢你。”   “喜欢我的人多了,我照顾得过来吗。再说我是有老婆孩子有家庭的人,不能跟别的女人走太近。”   丈夫在乎自己,张琳心里美滋滋的,禁不住笑问道:“真的?”   “真的!”   韩大教授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她们才被法官判三年缓刑,我已经被判有妻徒刑。如果不清醒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怎么对得起法官大人您,怎么对得起洋葱宝贝?”   张琳扑哧一笑道:“态度很好,回头再给你加五十年。”   “亲爱的,服刑人员只有减刑,哪有加刑的?”   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张琳笑得花枝乱颤,笑得上气不及下气地说:“本法官就这么判,不能上诉,更不许越狱。”   韩大教授咧嘴笑道:“法官大人,其实我感觉加少了,您应该凑个整,判一万年。”   “大话西游,月光宝盒?”   “台词怎么说的,什么期限、什么一万年的,记不清了,反正就那个意思。”   “就会哄人开心。”   张琳再次躺到他怀里,搂着他脖子道:“梁慧研和黄素梅来就来吧,你身边已经有这么多女人了,不在乎多她们两个。更何况该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也强求不来。实在不能天长地久,至少曾经拥有过。”   “说什么呢,我们铁定要天长地久的。”   张琳笑了笑。信心十足地说:“我没那么小心眼,只是刚看了张小娴的书。有感而发罢了。另外我替你给梁慧研和黄素梅回了个电话,欢迎她们来江城。反正房子空着。来了先住我们家,等她们想好做什么再说。”   她的心胸不是一点两点开阔,韩均很是感动,禁不住问:“怎么把人往家带?”   “人家是来投奔你的,怎么能把人往外面赶。”   “既然你都答应了,就这么办吧。”   梁慧研绝顶聪明,但绝对算不上漂亮。黄素梅很漂亮,但也没娜娜漂亮,更没法跟既漂亮又有气质并且生猛无比的白晓倩比。   对于她们。张琳没任何危机感,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忍不住笑道:“老公,你上辈子肯定没见过女人。所以这辈子特有女人缘,喜欢往女人堆里钻,不喜欢跟男人打交道。”   韩均摇摇头,一边不老实地上下其手,一边微笑着解释道:“小时候看《英雄本色》和《喋血双雄》时,总是心潮澎湃。无限憧憬着男人之间的友谊,特别羡慕主角能够有以命换命的热血义气兄弟。   长大后才发现,男人之间所谓的义气,跟想象中有很大差异。发现男人和同性朋友的交流。并非分享情感,而是希望获得一些实质性帮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男人和同性朋友无法成为彼此的知己。即使成为朋友。那也是事业上的,并非情感。依然是孤独的。”   张琳不禁笑道:“男人只会嘲笑女人之间友情浅薄。老公,你这套理论我真头一次听说。”   “我是有根据的。”   韩均侧过身。振振有词地说:“男人的情感是冲动的,谁都知道冲动后就会没激情。而女人的情感是循序渐进型的,开始不一定很投入,但会随着时间和行为都加深信赖。所以女人情感是时间越长越舍不得,男人是时间越长越舍得,因此,女人比男人重感情。”   听上去好像有几分道理,张琳哭笑不得地问:“所以你只跟女人交朋友?”   “事实证明异性朋友比同性朋友靠谱,我伤心难过或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艾琳、贝蒂、布兰琪、白晓倩、陈婷婷她们不仅会提供帮助,而且会安慰我,从情感上安慰。男人其实很脆弱的,我很喜欢这种被安慰的感觉,只有这样才感觉自己不孤独。”   父母去世的早,跟姐姐相依为命一段时间,然后去美国一个人打拼,想想确实挺孤独的。   张琳心中一酸,情不自禁抬起头,挪开他刚当枕头的右臂,反过来把他像孩子般地紧搂在怀里,哽咽地说:“老公,有我在,以后你再也不会孤独。”   母性十足,韩均很享受这种感觉,禁不住咬住她胸前那点樱红,像孩子一般贪婪地允吸起来。   不一会儿,奔驰房车开始轻微晃动。   半躺在奥迪轿车里值夜班的两个特警相视一笑,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继续看车载导航显示器上收到的数字电视。   景区很大,半天逛不完,第二天继续。   80块钱一张门票,不是一点两点贵,全国景点转下来光门票要多少钱,夏莫青、肖晨雨和邓南晴真逛不起。李惠是学生,一个月只有200块补助,更不敢跟他们一家去。就这么你们玩你们的,我们研究我们的案情。   三天时间转眼即逝,周六下午7点,老聂开大房车、张大夫开小房车,在奥迪引导下先赶往“马可波罗行动”的下一站五湖市。韩大教授则乘坐研判组的沃尔沃大拖车,准时来到距钢山市公安局看守所很近的殡仪馆。   “801”名声在外,确实很厉害,到底怎么厉害谁也没见识过。   张少滨等十几名公安部“滚雷行动”初查组成员,钢山市公安局和几个区县局领导几乎全到了,停尸房门口满人,光“白衬衫”就六个。   “各位,时间很紧,我们就不用一一介绍了。”   韩均戴着手套握了下张少滨的手,接过李月递上的一个文件夹,头也不回地走进停尸房。里面味道不好闻。但为了大开眼界,众人毫不犹跟了进来。   只有三具尸体。说明初查组已查清两起,韩均暗赞了一个。走到第一具尸体前翻开文件夹对比了一下照片,旋即把文件夹递给生姜,从头到脚仔仔细细观察起来。   被害人是流浪汉,尸体没解剖,甚至没清洗,发现时已高度**,很脏很恶心。   姜怡却像没事人一样给她师傅打下手,负责僵硬的尸体翻过来覆去,不仅李惠看得目瞪口呆。连张少滨等领导都感觉她不简单。   办案人员判断错误,两个凶手不是流浪汉,至少从衣着上看不是。   一个穿着夹克,一个穿着袖标没拆掉的廉价西服,挥着钢管又打又骂,西北口音,基本上能听懂。   流浪汉连连求饶,声称下次不跑,不管有没有要到钱都不跑。穿夹克的凶手面目狰狞地说规矩就是规矩。旋即挥起钢管……   韩均不动声色的把手挪到一边,回头问:“这个案子谁负责?”   “我!”肖云飞连忙上前。   “你打算怎么查?”   “报告韩教授,被害人尸体虽然发现的比较晚,但分局接警后仍提取了案发现场周边的监控视频。我打算组织图侦专家进行分析。看能不能截取到一张相对清晰的被害人脸部照片,然后组织警力走访询问,同时给包括江城在内的周边几个地市公安部门发协查通告。看能不能搞清被害人身份。”   被害人所从事的职业,所具有的社会地位。直接关系到命案受重视程度。   死者是流浪汉,属于社会边缘人。又没有亲属问,当时简单调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鸣金收兵了,连专案组都没成立。   警力有限,经费有限,能立案、能把尸体保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有些地方甚至不上报,甚至“不破不立”。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一边示意工作人员把冰柜塞进去,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方向没错,但也要考虑到其它可能性。听说有些不法分子为敛财,把身体健康的人或小孩打伤弄残,然后让他们出去乞讨,整个一具有黑社会性质的丐帮。   查查钢山及周边有没有类型组织,要是有这样的组织,要是真他们干的最好。如果不是他们干的,对调查被害人身份也有帮助,毕竟他们消息比较灵通。”   处长的话就是命令,并且极少误判,肖云飞立即保证道:“是!”   第二具尸体是在江边发现的无名尸,高度**,体表有外伤,解剖发现为他杀,案发现场可能是上游某市,钢山市局躺着中枪,不能不管。   看到了,也听到了。   韩均观察完尸体,接着道:“请经验最丰富的法医再次解剖一下尸体,尽可能确定一个大概死亡时间。然后请水利专家、气象专家、航道专家计算一下案发前后的江水流速。最好搞几具假尸体,在上面装上gps定位之类的东西,从上游往下放,看能不能搞清第一现场大概在哪里。”   刑侦专家好请,身边就站着十几个,水利专家、气象专家和航道专家去哪儿找。并且现在的专家真不太靠谱,万一搞错怎么办?   李月欲言又止,韩大教授岂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事实上根本没把希望寄托在专家身上。之所以说得这么“高大上”,完全是为了关于第一现场的推断听上去比较合理。   “算了,专家我找,试验我请人做,你负责死亡时间,有消息夏处长会及时通知。”   他是教授,张琳也是教授,他家原来就住在人才公寓,邻居全是专家教授,想到“小魔女”曾开玩笑说过的“801”专家顾问团,李月禁不住笑道:“是,我等您消息。”   两起命案的侦查方向就这么确定了,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张少滨感觉有些失望,这时候韩均看完最后一具尸体。   杨宝佑果然是无辜的,陈夕凤死亡原因太令人意外了。   韩均回过头来,摘下眼罩口罩问:“这个案子当时谁负责,谁担任专案组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一级警督举手道:“我!”   张少滨干咳了一声,走上来介绍道:“韩教授,这位是张途县公安局刑侦副局长许传圣同志。”   “许局。你们当时排查过所有村民?”   钢山市五起命案中就这一起最敏感,在公安部都挂了号。许传圣不知道被批评了多少次,忐忑不安地汇报道:“报告韩教授。全村所有村民我们都排查过,一个不漏。除了杨宝佑之外,均没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   “所有村民?”   “所有村民,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甚至排查过那些出外务工的。”   韩均一边在众人的拥簇下往外面走去,一边说道:“许局,这个案子我研究了三天,看过材料,看过案发现场及周边视频。发现好几个疑点。那些疑点相信你们也意识到了,我现在不想说什么,只想给你们做一个试验。”   他话音刚落,负责陈夕凤案的罗进宝,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把同“凶器”差不多的钉耙,他带的公大实习生则拿来一顶摩托车头盔。   “小钱,你站这儿,把头盔戴上。”   “是!”   韩均找了个比较像案发现场的角落,把钉耙靠在墙边。等小钱站好,抬起脚对准耙钉猛一踩,只听见“啪”一声,竹杆重重地敲击在小钱的头盔上。   张少滨反应过来。将信将疑地问:“韩教授,你认为这是一个意外?”   韩均从姜怡手上接过文件夹,翻出一张照片道:“这有一块很明显的痕迹。极可能是踩耙钉时产生的杠杠作用留下的,不信可以在土质地面上做做试验。另外站在陈夕凤双脚所在的位置上。正好处于竹杆击打的范围。”   许传圣对案发现场的记忆太深刻了,忍不住提醒道:“韩教授。问题是陈夕凤的脚伸不了那么远,现场又没发现其它痕迹。”   “正因为她脚伸不了那么远,我才问你当时有没有排查过所有村民。现场极可能有第三个人,或者说去过第三个人,这个人是谁?”   众人面面相窥,韩均从文件夹里翻出一张照片:“有脚印,而且很多,只是脚印小,谁也没在意,谁也不敢相信会跟留下脚印的人有关。”   姜怡惊呼道:“她儿子!”   韩均长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问问就知道了,不过要注意方式方法,最好请一个心理医生去问。”   许传圣自言自语地说:“确实有这个可能,陈夕凤这个人脾气比较暴躁,对外人是,对丈夫和孩子也是。对孩子好的时候是心肝宝贝,不好的时候又打又骂,什么话都骂得出来。完全可能在追打孩子的过程中,孩子无意中踩到钉耙,造成意外。”   夏莫青接过照片,看着几个跑向墙角的小脚印,摇头苦笑道:“妈妈死了,孩子肯定不敢说。”   杨宝佑被无辜羁押两年,如果眼前这位年轻的部聘刑侦专家推测没错,接下来该怎么收场,怎么给人家一个交代。局领导们忧心忡忡,但这种事是不能拖更不能将错就错的,当即命令许传圣去查实。   按照洋葱宝贝的“马可波罗计划”,韩均只会在徽省呆14天,“801”人手不够,需要初查组帮忙。没急着上车去追老婆孩子,而是把张少滨请到一边,一脸歉意地说:“张总队,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帮忙。”   “韩教授,你是行动总顾问,说帮忙太见外,有什么事直说。”   “到五湖之后,我和研判组会像在江省一样,利用三天时间跑完14个地市。一个地市‘801’只能留一个人负责协调,我想请你们和五湖那一组全部加入复查组,负责清查移交到‘801’的所有积案。”   案子破了立功,案子破不了谁也不会说什么,因为是给“801”干活,是在他韩均指导下展开侦查,不需要再跟其它几个初查组竞争,只是好事。   张少滨岂能错过这个机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道:“韩教授,我们没问题,关键指挥部能不能同意。”   “我给曹局打电话,问题应该不大。”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人情!   命案,尤其恶性命案,极少见诸于报端。   过去几年,部里没公布命案破获率,只有一些破获率比较高的省市公安厅局在媒体上公布过。并且只公布现行命案破获率,极少公布发案数,更不会公布有多少起陈年旧案没破。   现行命案破获率百分之九十以上,别说美英法德没法比,连以治安极好、破案率极高而著称的日本都要甘拜下风。   剩下的百分之几看上去不多,但发案数在那儿,算下来一点都不少。如果再算上历年未破的陈年旧案,算上那些没上报甚至没立案的,那这个数字会很惊人。   正因为如此,“滚雷行动”远没“猎狐行动”有名,没大张旗鼓宣传,别说老百姓不知道,连刑侦系统外的很多民警都不太清楚。   徽省是第一站,第一枪能否打响,直接关系到接下来的行动。   行动指挥部设在公安厅指挥中心首长决策室,曹维清坐镇指挥,分管刑侦的李副厅长负责协调。今天下午四点,陈副部长甚至专程赶到徽省,看望参战人员,听取指挥部和省厅汇报,了解行动进展。   七天初查,战果不小。   几乎全部由刑侦专家组成的十六支初查组,截止下午6点,共协助全省16个市局破获命案18起,抓获犯罪嫌疑人24名。并基本查清4起命案的真相,成功锁定到嫌疑人,案发地公安机关正组织警力抓捕追逃。   对“滚雷行动”指挥部而言,可谓首战告捷。   对王副省长、沈副厅长、何副厅长等厅领导来说则是另一回事。那么多起命案没破,初查组七天就破了。是厅里不重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何况这才刚刚开始。曹维清的“杀手锏”尚未使出来,等“801”再扫一圈,数据会更难看。   直到此时此刻,王副省长才真正意识到彭向远担任江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兼公安厅长时成立“801”、推行积案清查下了多大决心,顶住了多大压力。   部里不追责,厅里不能不总结教训。   何副厅长分管刑侦总队,这种丢人的事只能他做,偷看了一眼陈副部长和出席会议的省政法委华书记,忐忑不安地汇报道:“从这次初查的情况看。不少基层公安机关的领导同志对命案重视程度不够,主要领导、分管领导指挥不到位。   钢山‘’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案、五湖‘’抢车杀人案、同庆‘’故意杀人案……等十几起命案侦办工作中,县区公安局主要领导对侦破命案缺少工作上的指导。   除同庆市公安局对‘’故意杀人案专案组成员有分工外,其它县区公安局都未对专案组成员进行明确的责任分工,仍然是过去‘大兵团’作战的老习惯,工作随意性大,责任不明确……”   来就是听这个的,想知道成绩,可以直接看材料。陈副部长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不是总结,这检讨。   何副厅长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二是接警时慢腾腾,关城‘’案嫌疑人李义酒后持刀刺中吴聚友的腹部。经抢救无效死亡。发现时间较早,这个案子本来应该很好破的,但关城县公安局在处置该案时没启动快速反应机制。没及时设卡堵截,没及时走访询问。没及时排查出犯罪嫌疑人。初查中发现,九里铺派出所民警是案发一个半小时后才赶到现场的。   其它几起案子也存在类似问题。比如云湖市湖西区群众吕志刚,在市区东风路口遭两名男子殴打,经抢救无效于当夜11点32分死亡。湖西分局刑警队接警不及时,案发当晚10时40分接警,直到11时12分才出现场,而现场距分局刑警队仅300米!”   他准备了六七页材料,不知道要检讨到什么时候。曹维清看了看刚收到的短信,想请个假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陈副部长注意到他的异常,干咳了两声:“英韬同志,稍等一下。维清同志,是不是有特殊情况要去处理?”   “报告陈部长,没什么特殊情况,只是收到一个最新消息。”   “什么消息?”   “五分钟前,钢山‘’案顺利告破。被害人是一个农村妇女,遇害时29岁,叫陈夕凤,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   嫌疑人家属上访到最高检、最高法、全国人大和全国政协,上访材料不知道往公安部转了多少份,这个案子印象深刻。   陈副部长沉吟道:“嫌疑人测谎结果显示没杀人的那个,有印象。”   曹维清下意识看了王副省长等领导一眼,苦笑着汇报道:“韩教授发现很多疑点,在殡仪馆做了一个试验,大胆推测这是一起意外。在韩教授建议下,张途县公安局立即请心理医生和学校老师,同办案人员一起赶到被害人婆婆家,找到被害人11岁的儿子。   老师做工作,心理医生疏导,参与谈话的女干警**律常识,孩子10分钟前终于开口,承认钉耙是被害人追打他时无意中踩倒的,他见妈妈往后一摔,流一大摊血顿时吓坏了,于是躲在奶奶家,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嫌疑人是无辜的?”   “无辜的,张途县公安局正在办理相关手续,准备明天一早去看守所道歉并释放。”   看着众人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曹维清凝重地说:“心理医生分析,被害人出意外时孩子才9岁,又是在追打过程中发生的,孩子当时心里肯定有气。又气愤又害怕,所以没出去叫人抢救,毕竟太小了,不懂事。后来知道妈妈死了,又不敢说实话。”   家庭悲剧引发一起冤案。   陈副部长沉思了片刻,异常严肃地指示道:“县公安局明天放人,有时间做相应准备,舆论一定要引导好,不要再闹出什么笑话。”   “是!”   对被害人和“嫌疑人”两家是天大的事,在这个会议上只是一个“小插曲”,何副厅长继续总结,继续检讨,说了近一个小时,总结了诸如“破案、追逃一根筋”,“平时工作不经心”,“发现苗条不重视”,“命案侦办经费不到位”,“出了命案拖延报”等七八条。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9点,在送陈副部长回宾馆休息的路上,曹维清汇报道:“韩均这会儿刚到五湖,今晚确定五湖几起命案的侦查方向,明天一早过江。打算利用三天时间,像在江省清查一样转一圈,终点是黄山。”   别人是在工作,他是在旅游,陈副部长禁不住笑问道:“他们一家不准备来徽北转转?”   “不来,说徽文化发祥地在徽南,在徽州。不过必须承认,他们确实比较会玩。徽南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又有历史底蕴,比徽北有意思多了。”   陈副部长真有些羡慕韩教授一家神仙般地日子,又问道:“他们真住外面,真不住酒店?”   “他们条件好着呢,有大房车,有小房车,大房车一年租金上百万,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就像移动的家,根本不用住酒店。”   “有钱人见过不少,像他这样舍得花的不多。”   “会生活,会享受,不像那些土财主,有钱都不知道该怎么花。”   曹维清顿了顿,接着道:“另外他自由惯了,不喜欢迎来送往,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打交道。住在外面不用跟地方公安局同志接触,不用说那些客套话,他们一家的生活也不会被打扰。”   想起彭向远曾经说过的话,陈副部长感叹道:“韩均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能破获别人破获了的案子,很大程度与他这种生活态度和方式有关。向远书记说得对,要是让他像其他干部一样担任什么职务,整天钻进文山会海里,估计用不了几年,他的思维就会僵化,就会变得跟你我差不多。”   “陈部长,这么说江省同意他辞职是好事?”   “工作一样做,又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争议,至少不是什么坏事。”   “江省现在基本上是不管了,不仅不管他,甚至不怎么管‘801’。认为他现在是部里的人,认为‘801’是部里的半个办案单位。陈部长,您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些问题,怎么理顺这些关系?”   “801”干得再好,那也是彭向远的政绩。部里对韩均和“801”感兴趣,赵振兴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   陈副部长非常清楚这里里面的弯弯道道,似笑非笑地说:“这么大一颗桃子,不捡白不捡。既然韩均对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和公安部特殊津贴不感兴趣,我们就学学余省长,留意留意有什么涉美的反倾销反垄断官司,给他来点实在的。”   曹维清乐了,忍俊不禁地笑道:“陈部长,你这个主意好。他要享受生活,没钱怎么享受?留意一下,给他那个律所介绍点业务,让他多欠点人情。” 第三百二十六章 批量侦办   夜深了,五湖市殡仪馆3号悼别厅仍灯火通明。   没花圈,没哀乐,更没人哭哭啼啼,只有五六个穿着防护服和两个戴着厚口罩的人,围在工作人员刚推来的一具尸体前低声说话。   五湖市行政区划比钢山市大,下辖三区四县,地方大、人口多,各种刑事案件自然也就多,三年内未破命案比钢山多好几起。   这一组是老熟人、老同志兼老朋友杨忠旺负责的,运气不如张少滨,过去七天只破获一起。   其他组长怕丢人,他不怕。   “801”是接受江省公安厅刑侦局业务指导的单位,他这个刑侦局副局长丢点面子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几天,“801”就会帮他找回来。   正因为很熟很了解,他安排得非常符合韩教授口味。   市局领导一个没通知,参与初查的刑侦支队长、副支队长,分局县局刑侦副局长、刑警大队长全在前面会议室待命,能走进悼别厅的全“自己人”,或即将成为“自己人”。   自己人,说话很随意。   韩均一边在宝贝徒弟帮助下察看尸体,一边问:“杨局,你怎么戴上口罩了。”   “废话,你嫌臭难道我不嫌臭?”   “你是老同志。”   大半夜的,呆在如此阴森恐怖的地方,大男人无所谓,生姜胆子练出来了也无所谓,研判组的另外几个女同志就不行了。   杨忠旺岂能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很默契地笑骂道:“老同志就不嫌臭,韩大教授。你这是什么逻辑,你当我是齐兆友啊?”   他俩斗斗嘴。李惠真没刚进来时那么害怕了,禁不住低声问:“肖老师。齐兆友是谁?”   在“801”呆这么长时间,肖晨雨对这些情况并非一无所知,微笑着解释道:“江省刑侦局大案要案处副处长,曾担任过‘801’积案追查科长,跟韩教授、夏处长、小姜一批,是‘801’元老,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法医。”   难怪不怕臭呢,原来人家是法医。   正琢磨什么时候能像姜怡一样胆大,杨忠旺突然问道:“韩均。我和张总队干好好的,你非要把我们拉进复查组。命令下了,我不说什么,关键明天怎么去,坐什么车去?”   韩大教授抬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指挥车上全女士,没你位置。我坐奔驰去,但不习惯跟男人睡,所以你只能自己想办法。”   “像你一样去借或租辆房车?”   “这样最好。三天三夜,不能不睡觉是不是?”   “问题我没钱,再说办的是公事,就算有钱也不应该让我出啊!”   “那你去找指挥部。找曹维清。”   “我不找指挥部,就找你,谁让你有钱。谁让你是行动总顾问,谁让你没事找事把我拉进复查组。”   韩大教授乐了。指着他笑骂道:“杨局,你这是蛮不讲理。”   杨忠旺一边示意初查组干警把尸体推出去交给殡仪馆工作人员。一边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不讲理,是心理不平衡。同样跑三天三夜,凭什么你抗议坐豪车,我只能坐破车。凭什么你可以躺着,我只能坐着。”   “我花了钱,花自己的钱。”   “这一点我承认,但我不是自愿的,是被你拉进来的。你不能像破案一样顾头不顾尾,管杀不管埋。”   “想想是欠考虑。”   韩大教授微微点了下头,侧身笑道:“夏处长,打电话问问指挥部,徽省有没有警务指挥车。如果有,借一辆用用。”   接下来三天会很累,年轻人无所谓,上了年龄的肯定受不了,夏莫青嫣然一笑道:“好的,我现在就给曹局打电话。”   “这还差不多。”   杨忠旺指着他身后的大屏幕液晶电视笑道:“现场视频,快看快想,早点干完早点收工。”   七起命案,五起有尸体,五具尸体中三具是无名尸,留给“801”的全是难啃的硬骨头。   刚刚察看完的被害人是一个20岁至30岁之间的成年男子,被人捅死在城乡公路边,可以确定视频中是第一现场。关键无法查清其身份,案发现场周边没什么监控资源,现场没提取到足迹、指纹和毛发等物证。   对市局专案组和公安部初查组而言,没任何头绪,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下手。   对韩大教授来说却不是问题,不仅看到了也听到了,看了大约三五分钟视频,一脸不解地问:“尸体被发现时没**,认尸寻人工作怎么可能一点进展都没有?”   杨忠旺认真研究过案卷,询问过几个参与侦办的专案组干警,客观工作地说:“分局对这个案子还是比较重视的,走访询问工作很细致,方圆两公里内所有村民几乎都询问过,认尸公告贴满周边几个乡镇,上了报纸,但没上电视。”   “电视现在都没人看,登报更没什么用。”   “我们接手后重新启动了寻人工作,像去年协助黄港市局查那起分尸案一样,上网发帖,浏览国内各大寻人网站。甚至请你们追查科的刘化峰和邰超帮忙,在网上捞了几天,没任何收获。”   被害人是外地人,曾经在五湖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其单位离案发现场并不远,只是这个单位太特殊,曾经的领导和同事既不怎么看地方报纸,也极少上网。并且流动性很大,三年前有人认识他,现在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多。   韩均再次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的电子地图,淡淡地说:“被害人不是流浪汉,衣着讲究,遇害前刚理过头发。刚刮过胡子,干净利落。怎么可能没人认识他,寻人工作肯定有遗漏。”   杨忠旺紧盯着电子地图问:“该查的都查了。该问的都问了,能有什么遗漏?”   “到底有没有遗漏不敢确定,但肯定不细致。这儿和这儿,去问过没有。”   “驻军!”   “军人只是一个职业,同样可能被杀,同样可能杀人,不然设军事法庭、军事检察院和军人监狱做什么?”   案发现场往北五公里有一个空军机场,师级单位,官兵和家属加起来好几千。这条公路就是通往机场的;往西十公里左右有一个空军雷达团,人员也不少,材料显示专案组当时真没去问过。   夏莫青和肖晨雨对视了一眼,喃喃地说:“部队管理非常严格,外出要请假,回去要销假。出现一个逃兵都会惊动军区,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怎可能不找?”   姜怡指着显示器道:“机场边上有一个军工厂,应该是飞机修理厂。厂里应该有很多职工和职工家属。他们生活圈子封闭,跟地方极少打交道,我感觉应该查查。”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抽丝剥茧地分析道:“这一片没什么外资企业。民营企业都很少,只有铁路、部队和军工厂。被害人不太可能是铁路和军工厂的正式职工,更不可可能是现役军人。不然单位肯定会找。也不太可能是临时工,否则衣着不会这么讲究。排除掉这些可能。只剩下一个可能……”   师徒就是师徒,他还没说完。姜怡便冒出句:“退役军人,退伍兵!”   他推测极少出错,并且确实有这种可能,杨忠旺蓦地转身道:“老李,这个案子仍由你负责,机场应该派出所,立即查,连夜查,找部队保卫部门和军务部门,请他们问问各基层连队值班员,认不认识被害人。”   初查组变成复查组,继续追查是应该的,四十多岁的刑侦专家毫不犹豫答应道:“是!”   正说着,又一具尸体推了进来。   无名女尸,法医解剖过,身上一丝不挂,李惠看得很不好意。   男性尸体不知道看过多少具,女性尸体实在算不上什么,姜怡拿起平板电脑先拍了几张照,然后调出平板电脑里的案件材料,简明扼要地介绍道:“去年7月24日下午4时许,会昌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群众报警,称民心河边发现一具尸体,县局立即组织刑警、技术和辖区派出所民警赶赴现场。   由于围观群众太多,前一天又下过雨,地面比较泥泞,现场几乎都被破坏了。同时没发现钱包、手机等能够证明其身份的物品,没发现戒指、项链等首饰。尸检显示她是被掐死的,胃中没检出毒物,体内没发现精-液等性-侵犯迹象。   周边是农村,无法判定是抛尸现场还是第一现场,无法判断是财杀、仇杀还是情杀。走访询问没任何收获,公告发出去又没人去认尸。没任何头绪,侦破工作陷入僵局,一直拖到现在。”   韩均低声问:“有没有检验过她指甲?”   杨忠旺接过话茬,摇头道:“检验过,没检出屑等生物物证,很可能是杀人抛尸,那里不是第一现场。”   李惠流露出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姜怡低声解释道:“人被掐死时一般会剧烈挣扎,抓挠凶手,指甲中就会存有凶手的皮屑组织。指甲里没发现什么,说明凶手很可能将她双手反绑住了。现场没发现绳索之类的东西,所以杨局判断那不太可能是第一现场。”   杨忠旺忍不住调侃道:“生姜,真是名师出高徒,越来越厉害了!”   “您别笑话我了,这是常识,厉害什么呀。”   宝贝徒弟有长进,韩大教授很欣慰,没急着体验,而是抱着双臂笑道:“继续分析,说说你的看法。”   这个案子在车上研究过,姜怡指着死者的手,不无得意地分析道:“手腕上没明显勒痕,现在没有,发现时的照片上也没有,再结合其大腿上的勒痕,我认为凶手很可能是用丝袜捆绑的。”   现在看不出来,勘察时拍的照片上很清楚。   死者腿上有明显的皮筋勒痕,表示其经常穿丝袜,上衣和裙子完好,没被性-侵,鞋被扔一边,没穿在脚上。腿上没穿丝袜,现场没发现长筒丝袜,真有她分析的这种可能。   长江后浪推前浪,确实有两把刷子,杨忠旺立马竖起大拇指。   姜怡很不好意思地笑道:“光看材料和尸体,只能分析到这么多。如果让我查,也只能采用最笨的办法。”   随机作案在所有命案中所占比例不高,像这样的无名尸案,只要能查清被害人身份,离查清真相,抓到凶手就不远了。她说的笨办法就是想方设法寻人,事实上正常情况下也只有这个办法。   韩均仔仔细细观察了下尸体,背对着众人把手伸向死者额头。   案发现场在房间里,应该是民房,白灰墙,没有什么家具,更没有装修。墙角边放着一个电饭锅、一个电磁炉和菜板、菜刀之类的厨具,靠门处放着一个行李箱。   她睁开双眼,双手已经被绑住了,生姜分析的没错,是用丝袜绑的。日光灯格外刺眼,应该是深夜。她质问他想做什么,他猛地掐着她脖子,面目狰狞地怒骂……   他二十多岁,短发,长得不难看,说一口跟江城话差不多的本地话。死者是外地人,质问时说得是普通话,难怪专案组走访询问没发现有人认识她。   作案动机没任何新意,她想分手,想回老家。他不同意,因爱生恨,痛下杀手。韩均暗叹一口气,收回右手。   为了让他更直观地了解现场及周边环境,视频居然是航拍的,应该是那种跟航模差不多的无人机,噪声大,图像也不是很清晰。夏莫青非常默契地打开电子地图,找到案发现场所在的位置。   看完视频看地图,看了大约十分钟,韩均转身道:“杨局,现场位置偏僻,交通不是很方便,凶手应该对周围比较熟悉,周围又没什么工厂,可能是本地人。再组织警力排查一下,重点摸排那些曾出外务工或跟外地女孩谈过恋爱的成年男子,有一个算一个,然后把材料发给研判组,有时间我慢慢分析。”   “老王,同老李负责的那起一样,这起你负责到底。”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事出有因   深夜11点多,丰田客车从外面回来了。   同样是物业公司,同样当保安,但这里工资比其它地方高一倍,有五险一金,而且每周可以休息一天。找份这样的工作太不容易了,必须珍惜,服务态度必须要好。   车门刚刚打开,两个保安迎了上来,热情无比地说:“王经理,您回来了,有没有东西,我们上去帮您拿。”   娜娜很喜欢这种被尊重的感觉,尤其有外人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刚从机场接到的客人,嫣然一笑道:“不用了,等会儿还要去西山花园,我是陪客人先来见白主任的。”   “晚上好像在培训,到现在都没结束。”   “没事,我们上去等。”   保安的服务态度不是一点两点好,梅梅刚走出客车,就微笑着提醒道:“小姐,前面有个台阶,您小心点。”   “谢谢。”   “不客气。”   好漂亮的一个女孩,保安不禁多看了两眼,紧接着,又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走了出来。二人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一边跟着娜娜往电梯走去。   崔律师说过,即将要见的白主任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韩警官在国内的大小事务,全是她在打理。韩警官的干妹妹在车上还说,这个小区的物业公司,就是她帮着搞起来的。   不管怎么样,自己是一个被判过刑的人。再加上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梁慧研和梅梅真有些忐忑不安。   她俩的事。嫂子在电话里提过一些。   娜娜刚重新开始新生活,不仅不会瞧不起有前科的人。反而感觉很亲切,感觉应该有“共同语言”。更何况接待好她们。安排好她们,是大哥大嫂的要求。   一进电梯,就眉飞色舞地介绍道:“这两栋楼住的全是有学问的人,全在国外留过学,有院士,有专家,有教授,我大哥和嫂子也教授,教好几所大学!这个小区就是省里专门为他们开发的。一般人有钱都买不到这儿的房子。嫂子房子在6楼,大哥房子在16楼,过年前又买了一栋花园别墅,不在这儿住。”   梁慧研好奇地问:“王经理,韩警官和张教授不在这住,那房子不是白买了?”   “不白买,他们不住,律所的人住。女律师住16楼,男律师住6楼。律所在二楼和顶楼有办公室,住这儿方便,不用跑来跑去。”   正说着,电梯到了。   一个巨大的玻璃房出现在眼前。高端、大气、上档次,看得二人目瞪口呆。   踩着柔软的地毯走进接待室,只见一个身材火辣的金发女郎。站在对面会议室的白黑板前,用听不懂的英语跟几个律师讲些什么。一边讲一边做手势,给这个夸张之极的“水晶宫”平添了几分“国际范”。   娜娜从冷藏柜里取出两瓶饮料。笑盈盈地介绍道:“讲课的美国律师叫艾琳,自己给自己取个中国名叫艾清照,是我大哥在美国念法学院时的同学,也是我大哥在美国当大律师时的助手。她现在也是教授,每周都去江**学院讲课。”   梅梅小心翼翼地问:“王经理,穿黑衣服的那位是不是白主任?”   “就是她,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又漂亮又有气质。”   娜娜低声笑道:“29了,还没结婚,有本事,眼光高,看不上一般男人。”   梁慧研禁不住问:“你呢?”   “我今年才20,再说刚当副经理,要以事业为重。”   梅梅一脸羡慕的说道:“20就当副经理,真厉害。姐,我俩是不是也找个事做。”   梁慧研拍了拍她胳膊,微笑着安慰道:“别着急,先安顿下来再说。”   说说笑笑,等了二十多分钟,对面会议室的培训终于结束了,白晓倩款款走进接待室,一脸歉意地笑道:“艾教授在法学院有课,周末又要去sh跟男朋友约会,只能利用晚上时间培训。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   “白主任好。”   二人不约而同站起身,看上去有些拘束。白晓倩伸出右手,梁慧研没跟人握手的习惯,一时间更手足无措。   “不就是在殡仪馆干过吗,我不在乎那些。”   白晓倩拉住她手,娇笑道:“你们来投奔的那位,和他那个宝贝徒弟,几乎天天往殡仪馆跑,几乎天天跟死人打交道。我们跟着他后面混饭吃,早习惯了,没关系,真没关系。”   娜娜重重点了下头,一脸认真地确认道:“生姜胆子很大,真敢摸死人。”   梁慧研不无尴尬地问:“是吗?”   “骗你做什么?”   白晓倩笑了笑,接着道:“崔判官,就是你们的那个崔律师,昨天给我打过电话,大少爷和少奶奶也打过。从现在开始,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   来江城是有原因的,梁慧研欲言又止地苦笑道:“家里没法呆,梅梅更不可能一个人回北河,我们……我们实在没地方去。白主任,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缓刑不是不用坐牢,而是不用在监狱里坐牢。   按照相关规定,法院判决生效后她俩要去户籍所在地司法局登记,然后去司法所报到,作为社区矫正人员接受司法所监管。   十天半个月要去一次,要接受一定程度的思想教育,不能离开监管地。期间还要好好表象,因为涉及到缓刑期满,监管部门对你的情况总结鉴定。好的话就不用服实刑,如果表现不好,有可能会取消缓刑,被收监。   理论上可以申请异地监管,事实上这不是一件容易事。   毕竟监管一个社区矫正人员,就要负起一个矫正人员的责任。司法所不是派出所。经费本来就不多,人员本来就不足。自己辖区里的社区矫正人员和安置帮教对象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接受一个辖区外的缓刑犯。   梁慧研回西江老家肯定会被人说三道四,梅梅回北河老家同样如此,并且两姐妹不想就这么分开。gz那边的司法局又不接受,其它地方司法局估计差不多,她们是实在没办法才听从崔云海建议来的。   白晓倩拍了拍她手,若无其事地笑道:“放心,到江城就等于到了家。你们来投奔的那位担任过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在司法厅干过正处级调研员,连三级警监都是司法部授予的。跟司法系统关系好着呢。连我都跟着沾光,律所开业时司法厅专门送来一块先进单位的牌子。   你们老家那边的司法局,崔云海已经协调好了,我们这边没任何问题。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们去区司法局登记,然后去长江街道司法所报到。   不用怕,他们就是走个程序,问一下基本情况,给你们手机里下载个什么‘司法e通’。 实时定位,确定你们所在位置。有我们担保,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今后三年,你们只能呆在江城。不能出远门。如果非要去哪儿的话,必须事先请假。”   对别人很难的一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梁慧研岂能不识好歹。连忙道:“白主任,您放心。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呆在江城。”   “想家怎么办?”   “家里都说好了。不要我们回去,想就过来看我们。”   “说好就行。”   白晓倩微微点了下头,又拉着梅梅手劝慰道:“丫头,你的事崔云海提过一些,我挺佩服的。那王八蛋进去了,就算能出来也七老八十,再跟他耗没意思,反而把自己给耽误了,该放下就放下,好好过日子,重新开始。”   “谢谢白主任,我不会再犯傻了。”   “这就对了嘛,另外缓刑也别放在心上,被判刑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你一个。我们那位不省心的大少爷,虽然没被判刑,但被公安局关过,一关就是四个多月,甚至被刑讯逼供,用东北话说,受老罪了。崔云海家老头也进去了,还没判呢。跟他们一比,你们幸运得不能再幸运,活在当下,好好珍惜眼前生活,别给自己添堵。”   娜娜一个激动,竟鬼使神差地冒出句:“我也被警察抓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晓倩被搞得啼笑皆非,连忙岔开话题:“大少爷说你们手里现在有一笔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外面什么人都有,你们自己注意点,别乱花,别上当受骗。受那么多磨难,经历那么多坎坷,要为自己打算打算。”   萍水相逢,人家能帮这么大忙,能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梁慧研和梅梅非常感动,又起身感谢了一番。   “别谢来谢去,到了这儿就是一家人。快12点了,走,我送你们去休息。”   再次坐上丰田考斯特客车赶到西山别墅,二人才知道韩警官不是一点两点有钱,一套花园别墅两千多万,车库里还停着一辆价值一百多万的英菲尼迪。   白晓倩带她们先里里外外参观了一下,顺便踹了两脚,欺负了一下叫个不停的“宝玉”推开客房门,像女主人一样笑道:“艾琳住二楼,你们住一楼。他们去旅游,暂时不会回来,冰箱是空的,想吃什么自己买自己做。”   又不是没钱,怎么能住韩警官家,再说他们家太奢华了。   梅梅急忙道:“白主任,我们就住一晚,明天报完到去租房。租到就搬过去,租不到住旅馆。”   “别不好意思,又不是没房间。”   白晓倩捋了下秀发,继续道:“艾琳忙,经常不在家。小丽事情也挺多,这么好的房子没人真不放心。你俩就当帮他们看房,实在不好意思帮着打扫打扫卫生,帮着照看宝玉。”   娜娜连连点头道:“我哥和我嫂子也是这么说的。”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欠那么大人情,不在乎多欠一些,将来想方设法还就是了,梁慧研权衡了一番,大大方方地答应道:“既然韩警官和张教授都这么说,那我们就住下,等他们旅游完回来再搬。” 第三百二十八章 果然是部队的   韩教授来了,又走了。   大晚上来,一大早走,市局上上下下谁都没见过。只知道案件进入复查阶段,设在殡仪馆的指挥部撤销,参战干警分成几个复查小组,去案发地较近的辖区派出所或刑警队设立指挥部,展开为期七天的复查。   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动总顾问”看一眼,折腾折腾去,临江分局刑侦副局长黄全山感觉太儿戏。   不管有什么想法,命令必须不折不扣执行。   在殡仪馆食堂吃完早饭,让干警们把案件材料搬上车,陪同负责本案复查的东山省南济市公安局刑侦副支队长李晋远,赶到离案发现场几公里远的机场镇派出所。   “李支队,我们这一组好像没按照就近原则?”   李晋远看了看不远处的机场大营门,掏出烟笑道:“姜队说来这儿更方便。”   “姜队?”   他没听说过,更没见过,感觉奇怪很正常。   李晋远微笑着解释道:“姜怡,韩教授的关门弟子,是一位既年轻漂亮又非常能干的女同志。调到部刑侦局有组织犯罪调查处之前,担任过‘801’积案复查科长。现在是公大硕士研究生,兼全程观摩‘滚雷行动’的公大、刑院学员队长。”   黄全山好奇地问:“有多年轻?”   昨晚见识过生姜的胆识,李晋远不无敬佩地笑道:“二十三四岁,别瞧不起女同志。人家在基层干过,从普通刑警干起。参与侦办和指挥侦办过的大案要案只会比你我多。不会比你我少,江省那起刑警队长父母被杀案就是她破的。上半年还去过我们东山,协助我们省厅破获一起死亡三人、影响恶劣的灭门血案。”   “这么神?”   “这叫名师出高徒,再说人家只办命案,专办命案,又去美国培训过。见得多,学得多,自然能弥补阅历上的不足。”   “那她来不来我们这儿?”   “来,应该马上到。”   李晋远顿了顿,又补充道:“大部队走了。就她一个人在五湖,负责协调几起积案。说是协调,其实是指挥。如果我们查不出眉目,你们局领导可就要头疼了。”   黄全山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李支队,我们领导为什么头疼?”   离江城这么近,消息却一点不灵通。   李晋远感觉很不可思议,紧盯着他双眼似笑非笑地说:“801查案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要是常规手段查不出眉目。那她肯定会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知道刑警队长父母被杀案怎么破的吗,她把全县几万成年男子当成嫌疑人来查……”   请全国各省市公安厅局刑侦总队长或副总队长帮忙,采取全县所有成年男子指纹,专门采购一套指纹比对系统。单独建一个指纹库,投入近千警力,耗资几百万。眼睛都不眨,真不是一点两点夸张。   黄全山彻底服了。正准备跟所长交代一下中午多准备几个人的饭,一辆黑色奥迪缓缓驶到派出所门口。   果然年轻漂亮。一身警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黄全山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李晋远连忙上前介绍,姜怡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时间,微笑着道:“让二位久等了,时间紧迫,不能再浪费,我们分一下工。黄局负责雷达团、李支队负责飞机修理厂,我负责机场。行动指挥部和江省公安厅跟军区保卫部协调过,军区保卫部给军区空军保卫处打过招呼,这三个单位已经接到命令,会全力配合我们调查。”   难怪李晋远说她很厉害呢,为调查一个被害人身份,居然惊动大军区,别说分局,恐怕连市局都不一定能做到。   “姜队,那……那我安排一个人陪你过去。”   “不用,他们保卫科长刚给我打过电话,正在大营门警卫室等我,先走一步,有消息及时沟通。”   早点把案子破了,早点跟师娘和洋葱一起游山玩水。姜怡跟师傅一样雷厉风行,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钻进轿车,往机场大门开去。   五湖军用机场驻扎着一个空军航空兵师,师部下面有一个负责后勤保障的场站和两个飞行团。保卫科属于师机关单位,吴科长四十多岁,国字脸,中校军衔,看完证件,非常热情地把她迎进营区。   “姜怡同志,不好意思,昨天跨作业飞行,搞到凌晨四点才结束,很多单位在外场执行保障任务,你们想了解的情况只能今天查。”   “没关系,其实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们,那么晚请您帮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军民一家,应该的。”   部队保卫科相当于地方的公安局,吴科长早有准备,接到电话后就让保卫科干事通知各单位派一名三年以上干部或服役三年以上的老兵来师部开会。   姜怡跟着他走进大会议室时,一个上尉军官正在点名。   “营房股……”   “到!   “汽车连……”   “到!”   单位真不少,光场站就有军需股、营房股、装备部、机要股、气象台、油料股、航材股、军械股、警卫连、汽车连、四站连、场务连等十几个营级单位和连级基层连队。飞行团来得是机务大队,飞行大队没人来。   “同志们,请稍息。”   吴科长清了清嗓子,从姜怡手上接过一叠照片道:“今天开这个会,是要同志们协助地方公安机关认一个人。不管认不认识,都要注意保密纪律。出了会议室,不得再议论,更不许告诉别人,包括各自单位领导。当然,他们也不会问。”   照片一张张发下去,几十名官兵认了大约五六分钟,居然有三个人举起手。   姜怡欣喜若狂,吴科长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马回头道:“王干事,通知各单位,就说来参加会议的同志有任务,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回原单位。”   如果死者跟部队有关系,就意味着凶手跟部队也有关系,王干事意识到保密是第一位的,立即抬起胳膊道:“是!”   “举手的三个同志跟我走,陈干事,你组织其他同志政治学习。”   一直以为部队保卫科跟地方保安差不多,没想到他比想象中更专业,当机立断封锁消息。为确保万无一失,甚至把在主干道巡逻的几个纠察叫了过来,让带队的军务科参谋守住会议室,上厕所要有人跟着,没命令谁也不许离开师部,谁也不许打电话。   保卫科办公室在四楼,三个认识被害人的老兵忐忑不安,不等吴科长开口,其中一个矮个子士官就忍不住问:“首长,苗天桂是不是死了,照片上像是死了!”   “你认识他?”   “认识,新兵连一个班,他入伍前就会开车,后来直接分到场站小车班。”   “哪一年兵?”   “09年兵,两年就退伍了,没转士官。”   档案跟人走,人退伍了,部队就没这个人的档案,吴科长面无表情地问:“他老家什么地方的?”   “浙省的。”   吴科长跟姜怡对视一眼,接着问:“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一个胖胖的士官急忙道:“报告首长,我是干部灶炊事员,场站小车班驾驶员全在我们那吃,以前天天给他打饭。”   “你呢?”   “报告首长,苗天桂跟我老乡,我们一起入伍的,他分到场站小车班,我分到场务连,刚开始他经常去找我,后来就不怎么去了。”   “他当时开几号车?”   “我记不得车牌,只知道他开得是一辆黑色普桑。”   他们跟苗天桂不一个单位,平时极少接触,问了半个多小时,没问出更多情况。   场站最好的车就是桑塔纳,平时只有站长、政委、副站长和副政委坐,参谋长和政治处主任只能坐老吉普。能给领导开车,表示场站领导很喜欢很器重他,像这样的兵要么考学,要么转士官,很少有干两年就退伍的。   吴科长真担心跟场站领导扯上关系,让一个干事把三人带到隔壁小会议室,抓起电话道:“姜怡同志,我要向领导汇报一下。不管怎么说,他在我们部队干过,到底由你们公安机关查,还是由我们部队保卫部门查,要由领导决定。”   现役军人在部队犯罪不是什么新鲜事,比如某团有两个战士经不起地方不法分子“给好处”的引诱, 参与抢劫出租车司机,被判处有期徒刑 9 年。   又比如部队参谋在社交方面胆子特别大,什么人都敢交往,什么场合都敢去,什么花样都敢玩。与地方老板叶某乱交往,经常一起赌博、看艳舞和人妖表演。结果,拿人家的手软,吃了人家的嘴软,犯了受贿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只是极少公开罢了。   想了解更多情况没部队协助不行,姜怡若无其事地笑道:“没关系,您先汇报。至于案件管辖权,领导们怎么说我们怎么办。”   她说得是领导,不是首长。   并且她此时此刻代表的是公安部,不是五湖市公安局,连军区空军保卫处都要求师里全力配合,案件到底由谁调查,吴科长心里真没底。 第三百二十九章 谁配合谁   大部队走的不是同一个方向,有人往南,有人往西,有人过江往北。根据要复查的积案数确定小组人数,共分成14个小组,奔赴剩下的14个地市。   最早的昨夜就出发了,杨忠旺和张少滨是第三批,徽省公安厅的警务指挥车再往前行驶120公里,二人便要率领各自小组分道扬镳。   抵达目的地之后要做的工作很简单,从初查组手里接手尚未破获的积案,抓紧时间了解案情,熟悉市县局参战人员,为韩大教授指导侦破打前站。   张少滨越想越糊涂,不禁苦笑着问:“杨局,这么搞不是劳民伤财吗?”   “什么意思?”   “我们去,他们走,为什么非跑这一趟,为什么不让其它初查组负责到底?韩教授肯定要跑的,但我们不一定要跑,完全可以留几个人按照他确定的方向侦查,大部队移师西江,根本不用浪费这个时间。”   杨宝旺放下案卷,接过香烟笑道:“老张,你说得非常有道理,可惜你不是行动指挥部领导,你说了不算。”   “我是说了不算,曹局说了算啊,难道他看不出这么安排浪费资源吗?”   “曹局是总指挥,当然说了算,关键他要充分听取总顾问的意见。总顾问说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归根结底,还是总顾问说了算。”   “杨局,别卖关子,你们那位大仙到底怎么想的?”   杨忠旺猛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地笑道:“理由很简单。他不喜欢跟不熟悉人的打交道,不喜欢迎来送往。不喜欢到一个地方就要相互介绍一次,不喜欢跟一帮从来没见过的人说一大堆对他而言口不对心、纯属浪费口水的废话。”   张少滨将信将疑。杨忠旺又坏笑地补充一句:“年轻漂亮的女同志除外。”   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人,张少滨哭笑不得地说:“这……这……这也太……太……”   “太离谱,太夸张,太不近人情,还是太色?”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他这种处事方式,真……真有些特别。”   杨忠旺磕了磕烟灰,耐心地解释道:“老张。他跟公大的其他教授不一样,没帮我们公安部门指导侦破积案的义务,回国之后从未拿过政府一分钱工资,连副巡视员都辞掉了。在两所大学的兼职也一样,只挂一个名,并且是上赶着给他挂的,没拿学校一分钱。   他的追求不但跟其他教授不一样,跟国内很多人都不一样,更像一个美国人。他爱家庭。爱妻子和女儿,爱身边的每一个人。已经是‘百人会’成员、已经是美国收费最高的华人大律师,名利对他来说就是个笑话。   这次清查对我们来说是工作,对他而言就是旅游。办三天案。陪妻子女儿玩十几天。然后忙里偷闲再办几天案,再陪妻子女儿游山玩水。说句不中听的话,‘滚雷行动’就是根据他们一家的旅游计划制定的。”   “杨局。你是说部里搭了个顺风车?”   “可以这么认为。”   “他也太那个了。”   “他不是恃才自傲的杨修,只是比较会享受生活。对他来说心情比什么都重要。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看你顺眼才把你拉进来的。”   “荣幸?”张少滨啼笑皆非。   杨忠旺脸色一正。紧盯着他双眼很认真地说:“老张,他在国内朋友很少,不超过10个。我杨忠旺勉强算一个,市局刑侦局吴卓羲勉强算一个,九组老齐算一个,东靖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朱俊风算一个。   另外几位的身份就比较显赫了,余省长、康副省长和政法委彭书记,全省委常委,我们赵厅长只能算半个。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他是一个非常重情重义、非常有意思的人,有这样一个朋友,你会感到很幸运。”   看着他将信将疑的样子,杨忠旺一脸感慨地补充道:“要在三天里跑完徽省,要在一年内跑遍全国34个省、市、自治区,要协助侦办上千起命案,这可不是兴趣,就算对破案感兴趣也会厌烦。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在帮一个朋友。”   “曹局?”   “所以说能够成为他的朋友,你会感到很幸运。”   ……   与此同时,正在听取案情介绍的韩大教授,接到一个最新消息。   “处长,您推测得一点都没错,被害人是退伍军人,叫苗天桂,遇害时21岁,曾在五湖空军基地场站小车班干过两年司机,专门给部队领导开车。他在五湖的社会关系并不复杂,但这些情况只能由部队查,我们查不了。”   夏莫青调出姜怡刚发来的照片,兴奋不已地介绍道:“可能担心涉及到现役军人,甚至现役军官,保卫科吴科长正在向部队首长汇报。部队里的事插不上手,但部队外的事我们说了算。   生姜没闲着,刚以‘滚雷行动’指挥部名义给被害人老家发了协查通告,请户籍所在地公安局立即协查复员后的情况,看能不能掌握到他退伍后使用过的手机,以便调取案发前的通话记录。   同时从市局刑侦支队调了一组技术人员,打算等部队首长拿定主意之后,对场站小车班的所有车辆进行一次勘察,看能不能勘察出血迹,以便进一步锁定嫌疑人。”   意料之中的事。   韩均故作沉思了片刻,放下杯子道:“部队是个小社会,圈子很小,只要查清被害人身份,真相不难查,凶手不难锁定。现在的问题是案件管辖权,被害人是返回驻地的退役军人,案件很可能与部队有关,这个案子到底归谁管。到底谁有权查。”   夏莫青不假思索地介绍道:“被害人是退役后遇害的,案发地公安部门拥有无可争议的管辖权。如果犯罪嫌疑人也军人。而且也退役了,案发地公安部门仍有管辖权。但要是嫌疑人是军人。同时又没退役,那这个案子就要由部队保卫部门调查,然后移交给军事检察院起诉。”   “部队保卫部门有调查命案的经验吗?”   “术业有专攻,在这方面他们肯定没什么经验,更不具备技术勘察能力。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之后,他们一般会请公安或国安协助。”   韩均笑问道:“现在是他们配合我们,接下来很可能会变成我们配合他们?”   “可以这么说,事实上像这样的案子,我也是头一次碰到。”   “这一圈转下来。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你都能碰到。既然已经查出眉目,那就不管她了。把钢山剩下那两起的摸排材料调出来,我研究研究。”   “是!”   昨晚确定方向,今天一早就查出被害人身份。   更难得是,他真能一心几用,刚听完曹湖市几起积案的介绍,又研究起钢山正在复查的几起,李惠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暗想姜怡运气真好,居然能拜到这么厉害的师傅。   姜怡可不知道室友有多么羡慕她,正坐在空c师政委办公室里,跟徐政委和刘副政委讨论接下来该怎么查。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没几分本事,不可能这么年轻就上调公安部刑侦局,更不可能全权负责公安部“滚雷行动”指挥部在五湖的命案清查。   徐政委没丝毫瞧不起她。用商量地语气说:“姜怡同志,军区和军区空军的指示。我们会不折不扣执行,会全力协助你们办案。但这里毕竟是部队。要询问的毕竟是现役军人,我们要考虑到影响,你们能不能换上军服,在我们保卫科同志的协助下展开调查?”   军服警服都是制服,换上军服拍张照片也不错,姜怡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没问题。”   “另外保卫科同志只能协助你们询问战士,如果要询问干部,要跟我提前打招呼。尤其询问副团级以上干部时,要有我们师常委在场。”   人家是正师职领导,并且空c师是空军王牌师,抗美援朝时战功赫赫,曾走出过一任空军司令员,师长政委几乎都能成为将军。   姜怡不敢怠慢,立马起身道:“是!”   李晋元、黄占山全撤回来了,市局派来的技术民警也到了,全在大营门外的派出所待命。   保卫科吴科长去场站军需股拿来三套军服,姜怡、李晋元和黄占山一人一套,一杆两星,中尉军衔,姜怡怎么看怎么不爽,因为刚才在营区里,是个人军官军衔都比她高。   技术民警没换军服,而是换上地勤人员那种深蓝色工作服,全部钻进一辆依维柯军车,带着器材赶到戒备森严的一个大机库。   与此同时,场站小车班接到一个奇怪的命令。师部要用车,师部小车班司机在师政治部高副主任率领下,见一辆要一辆车的钥匙,并且开着就走。   不仅把战士们搞得一头雾水,连场站领导都百思不得其解。   桑塔纳、吉普车、老伏尔加……沿基地主干道连接外场开出小营门,顺着战机滑行道边上的公路一直开进机库。   吴科长一声令下,警卫连战士迅速关上铁门。灯没开,偌大的机库顿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紧接着,一盏盏紫外线灯亮起来,十几名技术民警围着一辆辆车开始工作。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一个民警惊呼道:“有了!这里有几个!”   黑色桑塔纳,场站3号车,吴科长不禁微皱起眉头。拍照的拍照,取样的取样,忙了一个多小时,勘察工作才宣告结束。   “立即送检,优先比对。”   “是!”   姜怡下达完命令,回头道:“吴科长,我们需要跟这辆车司机谈谈。”   “行,我让人把他带到警务连禁闭室,在禁闭室谈。”   “万一不他,是其他人呢。警卫连人多眼杂,能不能换个人少点的地方。”   吴科长权衡了一番,同意道:“那就去军招吧,军招人少。” 第三百三十章 扑朔迷离   人是铁,饭是钢,工作再忙不能不吃饭。   殡仪馆不是吃饭的好地方,看完下午最后一批尸体,沃尔沃大拖车在“京-a00801警”引导下,开到市郊的一个饭店前。   尸体看完了,有两起命案的侦查方向仍没确定。   按照行动计划,22点前要赶到下一站。今天的事今天办,一圈转完之后就不管不问了,韩均一起都不想积压,抓紧时间看摸排材料,上公安内网查户籍资料,争取在赶到下一站前全部解决。   他看上去好像一心几用,很忙很累,事实上夏莫青和邓南晴更忙更累。   用杨忠旺的话说,他“顾头不顾尾、管杀不管埋”,作为研判组正副组长,夏莫青和邓南晴不能不管不问。要实时了解几十起积案的复查进展,要与留守在“801”的江慧如保持联系,遥控指挥和协调在家留守人员参与分析研判。   肖晨雨要给韩教授打下手,要什么资料上网调,网上没有的要立即打电话去问,买饭的工作只能由实在插不上手、帮不上忙的李惠做。   协助兄弟省厅办案,又顶着公安部“滚雷行动”复查组的名义,经费绝对有保障。   清查期间所有费用向所在地省厅实报实销,上不封顶,每人每天120元出差补助另算。同时办这么多起命案,没功劳也有苦劳,用不着替徽省公安厅节约。李惠拿起菜单非常阔气的点了两桌菜,一桌让特警和司机进来吃,一桌打包带到指挥车上。   下午喝太多水。总想去洗手间。   韩均刚站起身,肖晨雨便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会议桌。餐盒一个个打开,荤的素的。有汤有饭,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开。   邓南晴却猛拍了下额头,一脸追悔莫及地说:“怪我,怪我,忘了跟你说,处长在不能点这些。”   你前天不是说过喜欢吃辣,喜欢毛血旺和泡椒凤爪吗?   李惠愣住了,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夏莫青从微波炉边拿来一个盘子,一边往盘子里夹素菜,一边低声道:“小李,以后处长在不要点太油腻、太辣的菜,不用点有动物内脏或血之类的菜,也不用点淡水鱼淡水虾。如果瑶瑶在,猪血鸭血和鸡爪之类的东西最好提都不用提。”   “为什么?”   “饮食习惯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不吃这些。”   李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洗手间,一脸不可思议地问:“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他们吃什么?”   “猪肉、牛肉、鸡肉、鸡蛋、瓜果蔬菜,越简单越好。另外点肉菜时不要带骨头的,不能看见鸡头、鸡脖子和鸡爪。”   “这么讲究。”   肖晨雨禁不住笑道:“不是讲究。是他们习惯了。尤其在瑶瑶看来,猪血鸭血肥肠和鸡爪这些食物很恶心很可怕,别说吃了。连看都不敢看。”   难怪韩教授不愿意跟市局领导打交道呢,原来不仅生活方式不一样。连饮食习惯都不一样,见面没话说。坐在一起吃不到一块去,不如避而不见。   正胡思乱想,韩均洗完手走了出来。   端起夏莫青夹好的菜,往边上一放,若无其事地笑道:“晚饭挺丰盛嘛,动筷子,客气什么?”   “教授,对不起,我……我……我不知道您不吃这些。”   “我不吃你们吃,有什么对不起的,好啦好啦,抓紧时间。”   不知道是吃饭本来就快,还是不愿意看见这些他不吃的食物,半盒饭就着蔬菜几分钟就吃完了。把筷子放到一边,抽出纸巾擦了擦嘴,非常绅士的表示了下歉意,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研究案卷。   买都买了,不能浪费,并且确实喜欢吃辣,菜做得又非常正宗,四个女人吃得满头大汗,津津有味。   吃饱喝足,收拾完餐盒,夏莫青低声汇报道:“处长,五湖那起无名女尸案取得突破性进展。您圈定的摸排人员名单中,有一个非常可疑。”   “叫什么?”   “**伟,24岁,本地人,高中文化,19岁去sh打工,去年9月回乡开了一个洗车店。村里人说案发前他好像回过一趟老家,上午接受办案人员询问时却声称没回来过。生姜了解到这个情况后,立即请sh市局刑侦总队协助调查,发现他在sh打工期间曾交过一个女朋友。   由于时间过去太久,在sh时的房东记不清其女友长什么样,想不起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们是一起走的,说是回老家结婚。但村里人当时谁也没听说过他要结婚的事,直到今年春节才在亲戚介绍下交了一个女朋友。”   一共圈定24个人,既不多也不少,一天内能排查出来很正常。   韩均点了点鼠标,再次看了一眼掐着女友的嫌犯照片,不动声色地问:“现场没留下什么证据,时间又过去这么久。如果真是他,接下来该怎么查?”   “801”没办过冤假错案,没绝对把握不能抓人。   夏莫青嫣然一笑道:“处长,您徒弟您还不放心?而且王支队经验非常丰富,之前是没头绪,现在有头绪嫌犯肯定跑不了。他们兵分三路,一路去调查**伟在sh的社会关系,调查被害人身份;一路监视嫌疑人,以防嫌疑人脱逃;一路走访询问周围村民,落实案发前他回去过的这个情况。”   有经验丰富的“老狐狸”和胆大包天的“小魔女”在,又被作为重点调查对象,嫌犯基本上没跑,落网是早早晚晚的事。   韩均笑了笑,又问道:“退伍兵那个案子呢?”   “这个案子有些麻烦,苗天桂退役后。发现其血迹的三号车先后有过三个司机,第一个司机案发前后正在休探亲假。基本上可以排除其嫌疑。第二个司机考学提干,今年刚从军校毕业。被分到另外一个部队担任排长。第三个司机去年刚入伍,不具作案嫌疑。”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确认无误,就是被害人的。”   “三个司机都没什么嫌疑,那被害人退役后3号车是谁开的?”   夏莫青摇头苦笑道:“部队管理应该很严的,但空军不同于陆军,军官比士兵多,管理比较松懈,甚至有些混乱。当时没派车单。没相关记录,只要能接触钥匙,只要有驾证的小车班司机和场站机关军官都有可能开,其中包括经常乘坐3号车的几个团级和副团级领导。   人命关天,鉴于有可能涉案的人员不是军官就是没退役,部队领导不敢‘查下不查上、查小不查大、查事不查人’,已向军区空军汇报了。经行动指挥部和省厅同意,案件管辖权一小时前正式移交给部队,由下午刚赶到五湖机场的军区空军保卫处席处长接手。”   “没我们什么事了?”   “他们只能查部队。查不了地方,又没命案侦办经验,怎么可能没我们事。大区和军区空军司令部都设在江城,人家对我们很了解。点名要我们协助调查。案子一天没破,生姜一天别想脱身。”   韩均又问道:“生姜有没有说打算怎么查?”   邓南晴扑哧一笑道:“部队不是地方,军令如山。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大不了最后来个‘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席处长一到。立即命令场站司令部和政治处取消休假,大小营门加双岗。没有师政委和工作组领导签字,谁都不能擅自离开营区。   生姜看这架势,干脆跟江城市局刑侦局协调,请吴局手下那几位测谎专家帮忙。人和设备正在路上,到了就测。只要能测出来,部队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不要办什么拘留证,连羁押期限都不用考虑。”   “万一不开口呢?”   “您徒弟考虑到了,部队外的工作仍在做,分局黄副局长已率领干警去了被害人老家,估计明天中午前就能有消息。”   韩均笑问道:“部队的案子,地方公安部门协助调查,产生的费用算谁的?”   “人毕竟死在分局辖区,不是死在军营里,分局有这个义务。”   部队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好,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抓起鼠标笑道:“不管她了,我们忙我们的。”   ……   工作组进驻,纠察在门口站岗,军区空军保卫处和师政治部领导和干事,坐在会议室找人谈话,站长、副站长,政委副政委等司令部和政治处领导轮流进去。小车班司机和公务班公务员(相当于勤务兵)全部去了军招,到现在都回来,搞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询问了一下午,案情没什么进展,场站机关三年前存在的问题倒发现不少。   作风不严,管理不完善,不但一些领导干部违规用车,连司机都可以动不动把军车开出去,机关车辆管理一片混乱。再加上“铁打的磨盘流水的兵”,军官调动的调动,转业的转业,案发前后谁开过3号车谁也说不清。   空c师是军区空军的王牌师,是空军三代战机飞行员培训基地,不仅要训练,并且担负着战备值班任务。场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后勤保障单位,如果拖下去必然会影响到飞行。   军区空军领导有指示,要求三天破案。   席处长压力山大,抬头看了一眼师刘副政委,侧身问:“小姜同志,韩教授在不在江城,能不能请他过来帮帮忙?”   姜怡乐了,禁不住问:“席处长,您知道我师傅?”   席处长微笑着解释道:“我一个战友在江省公安厅,去年转业过去的,跟你师傅辞职前一样,也是副巡视员。”   在“801”干那么长时间,姜怡对厅领导并非一无所知,想了想之后不无兴奋地问:“您那位战友是不是高长秋副巡视员,分管机场公安局和长江大桥公安局?”   “就是他,转业前担任我们军区空军政治部干部处处长。”   “难怪您知道我师傅,我师傅跟我师娘结婚时高副巡视员去过,还是我接待的。”   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原来有背景。   部队存在很多问题,又牵扯进一起命案,刘副政委忧心忡忡,没心情插口,捧着保卫科干事刚整理的谈话材料,装着什么都没听见。   现在不是拉关系的时候,更用不着跟部队拉什么关系,姜怡放下笔,一脸歉意地说:“席处长,这个案子并不复杂,根本用不着我师傅亲自跑一趟。另外他现在兼任我们公安部‘滚雷行动’总顾问,要指导侦办全国各省市自治区三年内未破命案,实在抽不开身。”   大仙来不了,只能找大仙徒弟,席处长托着下巴道:“那说说你的看法。”   姜怡整理一下思路,抽丝剥茧地分析道:“这个案子有几个疑点,只要把这几个疑点搞清楚,真相基本上就能水落石出。第一个疑点,被害人为什么要退伍?现在不是以前,当兵不是一件容易事。从兄弟公安部门协查的情况看,被害人家在农村,为了跳出农门,才到部队来奋斗的。目的是为了转士官,离开农村。”   在刚才的谈话中,场站领导异口同声地说被害人在部队期间表现很好。空军不是陆军,他又是给领导开车,想转士官太容易了,要是在十几年前,或许提干都不是什么问题。   刘副政委真担心他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场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上报师部,直接让他退伍走人的。   席处长尽管有同样的疑虑,仍若有所思地说:“一期士官工资不高,部队又不允许战士跟驻地姑娘谈恋爱,没退伍当老百姓自由。很多战士都因为这两个原因一改初衷,不愿意转士官,选择退伍。”   “或许吧,等黄局见到他父母就知道了。”   姜怡微微点了下头,继续道:“第二个疑点,既然已经退伍,他为什么又回来?换言之,这里有他牵挂的人,或者牵挂的事。但在血迹中的dna已比对上、百分之百确定他与老部队战友或领导接触过的情况下,居然谁都声称他退役后再也没见过,再也没联系过,这很奇怪。”   “他可能只跟一个人联系过,没进营区。”   “怎么联系的,写信不太可能,营区不太方便上网,通信营又没相关记录。”   苗天桂退伍之后没机会使用军线,机场是全国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之一,通信营设备先进,所有转接进来的外线都有记录。案发前一个月的外线全查过,没任何可疑。   席处长反应过来,敲了敲桌子道:“手机,按照规定,战士严格禁止使用手机。但到底有没有落实,真两说。”   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不表态不行。   刘副政委蓦地起身道:“点验!席处长,我立即通知军务科点验小车班和公务班所有战士的个人物品。”   席处长面无表情地补充一句:“把干部的手机号码也登记一下。” 第三百三十一章 升职加薪   一天工作终于结束了,车队离开殡仪馆,按计划驶到高速入口处的一个高速公路交警队,给沃尔沃大拖车加干净水,同时清理垃圾、排放污水。   停在厕所门口,味道不好闻,女同志爱干净,全钻进奔驰小房车,躲远远的。   所谓的“小”只是相对于大房车,车内空间其实一点都不小,邓南晴抚摸着刚放下来的真皮大床,一脸好奇地问:“处长,车在我们这儿,张琳晚上睡哪儿?”   韩均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举起来笑道:“睡帐篷,和瑶瑶一起露营。”   能容纳五六个人的超大帐篷,两床被子两个枕头放进去只占一半空间,里挂着一盏专门在野外用的灯,“母女”穿着亲子睡衣,亲热无比的搂在一起自拍,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邓南晴探头看了看,不禁感叹道:“准备充分,装备齐全,条件不错啊!”   韩均收回手机,不无得意地笑道:“我们在门口草地和人才公寓天台露过好几次营,感觉非常好。这次是真正的野外露营,肯定会有一种不同的体验。”   夏莫青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几千万买的花园洋房、几十万租的豪华房车不住,非要在外面住帐篷,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   “我算什么有钱人,顶多一中产阶级。”   跟西山花园那些邻居比,他真算不上有钱人,但全国能有多少亿万富豪。更多的是工薪阶层,肖晨雨扑哧一笑道:“教授。对我们来说您就是有钱人,您一家简直生活在天堂里。”   工作全做完。跟美女们聊聊天也不错。   韩均诡秘一笑道:“有钱没钱是相对的,第一点我承认。第二点我不认同,因为在国外的中国留学生是这样描述天堂的——‘拿美国工资、娶俄罗斯女人、住英国房子、吃中国饮食’,我显然只达到了一半。”   美国人均收入7万多美元,折合人民币50多万,若在中国消费,收入非常可观的;俄罗斯女人漂亮又温柔,英国房子欧式风格,宽敞明亮。中国饮食色香味俱全。美不胜收。如果谁能拥有上述一切,那就是天堂般地日子。   肖晨雨反应过来,禁不住调侃道:“西山花园那房子不比英国房子差,张教授既漂亮又温柔又有气质,您知足吧,依我看您就生活在天堂里。”   “坦率地说,我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不能跟他聊生活,聊下去只会伤自尊,夏莫青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说:“处长,我们这是离单位太远的,要是离单位近,晚上肯定要好好聚聚。”   “今天什么日子。为什么聚?”   “李主任下午去单位宣布任命,慧如的‘代’字去掉了,从今往后是正处长。不再是代处长。”   “有什么区别?”   “以前是副处长,现在是正处。工资涨好几百!”   韩均终于明白过来,指着她打趣道:“夏莫青同志。做人要地道,人家才涨几百块钱工资,你就要聚聚。没拿到手就要请客,估计还不够,你说哪有你这样的?”   “几百块钱算什么,主要是行政级别!您不在乎,我们在乎,应该庆祝,应该请客。”   肖晨雨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教授,多少人干到退休都走不到正处级领导岗位,江处长三十多岁就能担任正处级处长,确实不容易。”   邓南晴笑而不语,夏莫青接着道:“别急,要庆祝要请客的不光她一个。”   自己不喜欢当官,不等于不希望身边人当官,韩均急切地问:“还有谁要请客?”   “肖博士。”   肖晨雨糊涂了,惊问道:“我?”   下午太忙,没顾上宣布,同时也想给她一个惊喜,夏莫青微笑着确认道:“李主任同时宣布一个挂职任命,根据公安部政治部《关于安排2014年干部挂职锻炼的通知》,厅党委同意,肖晨雨同志挂任省厅积案侦查处副处长,挂职时间两年。挂职期满后,挂任职务自行免除,不再另行发文。”   肖晨雨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邓南晴推了推她胳膊道:“肖博士,你现在是肖副处长了,是我的领导兼同事。”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文件上是这么写的,不信明天让沙科长给你发一份电子版。”   主任科员一下子变成副处级副处长,肖晨雨激动不已,看着她束手无措的样子,韩均忍不住提醒道:“愣着干什么,快去给你爱人打电话。”   “韩教授,是不是您推荐的,我……我……我去年才提的主任科员,怎么可能……”   “跟我没任何关系,我不认识政治部的人,也没跟曹维清提过你。”   没被赶回去就表示处长默认她这个助手,为了方便开展工作,部里给她提一级,挂职副处长,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呆在“801”,怎么可能跟他没关系?   好像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只要跟他沾上边就会变得很幸运。   想到自己何尝不是,夏莫青没点破,拉开车门笑道:“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件大喜事。处长说得对,快去给你老公打电话,让他高兴高兴。”   肖晨雨被搞得很不好意思,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在众人催促下去外面给丈夫报喜。   姜怡24岁正科,邓南晴29岁正科,夏莫青、肖晨雨三十刚出头副处长,李惠还不知道将来会分到哪儿,越想心里越着急、越不是滋味儿。   韩均岂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丫头,别羡慕了。好好干你也有这一天。”   夏莫青掩嘴轻笑道:“李惠,你是公大硕士。将来比我们有前途。”   “韩教授,夏处长。将来去哪儿都不知道,您二位别取笑我了。”   “没取笑你,没跟你开玩笑。你好好想想,要不是重点培养对象,部里能安排你们来‘801’实习,能让你们全程参与‘滚雷行动’。”   李惠小心翼翼地问:“真的?”   关于这批学员的安排,曹维清在电话里提过,不是什么秘密,她们迟早会知道。韩均干脆直言相告道:“丫头,夏处长没骗你。你们全是部里从公大和刑院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实习只是第一步,如果在实习期间表现好,有命案侦破方面的天赋,会全部安排到‘801’。”   “借调?”   “801没编制,只能借调,至于原单位在哪儿,明年毕业时部里应该会有安排。”   全国唯一一家省部共建刑事侦查员实训基地的牌子不是白给的。谭雁冰、孙大勇这批人培训完,生姜带来的这批学员立马接上。并且除了她们这批硕士研究生之外,还招了两个博士后。   江省的人江省管,部里的人当然要由部里管。所以肖晨雨被任命为挂职副处长,负责管理部里安排过来的博士和硕士侦查员。   从五个人的积案清查组,变成部里的实训单位。仔细想想像做梦一样,夏莫青感慨万千。前途清晰了。李惠兴奋不已,见大拖车已加完水。急忙跑过去帮着收拾,这个时候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   只剩下三个“自己人”,说话比较方便,夏莫青低声问:“处长,梁慧研和梅梅来江城了?”   “你怎么知道的?”   “慧如说的,昨天下午她抽时间去您家看了看。”   韩均不解地问:“她去做什么?”   “她俩是崔讼师的客户,赚人好几万律师费,当然要请慧如关照关照。不认识的都去了,我这个认识的竟然最后一个知道。”   “不好意思,这些天不是忙案子就是忙着陪瑶瑶玩,忘了跟你说。”   “处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说说。”   “嗯,我知道。”   夏莫青笑了笑,又问道:“处长,她们这几天有没有给您打过电话?”   韩均沉吟道:“刚到江城时打过一个,你知道的,我手机经常关,之后没打过,打过也不一定知道。”   “慧如说她们不想坐吃山空,不愿意无所事事,想做生意。在植物园周围转了几天,发现人流量挺大,打算把植物园西门边上那栋楼租下来开快捷酒店,加盟的那种。慧如盘算了一下,估计要好几百万。”   “重新开始,自己做老板,这是好事。”   “一下子投资好几百万,风险多大?”   韩均笑问道:“你担心她们会亏?”   两个女孩子经历太坎坷,既是老同事崔云海的客户,又是中纪委专案组要求安顿好的对象,更是眼前这位的朋友,夏莫青真担心,急切地问:“难道您不担心?”   “做生意有赚有赔,她们是成年人,社会经验很丰富,应该非常清楚这一点。而且我只是她们的朋友,不是她们家长,在这个问题上没发言权,所能做的只有支持和鼓励。”   “现在赚点钱多难,我感觉风险太大。”   韩均很高兴她能有这样的担忧,循循善诱地说:“你是拿工资的,我是靠一张嘴混饭的,做生意尤其投入巨资做生意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有这样或那样的担忧很正常。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为公务员,都能像我一样干律师,他们要以他们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夏莫青苦笑道:“你说得对,我是有些杞人忧天了。事实上不止杞人忧天,而是安于现状,不敢冒任何风险。”   “我一样不敢冒险,股票期货从来不碰,像守财奴一样赚点钱就存银行,所以韩老头总笑话我没胆、没出息。”   韩均不无自嘲的笑了笑,继续道:“想干就让她们干,梁慧研和梅梅多聪明,多有毅力?在很多方面,你我真不如她们,没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这么回慧如。其它忙帮不上,可以帮着给分局打个招呼,毕竟开旅馆是特殊行业,治安和消防之类的手续挺麻烦的。”   韩均可不想让人误认为他开了律所又开旅馆,想都没想便摇头道:“跟江处长说一声,别管她们,别给丁承友打电话,该怎么办怎么办。要是什么手续下不来,她们自然会去找白主任。”   有白晓倩在就足够了,西郊分局谁不给她面子。   夏莫青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对,您说得对,我们能避嫌就避嫌。”   ………   与此同时,梁慧研和梅梅正躺在韩家客房里说两姐妹之间的悄悄话。   地段好,周围两公里没像样的宾馆,人流量那么大,尤其节假日。跟植物园管委会接触一下,房租不算贵,应该不会亏,梁慧研认为可以试试。   梅梅一直想让姐姐过上好日子,开快捷酒店多好,可以坐在家里赚钱,不但早下定决心,并且想好去工商局注册时注册两个股东,不要姐姐掏钱,股份和姐姐一人一半。   她越想越兴奋,突然坐起来问:“姐,开旅馆这么大事,你说我们要不要给韩警官打个电话?”   梁慧研翻了个身,哈欠连天地回道:“照理应该说一声,可他在外地,又要旅游又要破案,那么忙,连手机都不经常开,跟他说反而会让他担心。”   “那就不跟他说。”   “跟不跟韩警官说先放一边,现在的问题是要加盟就要去sh总部,我们背着官司,不能随便离开江城。”   社区矫正对象,要接受司法所监管,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梅梅想了想,愁眉苦脸地说:“要不请白主任帮忙,请她去帮我们谈。”   “培训呢,加盟资料上不是说了吗,要去sh培训一个月。白主任可以帮我们谈判,不可能帮我们管理饭店吧?”   “要不加盟总部在江城的那家?”   “江城这家没名气,做这个就要做最有名气,做全国分店最多的。”   “去司法所请假,请白主任帮我们担保?”   不求人不行,梁慧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也只能这样了,人情越欠越多,越欠越大,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还。” 第三百三十二章 美丽的清晨   测谎专家测了一夜,小车班司机居然一个都不具作案嫌疑。难道是那个考学走了的司机,难道是场站机关的军官?   被害人苗天桂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他父亲生意失败,在他当兵前三年因为欠一屁债跑了,至今杳无音讯。他母亲虽然没跟他父亲离婚,但几乎光明正大的跟另外一个男人过,出去做生意,不在老家。   当兵前,他一直跟60多岁的爷爷过,老人家耳背,说话要用喊。黄局在兄弟公安部门干警翻译下问了一个多小时,没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通话记录正在查,一时半会儿没结果。   案子查到这个份上居然陷入僵局,姜怡感觉真有些滑稽,起床之前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干脆回房间换上t恤衫、穿上运动短裤,一边晨跑一边整理思路。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象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唱得山摇地也动,唱得花开水欢乐,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一个钢枪交给我,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二话没说为祖国,三呀么三,三军将士苦为乐……”   大喇叭里放着嘹亮的军歌,主干道上,一队队官兵在值班员带领下去外场出操。   机场绝对是个雄性世界,口号震天,钢铁遍地,到处充斥着男人狂野的嗓音和汗液的气息。女人少,漂亮女人更少,刚跑出几步,就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连带队出操的值班员都忍不住偷看几眼。   天气渐凉。穿这么少的人真不多。姜怡低头看了一眼裸露在外面的长腿,急忙换了个方向。   营区很大。分内场和外场。   师部、场站、飞行团机关和各单位生活区在内场,营房一排接着一排。营房与营房之间有水泥操场,有足球场或篮球场。甚至有一条“美食街”,小吃店一家挨着一家,应该是随军家属开的。   外场一般人不让去,那里有跑道、停机坪、机库,属于军事重地中的重地。   营房看上去差不多,都是两层结构的苏式建筑,脑子里光想着案子,跑着跑着竟迷路了。官兵全在外场出操。林荫大道上空空如也,想找个人问路都找不着。   这时候,一栋新楼出现在眼前,几个三四十岁的人跟她一样穿着运动服在楼前锻炼,还几个二十个多少的年轻人绕着楼跑步。   “美女,刚分来的?”   正准备找个人问路,一个剃着平头的小伙子蹿到前面,一边倒着跑,一边搭讪。笑得很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主干道边传来一阵哄笑,他那些战友似乎在给他大气,又好像等着看他笑话。   姜怡回头看了看。狡黠地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刚分来的?”   小伙子转过身去,放缓脚步,并肩笑道:“机场没几个女兵。除了卫生队的军医护士就是空勤家属,她们我都认识。就是没见过你。”   姜怡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参与侦办过那么多起命令。什么事情没见过,岂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能被男生搭讪不是一件坏事,如果一点回头率没有,如果对异性没任何吸引力,那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她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刚分来的又怎么样?”   “刚分来就是战友,认识一下,我叫萧鹏,萧太后的萧,大鹏展翅的鹏。”   肖鹏相信身边这位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大早上出来跑步,而且非常有个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完之后又跑到前面,以便看得更清楚一些。   姜怡禁不住笑道:“这名字比划挺多。”   笑是好事,露出笑容表示有机会,萧鹏乐得心花怒放,咧着大嘴笑问道:“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美女贵姓,美女芳名,美女在哪个单位高就?”   在外面称呼女孩子“美女”很正常,因为女孩子实在不太好称呼,叫“同志”太土,喊“小姐”容易让人误会,叫“女士”会把人喊老。   但这里不是外面,这里是军营。姜怡再次打量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问:“你是飞行员?”   萧鹏反问道:“你不知道?”   姜怡似笑非笑地问:“飞行员很了不起,我应该认识,应该知道?”   萧鹏意识到说错话了,急忙解释道:“美女,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后面是空勤楼,前面是团部,我们又没去外场出操,我们是做什么的,机场里的人都知道。”   “那军招在哪儿,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左边第二个路口右拐,离这挺远的,要不我找辆自行车送送。”   “不用了,谢谢。”   知道方向就行,姜怡毫不犹豫往左边跑去,萧鹏急了,追上来问:“美女,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生姜头也不回地笑道:“姜怡,生姜的姜,心旷神怡的怡,认识你很高兴。”   “分在哪个单位,卫生队吗?”   “保卫科,再见,如果机会的话。”   跑得很快,转眼间就剩下一道背影,萧鹏停住脚步,自言自语地说:“保卫科,一个女孩子去保卫科干嘛?”   几个战友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打趣道:“你小子死心吧,我感觉人家看不上你。”   “人家分在师部,要是没男朋友,师领导肯定帮着介绍。老钱说得对,死心吧,癞蛤蟆吃不上天鹅肉。”   “人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男朋友。”   萧鹏猛地转过身来,振振有词地说:“打击我是不是,我怎么就癞蛤蟆了?小伙子身家清白、一表人才,别说她不一定有男朋友,就算有也要争一争。我就不信拿不下。”   “有本事你去拿呀,人家住在军招。又不是不知道地方。”   “不能贸然行动,我要先调查一下。”   一个老飞哈哈大笑道:“政委正跟大队长说话。去向政委汇报,他肯定帮忙。”   全师几千官兵就伺候他们这些飞行员以及外场那几十架飞机,政委帮着介绍对象再正常不过。他们心情好飞行才安全,才不会出事,可以说这是政委的工作之一。   机场“狼多肉少”,女军官分过来用不了几天就“名花有主”,必须先下手为强。萧鹏不认为请政委帮忙有什么丢人的,擦了把汗笑道:“去就去,你们以为我不敢啊。”   姜怡可不知道她已成为别人追求的目标。回到招待所洗了澡,换上军服,走进军招会议室同李晋元副支队长分析起案情。   “空军不同于陆军,被害人也不同于一般士兵,新兵连三个月一结束就分到场站机关,不像其他士兵一样整天摸爬滚打。主要为领导服务,跟战友们没特别深厚的感情。尽管在部队干了两年,真正了解他情况的人却不多。”   部队是个小社会,外面有的阴暗面部队也有。并且浓缩在一起,显得更明显。   李晋元当然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关键被害人退役前服务的那位领导不太好问,就算问很多事情他不一定会说。   他沉思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笑道:“姜队,我们急,席处长更急。出这么大事。师领导肯定也急,估计正在调查。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   姜怡放下刚看完的材料,轻声道:“军人作案这一点基本上可以确定。不是司机只能是军官,而且是机关军官。他给领导开过车,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甚至不能知道的情况,完全可能是被杀人灭口。”   会议室里没第三个人,李晋元直言不讳地说:“我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解释不通。你想想,如果我是领导,我有把柄在你手里,我怎么可能用让你退伍的方式消除隐患?如果被害人想要挟,想达到某种目的,在军务部门宣布他要退伍时为什么不要挟?为什么要等到退伍后?另外我了解过,他服务的那位领导搞政工,后勤保障方面的工作插不上手,经济上不可能有什么大问题。”   副政委能管什么,说起来什么都能管,事实上什么都管不了。   姜怡微微点了下头,托着下巴分析道:“那个考学的也不太可能,我感觉凶手或许在我们圈定的调查范围之内。”   名师出高徒,李晋元想知道她到底有多高,明知故问道:“姜队,现在他最具嫌疑,为什么不太可能?”   “做贼心虚,更何况杀人。”   姜怡深吸了一口气,抽丝剥茧地分析道:“案发现场离机场并不远,专案组之所以没能查清被害人身份,完全是一个疏忽。他不可能先知先觉,不可能想到公安局有这样的疏忽,肯定会认为警察很快能找上门。在这种情况下谁有心情复习,谁能定下心考军校?”   果然有点道行,李晋元暗赞了一个,指着机场的平面图笑道:“修理所,运输股的修理所有机会接触3号车,我认为应该查查。”   “可以把重点放在那些已经退役的人身上,李支队,我感觉这个案子最终还会移交给我们,因为凶手很可能已经退役了。”   “为什么不可能是转业?”   “军官作案可能性不大,犯不着,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想到晨跑时碰的那个飞行员,姜怡接着道:“另外被害人回驻地只可能有三个原因,一是对五湖比较熟悉,想回来找份工作;二是部队谁欠他钱,三是驻地附近有他偷偷摸摸交的女朋友。徽省经济不如浙省,他家经济状况一般,义务兵津贴又很少,前面两个可以排除,所以他很可能是回来找女朋友的。”   李晋元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如果曾经的战友跟他女朋友好上了,二人极可能发生争执,这一来就说得通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高攀不上   飞行跟种地一样,不是有计划就能飞,完全是靠天吃饭的。   有句歌词叫“天不下雨,天不刮风,天上有太阳”。今天既不下雨,也不刮风,并且天上有太阳,正是飞行的好天气。   7点45分,外场传来震耳欲聋的引擎声,随着一颗信号弹升起,一架架战机呼啸着冲上云霄,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培养一个飞行员不容易,航材损耗、航空油料和地面保障成本加起来,飞一小时要上百万。三代战机更昂贵,一架几个亿人民币。   飞行员在天上,领导们的心悬在空中,要到最后一架安全着落才能松下口气。   师长亲自带飞,副师长和师参谋长在塔台值班。机务大队、场站各单位官兵蹲在塔台下面或跑道两侧待命。滑行道边的水泥公路上,停满加油、加气、弹药、消防、救护、通信、应急指挥等各种各样车辆。   现在天气不冷不热没什么,夏天或冬天可不是滋味儿,有时候一等就是一整天,连饭都要在外场吃,都是各自单位炊事员送过来的。   徐政委和往常一样在塔台待了一个多小时,等a团能飞的二十多架飞机全上了天,才跟副师长和师参谋长打了个招呼,乘他的桑塔纳2000赶到招待所会议室,了解工作组的调查进展。   他是正师职政委,席处长是副师,当然要向他汇报,一见面就低声介绍道:“一小时前。我们与公安部门同志开了个会,重新部署,重新进行了一下分工。成立通话记录分析、营区走访询问、地方走访询问和情报研判四个小组。齐头并进,同时展开侦查。”   隔离几个战士没问题,隔离几个军官也可以接受,但不能把场站机关领导全隔离吧?场站要是群龙无首,后勤保障工作谁去做。   接受调查的人越来越多,直接影响到飞行,徐政委压力如山。面无表情地问:“有进展吗?”   军区空军首长从昨晚到现在打了好几个电话,他急,席处长更急。可是光着急没用,倍感无奈地摇头道:“暂时没有,不过我们会尽快的。”   安全无小事,飞机不能摔。更摔不起。   徐政委不想调查影响到飞行安全。坐下道:“席处长,我们会全力配合,但在外场值班的人员不能查,要查也要等飞行结束。”   “徐政委,这一点您放心,我是保卫处长,不是警察,孰轻孰重还是掂量得清的。”   “小姜同志呢?”   “她是‘801’留在五湖的协调人员。同时负责几起命案,开完会就走了。估计要到下午才能过来。”   “挺忙啊。”   “徐政委,您可能不太了解,公安部的‘滚雷行动’动作很大,要在一年内清查除江省之外30多个省市自治区三年内未破的命案。‘801’是攻坚力量,破案压力非常大,一个地级市只能留一个人。”   “江省的?”   “去年刚成立的,开始叫江省公安厅积案清查组,后来升格为正处级的省公安厅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办公室,时任副省长兼公安厅长彭向远同志亲自兼任组长,两位正厅级副厅长和小姜的师傅兼任副组长。江省搞了两轮,把五年内积案清查得差不多了,才改称为现在的积案侦查处。”   席处长顿了顿,不无敬佩地介绍道:“她师傅很年轻,今年30岁,法律博士,入选千人计划,是省政府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一回来就任命为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同时聘任他为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   在美国担任过地方检察官,打官司很厉害,专门帮江省企业打反倾销反垄断官司,后来……现在更厉害,虽然辞职了,但仍保留警衔和警察身份。公大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后科研流动站站长,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和公安部特殊津贴。”   没辞职时就副厅级,辞职后身份更超然,几乎能享受到副省级领导待遇。   徐政委这才意识到那个黄毛丫头不简单,不无感慨地叹道:“可惜她师傅不在,要是能把她师傅请来,调查工作应该会快一点。”   “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这丫头厉害着呢……”   席处长跟江省公安厅关系不错,对这些情况比较了解,又如数家珍地介绍了一下生姜的履历。能独立破案,并且组织侦破过很多起,徐政委感觉他真老了,想了想之后问:“这么说她的分析有道理,凶手可能已经退伍了?”   “李晋元同志也这么认为。”   解放后,当兵一直是件非常光荣的事,每年地方上都要挑各方面最优秀的青年当兵,那时,要想参军,家庭政治面貌,孩子的表现都要调查。   八十年代后,兵员素质没什么人关心了。   地方上想当兵大体有几类,一是在家里就是一个坏小子,吃喝嫖赌,在地方又有一些坏朋友,早晚要去坐牢,家里没办法了,就想到部队这所大学校,送孩子来部队锻炼锻炼,好收收心,断掉和那些狐党狗朋的来往,真不知道把部队当什么地方。   二是为了找个工作,在部队当兵入党,退伍后找工作比初中毕业找工作容易;第三类,是农村孩子为了跳出农门,对他们来说是一条出路。如果高中毕业,成绩好,人品又好,早上大学去了,谁来当兵?   兵员素质摆在这儿,兵带不好虽然不能说“情有可原”,但上级领导不至于太过苛责。要是军官杀人,要是再牵扯出其它严重问题,那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只要不是军官作案。只要不是现役士兵作案就行,徐政委稍稍松下开口气。   离开会议室,跟招待所交代了一下工作组的伙食要搞好。正准备上车回外场,c团政委小跑着过来立正敬礼。   “李志刚,c团有飞行任务,你跑这来做什么?”   “报告政委,我是来找吴科长的。”   师保卫科、军务科、场站以及两个飞行团保卫干事全在工作组组织下调查命案,这不是给他们添乱吗,徐政委拉开车门道:“保卫科忙着呢。吴沛没时间见你。”   政委是管思想政治的,为人随和,尤其在对待飞行员的问题上。   李志刚一点都不怕。扶着车门嘿嘿笑道:“政委,我不耽误他多长时间,就说几句话,就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保卫科不是刚分来一个女兵吗。我想打听下情况。”   原来给人做媒的。这是政工干部分内的事,徐政委实在不好批评,一脸不快地问:“你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保卫科总共就三个干事,哪有什么女兵。”   女兵资源紧缺,该抢的时候必须抢,李志刚理直气壮地说:“政委,您这就不对了。明明有,您却说没有。机关干部的个人问题重要。我们飞行员的个人问题就不重要?”   “好你个李志刚,居然跟我胡搅蛮缠。这是没有的。要是有,你是不是还打算像王老虎一样去师部抢亲啊?”   “政委,您说哪儿去了,现在婚姻自由,不兴包办。再说师部是领导机关,我敢去吗,我就是想替箫鹏那小子争取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小伙子很精干,又有悟性,这一批年轻飞行员有谁飞得比他好的……”   飞得不错,不过也是个惹祸精。   上个月未经允许,擅自飞了几个特技动作,这笔账还没跟他算,竟然又搞出这乱七八糟的事。   徐政委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真当他是天之骄子了,想解决个人问题,让他自己去找。”   “政委,一碗水端平,您不能这样。”   “什么一碗水端平,发福利啊,说没有就没有,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李志刚很直接地认为刚分来的姑娘被师领导介绍给不知道哪个年轻军官,不依不饶地说:“政委,有就是有,一个大活人您藏不住。而且早上我看见了,短头发,个儿不矮,身条挺好,脸蛋也漂亮。她说她分在保卫科,好像没安排宿舍,暂时住在军招。”   徐政委反应过来,不禁问道:“她有没有说她叫什么?”   “好像姓姜。”   果然是她,徐政委被搞得哭笑不得,接过香烟道:“李志刚,我知道你说得是谁了。没戏,回去跟那小子说一声,让他死了这个心,让他干点正事,让他别像发情的公狗一样看见漂亮姑娘就往前凑。”   “为什么?”   人家工作比他好,不仅学历比他高,连级别都比他高。并且有一个来头大、背景深的师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开什么玩笑。   幸亏没让人家知道,不然丢大人了,徐政委越想越气,冷哼道:“他高攀不上!”   “中尉飞行员,怎么就高攀不上了?政委,您说这话我不爱听。”   纸不住火,机场出命案的事他迟早会知道,徐政委干脆凑到他耳边道:“李志刚,给我听清楚了,小姜同志不是中尉军官,而是公安部刑侦局有组织犯罪侦查处正科级干部。箫鹏想跟人家谈恋爱没问题,不过要先调到四总部,至少要调到空军司令部。”   李志刚傻眼了,将信将疑地问:“她……她……她不是军官?”   “人家是警官,二级警司,公安部政治部破格晋衔的,还是公大在职研究生。你是团政委,应该清楚飞行员需要什么样的妻子,应该知道当空勤家属有多不容易。”   当空军飞行员家属说不上需要什么条件,但必须要奉献。   战机不是民航客机,危险极高,人家丈夫是提公文包上班,飞行员是提着脑袋上班。空勤家属听到风雨声紧张,听到雷鸣更紧张,那种紧张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心跟着丈夫满天乱飞,生怕出哪怕一点意外。   女人没有不想靠着丈夫肩膀撒娇发嗲的,可空勤家属嫁给长翅膀的飞行员,肩膀非但靠不上,还必须很快长出一副和男人一样宽阔坚硬的肩膀。   里里外外,福喜丧祸,酸甜苦辣一人承受,一人品尝,就算正在掉眼泪,一看见丈夫进家门,也要说眼睛里进了沙子,唯恐影响他情绪,唯恐分他的心思,唯恐他带着烦恼上天出事……   她们可以随军,如果是地方的,甚至可以特招入伍成为军官,但近在咫尺,夫妻生活却不能保证。   国内跟国外不一样,国外战斗机飞行员上天前一个小时或许还在跟女友或情人亲热,国内不行,他们吃住在大队,一般双休或放假才能回家住。但飞行要看天气,双休也经常要加班。   工作日要是不飞行,一样不能回家住,上午学习专业知识,或者写论文什么的,下午锻炼、打球、跑步或飞模拟机。晚上要是不加班,可以回家跟老婆孩子玩一会,到点必须回空勤楼睡觉。   别说有纪律,不能随便亲热。   就算没纪律,妻子也不敢,毕竟来日方长,不能图一时之快让丈夫没了精力上天出事……可以说空勤家属跟奶妈兼保姆差不多,并且军官工资全军统一,飞行员只是多一点小时费,多一些疗养机会。   正因为如此,了解这些情况的机场女军官极少嫁给飞行员。   让一个前途无量的公安部机关女警官当奶妈兼保姆,想想就不可能,李志刚暗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后脑勺道:“政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飞几号机?”   “12号机。”   安全是第一位,飞行员的情绪又直接影响到飞行安全,徐政委面无表情地命令道:“降落后就停飞,等情绪稳定了再让他上机。”   “是!”   11点25分,12号机在塔台指挥下冲向跑道,安全着陆。   滑到停机坪,箫鹏立即关掉引擎,在地勤人员帮助下忙不迭跳下飞机,抱着头盔兴冲冲地跑到李志刚面前问:“政委,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姜怡有没有男朋友?”   “不知道。”   “您没帮我打听?”   李志刚拍了拍他胳膊,把生姜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箫鹏彻底懵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苦着脸嘀咕道:“在公安部机关上班,从bj来的,怎么可能呢,警察跑我们这来做什么。”   “你管她来做什么,这个不行我们再想办法。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就是找个对象吗,外面漂亮女孩多得是,以你这条件,想怎么挑就这么挑。”   李志刚说得并不夸张,军官收入稳定,社会地位高,本来就是非常好的结婚对象。对很多崇拜军人的女孩子而言,飞行员更是,不仅可以嫁一个军官丈夫,连自己都可以特招入伍当军官。   所以现在飞行员的家属不像以前好多是在农村娶的,现在是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有才,要不带出去多没面子。   箫鹏不想跟那些太现实的姑娘谈才拖到现在,想着姜怡的倩影,一脸沮丧地说:“既然高攀不上就算了。”   怕什么来什么,僚机飞行员不明所以,竟跑过来调侃道:“箫鹏,什么叫高攀不上?这种事必须极力争取,争取才有希望,不争取一点希望都没有。”   “去去去,这儿没你事。”   “政委,谈恋爱我比你有经验,真的,就这么回事。”   箫鹏又油然而生起一股希望,若有所思地问:“老五,你是说我应该去试试?”   “废话!”   僚机飞行员指了指远处一幅大标语,振振有词地说道:“看见没有,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有点志气行不行,哪能没开战就认输?” 第三百三十四章 交朋友   旅游是出来放飞心灵,不是出来活受罪的。   五湖有一个很大的游乐园,张琳和瑶瑶却没去,一是认为不一定会比迪士尼更好玩,二是她们累了,需要休息。   大房车像在钢山时一样停在江边,不远处便是天门山景区,一家人谁也没去玩,支起遮阳棚,懒洋洋地躺在阴凉处看书、打盹或同刚从江城赶来的白晓倩、高铭聊天。   她送来一大堆吃的,冰箱里快放不下了,张琳摘下太阳镜苦笑道:“什么都不缺,你们跑这一趟干嘛?”   “801”是协助侦办积案的,能破则破,破不了则算。   生姜没席处长想象中那么敬业,压根就没去另外几个复查小组,而是跟师娘和小师妹优哉游哉的呆了大半天,一边帮瑶瑶玩开心消消乐,一边附和道:“五湖市区挺大,商场超市好多,又不是买不到。”   白晓倩给了她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好心不驴肝肺,感情我这是背石头往山上送?”   “难道不是吗,再说你那么忙,根本没必要。”   “我再忙也是人,也需要休息,需要出来透透气、散散心,顺便带点东西给你们,居然一句好话都没有,真是伤透了心。”   能伤她心的人和事真不多,张琳扑哧一笑道:“白主任,别伤心了,来,吃葡萄。”   最难的一关终于打过去了,瑶瑶乐得心花怒放。接过平板电脑笑道:“妈妈、肖,你们聊,我去吊床上继续。”   “去吧。别跑远。”   母女情深,其乐融融,白晓倩羡慕不已,半躺在椅子上说起正事:“张琳,我们明天上午去纽约,机票订好了,祁老板公司ipo。来回费用全他出。我过来就是问问,你们有什么要带或者要买的。”   韩老爷子一个人呆在唐人街,人不去带点东西去老爷子一样高兴。   按照旅行计划。今年感恩节、圣诞节全在国内过,瑶瑶第一次在中国过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两个节日,确实需要准备一些礼物。   张琳赫然发现她这个韩家媳妇非常不称职,很多事情白晓倩能想到她却想不到。很内疚很不是滋味儿。愣了一下急忙拿起笔道:“是该给老爷子带点东西,上次他说酱菜好吃,在哪儿买小萍知道,你帮我带几罐过去……”   要带要买的东西不少,想起什么写下来,整整写了一页。   白晓倩折好塞进包里,指着高铭开来的英菲尼迪笑道:“车跟电器一样,要经常开。不能长时间放。你老公招来的那两个女人不会开,小萍和小丽有车用不上。我干脆帮你送来了,省得以后去哪儿都开大车。”   “不是有奔驰吗,奔驰又不大。”   西山别墅前天遭贼,9号楼业主停在草坪上的一辆svu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偷了,西郊分局刑警大队又是勘察现场,又是调监控的,直到现在都没找到。   梁慧研和梅梅过几天要去sh培训,娜娜在物业公司有一大摊事,这么好车停在那儿真不放心,白晓倩若无其事地笑道:“生姜会开,那帮警察个个会开,油钱都不用自己掏,带着方便。”   开过奥迪,开过路虎,就是没开过英菲尼迪,姜怡下意识搓了搓手,想开着溜一圈。张琳感觉很好笑,忍不住调侃道:“送都送来了,那就留下吧,钥匙给生姜,就当是提前给她办嫁妆。”   “师娘!”   “嫌寒酸?”   “什么嫌寒酸,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晓倩落井下石地问:“那你什么意思?”   “别拿我开涮了,我能有什么意思。”   张琳不想太过为难她,接过钥匙往她手里一塞,非常善解人意地笑道:“你等会儿要去机场办案,一个女孩开那么土的车不像样,开我这辆。”   “还是师娘理解我,不客气了,先练练手。”   真是个长不大的丫头,接过钥匙就往车边跑,跑了几步又回头叫上瑶瑶,打算两姐妹一起去兜风。   白晓倩轻叹道:“说好听点叫无忧无虑,不好听点就是没心没肺。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挺羡慕她的。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担心的,可以整天高高兴兴。”   张琳拍了拍她胳膊,似笑非笑地问:“袭人妹妹,难道你不开心,你不高兴?”   “刚不劳而获一辆两百多万的豪车,能不高兴,能不开心?只是没生姜这么开心,可能是她比我更容易满足。”   高铭正在跟张大夫说话,这里没外人,张琳半开玩笑地说:“晓倩,我们亲如姐妹,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只要能让你开心,除了老公和瑶瑶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别开玩笑了,我对你老公没兴趣,对所有二婚男人都没兴趣。”   “好,不开玩笑,说正事。过几天他30岁生日,明年你30岁生日,能不能在30岁之前找个男人嫁了,再拖下去真成剩女了。”   “找了,昨天刚相过亲。”   “怎么样?”   “见面死,不怎么样。”   “我看祁教授就不错,知根知底,为什么不谈谈?”   提起这事白晓倩就来气,从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道:“看看,这是他刚交的女朋友。什么水准,什么眼光,要什么没什么,还特傻特笨,如假包换的花痴加白痴。”   个子不高,长得挺标致,一看就是小鸟依人型的。   张琳仔仔细细研究半天,放下手机苦笑道:“晓倩,我认为你应该好好检讨下你的爱情观,好好想想祁教授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孩。上市公司老板娘本来应该是你。居然擦肩而过,越想越惋惜。”   白晓倩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挽着她胳膊道:“我检讨过了。也认识到错误和不足。错过这个村,再找下一个店,争取30之前嫁个好男人或娶个小白脸。”   “娶个小白脸,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说你检讨的结果。”   “结果很简单,好男人喜欢又笨又傻的女人,不喜欢本主任这种精明能干的成功女士。我跟玲稚分析过。你之所以能够跟大少爷修成正果,很大程度上与你脾气好,好得像一个笨女人有关。”   张琳哭笑不得地问:“晓倩。你这夸我还是损我?”   “不是夸,更不是损,是就事论事。我应该向你学习,以后不能太聪明。不能太强势。不然好男人又会被吓跑。”   话糙理不糙,她这番话确实有一番道理,两个女人靠在一起,遥望着江上的一条条货轮,说说笑笑,聊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已经下午4点。她要回江城,姜怡也要去机场。正好顺路,一直走到高速入口才各走各的。   箫鹏在军招门口等了一下午都没等到人。正准备起自行车回去,一辆白色英菲尼迪从师部方向驶过来,开车的赫然是他一见钟情的姜怡。   “美女,美女,我箫鹏啊,早上见过,还记得吗?”   招待所戒备森严,警卫连战士站岗,没有保卫科干事允许谁也不让进。箫鹏不想错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把自行车往花坛边一扔,拦在车前兴高采烈地打起招呼。   姜怡乐了,踩下刹车,探头笑道:“飞行员,这是在营区的,要是在外面,真以为你是打劫的呢。”   笑得真甜,真漂亮。   箫鹏热血沸腾,急忙整了整军服,跑到车窗边举手敬礼道:“姜警官好,早上匆忙,重新认识下,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航空兵c师b团三大队中尉飞行员箫鹏,认识您很荣幸。”   穿上军服帅多了,而且脸皮厚、胆子大,竟然当几个执勤战士面拦车搭讪。   姜怡感觉很搞笑,若无其事地问:“知道我是警察?”   “中午就打听到了,不仅知道您是警察,还知道您是公安部机关来的领导。”   这家伙挺疯狂的,姜怡禁不住笑问道:“中尉同志,打听我做什么?”   天知道她什么时候走,走了之后又没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箫鹏顾不上那么多了,扶着车窗道:“报告姜警官,打听您是想跟您交朋友,就是不知道您能不能看得起我这个小中尉。”   “你们是‘最可爱的人’,谁敢看不起?”   “这么说您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挺有意思的一个家伙,交个朋友也不错,至少在机场不会太寂寞,姜怡故作沉思了片刻,嫣然一笑道:“我没那么封建,有很多异性朋友,甚至有很要好的铁哥们,不在乎多你一个。”   箫鹏一阵悸动,欣喜若狂地笑道:“领导就是领导,觉悟就是高,能跟您这么漂亮的女警官成为朋友真是太荣幸了,军人一条街,晚上我请客。”   “吃饭啊,再说吧,我不一定有时间。”   “没关系,我可以等。”   他绝对是个行动派,不管三七二十一,拉开车门就爬上副驾驶。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姜怡彻底服了,扶着方向盘笑问道:“飞行员,我请你上车了吗?”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还要请吗?”   箫鹏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谄笑着说:“姜警官,你们公安真有钱,这车得一两百万吧。在路上见过,坐还是头一次,沾您光,回去可以跟他们吹吹牛。”   “公安再有钱也不能买这样的车,你以为纪委监察部门是摆设?”   “你自己的?”   “我师娘的,借过来开几个天。”   不上车还好,一上车箫鹏底气反而不足了,禁不住问:“姜警官,你师娘做什么的,这么有钱。”   “大学教授。”   “你老师呢?”   姜怡把车缓缓开进停车场,回头笑道:“当然也是教授,不然怎么做老师。另外我是刑警,我们不叫老师,叫师傅,比一般师生关系亲。”   “是吗?”   “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要工作。中尉,你打算去哪儿,不会赖在我车上不下来吧。”   箫鹏反应过来,咧着大嘴嘿嘿笑道:“这地方我也住过,刚分来的时候。里面熟着呢,你忙你的,我在边上等,等你忙完一起去吃饭。”   正说着,李晋元从门厅里走了出来。   不无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车,打量了一下箫鹏这个不速之客,误以为他是工作组成员,简单介绍道:“姜队,修理所已排查完,没任何发现,通话记录分析同样没什么进展,我们可能误判了。”   “801”有“801”的办案风格,姜怡不假思索地说:“扩大排查范围,同年兵、老乡、新兵连战友,不管战士还是军官,不管现役的还是已经退役的,只要他有过接触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不能漏。当然,重点要放在已退伍的战士身上。”   “我下午跟军务科段干事拟了一份名单,就等你过来下这个决心。”   谈起案子生姜像换了一个人,雷厉风行地说:“这算不上什么下决心,把名单传给指挥部,以行动指挥部名义发协查通告。”   “行,我这就去办!”   李晋元刚转过身,徐政委的车从外面开了进来,一下车就声色俱厉地问:“箫鹏,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谁允许你进来的?”   师政委来了,箫鹏吓了一跳,急忙支支吾吾地说:“报告政委,我……我……我跟姜警官是朋友,我……我……我是来看姜警官的。”   “小姜,让你见笑了,这小子无组织无纪律,我让人关他禁闭,让他深刻检讨。”   仍然在封锁消息,这地方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姜怡意识他要倒霉了,连忙解释道:“徐政委,这件事我有责任,是我带他进来的。”   徐政委将信将疑地问:“你带他进来的?”   姜怡很不好意思地笑道:“早上见过,刚才又在门口遇上,光顾着说话,没多想,就稀里糊涂一起进来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条例条令没有不允许现役军官追女孩子。   徐政委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更不想让外人看笑话,转身恨铁不成钢地瞪箫鹏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既然进来了就别走了,找个房间老老实实呆着,等姜警官忙完我再跟你算账。”   算账就算吧,顶多给个处分。能跟心仪的姑娘在一起,箫鹏希望姜怡永远忙不完,连忙立正敬礼道:“是!” 第三百三十五章 部队有行动?   两天一夜跑了十一个地级市,算上尸体已火化或已土葬的,共确定五十二起命案的侦查方向。效率极高,如果公开的话,完全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   然而,慢工才能出细活。   办案速度如此夸张,破获率能不能保证真两说。   几起尸体土葬的,要是开棺验尸,至少有四成把握。但这次是出来旅游的,破案只是顺带,十起能破获三起已经足够了,韩均才不管那么多。   剩下几个市,明天肯定能跑完,时间没那么紧张,走出殡仪馆停尸房,脱掉外层防护服,同转了一大圈又遇上的杨忠旺聊起天。   “这儿查一个星期,再去西江查半个月,我们任务就完成了。下一批好像是东州、黄港和南淮市局的同志,不是刑侦支队长就是副支队长。另外刑技中心和江城市局技术中心刚接到命令,要抽调六个刑事技术专家,轮流上,各省都一样。”   公安部刑侦局没那么多人,想组织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只能从更省市公安厅局调人。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突然侧身问:“夏处长,杨局和老齐他们一个月换一次,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轮换?有家庭有孩子,不能跟着我一个大男人到处跑。”   夏莫青会心地笑道:“我老公您又不是没见过,他对我们工作很支持。孩子有老人带,晚几天回去没什么事。”   “理解支持是相互的,他越是理解支持。你越要为他想想。明天晚上就回去,不要在单位研判,直接回家休息。”   女同志不是男同志。夫妻分居太久不好。   杨忠旺微笑着附和道:“小夏,听你们老板的,反正接下来七天他们一家要游山玩水。”   谁不想回去陪老公和孩子,关键出来二十多人,不能光她们几个休息,夏莫青欲言又止,看上去很为难。   韩均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循循善诱地说:“夏处长,对曹维清乃至公安部刑侦局来说,我们这次主要负责复查。一年内查上千起积案。开什么玩笑?所以对我们而言,这次只是初查,能破几起算几起,破不了回去慢慢研究。”   夏莫青扑哧一笑道:“养寇自重?”   “什么养寇自重。我们是人。不是神,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否则设追查科做什么?至于其他人……就当强化培训。反正这轮查完之后就散伙,散伙回原单位就升官发财,有的是好日子过。”   正在培训的这批人,政治部和各市局基本上协调好了。四个县局或分局刑侦副局长,剩下的全刑警大队长或副大队长,留在省厅的也是副科以上。   杨忠旺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大教授说得对,他们就应该吃点苦。没有苦哪有甜是不是?”   韩均禁不住笑问道:“老杨,一会大老板,一会大教授,你能不能固定个称呼?”   “大老板吧,大老板说着顺口。”   想起他刚到时接的一个电话,杨忠旺好奇地问:“说正事,你那个邻居教授的公司去美国搞什么ipo,一夜之间就能成为亿万富豪。你是他律师,你帮着他去纳斯达克敲钟的,他有没有给你点股份,让你也跟着沾沾光。”   “我又没投资,哪有什么股份,他发财是他的事,跟我没多大关系。”   上市圈钱这种事以前只在新闻里听说过,杨忠旺是真好奇,一脸将信将疑地问:“一点好处没有?”   韩均喝了一小口水,放下瓶子笑道:“好处多少有一点,但没你想得那么多,就400多万律师费,还要跟白晓倩和艾琳她们分。至于合规律师的律师费,要等公司上市后才能拿到。”   “上市要花这么多律师费?”   “比在国内上市多点,但肯定比请华尔街的律师便宜,跟他这么熟,不好意思要多。”   杨忠旺追问道:“国内上市一般多少?”   “国内情况不是很了解,我只接触过创业板,律师费用一般从100万到300万不等,主要看公司规模,上市难度,一句两句说不清。”   “除了律师还有哪些费用?”   “这就多了,有会计师费用,正常情况下比律师费用略高。像拍电影的那个华谊兄弟,就给会计师事务所支付了400多万人民币;有资产评估费用,这个总成本中占比极少,有四五的,有十来万,最多不会超过五十万。”   干那么多年公司律师,韩均提起这些如数家珍,顿了顿之后接着道:“再就是承销费用,这个是大头,按比例收取。最高可达10%,最低2.5%左右,平均在6个百分点。要是融两个亿,就能拿一千两百万,所以说承销的投行最赚钱。   然后是保荐人签字费,一般300万、400万和500万三个标准,收费差异不是很大;最黑的当属超募资金收费,就是在现有募集资金的需求上,保荐人对超募部分的额外收费。基础募集部分保荐费率往往在6%左右,但超募部分有些甚至能达到10%-15%,可以说股民的钱很大一部分是被投行赚走了。”   杨忠旺盘算了一下,哭笑不得地问:“这么说如果我开一个公司,我上市募集一个亿,真正到手的就剩8000多万?”   “能落8000万不错了,要知道刚才所说的这些是明面上的支出。在国内上市哪有那么容易,会产生很多隐性支出。祁教授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感觉是个无底洞,才去美国上市而不是在国内上市的。”   说到这里,韩均似乎意识到什么。不禁问道:“杨局,你怎么想起问这些?”   反正他早晚会知道,不如早点说。杨忠旺直言道:“来前厅领导找我谈话了,可能回去后就要调经侦总队。”   “改行?”   “刑侦经侦,算不上改行。”   韩均乐了,似笑非笑地说:“找你谈话,肯定不是平调。老杨同志,看来你要请客了。”   “你副巡视员都不愿意干,我一个正处级总队长就请客。别人不笑掉大牙?”   “正的比副的好,至少听着顺耳,管它什么级别。”   他有资历。有级别,干这么多年刑侦副总队长,调任经侦总队长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夏莫青感叹道:“杨局。您总算苦尽甘来了。上半年大调整。就是没刑侦什么事,要是再不让您上,连我们都没什么干劲儿。”   干刑警真没干其它警种有前途,杨忠旺点上根香烟,摇头笑道:“什么上不上的,这个经侦总队长基本上是最后一站,毕竟年龄在这,过把正职瘾就行了。干两年主动退居二线。”   正说着,邓南晴飞快跑过来。急切地汇报道:“处长,曹局和生姜刚打来电话,说五湖空军基地明天晚上有一个大军事行动,空军和军区空军首长要亲临机场,退伍兵遇害的案子不能再拖,必须速战速决。”   杨忠旺担任过几天初查组长,全权负责过五湖几起积案,微皱起眉头问:“什么行动,生姜刚接手两天,他们怎么这么急?”   “好像是空军搞的一个什么突击演练,几十架战斗机从内陆基地远程转场,在五湖降落加油,然后配合五湖机场的战斗机去东海打靶,打完回来加油再走,相当于远程拉练。”   “他们加个油就走,跟破案有什么关系?”   “处长,战斗机不是汽车,不光要加油。雷达、通信、飞管、气象、地勤、军械、航材……涉及的单位多了,场站是专门负责后勤保障的团级单位,关键时刻军心很重要。”   “生姜查得人心惶惶,他们没心思搞后勤保障?”   “差不多。”   “不就是发生一起命案,什么心理素质,要是遇上打仗怎么办。”   事情没那么简单,杨忠旺拍了拍他胳膊道:“大老板,人家不仅担心后勤保障,更担心首长。要是让空军首长看到机场出了命案,办案人员正在侦查,肯定不会高兴,肯定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韩均摸了摸下巴问:“那怎么办,难道让我们现在回五湖?”   夏莫青沉吟道:“用不着回去,可以在指挥车上开电视电话会议,了解进展,分析案情,看能不能快侦快破。”   “也行,上车吧。”   军招是基地为数不多可以上网的地方,姜怡一接到电话立即让工作组准备。   傍晚6点32分,远程案情分析会正式开始,师长、政委、参谋长、政治部主任等在家的师领导几乎全来了,忧心忡忡地坐在一边旁听。   追女孩子追到领导堆儿里,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箫鹏意识到闯下大祸,想走又走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当起服务生,给师长政委端茶倒水,同时借这个机会看看姜怡师傅到底长什么样,到底是有多厉害。   “席处长是吧,老高昨天给我打过电话,认识你很高兴。”   投影里出现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人,像是一个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穿着手术服,脖子里还挂着口罩。   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的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破案无数,是江省乃至全国公安系统公认的“神探”。   辞职前级别就差不多,辞职后身份更超然,更何况有求于人,席处长不敢有任何轻视,连忙坐直身体道:“韩教授,非常抱歉,总部刚下达命令,我们军区空军要参加接下来的演习,只能麻烦您帮忙。”   “破案是份内的事,谈不上麻烦。时间紧急,不客套了,生姜,介绍情况。” 第三百三十六章 名师出高徒   “是!”   姜怡放下材料,简明扼要地说:“前天进驻机场后,我们立即对场站小车班所有车辆进行勘察,在3号黑色桑塔纳驾驶座右侧检出被害人苗天桂的血迹。但通过测谎、谈话和手机通话记录分析,一一排除了小车班司机作案的可能。”   其它案子记不住,宝贝徒弟负责的几起案子有印象,韩均托着下巴问:“那个考学走了的呢?”   “为确保万无一失,dna比对结果出来后,席处长立即联系其所在部队保卫部门,并在我们的协调下就近询问,就近测谎,结果显示其同样不具作案嫌疑。”   姜怡顿了顿,继续介绍道:“工作组和师领导与被害人在部队时服务的场站领导谈过心,我们分析过其手机通话记录,几乎可以确定本案与场站领导无关。考虑到场站运输股修理所人员有机会接触3号车,我们对修理所官兵进行了排查,没发现任何可疑。   在这个情况下我们只能扩大排查范围,对场站机关副团职以下干部进行心理测试,依然一无所获。与被害人关系较好或有过接触的转业和退伍军人正在调查,最迟要到明天下午才能有结果。”   “被害人老家那边有没有查出点什么?”   “没有,他老家就一个快70岁的爷爷,只知道他回去呆了几天又走了,其它情况一无所知。我们不知道他手机号,不知道他退役之后去过哪儿。接触过什么人。”   “在部队就没几个处得好的战友?”   “小车班车辆不多,司机就那么几个,领导用车又比较频繁。他们聚少离多,关系很一般。”   夏莫青接过话茬问:“在部队有没有手机?”   “询问发现被害人退役前有一部,由于时间过去太久,由于部队前年开始执行新修订的内务条令,对军人使用手机做了人性化限定。所有官兵经团级领导批准,全部换成实名登记的、与运营商合作的集团卡。换成了只开放通话、短信等基本功能的手机,谁也记不得他在部队时用过的手机号。”   机场就那么大。总共就那几千人,看了一下排查人员名单就行了。   但韩均不想太快揭开谜底,不能被人家看成怪胎。略作沉思了片刻,不动声色地问:“你是怎么分析的?”   姜怡回头看了席处长等人一眼,若有所思地说:“师傅,我感觉我们被凶手误导了。3号车上的血迹极可能是一个障眼法。极可能是凶手作完案之后故意沾到车上,刻意误导我们侦查的。”   “有这个可能,继续说。”   “他杀完人之后想跑,可部队不是地方,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他要为自己争取时间,于是先布个障眼法。”   “动机呢?”   姜怡喝了一小口水,认真分析道:“被害人没权没钱。在部队不太可能得罪什么,仇杀和财杀可能性不大。鉴于其遇害时的衣着打扮很讲究。鉴于其完全有机会转士官却选择退伍,我认为这一切与女孩子有关,应该是情杀。并且被害人是小车司机,有很多机会出去,有很多机会接触外面女孩子。”   猜对一大半,可以说离真相很近了,只是部队领导没那么多时间让她慢慢查。   韩均掐着鼻梁想了想,突然抬头笑道:“生姜,你的分析非常有道理,按照这个方向查基本上没问题。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遗漏的话,那就是被害人并非没权没钱,而是没权有钱。”   “师傅,您是说他的衣服?”   “案卷上写得很清楚,从头到脚全是品牌货,**是三枪的,连脸都用洗面奶洗过,比你师傅我还讲究。退伍费多少,他爷爷有没有给过他钱,在部队服役时出手大不大放,这些情况你分析过没有?”   这几天光顾着跟瑶瑶玩,根本没把心思放案子上。   姜怡一脸不好意思地笑道:“师傅,我错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我居然没认真分析过。正如您所说,他在部队出手很大方,抽烟抽中华,皮鞋**和夏天穿的便服都是名牌,跟老乡聚会时大多他请客。   由于其来自经济较发达的浙省,由于其给领导开车,战友们一直以为他家庭条件好,以为他开车有什么外快,谁也没放在心上。我们光顾着查3号车上那块血迹,也把这么重要的线索给忽略了。”   勇于承认错误的孩子就是好孩子,韩均微笑着问:“现在知道该怎么查了?”   见识确实能够弥补阅历上的不足,姜怡想了想,宛然一笑道:“师傅,我是这么想的,您帮着分析分析。”   “说说看。”   “他爷爷不仅没给过他钱,反而在他当兵的第二年收到他的5000元汇款。义务兵津贴就那么多,在部队又高消费,帮领导买单虚报发票搞不到这么多钱,因为他服务的那位领导没什么实权。”   这话说得徐政委等师领导哭笑不得,破完案就走人,姜怡才不管他们怎么想,接着分析道:“修车在运输股修理所,根本不用花钱,自然不存在报销。排除掉这两个可能,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他卖油,盗卖部队汽油,因为加油也不要钱,而且有过这样的案例。”   名师出高徒,李晋元佩服得五体投地,禁不住脱口而出道:“油料股士兵有机会接触3号车!”   姜怡不无得意地笑道:“更重要的是,卖油需要同谋。桑塔纳油箱不容易用管子把油吸出来,只能用容器,如果没人配合,那真见鬼了。”   到这一步再查不出来,那才叫见鬼呢。   韩均伸了个懒腰。起身笑道:“分析得挺好,要相信自己,按照自己思路去查。我去吃饭了。你们忙你们的。席处长,下次回江城再聚。”   说完之后就不没了人影,只看见夏莫青和肖晨雨正麻利地收拾满会议桌文件材料。   姜怡冲摄像头做了个丑陋的鬼脸,转身道:“席处长,我们分下工,工作组调查油料股,整理出名单之后。现役军人您负责,转业和退伍人员我们发协查通告;李支队,你立即跟分局联系。请市局刑侦支队、分局刑警大队和公交分局组织警力连夜摸排机场附近出租车司机及小加油站,看能不能查到其销赃渠道。我负责研判,争取天亮前锁定嫌疑人,明天下午5点前将其抓捕归案。”   “行。就这么办。”   工作组说动就动。军区空军保卫处干事、师保卫科干事、师军务科参谋和随时听候工作组指挥的警卫连一个排,随着席处长一声令下,立即乘车赶赴距外场不远的油料股。   心思缜密,雷厉风行,这丫头果然有两把刷子。   徐政委跟顾师长对视一眼,走到她面前道:“小姜同志,辛苦你了,我们回去。不打扰你们工作,等案子破了。再给你庆功。”   “徐政委,您别这么客气,破案是我的工作。”   “好吧,那我们明天见。”   工作组走了,师领导走了,李副支队也走了,偌大的会议室里就剩她一个人,箫鹏探头看了看,确认领导们的车全不在,才屁颠屁颠地跑到她身边,竖起大拇指:“巾帼不让须眉,说得就是姜警官你。刚才太帅了,把军区空军领导都指挥得团团转。”   “术业有专攻,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厉害什么。”   “专门破案?”   “确切地说专破命案,并且专破别人破不了的命案。”   “女福尔摩斯,太厉害了,《重案五组》上的季洁都不如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姜怡把材料往边上一扔,一脸坏笑地问:“中尉,你嘴像抹了蜜似的,一个劲儿夸我,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破完案就走,机会不能错过,箫鹏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反问道:“有想法有错吗?”   “这要看什么想法?”   “早上看见你,我的魂儿就没了,心动,甚至心痛,想看见你,想跟你交朋友。我知道我配不上,可是不说出来心里不舒服。”   到底是当兵的,这就表白了,真不是一点两点大胆。   姜怡彻底服了,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笑道:“中尉,我非常欣赏你的勇气,也非常高兴能够被人……被人……”   战友们说得非常有道理,追女孩子这种事必须拿出一不要脸,二不要脸,三还是不要脸的精神,箫鹏紧盯着她秀丽的脸庞,满是期待地笑道:“爱慕!”   “好吧,我非常高兴能够被人爱慕,不过我不认为我们能够成为你想象中的那种朋友,因为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并且我对你没那种感觉。”   被拒绝很正常,关键是被拒绝之后怎么做。   箫鹏毫不气馁,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愁眉苦脸地说:“那是因为我们接触时间太短,如果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点点时间,肯定有感觉,真的。”   他有点意思,但也仅仅是有点意思而已。   在姜怡看来,他就是一个大男孩,没什么社会经验。又生活在部队这个封闭的环境里,一时半会儿真长不大。   男朋友肯定要找,但要找既爱自己,又能像师傅疼师娘一样疼人的男友。他自己都顾不过来呢,能顾别人吗?既不成熟,也算不上幽默,更没时间陪人,所从事的职业又那么危险,跟他谈恋爱,开什么玩笑。   姜怡轻叹了一口气,一脸歉意地说:“箫鹏,你是飞行员,是用金子堆成的‘天之骄子’,肯定有很多漂亮女孩崇拜仰慕,但其中不包括我。”   来真的,真拒绝了。   箫鹏心里拔凉拔凉的,欲言又止地说:“我不需要仰慕,我只要找个真心喜欢的女朋友。”   “我相信,不过刚才说过,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当警嫂不容易,当军嫂更不容易,更不用说当飞行员家属。更重要的是,我见过很多很多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事,全是悲剧。因为见多了,对人生有我的看法,生命真的很脆弱,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人活一辈子真不容易。   应该开开心心,自己开心,也要让家人开心。不能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更不能让家人担心。跟你交朋友,我不会高兴,我爸我妈我师傅和师娘都不会高兴,所以我们根本不可能。”   看着他一脸失落的样子,姜怡继续道:“在别人看来,这或许是自私,是不愿意奉献,是不爱国。要是有人这么看,那他就是道德绑架。更何况我的工作非常有意义,将凶手绳之以法,让死者之冤得雪,至少在死者亲属看来,我所做的一切比你这个飞行员有意义多了。”   在她面前真没哪怕一丁点优越感。   箫鹏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尴尬不已地笑道:“姜警官,你说得对,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确实高攀不上,让你见笑了。”   女孩子都有同情心,姜怡不想他太难过,嫣然一笑道:“什么高攀不上,我们可以做普通朋友。” 第三百三十七章 查出一个窝案   投影机关了,却忘了关电脑,忘了拔摄像头,让几百公里之外的师傅和曾经的同事看到一场好戏。   “偷窥人**,太不道德,关掉关掉。”   会议室走进一个女军官,正在陪生姜说话。飞行员被无情拒绝,坐在一边无精打采,实在没什么看头了,夏莫青顺手关掉视频窗口,一脸坏笑着说:“处长,您刚才不也看得目不转睛,听得专心致志吗?”   韩均板起脸,理直气壮地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家长,姜大队和徐大姐把她交给我,我就要负责。”   邓南晴扑哧一笑:“家长也不应该偷窥孩子**,您跟我们一样不道德。”   杨忠旺也是“不道德”中的一员,越想越好笑,半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韩老板,你徒弟长大了,至少在择偶这个问题上考虑得很全面。”   肖晨雨放下杯子笑道:“杨局说得对,飞行员不是个好对象。小姜条件那么好,又不是没其它选择,用不着当军属,用不着过那种既两地分居又提心吊胆的日子。”   韩均打心眼里替宝贝徒弟着急,忧心忡忡地说:“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到底什么样的才行?今年都24了,如果再拖几年,又是一个白晓倩。”   有人爱慕室友,李惠真羡慕,刚才看得很认真,听得很仔细,禁不住说道:“韩教授,我感觉姜怡拒绝人家不是因为职业。而是没共同语言。在宿舍时就经常说要找个成熟一点的,就感觉校领导帮着介绍的那些不成熟不稳重。”   “结婚过日子,找个成熟稳重点的好。没什么不对。”   夏莫青深以为然,肖晨雨则若有所思地说:“是啊,飞行员心理和身体素质好不等于成熟,高中招飞进航校,专科本科念完下部队,并且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要呆在部队。全封闭管理,跟社会脱节。没社会经验,跟他谈恋爱真没什么意思。”   韩均似笑非笑地问:“肖处长,听你这话的意思。飞行员还找不到老婆了?”   “这倒不会,不仅不会而且很好找。现在的女孩子现实着呢,飞行员工作稳定,收入高。有一定社会地位。不在部队干了。将来可以去民航,一辈子不用愁。并且国家有政策,飞行员家属可以特招提干,一结婚就能当军官,不知道有多少女孩趋之若鹜。”   想到夸张之极的拜师宴,夏莫青禁不住笑道:“处长,您宝贝徒弟有工作有职务,就算哪天不高兴干了跟您一样辞职。您也会让她这辈子衣食无忧。所以她谈恋爱只要找她自己喜欢的,不用像我们那时一样要考虑对方的工作和家庭。”   “这倒是。不干警察可以像我一样当律师,可以去律所帮忙。”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着李惠一脸羡慕的样子,杨忠旺打趣道:“韩老板,要不让我儿子拜你为师算了,我这个老子没出息,不能给他更好的条件,只能想方设法帮他找个好师傅。”   夏莫青立马提醒道:“杨局,你儿子又不是警察!”   “拜不成师可认干爹,跟他说清楚,让他像孝顺我一样孝顺韩老板。”   “算了吧,光生姜和洋葱就把我和张琳搞得焦头烂额,还干儿子呢,我可不想自己给自己再找麻烦。”   “生姜运气真好。”   过去的种种记忆犹新,想到那丫头第一次去东靖时还扮演过半天“女朋友”,韩均嘿嘿笑道:“刚开始她还不乐意,不过话又说回来,能有这缘分,能收这个徒弟也是我的运气。”   肖晨雨鬼使神差地问:“教授,收徒弟等于收了一个麻烦,怎么成运气了?”   “生姜不麻烦,很懂事。有她这个徒弟,家里多了很多笑声。并且跟瑶瑶像亲姐妹一样,几乎无话不谈。我喜欢,张琳喜欢,瑶瑶喜欢,连远在纽约唐人街的韩老头都喜欢,可以说她是我们家的一员,只是不姓韩。”   夏莫青收过韩老爷子的红包,对这些情况比较了解,笑盈盈地补充道:“老爷子对她比对白主任好一百倍,把她当半个曾孙女,认为女孩子该富养,估计财产都有她一份儿。”   韩老爷子可是真正的富豪,杨忠旺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韩均微笑着确认道:“有这回事,韩老头考虑过,前段时间刚把新泽西那栋房子卖了,给瑶瑶立了个信托基金,给生姜也立了个,只是基金没那么多。”   “没那么多是多少?”   “50万美元。”   夏莫青惊叹道:“折合人民币近400万,生姜这丫头也百万富翁了!”   “又不是现在就给她,结婚给10万,30岁给10万,剩下的30万美元40岁才能拿到。算上投资收益,拿到手的可能会多一些,不过本金就50万,多也多不到哪儿去。”   肖晨雨一脸不解地问:“教授,老人家为什么要分开给?”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韩老头只认生姜,不认别人。他年龄大了,经历事情多,考虑得比较长远。分开来给有分开来的好处,万一生姜遇人不淑,婚姻不幸福,到三十四岁时还有一点钱拿,不至于一无所有。”   “瑶瑶呢?”   “瑶瑶的也是,看得见,拿不到,至少在30岁之前拿不到。”   夏莫青好奇地问:“韩红姐有没有?”   “有,她有一笔养老的,诚诚有一笔创业的。回来两次,他想法发生很大变化,那么多钱不留点给家人怎么行?”   “您和张教授依然没有?”   韩均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倍感无奈地苦笑道:“一分没有。在他看来我们已经成年,我们有赚钱能力,应该去打拼。不应该坐享其成。”   夏莫青在纽约警局培训期间,去唐人街探望过韩老爷子,也听姜怡说过老爷子有多少钱,盘算了一下,疑惑地问:“处长,不对啊,老爷子资产一千多万美元。给瑶瑶、生姜和韩红姐她们才留个零头,剩下的大头呢?”   “捐给几个华人商会,这一点他早想好了。就算他亲孙子回来也沾不到多大光。”   “可是我听说如果你回去,他会全部留给你。”   “是留给我帮他花,不是留给我花!换言之,他想我担任他的遗嘱执行人。而不是遗产继承人。就算回纽约。那笔钱仍然要用与帮助和资助社区的年轻人,不是留给我花天酒地的。”   “老爷子太伟大了!”   真是少见多怪,韩均摇头笑道:“他跟我不一样,他没懂事时就去了美国,思维方式跟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差不多,并且又经历过一些事,作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奇怪。所以很多有成就的美国人,在很多中国人看来像圣人。其实对他们而言很正常。”   邓南晴突然笑道:“处长,您捐了不少钱。又做过那么多事,您也像圣人。”   韩均真不敢当,连连摇头道:“我才捐了多少,不值一提。美国电影《阿甘正传》你们肯定看过,阿甘母亲临终前有句话说得非常有道理,钱够用就行,多了是用来摆阔的。我现在刚好够花,想摆阔有些困难。”   与此同时,军区空军保卫处工作组的调查取得突破性进展。   席处长和吴科长匆匆回到招待所会议室,掏出笔记本兴奋不已地说:“小姜,你判断应该没错,问题应该出在油料股。”   姜怡急切地问:“发现可疑人员?”   “邹伟,32岁,农村兵,初中毕业,入伍后一直在油料股工作,专门负责给军车加油。案发时二期士官刚满,即将转三期。按照退伍复员军人安置的相关规定,二期退役只能算复员,只有三级以上的士官将来转业后才可以安置工作,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跳农门’。   如果转三期,如果再干几年,他就可以享受到地方民政部门的转业待遇。就算不用政府安排工作,也可以一次性拿二十多万自主创业。可他在最后关头竟然放弃了,主动要求复员,非常可疑。”   “老家哪儿的?”   “肃西省崇年县,汽车连有一个同年入伍的老乡,这个情况我们刚了解到,保卫科干部正在跟他那个老乡谈心。”   姜怡权衡了一番,掏出手机道:“席处长、吴科长,光凭怀疑不能抓人。你们继续调查他服役期间的表现,看能不能查到他涉嫌盗卖军用物资的证据。我给崇年县公安局发协查通告,先确定其下落,然后再作进一步打算。”   地方不是部队,不能说抓人就抓人,席处长微微点了下头:“行,我们这边再查查。”   工作组变成了审计组,由师财务科和场站财务股会计组成的财务小组连夜进驻油料股,这边查账,那边找人谈心,军区空军保卫处席处长亲自坐镇,警卫连战士站岗,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油料股协理员薛晓强如坐针毡,想去隔壁跟股长统一下口径又不敢擅自出门,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虚,军务科参谋来敲门时背后凉飕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吓出了一身冷哼。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么多人查账,不可能发现不了问题。并且知情人好几个,他不说不等于别人不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同样适用于部队。   如果态度好,如果积极主动,说不定上级会考虑到不良影响,给他一个转业的机会,薛晓强不敢心存侥幸,一进办公室就一脸追悔莫及地说:“吴科长,我承认错误,我请求上级处分。”   油料股是场站最有钱的单位之一,连伙食到比其它单位好,吴科长以为什么小问题,不动声色地问:“什么错误?为什么要请求处分?”   “这几年车辆管理越来越严,军车私用情况比较少,汽油和柴油到有节余。为了给干部战士发福利,为了改善伙食,为了解决一部分办公费用,股里没全部上报。”   在其它地方油料是按升算,在油料股则按吨计。   要么不出事,要出就是大事,吴科长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面无表情地问:“有多少吨没上报。”   事关前途,薛晓强不敢有任何隐瞒,忐忑不安地说:“大前年二十二吨,前年三十吨,去年最多,四十四吨。”   九十多吨油料,价值**十万,吴科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紧盯着他双眼问:“油呢,卖给谁了,怎么运去营区的?”   “干休所归场站代管,他们的用油计划在我们这儿。老干部不怎么用车,他们油用不掉,就拉走卖给地方的小加油站。这不是什么秘密,场站很多人知道。殷股长认为他们能卖我们有能卖,反正是节余的。就让我跟干休所陈所长商量,趁他们拉油的时候一起拉走。”   干休所是什么单位,是给老干部养老送终的。   他们在市区,天高皇帝远,不仅卖油,而且出租房子。赚点外快,自己分点福利,大头留给老干部,你好我好大家好。有几十位劳苦功高的“宝贵财富”撑腰,别说场站管不了,连军区空军首长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师里检查工作时甚至还带点东西顺便去慰问慰问。   一线单位,居然跟干休所学,吴科长气得咬牙切齿,指着他鼻子声色俱厉地问:“钱呢,卖油的钱花哪儿去了?”   薛晓强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卫生队每年过年都要去军区空军卫生处,我们油料股一样要买东西去后勤部联勤部,每次去要花好几万。谁都知道油料股有钱,场站一些不好报的发票要帮着解决,食堂一年补助十来万,剩下的全当福利发了。”   没全落个人腰包,吴科长稍稍松下口气,侧身看了看一起谈话的军区保卫处干部,接着问:“怎么发的,按什么标准?”   “股长、教导员、空勤家属一个标准,大前年每人一万,前年每人两万,去年也是两万。普通干部每人五千,我是经办人,比普通干部多一点。战士不发现金,年底给他们发点东西,平均下来一人两千。”   上面有后勤部和联勤部,中间有场站领导,单位里还有安排过来的几个空勤家属。   利益均沾,谁都有份儿,保卫科真查不下去,吴科长彻底服了,蓦地起身道:“高干事,您继续跟他谈,我出去打个电话。”   查命案查出一起盗卖军用物资的窝案,保卫处就是管这个的,高干事不管这么多,事无巨细的继续问,哪些人在油料股报过发票,干部分福利时有没有签字,做这个决定时是谁拍板的……整理出一份几十页的材料。 第三百三十八章 又是一个悲剧   部队发生命案,全军罕见,不能不开个常委会。   从军招回到师部,徐政委立即让刘副政委通报情况,就这起命案分析部队管理上的不足,讨论接下来要怎么整顿。研究案子会造成多大恶劣影响,明天要不要向空军首长汇报。   思想工作没做好,政治部有责任。   兵没带好,极可能涉嫌盗卖军用物资,司令部同样有责任。   政治部黎主任和司令部王参谋长刚作为检讨,工作组传来一个“好消息”。按照傍晚确定的侦查方向,成功锁定到一个嫌疑人,并且嫌疑人已复员。   空c师是响当当的空军王牌师,第一批换装三代战机,荣誉室里各种奖章奖状摆不过来,走出过好几位战斗英雄,曾担任过空军司令员的老师长仍在健在。荣誉高于一切,只能露脸,不能丢人。   一位副师长点上根香烟提议道:“师长、政委,这个人我们不能丢也丢不起,否则九十九加一等于零,之前工作全白做了。既然嫌疑人已复员,那就跟席处长商量商量,把案子移交给公安。不要闹到军事检察院,更不能上军事法庭。”   师里怕丢人,军区空军难道不怕。   徐政委感觉有些道理,跟沙师长对视了一眼,掐灭烟蒂问:“黎主任,你学过法律,你认为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在法律能不能站住脚?”   黎主任爱人在市中院上班,是地方政府照顾。帮着安排进去的,不是法官,也不是书记员。而是担任“陪而不审”的人民陪审员。为了成为法官,他爱人非常刻苦地学习法律,通过了司法考试。   黎主任跟着学了一段时间,在这方面确实算半个专业人士,他沉思了片刻,忧心忡忡地说:“按照现行法律,军人退出现役后。发现其在服役期内涉嫌犯罪的,应该由地方公安机关、人民检察院处理;但涉嫌军人违反职责罪的,就要由军队保卫部门、军事检察院处理。”   徐政委追问道:“怎么界定?”   “就是没给部队造成危害或损失的由地方管。如果给部队造成了危害或损失就要由我们部队管。上半年最高检和总政修订并下发了一个《军人违反职责罪案件立案标准的规定》,上面明确规定凡涉嫌盗窃、抢夺军用物资价值二千元以上,或者不满规定数额,但后果严重的。应予立案。”   看着众人面面相窥的样子。黎主任补充道:“如果嫌疑人确实像小姜推测得一样,跟苗天桂一起盗卖过汽油,那么席处长不一定会移交,就算愿意移交,地方公安部门也不一定会接手,毕竟对他们而言也是个麻烦。”   沙师长面无表情地问:“有什么麻烦的?”   “师长,现在地方上法制建设越来越完善,司法机关对证据要求越来越高。只要有一点瑕疵检察院就会打回去要求公安局补充侦查。从立案侦查到移交检察院起诉,再到法院审理判决。如果嫌疑人上诉或检察院抗诉,整个程序走下来要一两年甚至更长。”   地方上出命案很正常,对他们来说只是麻烦,对空c师而言就不是麻烦那么简单了。   徐政委揉了揉太阳穴,若有所思地说:“市委刘书记比较好说话,实在不行我亲自跑一趟,请他给公安局打个招呼。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个忙他应该会帮。”   关系到全师的荣誉,沙师长不能光顾着飞行,不能对案子不管不问,接口道:“席处长那边我去谈。”   话音刚落,徐政委手机响了。   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接通之后脸色更难看了,最后竟“嘭”一声猛拍了下桌子,声色俱厉地怒斥道:“难怪出这么大事呢,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不是渎职,这是犯罪,我要撤他职,我要送他上军事法庭!”   “政委,怎么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工作组排查出一个杀人犯,同时也查出一起盗卖油料的窝案。油料股党支部全烂了,个个有份儿。汽油柴油几十吨几十吨往外拉,胆大包天,为所欲为!要是在战时,光凭这一点就能枪毙他们。周副师长,后勤你分管的,殷明峰是你担任站长时提拔的,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周副师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惊失色地问:“政……政……政委,您说他们几十吨几十吨往外拉?”   徐政委真火了,紧盯着他双眼,咬牙切齿地说:“油料股协助员薛晓强主动交代的,他是经办人,应该假不了。工作组正在深挖,涉案金额可能上百万!”   “殷明峰这个王八蛋,我……我……我非拔了他皮不可。”   空军首长明天下午到,节骨眼上又闹出这么大事,沙师长同样怒火中烧,蓦地起身道:“政委,盖子既然揭开了,想瞒瞒不住,这种事也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与其让上级查,不如自己查,一查到底,决不姑息!”   地方在反腐,军内也在反腐。连前军委副主席都进去了,可见力度有多大。   保卫处知道了,军区空军纪委很快会介入,态度决定一切,徐政委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说:“立即成立调查组,我亲自兼任组长。”   ………   姜怡在机场招待所上不了公安内网,夏莫青和邓南晴正在警务指挥车上利用公安信息技术帮她关联、碰撞嫌疑人的相关信息。   邹伟显然不是一个反侦察能力很强的惯犯,拥有“滚雷行动”指挥部的最高权限,二人很快就从电信服务商和铁路公安部门查到起正在使用的手机号码、通话记录及近两年的火车票购买记录。   “处长,户籍资料显示他妻子叫许俏丽。23岁,比他小很多,而且是五湖人。三个月前才把户口迁过去的。”   “他人在哪儿?”   夏莫青敲击了几下键盘,不禁笑道:“实名制就是好,他使用的最后一个电话号码归属地居然是在江城。下午刚给老家打过电话,应该不难找。”   韩均侧身看了一眼嫌疑人照片,确认无误,似笑非笑地说:“江处长有事干了,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安排几个人摸摸这家伙住在哪儿,在江城做什么。”   “好的。”   只要找对方向,好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肖晨雨突然举起手机笑道:“教授,小姜刚发来短信,五湖市局公交分局干警连夜走访询问到一个情况,被害人三年前曾向出租车司机卖过汽油。而且不止一个。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个司机认出刚锁定的嫌疑人,甚至请他和被害人一起吃过饭。”   没证据不能抓人,有证据就不一样了。   不管杀人证据,还是涉嫌盗卖军用物资,只要有证据就可以把他先拿下。毕竟案发到现在已过去三年,想找杀人证据很难,只能“以供求证”。   明天下午要带一家人去爬黄山,生姜也是家人。韩均不想再拖下去,不假思索地笑道:“那就不用等了。让江处长用厅110指挥中心的那个什么手机定位系统其锁定位置,直接抓人。”   “抓到之后呢?”   “送到案发地公安局,让李支队和部队保卫部门的人慢慢审。他妻子也要采取强制措施,我感觉这事跟他妻子脱不开干系。”   ……   嫌犯真会跑,居然跑到离“801”不远的西郊批发市场做小生意,开了一家拉面店,办理了暂住证、卫生许可证和营业执照,江慧如和值班干警常乐坤很快便锁定其位置,拿着临江公安分局刚传来的拘传证复印件,管特巡警四大队借了几个人,直接赶到西郊批发市场。   西郊批发市场是江省最大的小商品集散地,外来人员很多,尤其那些拉货的司机,只能利用夜里送货。因为一过六点,大货车就进不来。   小店生意不错,11点多仍有三桌客人,一边吃面一边看电视。   门口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系着围裙,正在抽烟,江慧如掏出手机比对了一下照片,回头道:“小常,行动吧,他当过兵,注意安全。”   “是!”   常乐坤应了一声,推开车门走到小店前,六名便衣特警从两侧围上来,邹伟扔到烟头,起身问:“几位,吃夜宵啊?”   “你叫邹伟?”   “你……你……你怎么知道……”   他还没说完,双臂就被特警死死抓住,反扭到背后戴上一副冰凉的手铐。   “别嚷嚷,我们是公安局的。”   常乐坤出示了下证件,一边示意特警把他押上车,一边朝刚走出来的一个女人道:“许俏丽,收拾东西关门,请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   女人吓坏了,语无伦次地说:“警察同志,你们肯定搞错了,我们做生意的,小本生意,没干坏事。”   执法要人性化,常乐坤不想欺负一个女人,慢声细语地说:“没说你干坏事,就是找你们了解点情况。大半夜的,反正你们快打烊了,问完送你们回来。”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明天还要做生意呢,早点问完早点回来休息。我帮你收拾,这桌钱收了没有?”   他这边又哄又骗,特巡警四大队的防暴车上则是另一番情景。   邹伟一边挣扎着一边咆哮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党员,是退伍军人,自主创业的退伍军人。在部队干了8年,年年是优秀党员、优秀士兵……”   夏莫青亮出拘传证,冷冷地说:“邹伟,我们知道你是退伍军人,还知道你是在空军航空兵第c师五湖场站油料股当兵的。看清楚了,这是临江公安分局出具的拘传手续。”   知道老部队,又是临江分局,邹伟意识到东窗事发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江慧如趁热打铁地问:“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不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才过去三年,你以为就太平无事了。当我们公安部门吃干饭的。当部队保卫部门是摆设?”   处长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如果有希望就一举击溃其心理防线。   江慧如不想错过刚抓捕他心神不宁的机会,从手机里翻出被害人照片,接着道:“不知道是吧,我提醒你,看看这张照片就知道了。邹伟,你是当过兵的。应该清楚没证据公安部门不会随便抓人。我们的政策你也应该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别心存侥幸。”   大祸临头,邹伟彻底乱了方寸,吓得瑟瑟发抖,不停地自言自语:“我是党员。我是退伍军人。我是优秀士兵……”   看见照片吓成这样,基本上错不了。江慧如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淡淡地说:“党票救不了你,现在是态度决定一切。想争取宽大,只有老实交代。”   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显然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江慧如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时间,提醒道:“邹伟。我们现在就送你去五湖,晚上车少。最多一个半小时。对你来说这是最后机会,等把你移交给部队保卫部门,你想说我们也不会听了。”   军法如山,如果上军事法庭,别说找律师,估计连上诉机会到没有。   邹伟不想死,更没别人想象中那么坚强,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追悔莫及地哭诉道:“我不是有意的,警察同志,我没想过杀人,是苗天桂逼的,刀也是苗天桂的,他先动的手,我是正当防卫。”   “他怎么逼你的?”   “他退伍之后没找到工作,整天游手好闲,俏丽不愿意再跟他好。我给他了5000块钱,他还纠缠不休,管我要五万,不然就去部队告发我盗卖汽油,告发我跟驻地姑娘谈恋爱,让我干不成,让我坐牢。”   “后来呢?”   “我没那么多钱,有也不可能给他,跟他说要完蛋一起完蛋,我坐牢他也跑不了。他威胁不成就动手,一拳打在我脸上,我火了,跟他打。他个子没我高,力气没我打,平时又不参加训练,打不过我,就拔刀,不知道怎么搞的,最后刀到了我手里,捅了他几下……”   不允许士兵在驻地谈恋爱是有一定道理的,一是部队年轻人多,流动性大,如果允许谈,地方青年就不容易找对象,就会引起军民矛盾。二是谈恋爱需要花钱,义务兵只有一点点津贴,士官工资也不高,承担不了这样的花销,很容易引起各种犯罪。   苗天桂通过盗卖油料赚钱谈恋爱,为了光明正大在一起又选择退伍,而退伍后地方民政部门又没能给他安排一个工作,在发现女朋友跟战友好上之后怒火中烧,想通过威胁获得一笔钱,最终人财两空,连命都没了。   接到消息已是零点三十八分,姜怡一边收拾着案卷材料,一边凝重地说:“又是一起悲剧,席处长,我任务完成了。至于案件管辖权,您跟省厅协调。我们‘801’只破案不办案,至于谁接手我们不管。”   破获一起命案,牵扯出一起盗卖军用物资的窝案,席处长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部队不是地方,出一起命案就是天大的事,上上下下都要承担责任,如果有可能,我真想把案子移交给你们。”   “可以理解,不过总得面对是不是。”   “我倒无所谓,关键是师里,这一关不好过啊。”   “所以说领导越大,责任越大,像我这样的小民警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太晚了,您也早点休息,我明天一早走,等下次回江城再去拜访您。”   不管怎么说人家帮了大忙,席处长指了指军招士兵刚送进来的几个盒子说:“小姜,这几个飞机模型是徐政委的一番心意,你师傅一个,你一个,李支队一个,剩下的你看着分。不值几个钱,不算违反原则。”   肯定是三代战机的,不能白来机场一趟,姜怡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明天走时带上。” 第三百三十九章 打官司更厉害   徽省清查接近尾声,西江省初查已全面展开,命案破获数量每天都在刷新,政法委和公安部领导亲自打电话表扬鼓励,可以说“滚雷行动”打响了第一枪,取得阶段性胜利。   经过半个多月的磨合,行动指挥部已走上正轨,指挥部领导以及各组之间的配合有了一定的默契。   曹维清既是总指挥,同时全权负责初查。行动总顾问韩均负责复查,只是与地方公安部门的协调以及后续侦办工作,由研判组和各复查小组具体负责而已。   指挥部要移师西江,总指挥打算顺路来黄山和总顾问碰个头,然而他们一家在哪儿实在不好找,净挑荒山野岭扎营,导航上连路都没有,更不用说可以用来输入搜索的地标了。   沿着蜿蜒曲折的乡村公路转了近一个小时,打了十几个电话,才在一条不起眼的沙石路口,看到姜怡站在一辆白色越野车边挥手。   曹维清摁下车窗哭笑不得地问:“生姜,你们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师傅朝夕相处那么久,姜怡上下级观念越来越淡薄,尤其面对跟师傅处得较好的领导,趴在车窗边娇笑道:“曹局,我们没刻意找,看见路往前开,走到哪儿算哪儿,稀里糊涂就到这儿了。”   “你师傅和师娘呢?”   “在山脚下做饭,还有四五公里,我在前面给您带路。”   “肚子正好饿了。走吧。”   “是!”   这里不是什么旅游景区,越往前走、路况越差。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大房车开进去的。四五公里,摇摇晃晃一路颠簸了近二十分钟。终于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看到优哉游哉的一家人。   “张大夫,聂师傅,有没有收获,钓到几条?”   上次去江城时在花园洋房见过张爸,前“801”司机老聂也不陌生,曹维清推开车门走过来微笑着打起招呼。   张爸放下鱼竿起身笑道:“水浅,又清,能看见底,不容易钓。一上午才钓了三条。”   “看来中午只能喝鱼汤了。”   曹维清毫无架子的掏出盒中华,给二人各散了一根,随即跟着姜怡来到小树林边。   地上摊了一块大防潮垫,韩大教授很没形象的躺在垫子上,戴着副眼罩像是在睡懒觉。瑶瑶光着脚丫子趴在他身边,捧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籍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说话。张琳端着一个塑料筐从小溪往大拖车上走,应该是去洗菜的,正笑盈盈地挥手致意。   跟女主人摆了摆手,曹维清一屁股坐到垫子上。瑶瑶反应过来,扔下书甜甜地笑道:“嗨,局长先生。”   “小洋葱,伯伯没带礼物。不用嗨。”   “这么大领导,见孩子不带礼物,还好意思说。”韩均把眼罩往额头上一推。流露出一脸不屑的神情。   瑶瑶当然知道是在开玩笑,拍打着他胳膊咯咯笑道:“爹哋。我不是小孩子,今天又不是感恩节圣诞节。不需要礼物。”   “听见没有,这么大人,还没孩子懂事。”   “我家洋葱是给你个台阶下,居然心安理得。没带礼物是吧,中午也没你饭。要是肚子饿了,前面地里有玉米,偷两根烤烤,其实生的也能吃。”   曹维清乐了,禁不住笑问道:“韩大仙,听口气你们偷过?”   瑶瑶连连摆手,一副不关我事的架势,韩均则嘿嘿笑道:“这附近老乡比你大方多了,吃几根玉米不算偷。那边还有红薯,早上挖了几个,甜,真甜,而且无公害,没打过农药。”   “鬼子进村啊,你打算祸害人家到什么时候。”   “正玩得高兴呢,这边既清静空气又好,玩几天再说。”   “就在这儿,不去景区?”   “昨天去过,没什么意思,不如在这儿自己玩。”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瑶瑶竟一脸愤慨地说:“并且受到极其无礼的不公正对待,他们对金钱的渴望令人发指,糟透了,那里简直是这个国家最糟糕的地方。”   外国人在中国很受欢迎的,何况如此可爱的一个美国小姑娘。   韩大教授虽然辞职了但仍拥有警察身份,姜怡更是一个如假包换的警察,并且两个人都配有泰瑟枪,怎么可能会被欺负。   曹维清将信将疑地问:“洋葱,跟伯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拥有居留权的外国人,在中国购物、购买公园或景区门票应该享有中国公民同等待遇,这是中国法律赋予我的权利,可是景区管理员却要我花两倍的钱购买门票,这不公平,这是公然违反中国法律。”   中国绿卡太稀少了,能申请到的几乎全是顶级人才。   并且持中国“绿卡”人群主要集中于北上广,经济不发达省份极少,有的省甚至停留在个位数上。即使是公安干警也很可能没见过,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更不用说卖门票的景区工作人员了。   曹维清忍俊不禁地笑道:“后来呢?”   瑶瑶振振有词地说:“后来我跟她解释,甚至让生姜姐姐用手机上网查询相关法律条款给她看。但她在知道我拥有与中国公民同等权利的情况下,依然声称没接到官方通知,依然要求我以两倍价格购买门票。   局长先生,中国景区门票已经很贵了,贵得令人难以置信。她们还公然藐视法律,严重侵犯法律赋予我的个人权利。为维护我的合法权益,只能投诉她,必须投诉她。令人沮丧的是,投诉电话竟然永远打不通。”   韩大教授同样一脸愤慨,坐在她身边连连点头表示支持。   曹维清意识到他并非舍不得多掏那点钱,而是在这一原则性问题上。他必须也只能支持女儿。毕竟她是一个美国人,将来终究是要回美国的。   “再后来呢?”   生姜昨天显然扮演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接过话茬眉飞色舞地笑道:“再后来我们打114,查到旅游局电话。向旅游局投诉。景区被投诉,工作人员不高兴,居然喊来一帮保安想找事。”   瑶瑶举起手道:“我们选择报警,虽然没发生肢体冲突,但其中一个家伙威胁甚至侮辱我们,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脏话。于是我们去了警局,要求景区管理方道歉。事实证明警察还是比较公正的,并且富有同情心,给我们提供茶水。在他们的斡旋下。景区管理方最终向我们道歉,尽管看上去不是很有诚意。”   “搞得很不愉快,没有继续玩的兴致,于是来到这里?”   “毫无疑问,不管谁遇到这样事,谁都不会再有兴致。并且正如爹哋所说,景区里应该没什么意思。我们这次出来进过好几个,除了宫殿就是僧侣,很多宫殿都是新建的。历史建筑极少,要不是知道它们大多毁于战火,真难以置信这是一个拥有5000多年历史的国家。”   曹维清微微点了下头,煞有介事地说:“小洋葱。对你们遭遇我深表遗憾,希望不会因此而影响到你对这个国家的整体印象。”   “当然不会,我喜欢中国。中国人很热情很好客,他们只是极少数。更重要的是。我拥有二分之一中国血统。”   “半个中国人?”   “嗯哼,我为此感到荣幸。感到非常骄傲。”   他们肯定有事要聊,姜怡善解人意地拉着她胳膊笑道:“洋葱,午饭快做好了,我们去帮忙。”   帮着擦桌子拿碗筷,是一个小主人应该做的事,瑶瑶歉意的笑了笑,跟姜怡一起兴高采烈地往大房车跑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曹维清感叹道:“真乖!”   韩均不无得意地笑道:“我也很荣幸,很骄傲。”   “别得瑟了,说正事。”   “别提案子,三天内检验那么多具尸体,分析那么多起案情,搞得头晕脑胀,现在什么都不记得。”   三天指导侦办五十多起积案,截止一小时前,共破获24起,抓获犯罪嫌疑人27名。另有3起已基本上搞清真相,辖区公安局正在组织抓捕追逃。   一心多用到如此程度,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头晕脑胀很正常,不头晕不脑胀才不正常呢。   曹维清拍了拍他胳膊,一脸感激地说:“不聊具体案子,就通报一下刚统计的破获率。截止昨天下午5点,初查破获率21.35%,复查破获率48.46%。之前没怎么准备,完全是突然袭击,政法委和部领导评价很高,认为这个成绩非常了不起。   部里刚通报嘉奖我们行动指挥部,接下来要评功评奖,要表彰表现突出的初查组、复查组及个人。总之,第一炮算打响。如果能坚持下去,能把所有省市自治区清查完,那我们正在进行的‘滚雷行动’能够写进公安史。”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意料之中的事,曹维清瞪了他一眼,接着道:“那就说点你感兴趣的,商务部领导昨天给陈部长打电话,说你又赢了一场洋官司,连总理都知道了。什么官司这么厉害,居然惊动中南海。”   这几天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祁教授公司刚成功上市,他代理的南州市外贸医药保健品有限公司应诉“jj公司诉南州医保专利侵权案” 又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不到一百万美元的律师费用以及原告无条件撤诉而结案。   赢了官司,赚到钱,韩教授很高兴,得意洋洋地笑道:“这起知识产权诉讼影响确实不小,一是在此之前已经有两家同样遭受jj公司起诉的中国‘素食氨糖’生产企业,接受了极为苛刻的条件,与jj公司达成和解。   二是我们赢得这起诉讼后,国内其它‘素食氨糖’生产企业能够因此获益。可以说为他们开辟了一条通往美国市场的阳光大道,能够为同类企业每年赢得不低于50亿人民币的国际市场份额。”   “沾光的企业不全在江省?”   “据我所知涉及六个省市的十几家企业,另外jj公司撤诉第二天,可口可乐公司亚太市场采购人员就表示,要尽快与中国三氯蔗糖企业洽谈合作。不谦虚地说,这是中国公司面对“337调查”取得胜利的鲜有案例。”   曹维清惊诧地问:“以前国内公司没赢过?”   “赢过,但极少,更没有涉案金额这么高,更没有同类企业之前输了又能扳回来的。”   难怪惊动总理呢,原来影响这么大。   曹维清竖起大拇指,一脸敬佩地赞道:“破案厉害,打洋官司更厉害,服了,彻底服了。”   韩均摇头笑道:“厉害什么呀,主要是之前那两家被调查企业底气不足、又舍不得花钱。其它同类企业一盘散沙,没危机感,才让jj公司各个击破,一次又一次得逞的。”   “你赢了,他们难道就这么跟着沾光,不掏一分钱?”   “我已经拿到属于我的律师费,他们没沾我光,沾得是我客户的光。跟你想的一样,我客户心里肯定不平衡,毕竟他掏了钱,一大笔钱。”   他没少要客户一分钱,给一个客户打跟给十个客户打没什么区别,至少在收益上没什么区别。   曹维清明白过来,不无感慨地叹道:“名利双收啊,赢一场这么有影响力的知识产权诉讼,接下来业务肯定少不了,肯定有客户找上门。”   “确实打出了一点名气,白主任早上在电话里说一连接了好几单,她们有得忙了,至少要忙到明年五六月份。”   “你不用操心?”   韩均再次躺下身,伸着懒腰笑道:“思恩是一家公司化经营的律所,在国内有经验丰富的律师,在美国有合作伙伴,也就是瑶瑶的舅舅。我这个顾问现在相当于形象代言人,涉案金额不高的小业务不需要我过问,等着分钱就行了。”   “这么爽?”   “所以人要出名,你看那些明星,代言个产品,参加个商业活动,或者去电视台搞真人秀,随随便便就能赚几百乃至上千万。比起人家,我实在算不上什么。”   “这倒是,他们赚钱真是太容易了。”   韩均岂能不知道他担心什么,似笑非笑地问:“律所业务再好也不会影响我们的‘马可波罗计划’, 曹局,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确实有这个担忧,曹维清不无尴尬地笑道:“放心,有这句话就放心了。毕竟刚开始,领导期望又那么高,不能半途而废。”   “是不能半途而废,但同样把时间浪费在路上。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把被害人尸体再集中一些,让我少跑点路。”   这是在国内的,要是在美国,fbi保准会准备一架专机。固定翼飞机和直升机轮着坐,决不会让他像前几天那样在高速公路上没日没夜的跑。   把他伺候好了才能保证积案破获率,曹维清一口答应道:“没问题,吃完午饭我就跟省厅协调。” 第三百四十章 前任车主?   业务越来越多,白晓倩累并快乐着。   从纽约一回来就召开合伙人会议,把留学和移民咨询等非核心业务全部交给刚通过司法考试的小谷,由高铭负责国内公司业务。王中阳不用再到处跑,坐镇律所当大管家,负责后勤、财务、实习律师管理和接待等大小事务。   施玲稚的蜜月提前结束,匆匆赶回来准备刚接手的几个问卷调查。   为了年底能拿到个大红包,连艾琳周末都顾不上去sh跟“操大街”滚床单,几个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提起的反倾销反垄断调查一起应诉,忙得不亦乐乎,已经晚上9点多了,“水晶宫”仍灯火通明。   “白主任,施律师,夜宵吃什么,我去帮你们买。”   梁慧研和梅梅去sh培训,西山别墅空荡荡的,一个人回去没意思。娜娜下班后没走,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检查完卫生和电梯,同值夜班的几个保安聊了一会,像昨晚一样来到天台。   白晓倩抬头看了一眼,摸了摸下巴道:“我要一份蛋炒饭,艾琳吃炒面。其他人喜欢吃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去问问。”   “好的。”   “小丽,谢谢了。”   能帮上点忙娜娜很高兴,再说又不是外人,摇头道:“不用谢,反正我没事做。”   想起西郊分局前天抓到的那个偷车贼,白晓倩似笑非笑地说:“小丽,我感觉西山花园物业该换了,收那么多物业费却没能提供相应服务。太不负责任。明天跟小萍商量商量,如果感兴趣。我抽时间帮你们问问那些业主。”   娜娜反应过来,一脸不可思议地问:“白主任。您是说把西山花园的物业赶走?”   “不叫赶走,叫炒鱿鱼。”   “那边物业是开发商搞的!”   “所以说他们不专业,只会盖房子,不会搞服务。”   她真敢想,娜娜彻底服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白主任,那边管理用房好多,里面地方大,小萍姐说他们一年能赚上百万。老板又有背景。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这块肥肉的。”   白晓倩不信这个邪,放下笔胸有成竹地说:“让不让他们继续干业主说了算,他们没发言权。至于背景,能住在西山花园的谁没背景?只是跟我们的教授邻居们一样,懒得同他们计较。”   施玲稚越想越好笑,不禁抬头道:“小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把公司做大做强的经理不是好经理。人才公寓就两栋楼,想把公司做大做强就得走出去。”   “当事业干?”   “难道你们不把物业公司当事业。”   娜娜急忙道:“肯定当事业。我们很努力很负责任的。”   “那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争取?一辆车都看不好,他们除了收物业费、收房租还会做什么。并且那也是你韩大哥的家,你们有义务有责任站出来。”   搞物业公司真能赚钱。人才公寓只有两栋楼,所有收入加起来免去业主物业费仍有盈余。西山花园地方大、管理用房多、业主又那么少,如果能接下来肯定比现在有前途。   娜娜动心了。欲言又止地说:“白主任,我们……我们当然想。关键没那么容易,万一他们从其它地方调几百个保安来闹事怎么办。这种事很多的。蛮横的物业连业主都敢打。”   “巡警四大队在这儿你怕什么?”   “那我明天跟小萍姐商量商量。”   正说着,手机突然响了,号码很陌生,白晓倩迟疑了一下,接通电话凑到耳边。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谁干的,人抓到没有?在哪个医院……好的好的,我马上到。”   看着她大惊失色的样子,施玲稚急忙问:“白姐,怎么了?”   白晓倩从柜子里取出包,一边把钱包和手机往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王主任出事了,一个多小时前在长江中路和宁海路交叉口被一辆面包车拦住,几个人把他拖下车,肋骨都被打断了。人这会儿在医院,我们得赶快去。”   施玲稚大吃一惊,拿车钥匙拉开门问:“谁干的,抓到没有?”   白晓倩走进电梯,冷冷地说:“全跑了,一个都没抓到,南淮分局正在查。王主任这么多年没亲自办过案,没上过庭,不可能有仇家。肯定跟那帮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有关,敢动手,姑奶奶跟他们没完!”   不管怎么样,市区那帮人也是律师。   施玲稚感觉这种可能性不大,拉着她胳膊道:“白姐,先别急,说不定是图财。到了医院别瞎说,先搞清楚情况。”   王中阳对她有知遇之恩,岂能容忍别人当街拦车围殴她的恩人兼合伙人,气得咬牙切齿:“我说怎么了,我怕他们?”   “他们是律师,他们没这个胆。”   “不是他们能有谁?”   想到刚跟娜娜谈的事,施玲稚小心翼翼地说:“以前的物业,他们被我们告得几乎倾家荡产,完全有可能。”   “不可能,要是真想报复,他们应该报复我,不会跑南淮找王主任。”   二人一边走一边分析,赶到医院已是深夜10点。王中阳在急诊室,门关得严严的,谁也进不去。他老伴刚到,正抱着女儿站在门口哭。   一个一级警司夹着包迎上来问:“哪位是白律师,我南淮分局刑警队高建康。”   “我是,高警官,我们王主任情况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   “比较严重,仍昏迷,不过医生说没生命危险。麻烦你过来一下,有个情况我想了解了解。”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醒?”   “刚才推过去做过ct,头部没受重创,应该很快能醒,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白晓倩终于松下口气,先安慰了一下王中阳的家人,让施玲稚守在急诊室门口准备随时交钱。再给徐院士打电话,请人家帮忙安排个好病房,才随高建康走进一间医生办公室。   “高警官,你想知道什么?”   高健康掏出小本子,紧盯着她双眼道:“白律师,我们在现场走访询问的同志,发现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线索,案发时一个经过那里的行人反应,其中一个歹徒持东北口音。打完逃跑时跟同伙说过两句话,说是不是搞错了,照片上比他年轻。”   “打错了人?”   “有这种可能,也可能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以便误导我们侦查。”   高健康从包里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有王中阳的钱包和手机,有驾驶证、行驶证,还有车辆手续。   他指了指手机,继续道:“通话记录上最后一个联系人是你,从家属那里了解到你们是律师、是合伙人,我立即给你打了那个电话,想请你过来问问车是怎么回事。手续显示刚办理过户,有没有可能是前任车主得罪过什么人,却报复到他身上。”   白晓倩惊问道:“前任车主?”   “我们查到车主资料,但登记时留的电话联系不上。”   白晓倩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掏出手机道:“高警官,这个案子用不着你们管了。”   “什么意思?”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们一家开房车旅游,一天换一个地方,身边全是警察,身上又带了泰瑟枪,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会儿打电话反而让他担心。白晓倩摁下拨号键又挂了,转而联系江慧如。   “白主任,真想不到你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指示?”   白晓倩深吸了一口气,凝重地说:“江处长,我在省二院急诊室,王主任被几个歹徒当街围殴,昏迷不醒。南淮分局刑警队分析歹徒可能搞错了,他们要打的应该是前任车主。”   “前任车主?”   “奥迪q7的前任车主,你老板也是我老板!”   江慧如心里咯噔了一下,蓦地坐起身:“知道了,我们马上到。”   责任区刑警队离省厅积案侦查处太遥远,高健康只是一个基层刑警,没办过命案,只听说过“801”,从来没接触过。连市局领导都搞不清谁是谁,更不用说曾经的省厅副巡视员了。   跟律所打交道很麻烦,他耐着性子等,打算等她打完再问。没曾想白晓倩根本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挂断电话就拉开门走到事主家属身边,慢声细语地继续安慰。   配合警察办案是公民的义务,律师也一样。刚才已经很客气了,没问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址,没有很严肃地做笔录。   他收拾好东西刚追出来,局长突然打来电话,让他待命,让他等会向市局刑侦局和省厅积案侦查处领导汇报情况。   有人要报复大老板,“801”一下子炸了锅。   随着江慧如一声令下,留守人员紧急集合,分成四组,一组赶赴案发现场勘查,一组去市局交通指挥中心调看监控,一组在家研究“801”成立以来破获过所有命案,一组由她亲自带队赶赴医院了解情况。   报复警察,并且不是一般警察,这件事可不是开玩笑。   赵厅长非常重视,一接到汇报就联系行动总指挥曹维清,通报情况,请他确保韩教授一家的安全。同时命令省厅刑侦局韦乐山局长立即去医院跟江慧如汇合,要求三天破案,要求将危险扼杀在萌芽阶段。 第三百四十一章 避嫌   不去旅游景点,日程安排得一样有意义。   吃了老乡种的玉米和红薯,车开进来时又压坏一点庄稼,要去跟人家道个歉,要给人家经济补偿。来时注意到村口有一所小学,一定要带瑶瑶去看看。如果村里有孩子因家庭贫困上不起学,可以捐点钱做做慈善。   能帮助到别人,瑶瑶很兴奋,天刚亮就醒了,穿上衣服跑出大房车,正准备去小房车叫爹哋和妈妈,突然发现本应该停在附近警局的沃尔沃大拖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小溪边打电话,声音很低,似乎担心把别人吵醒。   瑶瑶飞奔过来,一脸不解地问:“夏阿姨,你不是回江城了吗?”   夏莫青抚摸了下她漂亮的小脸蛋,若无其事地笑道:“假期提前结束,赶过来跟你们汇合。”   “为什么?”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警察一样,没有为什么。”   “你上司取消假期,让你过来的?”   夏莫青装出一副倍感无奈的样子,搂着她沮丧地说:“所以你长大后要选一个好职业,最好像你爹哋一样做个自由职业者,不然什么事都要听上司的,很麻烦。”   瑶瑶乐了,仰着小脑袋问:“自由撰稿人,独立调查记者,怎么样?”   “自由撰稿人不错,独立调查记者太危险,尤其战地记者。”   “可是战地记者非常具有挑战性,一篇好报道,一张非常有意义的新闻图片。能够影响到政治,能够救很多人。能够推动和平进程,获普利策奖的几率也比较高。”   这个理想真不是一点两点崇高。不过比那些渴望当明星的同龄人强多了,必须承认克里斯家族的教育很成功。夏莫青暗赞了一个,意味深长地问:“洋葱,你是希望获奖,还是希望帮助那些急需帮助的人。”   瑶瑶眨了眨眼,很认真地说:“当然帮助别人,不过能获奖更好。”   夏莫青禁不住调侃道:“普利策奖算什么,我感觉你将来能获诺贝尔和平奖。”   “那我要像爹哋一样申请法学院,像奥巴马一样当民权律师。然后投身政治,竞选州长或国会议员,最后像希拉里一样竞选总统。因为现在的诺贝尔和平奖似乎都颁给了政治人物,平民很难被提名。”   “这是个好主意,洋葱,阿姨相信你成功当选后会是有史以来对中国最友好的美国总统。”   瑶瑶笑得前仰后合,摇晃着她胳膊上气不及下气地说:“可惜你不是美国公民,不能投我一票。”   张大夫和护士长习惯早睡早起,老两口穿着一身运动服。站在大房车外一边晨练一边打趣道:“宝贝,你打算代表共和党参选,还是代表民主党?”   “当然民主党,爷爷。您知道的,在政治上我和老乔治有很大分歧。”   姜怡也起床了,扶着车门问:“民主党和共和党有区别吗?”   “区别很大!”   瑶瑶眉飞色舞地解释道:“民主党是自由派。代表中产阶级和贫民,支持者是工会和边缘化势力。比如移民,女权主义。少数族群,还有同-性恋。关注内政、环境保护、医疗保险、社会福利和教育。   共和党是保守派,代表有钱人和保守势力,支持者有教会、大公司、退伍将军和白人,可以说男性白人是共和党最重要资源。他们支持商界,支持有钱人,总是想削减政府开支、消减福利计划。”   不知道什么时候,韩均出现在她身后,搂着她在脸颊上亲一口,一边催促她上车,一边笑道:“好啦,我的小政客,先去洗漱,然后吃饭,吃完饭再发表你的政治观点。”   “爹哋,我就是支持民主党。”   “我知道,年轻人都这样。”   打发走宝贝女儿,韩均揉着惺忪的双眼问:“夏处长,是不是有什么事?”   “上车吧,去车上说。”   连夜从江城赶过来,肯定不是小事,韩均转身跟张琳打了个招呼,若无其事地跟她上了警务指挥车。   肖晨雨没来,李惠没来,邓南晴也不在,刚结束徽省复查任务本应该移师西江的秦超龙和李思进坐在会议桌边,穿着防弹背心,腋下插着一把92式手枪,腰里还别着一把泰瑟枪。   除了上次在江城搜捕枪案嫌犯,“801”从来没这么夸张过,韩均不禁皱起眉头。   “王主任出事了。”   夏莫青敲击了几下键盘,调出现场照片一脸严肃地汇报道:“昨天晚上9点37分,王主任从东江大酒店参加完老同学生日宴回家的途中,在长江中路和宁海路交叉口西侧两百米处,被一辆遮挡住牌照的灰色面包车截停。车上下来5个成年男子,把他拖下车当街围殴。   接到群众报警后,巡警二大队、辖区派出所和南淮分局刑警队迅速出警。但歹徒动作很快,一句话废话没有,拳打脚踢,打完就跑,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巡逻车赶到时他们已逃之夭夭。”   韩均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攥着拳头问:“王主任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肋骨断了三根,身上多处瘀伤,头部轻微脑震荡,已经醒了,刚在徐院士帮助下转到省二院高干病房,他家属和白主任在照顾。”   王中阳和和气气,不会轻易得罪人,怎么会被当街围殴。   想到她们连夜赶到这里,想到她们荷枪实弹如临大敌,韩均冷冷地问:“歹徒是不是搞错的,他们想打的其实是我,因为王主任开我以前的车,所以把王主任误认为是我。”   老板就是老板,一下子就想到这种可能性。   夏莫青深吸了一口气。凝重地确认道:“南淮分局刑警二中队干警走访询问到一个情况,歹徒打完准备上车逃逸时。其实一个持东北口音的问同伙,说王主任比照片上年轻。问是不是搞错了。”   王中阳代他受过,韩均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问:“有没有调看监控,那辆车找到没有?”   “歹徒很狡猾,不但遮盖车牌,还戴着帽子和口罩,从交通监控中只截到这张相对清晰的照片。他们对江城地形应该比较熟悉,逃逸时专找没监控的小路走,暂时没查到其下落。”   江慧如顿了顿。继续汇报道:“昨晚11点12分,韦局和江处长正式接管这个案子,在市局刑侦局和南淮分局协助下,连夜提取案发现场和东江大酒店及周边的监控视频,并组织警力连夜分析。结果显示他们可能还有同伙,跟踪的负责跟踪,动手的负责动手,分工明确,可以判定是一起有预谋的报复。”   “在东江大酒店附近没发现面包车?”   “不仅东江大酒店附近没有。王主任从植物园去市区的这一路上也没发现。鉴于他们有可能是冲着您来的,江处长又连夜组织四大队干警分析植物园周边视频,结果发现这辆黑色丰田凯美瑞非常可疑。”   韩均紧盯着显示器问:“怎么可疑?”   “车牌号是假的,在植物园东门停车场停了好几天。从这个位置正好能观察到人才公寓大门。另外车出现在植物园东门的那几天,王主任恰好出差了,没在律所。昨天下午王主任下班时。这辆车跟着走了,很明显的盯梢。”   “路上和东江大酒店附近监控中有没有?”   “没有。我认为他们应该是换了车,可惜市区车流量太大。无法一一甄别。”   “大手笔,有钱啊!”   “所以我们感觉性质很严重,他们很可能会再次出手。”   公安有公安的办案纪律,涉及到个人的案子必须避嫌。并且这不是命案,就算不避嫌也帮不上忙。   韩均沉思了片刻,淡淡地说:“张琳和瑶瑶都在我身边,不会有什么危险。白晓倩、小萍、玲稚和娜娜就不一样了,她们在人才公寓,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帮我跟江处长说一声,请她务必确保白晓倩她们的安全。”   “这一点您放心,江处长有安排,她们自己也有安排。不会单独出门,就算出门也会叫上两个保安。”   “你们查,我给老王打个电话。”   夏莫青急忙道:“处长,王主任请您不要担心,不要回去。他说他没事,在医院养几天就好。赵厅长、陈副厅长和董副厅长等领导也希望您不要回去,至少在凶手落网前不要回江城。”   妻子和女儿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一声不吭走下车。   李思进扮演起保镖的角色,穿上外套跟了过去。秦超龙则打开监视器,坐在指挥车里通过摄像头监视营地周围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801”指挥中心正召开专案组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谭雁冰第一个发言,神色严峻地说:“对付王中阳,用不着这么劳师动众,凶手显然是冲着处长来的。处长深居简出,极少抛头露面,他们能找到植物园,能动用几辆车,可以判定其具有一定经济实力和活动能力。我分析了一下我们办过的所有案子,发现具备这两个条件的嫌疑人亲属并不多。”   邓南晴脱口而出道:“华伦集团总裁李国全,处长抓了他儿子,他去过律所,想通过白晓倩和王中阳找处长说情,被白晓倩和王中阳拒绝了。王中阳正因为没有接受其委托,与正义律师事务所另外几个合伙人闹翻,才来植物园投奔白晓倩的。”   这不是一起故意伤人案,而是一起针对公安部“滚雷行动”总顾问的报复案,性质极为恶劣,已经惊动了陈副部长。   必须三天内破案,韦乐山顾不上那么多了,斩钉截铁命令道:“小谭,你们组负责查李国全,立即出发,省厅帮你们协调,必要时可以上技术手段。”   “是!”   涉及到“801”的案子由刑侦局主导侦查,这也是一种避嫌,江慧如很默契地让出指挥权,没提出任何疑义。   邰超接过话茬,说起他最熟悉的案子:“金滨安大酒店总经理许凡海因二十多年前故意杀人被我们抓了,案子移交给东州市局前一直羁押在省看守所,他家属在江城活动过,有作案动机,有作案条件。”   “这个案子当时好像是你负责的,你们组查这条线。”   ……   “801”抓过六名有钱的犯罪嫌疑人,他们越有钱,他们亲属作案可能性越大。韦乐山进行了一下分工,两名干警一组,一组负责查一个嫌疑人亲属。   等接到命令的干警全部走出指挥中心,江慧如才低声道:“韦局,还有一个人要查。”   “谁?”   “郭一诺,张琳的前男友,处长和张琳结婚前他来过,知道处长住在人才公寓,后来被处长赶走了。他是从美国回来的,应该有一点经济实力。”   韦乐山将信将疑地问:“有这样的事?”   江慧如一脸苦笑着解释道:“当时搞得我们很紧张,生怕他去破获婚礼。处长通过美国的朋友调查到他为拿到绿卡,曾参加过法l功组织的一些活动。调查到其学术造假,剽窃过国外科学家的论文,以此要挟,把他吓跑了。”   “张琳不知道?”   “不知道,我们和小萍都没告诉她,处长更不会。她就像个生活在童话里的女人,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不会让她知道,包括现在这个案子。”   言外之意很清楚,这条线不能搞得尽人皆知,不然韩大教授会很不高兴。   韦乐山点点头,掏出香烟道:“既然你熟悉情况,那这个郭一诺交给你。我负责追查那两辆车,那几个作案的人。”   “行!”   一起故意伤人案闹出的动静比杀人案还大,江城市局交警支队、刑侦局几个重案大队和各分局全部接到协查通告,查车的查车,发动线人的发动线人。辖区外来人员比较多的几个分局,甚至组织警力对城中村和城乡结合部进行大排查。 第三百四十二章 因果关系   村子并不贫困,至少在国内不算穷。   青山绿水间点缀着一栋栋民房,粉墙黛瓦,依山就势,自然得体,极具徽派建筑风格。山脚下,马路两侧,建有一栋栋二层小洋楼。校舍也是新建的,三层教学楼,一个大操场,乡下没噪音,远远便能听见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只是村里村外转了一大圈,看不见一个年轻人,只有老人和孩子。张大夫感叹道:“看样子年轻人全出去了,村里只有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   瑶瑶感觉很不可思议,指着小学校不解地问:“要是他们想爸爸妈妈怎么办?”   张琳牵着她小手,感同身受地解释道:“宝贝,他们爸爸妈妈是爱他们的,也非常非常想念他们。之所以出去工作,完全为了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因为在家种地赚不到钱,周围又没有大企业,只有去大城市或沿海地区工作。”   “为什么不把他们一起带去?”   “农民出去工作很辛苦的,没那么多时间照顾孩子。并且很多学校只招收学区里的学生,把他们带去就不能上学了。”   “我的上帝,太可怜了。”   她们在前面讨论留守儿童,姜怡在后面低声跟师傅讨论案子。   “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真是冲我来的,韦局和江处长很快就能锁定凶手。因为我在国内的社会关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除了命案嫌犯亲属报复没其它可能。”   姜怡回头看了一眼李思进,轻声道:“师傅。您社会关系确实简单,但您从回国到现在极少抛头露面。刚开始担任国际刑警组织江省联络处长。后来兼任‘801’顾问,再后来才兼任积案清查领导小组副组长。别说社会上的人。就是系统内普通民警都不知道您在‘801’的地位。”   韩均冷哼道:“普通人不知道,不普通的人就难说了。”   姜怡自言自语念出几个名字:“许凡海,李春生,王树程,顾先贵。”   “我们能想到,江处长一样能想到。”   “这倒是。”   专案组的效率比想象中更高,姜怡话音刚落,李思进握着手机小跑着追上来,凑到他耳边道:“处长。许凡海死了。半个月前,在办理完取保候审手续从东州市返回滨安县途中遭遇车祸,他、他妻子郑芳以及司机当场死亡,他女儿郑秋诗重伤,仍在重症监护室。”   凡事有因果。   如果不抓他,他就不用被关进看守所,也就不用办取保候审,不用从东州往老家赶,更不会遭遇车祸。但如果他不杀人就不会抓他。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韩均很同情许凡海一家的遭遇,但绝不会因此而原谅别人伤害到自己身边的人,冷冷地说:“天底下没那么多巧合,估计王主任的事跟他亲属脱不开干系。”   “韦局和江处长也是这么判断的。正组织警力侧面调查他儿子、女婿、小舅子和侄子,同时要求滨安县公安局秘密调查金滨安大酒店保安。”   警察办案有纪律,能及时通报已经很不错了。韩均不想喧宾夺主发号施令,微微点了下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追上前跟妻子女儿谈笑风生。   一天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侦破工作却没有太大进展。   赵厅长,部刑侦局曹维清副局长,先后打来五六个电话,韦乐山忧心忡忡,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查。   “他女婿一直在医院照顾许秋诗,他小舅子、侄子及其他近亲属一直在料理丧事。几个人的手机通话记录全查过,没发现疑点。酒店保安同样如此,没失踪的。”   “他儿子呢?”   “出入境记录显示,前天下午从sh离境,乘飞机去了美国。”   韦乐山猛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地说:“丧事没办完就急着去美国,怎么可能没疑点?”   江慧如放下邰超刚传来的材料,摇头苦笑道:“关键人不在国内,有疑点我们也没法查。”   “他有没有入美国籍?”   “没有,还是留学生身份,好像在加州一所大学念mba。”   想到跟韩教授合作过的田立辉特大诈骗杀人案,韦乐山沉吟道:“我们没办法,不等于韩均没办法,给小夏打电话。”   “行。”   “等等。”   韦乐山掐灭烟头,接着道:“很多人不知道积案侦查处长设在这里,估计凶手也不知道,不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在你们眼皮底下监视人才公寓。但把韩均作为报复目标,并没有报复组织侦办的干警,说明他们又了解一些情况。江处长,你想想,他们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的。”   江慧如沉思了片刻,坐下身道:“如果对处长足够了解,应该监视西山花园而不是人才公寓。如果了解到一定程度,应该知道处长根本不在江城。从这个角度上看,可以完全排除李国全报复的可能性。因为以李国全的活动能力,只要他想知道,肯定能打听到处长住哪儿,以及处长在做什么。   许凡海亲属则不然,他们关系主要在滨安县,对江城并不熟悉,更不用说打听我们‘801’的情况了。律师,我感觉应该跟许凡海的律师谈谈,小沙见过,好像是江城人,而且在江城检察院干过。”   “看守所应该有记录,我打电话问问,到底是谁,到底在不在江城。”   “不用这么麻烦,小沙那儿有律师名片。”   “那就让小沙跟他谈。”   ……   与此同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平头正坐在离植物园不远处的一个网吧角落里,戴着耳麦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视频。   “小老板,你肯定搞错了。不是他,车不是他的。害我们白忙活一场。哥儿几个要避避风头,等风声过去。等你搞清情况再说。账号你知道的,剩下的50万帮我结了。”   年轻人火了,拍着键盘咆哮道:“李哥,事情没办成怎么结?”   “小老板,请搞清楚,责任在你不在我。要是没办事管你要钱,是我不对。问题我们办事了,按照你说得办的。这跟搞小姐一样,射了就完事。想再搞另算。”   “李哥,我们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   好不容易逮着个金主,小平头可不想50万了事,抬头看了看四周,抱着胳膊道:“小老板,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没法跟哥儿几个交代了。”   身在美国,年轻人有恃无恐,点上根烟道:“怎么交代是你的事,要拿剩下的50万。就想想办法怎么把事情办好。”   “办不了,钱不到账没法办。”   “不办没关系,我去找能办的,就当那50万打水漂。”   有钱了不起啊。别说你,你老子活着时还不是一样要几万给几万。有本事别找,只要找了别指望那么容易两清。   小平头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小老板,那几个哥们可我没这么讲究。他们办事是冒风险的。要是拿不到钱,肯定要去滨安找你舅舅。去sh找你姐夫。”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就事论事。如果你一开始把情况搞清楚,哪有现在这么麻烦。”   这帮家伙真说得出做得出,年轻人不想连累舅舅和姐夫,强按捺下心中的愤怒,点了点鼠标,发出一张照片道:“我搞不清楚,你们搞,把这个也算上,再给你加100万。”   小平头毫不犹豫地摇头道:“小老板,他们可不是一般人,再加100万,开什么玩笑?”   对付的是警察,确实有点难度。   年轻人咬了咬牙,冷冷说:“最多再加150万,愿意干就干,不愿意拉倒。另外我要照片,办完事后的照片,看不见照片别指望我给钱。”   “250太难听,再加50,凑个整,我可以帮你把事办漂亮点。”   年轻人看见他就讨厌,不想再跟他讨价还价,一口答应道:“300就300,我先让人给你打50,剩下200看见照片一次结清。”   到手的钱才算钱,你人在国外,到时候不给找谁要去。   小平头可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托着下巴道:“小老板,办事有风险,打听一样有风险。办事要花钱,打听同样要花钱,现在连他们人在哪儿都不知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要多少?”   小平头不缓不慢说:“100万,最少100万,我要找关系打听,要租车,要养那么多人,没100万不够。”   “100万就100万,动作快点,事办漂亮点,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办事,你放心,最多一个月,等我的好消息。”   他这边刚谈妥,江慧如就接到一个令人鼓舞的电话。   邰超在滨安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办公室里不无激动地汇报道:“江处长,县局同志了解到一个情况,许凡海生前因为在sh装修时的一起经济纠纷,跟一帮专门帮人讨债的不法分子打过交道。领头的姓李,叫李忠平,曾多次来滨安找过他,酒店管理系统里有他的入住记录,我把他的身份证信息给你发过去。”   江慧如惊问道:“他就是在那起经济纠纷中留下案底,留下指纹的?”   “是的,李忠平当时跑了,鉴于许凡海态度较好,愿意赔偿对方医药费、营养费和误工费,愿意减免一部分工程款,对方又只是皮外伤,县局没有对李忠平立案调查。”   “太好了,我这就让邓科长查这个李忠平。”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充满仇狠的劲敌   又是一个美丽的清晨,游客们却没有留恋风景如画的青山绿水。车队再次启程,往紧邻黄山的中国“瓷都”----昌南镇浩浩荡荡驶去。   除了李思进和秦超龙两个贴身保镖之外,车队还有两名行动科特警,他们现在的任务不是负责韩教授一家安全,而是开英菲尼迪和奔驰小房车。之前那辆黑色奥迪,早被肖晨雨和李惠开回了江城。   张琳、张大夫在大房车上给瑶瑶辅导中国地理,护士长一边织毛衣,一边看卫星电视。韩均和姜怡则在沃尔沃大拖车上,与远在“801”指挥中心的韦乐山、江慧如开视频会。   滨安县局提供的情况让侦查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   韦乐山在液晶显示屏里不无兴奋地介绍道:“李忠平,36岁,南淮市五峰县人,初中文化,因涉嫌故意伤人、聚众赌博、非法拘禁,先后被南淮、东州和sh市公安局处理过。前科累累,服过两次刑,但刑期都不长,一次三年,一次两年半。   调查发现他和他的同伙一直在sh和东州从事地下赌场、代人追债等不法活动,手机通话记录也证实了这一点,在此之前只来过两次江城,一次是路过,第二次逗留时间只有两天,但这次在江城呆了12天。   视频分析结果显示,在植物园停车场监视人才公寓的就是他,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他干的。但这个家伙多次被我们公安机关处理过,反侦察意识很强,并没有跟动手的五个嫌犯在一起。而是单独住在长江路派出所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而且可能有第二部 手机或我们没掌握到的第二个手机号码。”   “专业罪犯?”   “开地下赌场。帮人讨债,整天跟公安部门捉迷藏。警觉性高并不令人意外。但现在已经被我们锁定了,已经上了技术手段,只要他一动,另外几个肯定跑不掉。”   江慧如接过话茬,一脸苦笑着介绍道:“处长,昨晚小沙和刘化峰找到许凡海的辩护律所张翰之。张在市检察院干过,非常清楚这个案子性质有多恶劣,承认许凡海儿子许秋明委托他打听过我们‘801’。您的家庭住址、车型车号都是他泄露的,不过当时是为了跟您拉关系。不是为了报复。”   这不是一件小事,不等韩均开口,夏莫青便忍不住问:“江处长,张翰之又是怎么打听到的?”   “人托人,他托检察院的老同事,市检察院的那个人又找到西郊区检察院的另一个工作人员,他们天天跟西郊分局打交道,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你们或许不敢相信,泄露这些情况的竟然是我们的老熟人丁承友。”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这笔账回去后再跟他算,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别怪我这个西郊分局警风警纪监督员不给他面子。”   检察院是监督公安局的,副检察长打听点情况公安局长能不说?   人情社会。哪有什么个人**,在国内太正常不过,韦乐山真有些同情丁承友的遭遇。点上根香烟道:“他已经吓死了,陈局刚给我打过电话。说他一大早就去市局检讨,这会儿正在去医院探望王主任的路上。”   “你是说放他一马?”   “他是无心之过。再说陈局都出面了。”   韩均又问道:“如果躺在医院的人是我呢?”   “那根本用不着你收拾,市局和省厅肯定不会放过他。要是让彭书记知道,连检察院那几个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件事已经触及到他的底限,韦乐山真担心他翻脸不认人,急忙岔口话题:“韩均,我们已经从市局刑侦局重案一大队抽调了十六名干警,正在秘密跟踪监视李忠平。另外从重案二队和特巡警四大队抽调了三十二民干警待命,随时准备抓捕动手的另外五名嫌疑人。   现在的问题许秋明极可能是主谋,人在美国,我们鞭长莫及。一动手会打草惊蛇,不动手又不行。你说是不是想个什么办法,把他像田立辉一样骗回来。”   姜怡禁不住问:“韦局,他人在美国,怎么可能知道我们有没有动手?”   “生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万一他安排了一个人在江城,安排了一个人在秘密观察李忠平和我们的动静呢?”   “确实有这种可能。”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打开笔记本道:“昨天夏处长通报完情况,我就跟加州的朋友联系,找了一个私人侦探,查到一些情况,结果表明他不是一个花天酒地、混吃等死的草包。”   “比田立辉精明?”   “至少不比田立辉差,南加州大学马歇尔商学院留学生,凭真本事考进去的。成绩好,积极参加学生团体的一些活动,在学习小组表现非常出色,并且具有很强的经济头脑。在橘郡,也就是洛杉矶大都会区的五个县之一、前美国总统尼克松老家买了好几栋房子,隔开来租给南加州大学的亚裔留学生。   甚至把其中一栋的车库,改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二层,专门租给去好莱坞旅游的国内观光客。买的时候次贷危机刚过去不久,很便宜。现在投资移民的人越来越多,加州又是中国人最喜欢置业的地方之一,他的房产全部升值。   许凡海落网前一段时间,他曾把一栋紧邻高尔夫球场,买入时只花了68万美元的房子,以112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一个中国老板。”   江慧如惊问道:“这么厉害?”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苦笑确认道:“别人上大学花钱,他上大学赚钱,至少在房地产上极具投资眼光。”   “留学生不是不能做生意吗?”   “美国法律对留学生工作有一定限制。像他这样的只能在校内勤工俭学,而且对打工时间有严格要求。但购买房产不算打工。严格意思也不算做生意,并没有违反美国法律。”   这个问题直接决定处长能否想办法让美国海关移民局把他遣返回国。江慧如追问道:“房产出租呢?”   韩均摇头道:“美国大学宿舍很紧张,很大一部分学生选择在外面租房。发现租房不合算之后,一些学生干脆共同出资买房,毕业后再把它卖掉。他到底是出租还是跟其他同学共同出资购买无法界定,因为住在那里的全是中国留学生。   就算能够掌握其当房东收租金的证据,也不能作为将其遣返回中国的依据。因为据我请的那位私家侦探了解,他的税务记录非常好。按时申报,整个一遵纪守法的纳税人。”   韦乐山沉思了片刻,突然问:“他买房的钱从哪儿来的?”   “不是美国公民。在美国贷不到款,购房款肯定是许凡海生前转给他的。”   江慧如反应过来,急切地问:“处长,法律规定每人每年只能转5万美元出去,我们可不可以从这上面做做文章。”   韩均摇了摇头,一脸不屑地说:“想转三五百万美元出去太容易了,这个法律就是个笑话,我能想到的至少有二十个办法,比如找n个亲戚往外汇。合理合法,只是有些麻烦;比如在汇丰银行开个高级别理财账号,同时要求中、港、美各开一个子账号。然后把人民币放在中国子账号,先转到香港再转到美国。   都是同一个名下的子账号。汇丰帮你转,所以汇丰银行被金融界称之为‘国际洗钱银行’;再比如将人民币通过钱庄汇至香港,再从香港转出去。虽然不合法,但渠道那么多。你根本没法查;   拥有离岸公司或者在香港有公司的,可以以公司名义汇款。再汇至美国。没金额限制,只是汇到美国时需要想想办法避税;夹带更不用说了,这个办法一直在用,海关一年不知道能查获多少起。”   姜怡微皱着黛眉问:“师傅,难道我们真拿他没办法?”   “他根本就不担心被我们查到。”   韩均翻出一份邰超传过来的材料,慢悠悠地说:“李忠平帮许凡海讨债,不仅没达到收回工程款的目的,不仅被陆续敲诈走二十多万,而且因此留下案底,因此在公安部前科人员指纹库留下了指纹。   现已查实,是李忠平去逗许凡海的,可以说许凡海落网以及之后遭遇车祸与李忠平有因果关系。许凡海的小舅子是知情人,舅舅知道,许秋明这个外甥不可能不知道。   换言之,他很可能是想来个一箭双雕,先让李忠平对付我,再让公安部门抓李忠平,或许邰超也在他的报复名单之内。只要与他父母死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的人,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花点钱,让仇人去对付仇人,确实有这种可能。   韦乐山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没猜错,他舅舅和姐夫全不知情,把一切全安排好,把自己先置身于安全位置,然后不慌不忙实施他的报复计划。”   韩均放下材料轻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然许凡海夫妇遭遇车祸与我没直接关系,但在他看来是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啊!”   江慧如意思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脸忧心忡忡地说:“他现在心里只有仇恨,钱对他来说又不是问题,没有李忠平可以找王忠平、钱忠平甚至吴忠平。处长,您能不能请fbi的朋友想想办法,不然我们真寝食难安。”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韩均竟若无其事地笑道:“他就是想让我寝食难安,否则王中阳绝不会只断几个根肋骨。” 第三百四十四章 谁更狠!   罪犯不可怕,就怕罪犯有文化。   许秋明不仅有文化而且有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一计不成,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出第一计,谁也不知道他下次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手。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头的道理。   姜怡越想越害怕,想了好一会毫无底气地说:“他现在是留学生身份,持f1签证。如果申请不到绿卡,不就要回来吗?”   “别想好事了。”   韩均拿起小勺子,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淡淡地说:“南加州大学马歇尔商学院虽然没法跟斯坦福、沃顿以及你师傅我念的斯特恩商学院比,但也是算名校。充分利用好莱坞的优势,专门培养娱乐界的商务人才,极具特色。毕业生基本上不需要为工作发愁,想申请绿卡留在美国并非难事。   况且他有钱,完全可以投资100万美元,成立一家公司,招10个本地全职雇员,申请eb5签证,也就是白主任她们前些时候帮客户办理的那种投资移民。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他有钱,长得不难看,在学院又吃得开,找个美国女孩结婚太容易了。”   夏莫青将信将疑:“这么容易?”   “钱不是万能的,但钱能解决很多问题,比如申请绿卡。”   他肯定有办法,不然绝不会如此淡定,韦乐山干脆不想了,而是一脸好奇地问:“韩均。你的绿卡是怎么申请到的?”   “韩老头是美国公民,我虽然不是他直系亲属。但我情况特殊。我姐嫁人之后,在国内就没有能够照顾我的亲人。并且当时未成年,移民法官只要有那么一点同情心,就不会驳回我的申请。”   父母双亡,当时确实挺可怜的,韦乐山感叹道:“原来是这样。”   江慧如没心情了解这些,急切地问:“处长,人在美国,我们无能无力。您在美国生活十几年,又有加州律师执照。快想想办法,不能让他逍遥法外,更不能给他再次出手的机会。”   “是啊师傅,这个许秋明太危险了,他现在就像个疯子,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   “确实很危险,一天之内没了父母,差点没了姐姐,同时又很可怜。如果王主任没受伤。我真会考虑放他一马。但王主任已经受了伤,很严重的伤,而且威胁到我和我家人,他必须为他所做的一切负责。在这个问题上我不会妇人之仁。”   “您打算怎么做?”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同的活法,造就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环境、阅历和所处的高度。决定了不同的眼界。他太年轻,太自信。太自以为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险恶。不知道很多事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韦乐山糊涂了,掐灭香烟催促道:“说具体点,别卖关子。”   “他自以为对我比较了解,其实一点不了解,或许在此之前都没听说过我。玩黑社会,找一帮下三滥,难道我不会,难道我玩不起?”   韩均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接着道:“在唐人街呆那么多年,打过交道的帮派成员没一千个也有八百个。别说教训一下,就算让他人间蒸发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躲在美国,公安拿他没办法。我在国内,美国警察同样拿我没辙。更不用说我要么不干,干肯定比他干得漂亮。”   韩老爷子长期担任几个华人商会法律顾问,说白了就是帮派律师,瑶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乔治-克里斯法官抢走监护权的。   黑白两道通吃,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韦乐山不想他知法犯法,顿时连连摇头道:“以暴制暴不好,换个办法。”   不到万不得已,韩均绝不会出此下策,喝了一小口咖啡道:“第二个办法比较麻烦,要投入很多警力做很多工作,甚至需要纪委监察部门帮忙。”   他现在不仅是“大仙”更是“宝贝”,在这个危及到他和他家人安全的问题上,省厅会不遗余力去查,连部里都不会坐视不理。   韦乐山再次催促道:“到底什么办法,先说来听听。”   “我辞职前不是干过几天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江省联络处长吗,这个案子完全可以启动国际刑警协调机制。别轻举妄动,先收集证据,确认他是主谋之后,在最短时间内向国际刑警组织提交他们认可的证据和材料。   这是一项专业性极强的工作,他们对案件性质的认定与国内有所不同,所提交的证据材料要经过公证部门认证,要全部翻译成英文,估计高达到数百页,如果稍有差池,会直接导致红色通缉令能否发出,境外缉捕行动能否顺利进行。”   这才是一个律师应该做的事,韦乐山想了想,一脸疑惑地说:“中美没签引渡协议,想引渡一个贪官都那么难,想把他抓回来估计没那么容易。”   “听我说完。”   韩均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解释道:“国际刑警组织的通缉令没什么法律效力,但可以在第一时间向美国司法部通报案情,让司法部的检察官和fbi芝加哥分部主管有个印象,为下一步行动创造有利条件。”   “怎么行动?”   “概括起来主要有两点,一是想方设法收集其洗钱的证据,搞清楚许凡海当时是怎么把钱转到美国,转到许秋明账户上的。他舅舅应该知情,酒店财物人员也应该知道一些,我想不是很难查;   再就是证明这笔钱不干净,属于非法所得。企业家多多少少有点原罪,尤其像许凡海这种包工程的。偷税漏税也好,涉嫌行贿也罢,哪怕是搞豆腐渣工程,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只要有一条沾上,就可以证明这笔钱有问题。”   刑事案件变成了经济案件,江慧如百思不得其解,禁不住问道:“然后呢?”   韩均放下杯子,诡秘一笑道:“然后我就可以受公安部驻美国警务联络官委托,去跟美国司法部谈判,根据《联合国打击跨国有组织犯罪公约》相关规定,请求国与被请求国可以通过缔结条约或协议,分享犯罪所得或变卖这类犯罪所得所获款项。有钱赚,有证据,又不涉及政治,他们会感兴趣的。”   夏莫青反应过来,一脸惊诧地脱口而出道:“处长,您是说让美国司法部没收许秋明在美国的财产?”   “不是没收,是分享。”   韩均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这是国际惯例,美国、欧盟、日本、新加坡等国都与其他国家签署了类似协议。‘猎狐行动’小组跨国追逃抓贪官,人抓回来,钱不一定能全部回来。其它国家我不知道,在美国,分享被没收资产的比例,取决于美国司法机构在执法合作中做出的‘贡献’。   重大协助分享比例为50%至80%,较大协助分享比例为40%至50%,提供便利分享比例通常在40%以下。又不用我们自己掏钱,多少还能赚点,为什么不试试?”   专案组只想把许秋明抓回来,他不仅想把人抓回来,而且想让许秋明破产。   他在美国干过地方检察官,“老丈人”担任过地方法官,在美国的老师同学不是担任过检察官就是在fbi做探员,sh总领馆的那个更厉害,政治家族出身,已经干上政治处领事了。   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几分把握。   太狠了!   相比之下,许秋明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想跟他玩,怎么被玩死玩残的都不知道。   看着众人面面相窥的样子,韩大教授脸色一正:“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把他弄回来。鉴于他家庭遇到这么大变故,事出有因,收集到其雇凶杀人未遂的足够证据后,可以给他一个机会,试试能不能劝返。如果执迷不悟,那只能展开进一步行动。”   许秋明很可恶,同时很可怜。   韦乐山同样想给他一个机会,但想了想之后还是忧心忡忡地问:“这么做会不会打草惊蛇,万一他出逃了,美国警方可不一定会帮我们追捕。”   “美国追捕逃犯是联邦法警的事,fbi和地方警局肯定不会帮这个忙。逃犯那么多,法警忙都忙不过来,同样不会管我们的事。但除了警察还有私家侦探,还有赏金猎人,事实上我已经托人盯着他了,而且不止一个。”   姜怡忍不住问:“师傅,您花钱了?”   韩均侧身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钱赚来不就是花的,从昨夜11点开始到他被递解回来前,别想离开我视线。”   美国的事他熟悉,韦乐山实在提不出更好的意见,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向厅领导汇报一下,至于接下来怎么搞,听领导指示。”   “没问题,反正我是一颗红心两种打算,他不让我好过,我会让他更难过。”   “等我消息,别让你美国的朋友轻举妄动。”   韩均当然知道他担心什么,不禁笑道:“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脏自己的手。”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两个骗子   韦乐山一夜没睡好,开完视频就去休息室睡觉,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多。   洗完脸,走进指挥中心,只见江慧如、沙志会以及应该是刚从滨安赶回来的邰超低声说些什么。几个大液晶屏正实时播放江城市局交管中心和监听车传回来的信号,中间大屏锁定的是一个洗浴城,只听见跟踪监视人员对话,看不见目标在哪里。   “韦局,肚子饿了吧,中午留了饭,我去帮您热。”   “谢谢。”   韦乐山坐到沙志会的位置上,接过邰超递上的香烟问:“江处长,情况怎么样?”   江慧如暗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目标很狡猾,从早上到现在一共接打过7个电话,全部与案子无关,也没接触过可疑人员。这会儿在洗浴城里面按摩,我们的同志不能跟太近,不过可以确定包厢里只有他和一个娱乐场所从业人员。”   扫黄行动一波接着一波,江城只要有点规模的洗浴场所都不敢从事卖-淫活动,想以扫黄名义抓他比较难。   韦乐山点上香烟,又问道:“除了洗浴城都去过哪些地方?”   “早上起来的比较晚,10点12分才从房间出来,去对面商场负一层小吃排挡要了几个小菜,买了一瓶半斤装的白酒,一边喝酒一边用手机上网看新闻,一直看到快11点时才离开。从商场出来沿着绍关路往东走,看上去像毫无目标的闲逛,最后进了这家洗浴城。”   “挺清闲了。”   “搞错了人。一击不中,他似乎一点都不急。我也感觉很奇怪。”   正说着,音响里传来侦查员急促的呼叫声:“洞三。洞三,目标正在结账换鞋,马上出来。”   “洞三收到,洞三收到。”   等了大约五六分钟,一个西装革履的小平头走出洗浴城,他抬起胳膊看了看时间,又四处环顾了一下,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往长江路方向驶去。   快捷酒店在相反方向,他肯定打算去见什么人。   韦乐山有些兴奋。接过沙志会端来的饭菜三口两口吃完,刚放下筷子,正准备喝水,常乐坤突然把音响切换到另一个音频信号上。   “你好,我406房间房客,对对对,李忠平……是这样的,我有急事要去bj,正在去机场的路上。来不及回去退房,你帮我退一下,反正里面没什么东西。押金……押金没关系,不就两百块吗。等有时间再去拿。”   江慧如冷哼道:“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哪是去机场的路。”   快捷酒店那边全布置好了,他居然连房得不回去退直接走人。韦乐山不禁皱起眉头:“是不是跟踪监视人员身份暴露了?”   “他们很谨慎,应该没有。”   “那他为什么这么紧张。肯定察觉到了什么。”   “也许做贼心虚。”   出租车沿长江路一直往东行驶,过了一个又一个红绿灯。穿城而过,司机拉了个大活儿,一直把他送到西霞区的一个高速入口。   一辆黑色大众越野车出现在显示器里,李忠平付完打车费,钻进越野车,拿卡上高速,直接往sh方向驶去。   扬声器里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叫声,四辆悬挂普通牌照的跟踪车辆,在市局刑侦局重案一大队副大队长指挥下迅速跟了上去,两辆超到前面,两辆跟在后面,确保其在视线之内。   他在洗浴城洗澡时便衣干警们没闲着,在其手机里安装的窃听器终于派上用场。   李忠平不明所以,坐在副驾驶上不无得意地笑道:“老四,姓许的把钱打过来了,到了东州你给吴三打个电话,让他打发那几个小子回老家避避。然后再给吴三打5万块钱,让他有多远走多远,有事再联系他。”   老四扶着方向盘问:“李哥,姓许的打了多少?”   “100万。”   “哪来这么多,不是50万吗?”   “他个小屁孩,自以为喝了几天洋墨水,就把我们全当傻子。想再加200万,让我们一起教训抓他老子的小警察。教训警察,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有命赚钱没命花,先把订金拿到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出来混不就是图财吗,这种事干过不是一次两次,老四哈哈大笑道:“150万,可以了。”   “他有钱,不在乎这点。”   李忠平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一脸坏笑着说:“抓他老子的这个警察叫邰超,公安厅的,网上有微-博,蛮有名气。民不与官斗,别说找不到,就算找到也不能动。很多事公安不是查不到,是不想查。要是把他们惹急了,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老四同样坐过牢,非常清楚跟国家机器作对有什么下场,掏出根香烟笑道:“吴三他们搞错了也好,毕竟辞职的警察也是警察,至少有关系。”   小心驶得万年船,李忠平不想栽在这件小事上,低声问:“那个倒霉鬼伤得严不严重?”   “断了几根肋骨,不严重。”   “你亲眼看见了?”   “看见了,缴费的时候我就站在那个女律师边上,长得挺漂亮的。”   “警察有没有去医院?”   “警察去了一个,亲戚朋友不少,好像跟医院有点关系,我走的时候她们请了一个什么主任。”   “做律师的,肯定认识不少人。”   李忠平松下口气,一脸严肃地告诫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吴三一定要盯好了,让他拿到钱赶快滚蛋。”   对老四来说这真算不上什么事,拍着方向盘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李哥,放心吧。就算那几个小子把吴三交出来也连累不到你,他们拿钱办事。什么都不知道。吴三要是不仗义,我扛。几根肋骨。他们能判我几年?”   对客户不诚信,不能对兄弟不讲义气。   李忠平拍了拍他胳膊道:“老四,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跟以前一样,你四我六,到了东州就分钱。”   “李哥,太客气了,我跟你不光为了钱。”   “我知道,所以这么多人只信任你,只把你当亲兄弟。”   李忠平点上香烟深吸了一口。又拿起手机道:“姓许的目中无人,又有钱,戏有得唱。把吴三的事处理好之后,你想方设法找套警服,找个跟这个小警察身材差不多的人。演场戏,拍几张照片,传到网上去,证明我们把事情办了,催他把剩下的150万打过来。”   “他要是不打呢?”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酒店在那儿搬不走,不给钱去滨安找他舅舅,去sh找他姐夫。”   干得就是这活儿,赚得就是这个钱。老四点点头,又问道:“那个辞职当教授的警察怎么办?”   “反正他人在美国,找个身材差不多的再演一出。再拍几张照片。他跟我们是同谋,不。应该是主谋。既不敢来江城核实,也不敢报警。只有老老实实给钱。”   “行,我把吴三的事处理好了就想办法。”   ……   两个嫌犯的对话把韦乐山搞得啼笑皆非,略作权衡了一番,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小常,联系高速交警总队,请他们立即组织警力在下一个服务区附近路段设卡。通知监视组,在设卡路段实施抓捕。”   所有推测全部得到证实,常乐坤兴奋不已地起身道:“是!”   省厅刑侦局长亲自组织侦办的案子,高速交警总队非常配合,一接到电话立即命令高速交警三支队出警,几辆警车和一辆事故救援车驶上高速,有条不紊地摆了近一公里危险警示牌,伪装成前面出了交通事故的样子。   在江城都没事,出了江城更不会有事。   李忠平和老四不疑有诈,见紧急停车带上停着一辆警车,一个交警和一个协警一个劲儿打手势,很配合的减速慢行。   越往前开,前车速度越慢,而且打起双闪。老四不想被后面的车追尾,急忙跟着打开危险警示灯。   往前开了大约500米,四个行车道只有两个放行,所有车辆都必须听交警指挥。   前面的车停了,老四只能也停下,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前面事故大不大、有没有死人之时,前后左右几辆车上突然下来十几个人,其中几个竟拔出手枪,指着他们喝斥道:“我们是江城市公安局刑警,立即下车!”   前后左右全堵死了,插翅难飞。   现在的警察真敢开枪,李忠平吓出一身冷汗,不敢有任何大动作,小心翼翼摁下车窗,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问:“警察同志,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肯定搞错了。”   “是啊,我们什么都没做,连超速都没有。”   顾副大队长伸出胳膊,飞快地拔下车钥匙,一边示意干警们拉车门抓人,一边冷冷地说:“李忠平,老四,我们没搞错。”   江沪高速是江省最繁忙、车流量最大的高速公路,不能因为抓捕行动而影响交通,顾副大队长举起对讲机跟前面的交警打了个招呼,把二人分别押上两辆车,安排一个刑警开他们的车,在交警的警车引导下沿紧急停车带直接开进服务区。   东窗事发,李忠平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想不通警察为什么能查到他身上。重案一大队长只负责跟踪和抓捕,没必要跟他浪费口水。   老四就不一样了,监听记录显示他是故意伤人的具体组织者,想尽快抓获那几个动手的歹徒,必须立即从他这儿打开突破口。   顾大队举着手机问:“钱光军,想不想立功?”   “立什么功,我什么都不知道,警察同志你们一定搞错了。”   惯犯就是惯犯,到这个时候还狡辩,顾大队紧盯着他双眼,面无表情地警告道:“钱光军,钱老四,你以为不配合我们就找不到吴三,就抓不到那几个故意杀人的嫌犯?这是给你机会,不想说是吧,行,你什么都不用说。”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两个消息   “瓷都”瓷器闻名遐迩,跟去海边买海鲜一样一点不便宜。   逛完官窑博物馆,去瓷器一条街转了转,随便走进一家店,里面一对拳头差不多大的白瓷鲸鱼居然要90元,用店主的话说“千年文化底蕴,纯手工活,看劳斯莱斯就知道为什么贵”。   韩教授对收藏工艺品不感兴趣,别说90,就算9块也不会买。   90元人民币能买很多鸡蛋灌饼,瑶瑶看了好一会儿最终选择放弃。她不买,姜怡更不会买。于是跟张琳一起走进另一家店,打算挑几个吃饭盛菜的碗和盘子。   釉下彩的瓷器,超市里有买,这里依然比超市贵。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件瓷器都没买,只在一家超市挑了点水果和蔬菜,再次启程赶到山清水秀的瑶里镇。   附近有好几个景区,据说有江南地区保存最完好的清代县衙,但比较分散。赶半天路,逛半天街,大家伙全累了,干脆找了个营地先安顿下来,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游玩。   吃完晚饭,一家人围坐在折叠桌前,聊起下午的经历。   “其实贵有贵的原因。”   “什么原因?”   张琳不愧为化学家,放下杯子微笑着解释道:“陶和瓷是两种工作过程,虽然都是泥做的,但有很大区别,最大的工艺差别是烧致的温度不一样。瓷也有很多不同点,分高温瓷和低温瓷,高温瓷要求烧到130度以上。要烧8个多小时,低温瓷只需要800至100摄氏度。只要2小时左右。”   瑶瑶托着下巴好奇地问:“高温瓷好,还是低温瓷好?”   “当然是高温瓷好。因为其在烧制过程中容易被不可预见的微量元素造成变形,所以比较难烧,并且高温烧制后的瓷不会有辐射影响到健康。低温瓷因温度不够高,时间不够久,不易变形,烧起来相对容易。”   张琳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有很多瓷器凝聚了个人创意,谁也不希望自己创意十几块就卖出去,比那些剽窃别人创意。同时又批量生产的当然要贵。只是我们习惯了,只考虑价格因素,不注重知识产权。”   瑶瑶深有感触,禁不住笑道:“中国什么都贵,就书籍、软件和音像制品便宜。”   韩均抓起一颗桃子:“水果蔬菜也便宜。”   “爹哋,水果蔬菜确实便宜,但农药残留超标,不多洗几次不能吃。”   “宝贝,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食品安全了?”   “乔治提醒的。他认为中国食品安全存在很大问题。”   “好吧,我再去洗一次。”   姜怡接过桃子笑道:“师傅,我去吧,顺便把皮削掉。”   夏莫青走出大拖车朝这边张望。肯定有什么事,韩均侧身吻了下女儿:“宝贝,你跟妈妈先聊。我过去看看。”   “去吧爹哋,别管我们。”   确实有事。一走进车厢,夏莫青便微笑着汇报道:“处长。十分钟前,重案二大队和特巡警四大队三十多名干警,在建业区一个小区内成功抓获前晚袭击王主任的五名嫌疑人。幸亏韦局当机立断,如果再晚几个小时,他们就逃之夭夭了。”   “就五个?”   “这五个是动手的,在此之前抓了三个,李忠平是首犯,这一切全是他策划的。另一个叫钱光军,负责实施。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们是一个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组织严密,李忠平跟钱光军是单线联系,钱光军跟另一个绰号‘吴三’的嫌犯也是单线联系。   动手的五个人全是在江城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其中三个有前科。吴三不是本地人,在江城生活过两年,对情况比较熟悉。钱光军给他五万块钱作案经费,他在二手机动车交易市场以8000元价格买了一辆旧面包车,作为作案时的交通工具,用得是别人身份证。”   韩均对这些小鱼小虾不感兴趣,坐下身问:“吴忠平交代了吗?”   “交代了,许秋明找的他,许凡海夫妇遭遇车祸的第三天,打电话叫他去sh谈的。您是第一目标,刚开始只打算给50万。吴忠平嫌少,说您虽然辞职了,但当过警察,而且是领导,风险太大,没200万不干。两个讨价还价,最后以100万成交。定金50万,事成之后再给剩下的50万。”   夏莫青坐到他对面,接着汇报道:“打错人之后,吴忠平把责任全推到许秋明身上,怪他提供的情报不准确,说一码归一码,既然动了手就要给钱。许秋明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不仅答应了他,而且追加200万,要他连邰超一起报复。”   韩大教授一脸不快地冒出句:“我没邰超那小子值钱?”   “他是正式警察,您不是,他们认为对付您要容易一些。”   “太看不起我了。”   韩大教授笑了笑,追问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许秋明给这么多钱,他们有什么进一步打算?”   提起这个夏莫青就想笑,强忍着把吴忠平的计划介绍了一遍。   韩教授彻底服了,忍俊不禁地笑道:“太不敬业了,一点职业精神都没有,这哪里是什么黑社会,整个一诈骗团伙。不过必须承认,他们非常具有想象力,真应该去好莱坞发展。”   “这种人我见多了,吹起来什么都敢干,其实胆小如鼠,净坑蒙拐骗,全是为了钱。许秋明所托非人,以为他们真是一帮亡命之徒。”   “那他们怎么敢对王中阳下手的?”   “情况不一样,刚开始为拿到剩下的50万,又是蹲守又是拍照的。把照片从网上传给许秋明看,证明他们正想方设法帮许家报仇。王主任开您以前的车出现了。他们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动手前,钱光军在电话里跟吴三交代过好几次。不许打头,不许用刀或其它凶器,不许抢钱或抢车。用他的话说“教训一下”就行,不能把人打残,更不能闹出人命。”   “许秋明的要求呢?”   夏莫青苦笑着说:“要打断您两条腿。”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心还是不够狠,或者说他还算有点底限。”   “也许像您早上推测的那样,这只是开始,他仍有后手。想让您寝食难安,想在精神上折磨您。”   “现在不是他想怎么样,是我们想怎么样。人全落网了,韦局和江处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夏莫倩从电脑里调出一份银行转账记录,笑吟吟地说:“许秋明在国内有同伙,第一笔50万和今天上午的100万,全是一个名为华德全的22岁男子,从工商银行gz分行一个营业厅转汇的,沙科长带人过去了。先侧面调查他的基本情况,到底抓不抓等厅领导指示。”   “这么说厅领导对我的计划感兴趣?”   “失败一次,谁知道他会不会来第二次。况且他针对的不仅仅是您和邰超,可以说是针对我们公安部门。躲在美国。有恃无恐,气焰极为嚣张,厅党委认为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他抓回来。已经向部里汇报了。现在就等国际合作局消息。”   “部里同意之后呢?”   “按照您的计划实施,不过要做一点小调整。韦局和江处长感觉吴忠平的想法不错。打算请您和邰超配合一下,化妆得惨一点。演逼真一些,拍一段视频,让吴秋明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把剩下150万汇过来固定证据。”   韩教授乐了,接过李思进递来的杯子笑道:“要找个好导演,要想几句好台词。”   “台词不用了,只要不被误伤就行。”   “好吧,我听你们安排。另外帮我感谢下韦局和江处长,让他们费心了,回去请他们吃饭。”   “这都是应该的,如果我们遇到危险,您一样会帮忙是不是?”   “当然,我们是同事嘛。”   夏莫青笑了笑,继续道:“这个案子给厅里敲了个警钟,赵厅长在党委会上对保密工作出现这么大纰漏很不满,要求江城市局作深刻检讨。指出我们‘801’专门侦办命案,并且侦办数量那么多,被报复的可能性比禁毒队都要高,要求所有知道我们在植物园的厅直部门和各市局严格保密。”   “801”抓的嫌犯,有很多会判死刑,韩均沉吟道:“亡羊补牢,确实有这个必要。”   “除了要求知情人保密之外,厅里给我们留了一间办公室,以后各市局有什么事去厅里跟我们接洽,不会像之前一样直接去植物园。”   韩均笑问道:“谁过去坐办公室?”   “没事不去,有事安排个人去,办公室电话办个呼叫转移,省得总是没人接。”   “这个主意不错。”   案子重要,另外一件事更重要,夏莫青合上笔记本电脑,欲言又止地说:“处长,江处长下午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余省长好像要调走,不知道要调到中央部委还是调到其它省。”   韩教授无官一身轻,才不会管高层人事变动,若无其事地笑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调来调去很正常。”   “可是……可是……可是今天下午两点左右,中纪委网站更新了一个消息,省委常委、江城市委李书记被中纪委立案调查了,据说是上午去省委开会时被带走的。”   孟兰竹要抓的贪官原来是江城市委书记,市长去年被抓,市委书记又落马,江城这下有热闹看了。   韩教授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认为两者有关系?”   “领导的事谁也不知道,只是时间太巧合。”   “他们有没有关系不知道,反正跟我没关系。别说我现在不当官,就算当官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一起去玩呢。” 第三百四十七章 请韩教授出马   雇凶报复伤人案基本告破,能不能把主谋绳之以法,能不能以绝后患,全看部国际合作局和江省公安厅接下来怎么做。   “滚雷行动”指挥部帮不上忙,涉及到行动总顾问,按照相关规定需要避嫌,也不能帮这个忙。   就在西江省初查接近尾声,各复查小组正在接手,研判组原班人马全部到位,韩教授即将开始指导侦办之旅时,部领导一个电话打乱了曹维清的全盘部署,不得不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管西江省厅借来一辆丰田客车,去机场接到几位不速之客,并亲自把他们一直送到昌南镇。   来了一帮西装革履的人,其中两位像领导,另外三位忧心忡忡。   夏莫青糊涂了,跟肖晨雨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上去敬礼问好。   “我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江省公安厅积案侦查处夏莫青副处长和肖晨雨副处长。她们配合韩教授工作,主要负责情报信息研判,在前一阶段的清查中屡立战功。”   一位领导轻握了下二人的手,看着她们身后的大房车,心不在焉地笑道:“这么年轻,而且都是女同志,巾帼不让须眉啊!”   “北河省黎副省长,北河省司法厅张副厅长,这三位是来自北华制药集团的同志。”曹维清简单介绍一下,低声问:“夏处长,韩教授呢?”   副省长亲自驾到,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夏莫青不敢怠慢,连忙道:“报告曹局。韩教授、张教授带洋葱和生姜去老乡家作客了。指挥车地方小,要不肖处长先陪各位领导去大房车上坐会儿。我去老乡家帮您叫。”   “去吧,就说有急事。”   “是!”   张大夫一听说有客人。立即放下象棋,同老伴以及老聂一起招呼客人。沏茶的沏茶,拿水果的拿水果,就是没发烟。   大房车不仅空间大,而且装修奢华,会客区整个一茶座,坐在真皮转椅上,品着茶,听轻音乐。欣赏窗外的湖光山色,别有一番情调。   然而,随行的几位压力如山,谁也没喝茶观景的心情。   黎副省长不愿意像傻子一样坐着,放下杯子饶有兴趣地问:“曹局长,你们行动指挥部什么时候到我们北河?”   “我们的行动计划是按照天气制定的,现在不是往冬天过吗,天气冷往南,天气暖和起来再往北。只要不被一些突发情况耽误。一个省市半个月,说快也快。”   “不好意思,我们耽误你们工作了。”   曹维清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摇头道:“黎省长说笑了。积案不同于现发命案,早一天晚一天问题不是很大。相比之下,北华制药的案子更重要、更紧迫。我们公安工作就是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吗。当然要为经济建设让路。”   北华制药肯定遇上了洋官司,打算请韩教授出马。可是能有什么案子能惊动省领导。能让省领导亲自跑一趟。   肖晨雨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站在一边打哈哈。   张副厅长来前做足了功课。低声介绍道:“黎省长,算起来韩教授应该算我们司法行政系统的人,江省从美国把他引进回来时就安排在司法厅,好像是政策法规处长调研员。当警察也比去公安系统早,他兼任过司法警官学院教授,司法部授予的警衔,跟我们省监狱管理局王副局长同期授予的三级警监。”   来请韩教授出山是商务部极力推荐的,涉案金额太高、影响太大,副总理亲自过问,认为可以死马当活马医,可以请韩大教授试试。   黎副省长日理万机,没时间上网,又不分管公安,对韩均一无所知,不禁笑问道:“有这回事?”   “是的。”   曹维清微笑着确认道:“江省是进出口贸易大省,省内企业每年会遇到很多起贸易救济调查,经济下行,出口形势严峻,余省长想方设法把他从美国挖了回来。当时在司法厅只个挂了个名,主要工作是担任江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专门帮江省企业处理国际贸易摩擦。   他在美国非常有名,担任过地方检察官,拥有纽约、新泽西和加州律师执照,是‘百人会’会员,代理过很多起非常有影响力的诉讼。回国以来帮江省企业打赢过好几个场反倾销反垄断官司,并且帮江省培养了一支反倾销反垄断应诉团队。”   想到省里最大的国有企业北华制药面临的困境,黎副省长轻叹道:“这方面江省走在我们前面啊!”   正说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同夏莫青微笑着走了进来。   上身一件毛衣,下身一条牛仔裤,脚穿运动鞋,看上去和普通小伙子无异,不像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律师,更不像一个拥有行政三级警监警衔的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韩教授,我介绍一下……”   北华制药的案子太有名,曹维清刚一一介绍完,韩均便坐到黎副省长面前问:“得克萨斯州动物科学产品公司、新泽西拉尼斯公司诉康维尔制药垄断案还没完?”   “韩教授,你听说过?”   “我念的是纽约法学院,离布鲁克林联邦地区法院很近,法院受理的案子我们都会拿上模拟法庭,扮演控辩双方或法官。”   北华制药集团法律审计部张部长急切地问:“韩教授,既然您熟悉案情,那您认为这个诉讼有没有转机?”   韩均沉吟道:“张先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没看过相关证据,对案情算不上熟悉,无法给你一个确切地答复。不过这个诉讼有其特殊性,因为在此之前,中国维生素c生产企业的繁荣,完全得益于上一次反垄断诉讼。   当时,全球最大维生素c制造企业罗氏公司和日本武田公司,就因为价格联盟在美国被诉。所有涉及企业被罚近10亿美元,罗氏公司占近一半,元气大伤。中国公司才能迅速以低价占领市场,据我所知,itc和美国商务部曾一度试图发起针对中国维生素c企业的反倾销调查,没想到反倾销最终演变成了反垄断。”   黎副省长忧心忡忡地问:“韩教授,你是说转机不大?”   他问的是“转机”,不是问能不能赢,换言之,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这个诉讼必输无疑。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像这样的‘核心卡特尔’,也就是反垄断法中最为严重的横向垄断协议行为,赢得诉讼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   “损失呢,能不能尽可能挽回一些损失?”   “这个要看证据材料,要看你们的心理预期。坦率地说,我对这个诉讼拖到今天,错过一次又一次庭外和解机会,感到非常奇怪。真不知道你们是出于什么考虑的,是律师承诺百分之百能赢,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   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得就是现在的北华制药。   同时被起诉的国内企业共四家,其中包括韩教授的老客户东江集团,另外三家自知理亏,举手认输,庭外和解,赔了人家一千多万美元。   虽然出了血,但解决了麻烦,不像北华制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搞得骑虎难下。   日本企业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布鲁克林联邦地区法院要么不判决,判下来的罚金至少上亿美元。想到商务部在这个问题上发挥的作用,黎副省长就是一肚子气。   张副厅长连忙道:“韩教授,过去的事一时半会说不清,当务之急是怎么应对。庭审进入最后阶段,如果我们再拿不出应对方案,后果将不堪设想。”   被罚上亿美元什么概念,韩均能理解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想了想之后开口道:“各位,我想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了。我是人,不是神,事情已成定局,我实在没有回天之力。但如果各位真信任我,并且舍得花钱,我或许能够帮你们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   请得那几个美国律师就是一帮草包,律师费没少花,最后却搞成这样。   眼前这位是专业的,赢过一场又一场,刚刚赢得的“337”调查,帮国内素食氨糖企业赢得每年30亿人民币以上的美国市场,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   黎副省长顾不上那么多了,代表北华制药斩钉截铁地说:“韩教授,我们绝对信任你,不然不会跑这一趟。律师费同样不是问题,只想知道你说得最好结果能有多好?”   “律师费是另一回事,我所说的舍得花钱是指其它方面。至于结果,如果你们有决心,如果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应该能把损失控制在3500万美元以内。”   与动辄上亿美元的天价罚单相比,这个结果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黎副省长将信将疑地问:“有几成把握?”   “至少五成。”   “行,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委托书。”   “黎省长,临阵换将不好,律师还用原来那几个,不过必须跟他们说清楚,从现在开始我说了算。至于我们之间的委托书,还要请张先生去跟思恩联合律师事务所签。   车上可以视频,可以先跟白晓倩律师、艾琳律师以及施玲稚律师沟通一下,谈好相应费用再研究案子,争取明天前拿出一个应对方案。” 第三百四十八章 必输无疑的诉讼   送上门的业务,并且是前所未有的大业务,白晓倩岂能不积极。   一接到电话就从医院往律所赶,同时让艾琳和施玲稚收集相关资料,以便接下来讨价还价,确定最终律师费用。   下午4点23分,除正在医院养伤的王中阳之外,思恩联合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全部出现在数字电视里,韩均低头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似笑非笑地用英语问:“艾琳,这个案子应该有印象吧,记得当年你扮演过本案的控方律师。”   艾琳耸了耸,极其夸张地笑道:“这个诉讼让我感觉到时间流逝,难以置信,至少已过去八年,两个总统任期都应该结束了。”   施玲稚对此并非一无所知,而且刚才收集过资料,禁不住笑道:“马拉松式诉讼,碰到这么优质的客户,那几个家伙真幸运。”   送上门的客户正坐在老板身边,幸好说得是英语,不然人家肯定不会高兴。   白晓倩不想让人认为她们讽刺北华制药“钱多”、“人傻”,立马接过话茬道:“老板,你跟艾琳很早就接触过这起诉讼,了解情况,你们介绍一下。玲稚,你帮艾琳翻译,从现在开始说普通话。”   办正事要紧,施玲稚抓起笔道:“好的。”   怎么全是女人,破案要女警察配合,打官员要女律师协助,难怪要辞职,原来作风有问题。黎副省长跟张厅长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坐在一边,想知道他们对案情到底有多了解。   韩均清了清嗓子。看着摄像头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得益于日本企业因价格联盟在美被诉,中国维生素c生产企业迅速跟进。不夸张地说曾在美国呼风唤雨。2004年,维生素c全球产能12万吨。其中68%产能在中国,集中在北华制药、东北制药、东江集团等四家企业,美国85%以上的维生素c市场由中国企业占据。   但低价加疯狂扩大产能,负面效应迅即显现。2000年到2001年间,维生素c的出口价格从每公斤5.2美元一路狂跌到2.8美元以下,四大国企竞相压价,最后谁也没钱赚,于是联合定价的想法油然而生。”   北华制药代表不同意这个说法,忍不住纠正道:“联合定价是医保商会维生素c分会牵头的。协会隶属于商务部,相当于行政命令。”   “有所耳闻。”   韩均低头看了一眼刚上网查询到的材料,继续介绍道:“2001年11月16日,由这个隶属于商务部的协会牵头,包括四大国企在内的国内六家维生素c企业召开了一次行业会议,达成了维生素c出口价格方面的协议,决定限制产量,统一上调价格。   这次行业会议的会议记录,被美国原告律师掌握。成为这场反垄断诉讼中的关键证据。记录显示,参会企业一致通过了维生素c出口的‘最低定价’3.35美元,并约定限制出口数量。”   艾琳端着咖啡,一脸遗憾地说:“《谢尔曼法》第1条规定:任何契约、以托拉斯形式或其他形式的联合、共谋。用来限制州际间或与外国之间的贸易或商业,是非法的。在本案中,被诉公司在相同时间内。以同样方式,在统一范围内设定相同价格。并通过限制产量来保持一定价格,足以说明当事人之间存在价格共谋。   并且据我所知。此后几家被诉企业每年都会举行这一例会。原告在起诉涉案企业联合控制维c价格的诉讼过程中,作为被告方的中国企业也没有反驳价格共谋这一主张。所以原告有足够理由要求主张法庭依据《克莱顿法》第 4条,判被告承担其损害额的3倍赔偿,这还不包括惩罚性赔偿。”   果然对案情很了解,黎副省长暗叹了一口气,依然没发表任何意见。   韩均接过话茬,继续介绍道:“医保商会的‘协调会议’很快奏效,从2002年到2003年底,维生素c出口单价迅速自3美元以下回升到6美元以上,最高报价曾高达15.82美元。2002年一季度,国内维生素c生产厂家的利润翻倍。竞争对手罗氏和日本武田公司相继停产,也是刺激维生素c价格上涨的一个因素。   尝到甜头,却不吸取日本同行的前车之鉴。医保商会组织的‘协调会议’,此后居然定期召开,一年一次。有详细会议记录,甚至作为成绩加以宣传。可以说在本案中,隶属于商务部的医保商会维生素c分会难辞其咎。   在过去八年的诉讼中,商务部力挺维生素c生产商,曾三次以‘法庭之友’身份提交书面声明,说明被指控企业的行为是根据政府要求实施的,试图使被告企业依据‘外国主权强制’原则免于法律责任,也试图使迄今为止仍在问中国人留不留辫子的美国人,理解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复杂性。”   艾琳侧身解释道:“这恰恰为被告此次反垄断诉讼失败钉上了棺钉,这些中方认为合理合法的行为,在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美国人看来,是无可争议的价格垄断行为。可以说中国政府习以为常的所谓‘调控’,正是被告极可能败诉,并且极可能被判支付天价赔偿金的主因。”   白晓倩沉思了片刻,突然问:“既然价格共谋板上钉钉,那我们能不能在‘国家强制’、‘域外效力’和‘国际礼让’上做文章?”   韩均摇头苦笑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是陪审团和法官不可能引用中国法律审理,二是原告的证据太充足了,充足到无法证明涉案企业有可能被政府强制的地步。”   “什么意思?”   “2002年7月,康维尔公司,有就是北华制药的子公司等参会企业同意定价为3.8美元;2003年4月。参会企业同意最低出口定价为11美元;2004年3月15日,参会企业签署协议。约定最低定价9美元,约定关停生产线。限制供货。   但这次联合行动并不成功,为了各自的利益,几家涉案企业并没案协议进行。2004年12月,维生素c的出口报价又跌到4美元每公斤以下。如果是强制,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国家强制’根本站不住脚。”   高铭举手问:“韩律师,原告证据这么确凿,想在法庭上翻盘基本上不可能,您能不能预估一下。最后判决大概会要北华制药支付多少赔偿?”   “绝不低于1亿美元。”   “上诉呢?”   “巡回法院只会审查一审判决的法律适用是否合理,不会推翻被告垄断行为是否成立。翻盘机会为零,上诉只会浪费律师费。”   北华制药代表感觉有必要发表下观点,站起身忧心忡忡地说:“我们在美国市场的维c业务,仅占其总营收的0.7%,前年业务营收多点,也不过七千多万人民币。去年更少,只有两千多万,价格本来就非常低廉。本来就没什么收益,却可能会被罚这么重,这个我们实在无法承受。”   黎副省长深以为然,面无表情地补充道:“2011年。北华制药净利润1.25亿元,去年净利润大幅下跌87%,只一千七百多万。照此计算。如果一审判决判赔一亿美元,北华制药需要支付六亿多人民币赔偿金。相当于去年总净利润的四十倍!”   早在如此,何必当初。   不但不吸取日本同行教训。甚至连制定价格同盟都不会,居然被人家揪住尾巴,拿到那么确凿的证据。   白晓倩不知道说他们什么才好,想了想之后抬头问:“张先生,贵集团在美国有没有投资,有没有可能被法庭强行执行的资产?”   “这倒没有,所以我们也在想,万一走到那一步能不能以退出美国市场的方式规避天价罚金。”   太天真了。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赖掉罚款不是不可以,但要评估这样做的代价,因为这对出口企业尤其是上市公司的国际形象,将会是一个非常大的伤害。除非你确定贵集团今后不跟美国做生意了,完全断掉这条后路。”   “退出美国市场一样有风险。”   艾琳抱着胳膊,嚼着口香糖提醒道:“根据美国司法部与其他国家的‘司法协助’规则,如果被诉企业以退出美国市场来回避执行判决,那么司法部完全可能要求第三国乃至第四国政府从被诉企业在其国家的业务中,通过扣留资产、货物及款项等方式执行罚款。除非被诉企业决定以后哪儿都不去,不发展国际市场,就待在中国。显而易见,这个做法是非常不现实的。”   “这个案子很麻烦!”   “是非常麻烦。”   不麻烦能来找你们,黎副省长不想耽误时间,起身提议道:“韩教授,我们出去走走,让白律师、艾律师和张部长好好探讨一下。”   讨价还价的时候到了,继续呆在这里确实不太合适,韩均欣然同意道:“行,这里风景不错,我陪您四处转转。”   判赔一亿美元是轻的,要是像判日本企业那样判几亿美元天价赔偿金,北河省最大的国有企业只能赖账了。   那么做会严重影响到国家形象,黎副省长真下不了这个决心,一走出房车就急切地问:“韩教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应对?”   韩均诡秘一笑:“事到如今,只能出歪招。赶在法院判决前让两家原告相信北华制药不打算赔钱,比如裁几个人,停产几条生产线,参与竞拍几块地,向其它行业进军之类的。想方设法让他们相信,有全世界最大的市场,涉不涉足国际业务无所谓。   他们要对股东负责,不会像北华制药过去几年那样义气用事,肯定不想赢了官司却拿不到钱。只要把戏演逼真一点,只要能说服一部分股东,就能营造出一个投鼠忌器的氛围。同时给他们留一个渠道,让他们主动找我们庭外和解。” 第三百四十九章 法律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曹维清陪黎副省长走了,要乘最近的一个航班回北河。   北华制药三位代表则由一个特警陪同,坐张琳的英菲尼迪连夜去江城。离布鲁克林地区联邦法院宣判只剩下一个月,想获得一个较好的结果必须争分夺秒。   旁听一下午,肖晨雨基本上搞清了来龙去脉,帮着收拾好餐桌,坐下来愤愤不平地说:“美国法院太欺负人了,商务部三次出示书面材料澄清,却遭到他们无视,这是对中国政府的不尊重。”   总营收才几千万人民币,却有可能要被美国法院判赔上亿美元,她有这个看法很正常。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循循善诱地说:“政府在商业活动中应该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在国内确实是一个问题。刚被中纪委立案调查的江城市委书记,就是一个极具代表性的例子。在担任另一个市的市长和市委书记期间,大力推动光伏产业,为了gdp不遗余力,盲目扩张,却不考虑这么干的潜在风险。   去被美国和欧洲提起反倾销调查,整个行业陷入低谷,留下一个烂摊子害惨了企业、害惨了职工,也害惨了银行。事实证明他越位了,在本案中商务部同样越位了,至少可以算顾头不顾腚。”   “教授,这话怎么讲?”   韩均喝了一口水,耐心地解释道:“2001年时,中国刚加入wto,出口产品低价销售,国外开始启动反倾销调查。为避免反倾销指控。医保商会才对包括维c生产企业在内的36个行业,实行出口预备核签章管理。   也就是国家对出口产品价格统一进行协调掌控审核。符合规定的才能出口。但按照美国法律,中国政府采取的这种对出口产品的管制行为就是价格共谋。换言之。他们只考虑到反倾销却没考虑到反垄断,归根结底还是不懂wto的游戏规则,还是法律意识淡薄。”   肖晨雨欲言又止,韩均继续说道:“你或许认为法院有可能的判决会很重,很不公平。事实上北华制药曾聘请过美国的经济学家,对损害额进行过测算,最终算出的数额与原告提出的数字有天壤之别。   但应该注意到在此之前,日本企业被判得更重,十亿美元。什么概念?所以不能用国内的司法实践去衡量国外的判决。要是像国内一样计算,许教授那个案子纽约市政府只需要赔几十万人民币。要是发生在国内,甚至一分钱不用赔,但对方最终赔了32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两千多万。”   美国人出点什么事,动辄索赔上百万乃至上千万美元,确实不能相提并论。   夏莫青对中国教授诉纽约市政府案比较了解,对美国法院有可能判出天价罚单不是特别意外,而是一脸不解地问:“处长。我就是想不通,另外三家和解了,北华制药为什么不和解,为什么搞成现在这个局面。”   “无非三个原因。一是不当回事,二是舍不得花钱,三是自认为有政府撑腰。跟那个卖矿泉水的一样,试图把商业纠纷政治化。只是运气没人家好。遇上两个坚决要把官司打到底的原告。”   这是中国企业遇到的第一起反垄断案,涉案金额又如此之高。张琳搂着瑶瑶。忧心忡忡地问:“韩均,你有几分把握?”   韩均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似笑非笑地问女儿:“宝贝,约翰-格里森姆的小说看过没有?”   瑶瑶不无得意地笑道:“爹哋,我可是克里斯家族成员,家里除了凯利的历史书籍,只有老乔治的法律书籍和法律小说。不但看过约翰-格里森姆的《超级说客》,还看过科波拉执导的同名电影。”   “给妈妈介绍一下剧情。”   “没问题。”   瑶瑶整理了下思路,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布莱克太太在大利人寿保险公司为17岁的挛生子唐尼和隆尼投了家庭健康保险。在唐尼需做骨髓移植手术时,保险公司却以种种借口拒付医药费,贻误了唐尼的治疗时机。   刚从法学院毕业的鲁迪,也就是主角出于义愤,毅然担任布莱克一家的辩护律师,在法庭内外与财力雄厚的保险公司及经历丰富的讼棍们斗智头勇,历尽各种威胁利诱与艰难曲折,最终赢得诉讼,但保险公司突然宣告破产,原告和鲁迪一分钱都没拿到。”   韩均抚摸了下女儿的小脸蛋,意味深长地笑道:“艺术来源于生活,赢得官司却拿不到钱的案例屡见不鲜,在本案中原告应该考虑到这种潜在风险,所以我们赢面很大。”   白晓倩下手不是一点两点狠,狮子大开口,管北华制药要了560人民币律师费。一个月赚人家这么多钱,期间产生的其它费用仍要人家承担。能庭外和解就罢了,如果和解不成,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跟北河省领导交代。   夏莫青越想越担心,小心翼翼地问:“处长,关键怎么才能让对方相信北华制药打算懒账。”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种小事艾琳就能摆平,用不着我伤脑筋。”   “艾琳?”   “美国人很好骗的,只要能找到方法。”   瑶瑶不乐意了,顿时惊呼道:“爹哋!”   “对不起宝贝,我是说原告很好骗。当然,骗人不是好习惯,但为了客户的利益,为了那么大企业不至于破产,那么多工人不至于失业,爹哋只能善意地欺骗一下。”   女儿将信将疑,韩教授又煞有介事地强调道:“绝对是善意的,对原告同样如此。因为爹哋的客户根本无法支付天价罚金,与其逼一家公司退出美国市场,与其一分钱拿不到,不如庭外和解,不如拿一两千万美元赔偿金。”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   “是非常对,如果爹哋担任法官,无疑是全世界最公平的法官,没有之一。”   瑶瑶乐了,摇晃着他胳膊咯咯笑道:“爹哋,别这么自信好不好,老乔治都不敢这么说,不过我相信你会非常公正。”   “谢谢。”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张琳不想女儿跟他学成一肚子坏水,立马起身道:“你们聊,我吃太撑了,过去散散步。洋葱,生姜,想不想去?”   “当然。”   孩子就是孩子,一骗就走。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韩均咧着大嘴嘿嘿笑道:“同样的一件事,由不同身份的人,以不同方式泄露出来,会起到不完全不同的效果。我刚联系过亚美发展中心刘董,他们会在近期组团来国内访问,北河将会是其实一站,省领导接见时代表团会把北华制药的案子作为一个重要议题。   与此同时,bbc、华盛顿邮报等主流媒体资深财经记者及一些有影响力的独立撰稿人,会收到一些有关于本案的内幕消息,并且这些消息会在中国一一得到证实。北华制药是上市公司,应该尊重股民的意见,可以做一个专访。   北河方面也会有计划有步骤的推出一系列举措,把声势营造出来。美国那边华人媒体纷纷跟进,从而带动更多的主流媒体,炒作,你们懂的,等原告的股东坐不住了,这件事基本上就成了。”   亚美发展中心在美国非常具有影响力,专门致力于协助亚裔企业打入美国主流商业市场,增加竞争优势,拓展业务机会,并借此提高亚裔企业家对整体经济发展贡献的认可。   此外,亚美商业发展中心还教育和激励亚裔企业家在美国联邦、州和市级公共政策方面采取更加积极的行动。从而使少数族裔在企业、政府和私人机构获得平等的权利。   包括国务卿在内的许多美国政要曾出席过亚美中心组织的活动,911事件发生后,曼哈顿唐人街受损严重。亚美中心与纽约市和州政府积极合作,创建了金融援助中心和中国城旅游推广项目,为亚裔中小企业提供财政和商业上的援助。   他们泄露出来的消息会非常震撼,确实比北华制药自己批露管用得多。   肖晨雨反应过来,不禁问道:“教授,这么做会不会影响到国家形象?”   “形象,中国在美国有形象可言吗?很多分歧是不可调和的,不管你怎么做别人也不会说你好。就像那些申请政治庇护的偷渡客,他们真应该感谢政府,要不是中国政府尤其计生和宗教部门如此配合,有几个能成功申请到。”   “您……您是通过诋毁国家形象,达到少赔钱的目的?”   这女人脑筋怎么不转弯呢,韩大教授被搞得啼笑皆非,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想让别人尊重你,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如果中国有几十艘航母,有比美国更先进的武器装备,老百姓日子过得比美国人民好,他们自然会尊重你,自然会说你好。   就本案而言,少赔钱是第一位的。至于形象,形象值几个钱。并且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商业行为,北华制药赖账,美国一样有企业赖账。所以说法律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不管是中国还是美国。” 第三百五十章 尔虞我诈   一个星期过去了,终于等来一个好消息。   看着视频里被五六个人殴打得满地打滚的邰超,许秋明油然而生起一阵快意,看完一遍又一遍,又调出半年多前邰超在他家酒店里耀武扬威的那一段,真有股你也有今天之感。   有钱能使鬼推磨,姓李的果然禁不住金钱诱惑动手了。   钱是那么好拿的吗,真以为前年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许秋明暗骂了一句,低头看了看时间,顺手打开摄像头,按约定同李忠平开始一星期一次的视频。   讨厌的面孔再次出现在眼前,他叼着香烟洋洋自得地问:“小老板,还满意吧?”   许秋明不疑有诈,也不担心有诈,面无表情地说:“马马虎虎,关键事只办了一半,想要剩下的一百五十万,把剩下那一半赶快办了。”   这是一个专门为收集证据准备的“网吧”,电脑里装了软件,电脑前电脑后全是摄像头,江慧如、邰超和常乐坤等人站在对面,不无紧张地看他表演。   虽然搞错了人,但要打的是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人民公安大学特聘教授,比那个小警察来头更大,后果更严重。   视频里的“小老板”为他老子请了最好的律师,消息灵通得很,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李忠平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意识到上当受骗被人耍了,他不好过,自然不会让许秋明好过,很配合地摇头道:“小老板。我打听到了,姓韩的比这个小警察更难对付。虽然辞了职。可现在已经调到了公安部,还是三级警监。风险太大,想教训他这点钱不够。”   “公安部?”   许秋明显然第一次听说,流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李忠平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凑到视频头前,“看清楚了,公安部警号00801。不是江省警察,是公安部警察,搞不好有枪,我可不想有命赚钱没命花。”   原来不是辞职。是升官了。   许秋明很直接地认为韩教授升官与他父亲的案子有关,咬牙切齿地问:“他现在在哪里?”   “人还在江城,公大在这儿有个什么博士后站,他是站长,他负责。”   “博士后流动工作站。”   “对对对,就是那个什么站,在公安厅里面的。外面有武警站岗,一般人进不去,就算能进去也不能动手。只能等机会,等他落单。”   许凡海被移交给东州市公安局陈江分局时许秋明找资深律师研究过,结果显示当时公安没足够证据。姓韩的使诈,利用家人迫切的心情。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为一个出名了的流-氓,害得他家破人亡,许秋明越想越愤怒。紧握着鼠标问:“这么说有机会?”   “机会有,关键风险太大。哥儿几个为了点钱,赔上条命不划算。”   家里出这么大事。酒店没法再开,舅舅和姐夫正跟一个有实力的老板谈转让,不出意外下个月就有四千多万到账。洛杉矶房子炒得也不错,许秋明不缺钱,冷冷地说:“李哥,风险大我可以加钱,不要他命,只要两条腿,怎么样?”   “至少再加一百万。”   “一百万就一百万,但不要让我等太久。”   “拿到手的钱才是钱,小老板,照片我偷拍到了,小警察的事也成办了,你是不是再打点,不然哥儿几个没干劲儿。而且刚教训过小警察,外面风声正紧,光呆在江城就提心吊胆,更别说办事了。”   这帮王八蛋,就知道要钱。   许秋明打定主意等活儿全部干过,立马让人给公安写举报信,让这帮混蛋去该去的地方,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同意道:“再给你打一百万,剩下一百五十万事情办完一次性付清。”   李忠平笑问道:“小老板,你人在美国,你要是不给我管谁去要?”   “酒店在滨安,你怕什么?”   “好吧,我信你,钱一到账就好好计划一下,争取三五天内把事办了。”   关掉视频,确认电脑完全关机,邰超和常乐坤迅速给他戴上手铐,江慧如则微笑着表扬道:“李忠平,表现不错,想立功,想争取宽大就应该这样。”   进看守所不是头一次,事到如今除了配合还能怎么做。   李忠平暗叹一口气,看着没抽完的香烟念念不忘地问:“江警官,上车之前能不能让我把烟抽完?”   “抽吧,小常,再给他两根,留着路上抽。”   “是。”   …………   与此同时,这些天忙得焦头烂额的白晓倩,忙里偷闲抽出点时间赶到植物园西门,帮韩教授了解梁慧研两姐妹快捷酒店的筹备进展。   有事业,有事情做,人的精神状态就是不一样。   梁慧研红光满面,梅梅袖子卷得老高像个女强人,走进大厅旁边的房间就眉飞色舞地介绍道:“设计师刚走,走前给他塞了个红包,毕竟房子是租的,耽误一天就是一天钱。他早点出图,总部就能早点安排装修公司过来装修。”   “自己找人不行?”   “不行,要把钱交给他们,由他们安排,算下来一个房间一万多。贵是贵了点,但不是我们一家,只要加盟的都这样,他们就是靠这个赚钱。”   白晓倩小心翼翼跨过倒在地上的架子,嘀咕道:“霸王条款,这是姑奶奶没时间的,要是有时间,一定要跟他们理论理论。”   “算了,我跟您说说布局。”   梁慧研拉了拉她胳膊,指着房间笑道:“这边是餐厅,为客房客人服务,主要是早餐,自助餐。我们算了算,如果只做早餐,不对外营业,养几个人不太划算,所以临街这边准备开个门,对外营业,卖中餐。植物园客流量这么大,只要饭菜可开,只要价格不是很贵,生意肯定差不了。”   “这个主意好,以后可以给我们律所送餐。”   梅梅嫣然一笑道:“没问题,早中晚加夜宵,全交给我们了。”   白晓倩拍了拍她胳膊笑道:“我们给钱的,我们不白吃。”   “那我给您打折。”   “一言为定。”   回到大厅,梁慧研接着道:“四楼太高,让客人爬楼梯不好。这边要装个观光梯,跟律所那个一样。三十多万,刚询过价,这个我们自己做主,就是不知道要办什么手续。”   “房子是植物园的,你们先跟植物园协调,实在不行我帮你们出面。”   “又要麻烦您了。”   “一家人别说两家话。”   白晓倩侧身看了看马路对面的西山花园大门,不无感慨地说:“大少爷人在外面,心在家里。生怕你俩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早上又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让我问问你们钱够不够,如果不够他那儿有。”   二人感动不已,连连摇头道:“白姐,钱足够了,而且有得多。”   “真的?”   “真的,”梅梅一脸认真地确认道:“全部下来两百多万,这两天我跟我姐正在看房,如果周围有合适的就买一套。”   “够我就放心了,至于买房的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先看看,如果看中哪个跟我说一声,找找人说不定能便宜点。”   江城真是来对了,梁慧研感慨万千,紧盯着她双眼道:“白姐,谢谢,谢谢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又来了。”   白晓倩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一边往外面走去,一边似笑非笑地说:“事业重要,个人问题更重要,你俩不小了,该为自己想想。明天人才公寓天台有个聚会,好好打扮一下跟娜娜一起过去。”   这真把二人给难住了,梅梅更是愁眉苦脸地说:“白姐,我们……我们都是有前科的人,而且刑期才开始,去人才公寓不合适。”   白晓倩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长这么漂亮,又干出这么大事业,有点自信好不好?再说去参加聚会又不光是为了相亲,那么多业主谁家没有亲朋好友,谁家没点事,去转一圈混了个熟脸,等酒店装修好正式运营,他们全是优质客户。”   开门做生意,人脉很重要。   梁慧研反应过来,急忙道:“梅梅,白姐说得对,我们应该去,应该多认识几个人。”   “人才公寓是第一家,植物园管委会、特巡警四大队和‘801’都要考虑到,西山别墅就算了,他们一家地方比一家大,家里来客人不用住酒店,就算住酒店也不会住快捷酒店,但另外几家一定要把关系搞好,尤其管委会和‘801’。”   白晓倩拉开车门,又回头道:“有时间跟娜娜一样去学个车,都快当老板的人了,没车不方便。”   “白姐,我们正在想呢,主要前段时间太忙,过几天就去报名。”   “那就这样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对了,‘801’过几天有人要去大少爷那儿轮换,他们会帮瑶瑶把‘宝玉’带去,你们有时间收拾一下狗粮什么的。小萍这几天待产,物业公司全靠娜娜一个人,她没时间,忙不过来。”   别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韩教授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梁慧研不敢大意,立即保证道:“您放心,我们回去就收拾,多准备点狗粮,连狗窝让他们一起带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又当官了!   炒作而已,又不用上庭。   这起中国企业走出国门遇到的第一起反垄断案,对韩教授来说真是一件“小事”,只给美国商界、法律界和新闻界朋友打了几个电话,跟白晓倩和艾琳确定了一下方向,便理所当然地当起甩手掌柜。   老板一张嘴,手下跑断腿。   送上门的500多万“快钱”不能白拿,艾琳和施玲稚早就去了纽约,白晓倩前天去了北河。国内国外,上蹦小跳,为北华制药集团准备赖账而造势。   韩教授则抽出两天时间,同研判组一起忙里偷闲的转了一圈,确定完六十多起积案的复查方向,与家人再次汇合,爬庐山、游鄱阳湖,在“峭壁陡崖飞瀑布,奇峰秀岭绕云烟”的庐山景区整整玩了十天,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西江之旅,赶到“马可波罗计划”的第三站北湖省。   总指挥和总顾问与刚结束完徽省清查时一样,再次聚到一起。   吃一堑长一智,为更受欢迎,总指挥这次准备了礼物,尽管不是很值钱。看着瑶瑶兴高采烈的样子,曹维清乐了,下意识掏出香烟。   韩教授放下正翻开照片的平板电脑,一脸不快地提醒道:“大领导,别在我面前抽烟好不好,想抽烟去找老聂,他烟瘾大着呢,能陪你抽半天。”   跟他用不着客气,他也不会真生气,曹维清收起香烟,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忘了你不吸烟。”   “也别跟我再通报什么破获率。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不通报就不通报,可是韩大仙。你这也不感兴趣,那也不想听。我们说点什么呢,难道研究晚上吃什么,或者明天你们去哪儿玩?”   “行啊,我对这些确实比对你那些公事感兴趣。”   曹维清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问:“你说你这人,能不能有点长进,能不能有点追求?说了你别生气,刚开始我感觉你过得挺洒脱,甚至有些羡慕。有些妒忌。后来越想越不对,天生我材必有用,而且不是一点两点有才,哪有你这样混吃等死的。”   说完之后,又装出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韩教授感觉很是好笑,坐起身问:“曹维清,难道在你心目中当官才是追求,才是正道?”   “没你想得那么庸俗,我就是认为你可以做更多事。认为你应该有更大成就。搞刑侦也行,打洋官司也罢,随便干哪一行,只要认认真真干。肯定比现在混得更好。”   “难道我现在混得不好?”   “好,但只相对于一般人。要是我,我就杀到bj去。开一个规模更大,实力更强的律师事务所。如果不想继续干律师。不想继续像现在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破案,还可以去商务部或司法部。以你在这法律方面的成就,至少能混个司长。”   看着他一愣一愣的样子,曹维清煞有介事地强调道:“上面不是不重用海归,是想被重用却没被重用的那些人没这个能力,没这个资格。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有。而且有重用海归的先例,比如现任科技部长,你好好干,说不准将来能干上司法部长或商务部长。”   韩教授禁不住笑问道:“当部长有什么好处?”   “有成就感,受人尊敬,社会地位比现在高。”   曹维清指了指正跟老聂下棋的张大夫,眉飞色舞地笑道:“你老丈人走出去有面子,你家洋葱和生姜会为你骄傲,张教授更不用说了。”   “搞来搞去还是万般皆下品、唯有当官高。”   一次看那么多具尸体,两天时间要绞尽脑汁分析那么多起积案,是个人都会嫌烦,曹维清真担心“滚雷行动”结束后他会金盆洗手,陈副部长等部领导也不希望好不容易挖掘到的一个“神探”撂挑子。   而且他这个人非常让人省心,有钱、有底限、有原则,谁都可能出问题他不可能,更不会卷入什么权力斗争、政治斗争。   曹维清是带着任务来的,下定决心要把他真正挖到公安部,故作沉思了片刻,摇头叹道:“韩大仙,如果一个国家所有出色的人全跑去当官,那这个国家肯定没前途。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你的选择是对的,值得倡导。”   “在就对了,当官有什么好,现在又不能贪污受贿,你说是不是?”   “当官是没什么好,关键瑶瑶那么想去藏西,可是国家有规定,外国人去藏西要申请,要跟旅行社,并且只能去布达拉宫等几个代表性的景点。想象现在这样自由,你的身份不解决,她的愿望很难实现。”   “有规定?”   “自己上网查查,比如去啊里地区,光我们公安部门开证明没用,要藏西自治区旅游局和藏西军区批准。藏西和平解放到现在,除了搞破坏的间谍,还没有外国人自由行的先例。”   去藏西不仅是瑶瑶的愿望,也是凯利教授生前的愿望,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实现。可以说瑶瑶去藏西,是为了圆她外婆的梦。   对别人而言女儿去哪儿玩不去哪儿玩是一件小事,对韩教授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事。因为瑶瑶已经14岁了,最多在身边四五年,然后要回美国去过属于她的生活。   为了女儿,韩均什么都愿意去做。   考虑到可能会“受骗上当”,一脸不屑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规定,瑶瑶还是孩子,才14岁,你见过14岁的间谍吗?”   曹维清拍了拍他胳膊,振振有词地说:“韩大仙,规定就是规定,跟瑶瑶有没有成年没关系,毕竟又不是针对她一个孩子。当然,我们会去做工作,但你得让我们跟军区首长好开口。如果你是公安部干部,瑶瑶是公安部子弟,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是不是?”   “难道我现在不是吗?”   “你现在只是挂了个名,藏西情况特殊,上上下下都有点神经质,破例批准一个外国人到处乱转,真要政审,要上查三代。”   “你忽悠我。”   “韩大仙,韩教授,我真没忽悠,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官僚主义,脑袋一个筋,不知道与时俱进,难怪国外媒体无中生有整天污蔑呢。自己不透明,闭关自守,搞得像有鬼似的,别人只能猜测。长此以往,没鬼都成有鬼了。”   曹维清忍俊不禁地笑道:“你说得非常对,可惜你说了不算。况且这些国家大事用不着你我操心,当务之急是瑶瑶怎么办。”   辞职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余省长调走了,调到bj去当什么部长,现在已经淡出江省政治圈,就算再当干部也不是当江省的干部。   韩均意识到这是部领导变着法想让他当官,似笑非笑地说:“曹维清,有什么话你直说,别绕这么大圈子,更不要拿瑶瑶当借口。说吧,准备给我顶什么乌纱帽。”   “确实跟瑶瑶有关系,名不正言不顺嘛。”   “又来了,能不能要点脸。”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确实无需再绕圈子,曹维清紧盯着他双眼笑问道:“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巡视员,不是副的,你今后可以自称国际刑警组织在中国的联络官,怎么样?”   韩均哈哈大笑道:“为我量身定做的?”   “差不多,并且不一定要去bj,可以像以前一样呆在江城。”   “升官了?”   “三十岁的正局级,跟你一比我之前十年白干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曹维清真佩服部领导的魄力,又一脸羡慕地补充道:“公大教授继续兼任,等‘滚雷行动’结束,公大和刑大会搞教授职称评审,准备评你为一级教授。”   韩均居然傻傻地问:“我现在几级?”   “你自己都不知道几级,我怎么知道?”   曹维清被搞得啼笑皆非,暗想他或许真不知道一级教授是什么职称,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一级教授非常厉害,一般都是学界泰斗级人物,就是院士级。基本上只有院士才能达到相关评定标准,所以自然科学相关学科比较多,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极少。如果能评上,你韩大仙就是我们公安系统高等院校第一个一级教授,第一个文科院士。”   令他更无语的是,韩大教授竟然自言自语地说:“国内学术界我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院士高,文科院士归根结底还不是院士。”   “那你去造个原子弹,或者去拿个诺贝尔奖,保准让你当院士。”   “早原子弹我不会,拿诺贝尔奖我家张琳或许有万分之一希望……哎呀,我就是随便说说,对院士不感兴趣,对那个一级教授更不感兴趣。领导的心意我心领了,别评来评去那么麻烦,巡视员就不错,至少不是副的。”   曹维清不无兴奋地问:“这么说你答应了?”   韩均长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你们拿瑶瑶能不能去藏西威胁,我能不答应吗?况且只是领导器重,我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不能不识抬举。”   “后面这句我爱听。”   “话必须说在前面,想辞职时不能为难我,毕竟瑶瑶大了,说不准哪天要陪她回美国。” 第三百五十二章 钢管舞女孩   “不感兴趣就算了,我回头向陈部长汇报一下。”   大功告成,曹维清心情非常愉快,提起“801”在江省公安厅刑侦局领导下侦办的许秋明雇凶伤人案。   “昨天我跟乐山同志沟通过,也问过国际合作局,他们一致认为把主犯抓回来的可能性较大。因为监听记录显示他正让国内的舅舅变卖资产,接下来可能会非法转移资金。专案组正严密监控其资金流向,说不定能捣毁一个地下钱庄,破获一个洗钱集团。”   雇凶伤人在美国是重罪,主要犯罪行为又是在美国实施的,法官不会让美国成为刑事罪犯逍遥法外的天堂,只要证据确凿,美国法官会考虑遣返的。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若无其事地问:“不用我出面?”   “多大点事啊,不用。”   生怕他不信,曹维清又补充道:“去年,部里首次尝试在一些经济犯罪嫌疑人相对密集的国家和地区,展开集中缉捕,仅在马来西亚就实现了10余天内抓获并遣返10名逃犯的战果。许秋明不仅有可能是经济犯,而且是一个刑事犯罪嫌疑人,问题应该不大。”   “猎狐行动小组干?”   “术业有专攻,不交给他们能交给谁,要是他们搞不定你再出面。”   夜长梦多,韩均不想他们把事情搞砸,一脸坏笑地说:“曹局,我现在可是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巡视员,与本案相关的证据材料应该有权看吧。如果可以的话,事先传给我一份儿。”   猎狐行动小组的博士硕士侦查员再专业也没他这个在美国担任过地方检察官的巡视员专业。只是要提交给美国司法部门的证据材料,又不是参与侦办。曹维清越权答应道:“我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说不定他们求之不得。”   “谢谢。”   “客气什么。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王中阳代我挨打,受那么重伤,遭那么大罪。这个人情欠大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还。”   “车是他非要买的,又不是你硬塞给他的,再说你们也算同事,只要律所有业务,只要能赚到钱。他肯定不会有什么想法。”   “想法他倒没有,只是我心里过意不去。”   曹维清爽朗地笑道:“这还不简单,到年底多分他点钱,他不要给他家孩子,随便找个借口。要是下次有这样的机会,我贡献几根肋骨。挨一顿揍,让你欠个大人情,又能赚百把万医药费、营养费和误工费,这好事去哪儿找。比碰瓷有前途多了。”   “你穷疯了。”   “不怕你笑话,孩子大了,真缺钱。”   “钱是好东西,谁不缺?”   韩均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bj的房子多贵啊,要是我,我就把bj的房子卖了。去房价便宜的城市买一套。一下子多出几百万,又不用吸雾霾。日子不知道有多滋润。”   “把房子卖了我住哪儿?”   “宿舍,部里不会没宿舍吧。”   “我儿子呢?”   “非要在bj啊?你们这些人。就是想不开,想不通,活该受罪,活该挨穷。”   “跟你这种有钱人没法说。”   曹维清掏出手机看了看,起身道:“晚饭不在这儿吃了,去厅里。人员轮换,要迎接新同志,不能不露面。”   “不送了,路上让司机开慢的。”   曹维清忍不住笑骂道:“韩大仙,没想到你还会关心人。如果能站起来,如果能装模作样送几步,我会感觉更有诚意。”   韩教授不仅没站起来,反而翻过身一边做俯卧撑,一边侧头笑道:“你我什么关系,用不着那么俗。对了,下次见面时别忘了给瑶瑶带礼物。”   “我下次把我儿子带来,礼尚往来,看你怎么办。”   “那就别来了,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   “越有钱越抠门,一点都不假。走了,你慢慢锻炼,换地方时让生姜给我打个电话,不然不知道去哪儿找。”   曹维清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姜怡捧着笔记本电脑跑到树林边,一屁股坐到垫子上:“师傅,这个案子我感觉您肯定感兴趣。”   “什么案子?”   “您先看看被害人照片。”   好一个漂亮的女孩,黛眉弯弯,琼鼻挺秀,双唇红润,贝齿如玉,娇俏的嘴角微微上扬,透露着几分天真,透露着几分俏皮。一双美目如清泉一样清澈,如星辰一样明亮,纯净的眼神让人忍不住去怜惜,去呵护。   韩均蓦地坐下来,接过笔记本电脑,愤愤不平地说:“哪个混蛋干的,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下得去手!”   “是啊,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尸体在什么地方,案发现场离这远不远?”   就知道师傅见不得别人欺负漂亮女孩,姜怡不无兴奋地说:“尸体在市殡仪馆,案发现场离这四十多公里,是本地发生的命案。”   韩均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摸着下巴道:“今天太晚了,你师娘和瑶瑶她们马上回来,我们明天一早去看,先说说案情。”   “好的。”   姜怡点了点触摸板,调出案卷材料介绍道:“去年7月21日上午9时许,皇石市公安局上陆分局接到群众报警,称老上陆村铁路沿线发现一具女尸,分局领导立即率领刑警大队和辖区派出所干警赶赴现场,技术民警勘察和法医检验发现被害人已经死亡两天,发现现场应该为抛尸现场。   地处农村,周边没什么监控资源,现场也没发现足迹或车轮等其它痕迹。法医在之后的尸检中发现,被害人是被活活掐死的,遇害前被强-奸过,指甲里有皮屑,胃中有酒精残留。同时没发现能够证实被害人身份的手机、钱包等物品,基本上可以判定为一起强-奸杀人案。”   强-奸、抢劫就算了,居然杀人。   一个花季女孩就这么被残杀了,韩均越想越愤怒,冷冷地问:“被害人身份查清没有?”   “鉴于被害人胃中有酒精残留,衣服又比较……比较时髦,分局专案组认为其是娱乐场所从业人员的可能性较大,于是安排干警走访询问全市ktv、迪厅和按摩桑拿等娱乐场所,同时组织警力排查案发现场三公里范围内的前科人员。   7月24日,一个酒吧老板认出被害人,但只知道她是跳钢管舞的,艺名叫小芹,并且很长时间没去过其酒吧。根据这一线索,专案组立即调整方向,组织警力走访询问全市钢管舞培训机构和钢管舞演出人员及中介人员。   功夫不负有心人,7月26日下午,他们终于在一个从五汉过来跑场子的女孩子那里查清被害人身份。原来她叫陶素芹,遇害时19岁,北湖省京门市人,幼师毕业,喜欢跳舞,在五汉上学时就在一个培训机构报名学习钢管舞。”   韩均低声问:“怎么来皇石的?”   姜怡凝重地介绍道:“跑场子,专案组调查发现她遇害前在不同酒吧表演,每天晚上跳两到三支舞,不算客人给的小费,一个月固定工资大概能挣一万到一万五左右。如果作为嘉宾被邀请到一些活动现场演出,一支舞几分钟就可以赚到一千元。   别看表演时穿得少,表演动作很妖艳,其实她不随便。跳下舞台后,和普通女孩没什么两样。不仅她如此,跟她一起跳钢管舞的女孩也如此。”   “夜店全排查过了?”   “排查过了,跟本地夜店应该没什么关系,因为案发前一天她刚从五汉过来,以至于宾馆旅社都没她的入住记录。专案组根据手机通话记录,找到联系她过来表演的人。结果发现那中介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因为她没主动联系,又没能联系上她,不得不临时请本市是一个钢管舞教练高价救场。”   韩均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技术人员勘察时拍的照片,沉吟道:“没穿演出服,也没化浓妆,应该是半路上遇害的。”   姜怡微微点了下头,很惋惜地说:“才19岁,太可怜了。”   确实很可怜,韩均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重案组有没有提取汽车站、火车站及周边监控视频?”   “提取了,分析过,没发现被害人出入的身影。另外走访询问过全市几乎所有出租车司机和部分运管部门掌握的黑车司机,但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专案组又走访询问往返于五汉和皇石之间的长途车司机,调取车上的监控视频,结果一无所获。”   “没火车购买记录?”   “没有。”   “这么说是坐私家车来的。”   “办案人员询问过手机通话记录上最后一个联系人,也就是跟她一起跳钢管舞的那个女孩。她只知道她7月19日早上从五汉出发,不知道她搭乘什么交通工具。18日晚上在五汉一家ktv有表演,应该很累,在来的路上没玩手机,没通话记录,也没有qq聊天记录。”   韩均自言自语地说:“只要搞清她是怎么来的,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姜怡苦笑道:“是的,但一点线索没有,没法查,不然专案组也不会拖到今天。”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天大的惊喜!   晚饭很早,吃完散步。   人生地不熟,不能走太远,绕着营地转了几圈,瑶瑶和生姜很默契地道了声晚安,跑回大房车上洗澡,换上很卡通很搞笑的睡衣,钻进傍晚时支起来的大帐篷。   大房车上装有摄像头,营地全在监控之内。“宝玉”拴在帐篷边,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汪汪叫。姜怡又配有泰瑟枪,两姐妹睡外面安全上不存在什么问题。   浴室只有一个,洗澡要排队,等韩均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回到小房车已经8点多。窗帘没拉上,后排沙发没放下,张琳仍坐在小写字台前工作。   “她们睡了吗?”   张琳长发披肩,穿着淑女款白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气质清新,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清纯的韵致十分动人。   “哪有这么早,在里面打闹呢。”   韩均百看不厌,禁不住凑上去吻了一口,她手忙脚乱地关掉视频窗口,拔掉麦克风,心有余悸地嗔怪道:“老公,你注意下场合好不好?正跟珊珊视频呢,幸好她去找资料了,不然被看见多难为情。”   “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韩均坐下身来,搂着她的小蛮腰,闻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发香,看着笔记本电脑饶有兴趣地问:“远程授课,学校有没有意见?”   “本科生那几节课珊珊当助教没什么问题,珊珊和刘宇焓、王磊的试验我一直在指导也没多大问题。就是人在外面,没法跟其他学院竞争项目。院领导多多少少有点想法,不过跟他们说了。岗位津贴不用考虑我。”   “岗位津贴?”   他虽然兼任两所大学教授,但从未正儿八经去授过课。更没有真正意义上带过研究生,对高校里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张琳小鸟依人般地靠他怀里,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学校正在推行岗位津贴,拟定正处级每年岗位津贴5.5万。但学校还有一批职能处室的原处长、学院党委原书记、原院长,目前职务是正处级调研员,这些人的岗位津贴怎么定?校领导头疼,最后稳定第一,5万。比副处一年4.5万的岗位津贴多5千,比在岗的正处少5千。”   大学搞那么多领导,韩均很难理解,不禁问道:“教授呢?   “对教授的考核,要用科研业绩和教学成果来衡量。大学生是国家希望吗,对教授严格考核才不会误人子弟,学校排名才可能不下滑。于是,校领导群策群力,制定了教授分级考核标准。考核不合格的教授岗位津贴要降。连续几年不合格的教授,津贴要向副教授,甚至讲师看齐。”   想到王珊珊刚才介绍的那些事张琳就想笑,强忍着继续道:“一些教授不干。认为应该套用正处级调研员的做法,对超过一定年龄的教授,设立‘调研员正教授’岗位。对于调研员正教授。考核要从宽,津贴要优待。”   “调研员正教授?”   “没听说过吧。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什么都跟级别挂钩,去行政化任重道远啊。韩均摇头笑道:“技术上的创新可以提高生产力,制度上的创新可以提高部分民众的生活水平,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政治智慧。”   张琳掐了掐他腿,撅着小嘴嘀咕道:“也不能全怪那些老教授,他们年过五旬,‘杰青’和‘长江’没戏,千人百人更沾不上边,成为院士的希望跟买彩票中五百万的概率差不多,没什么指望,只能在这方面争取点待遇。”   “说起来我下午刚推掉一个文科院士评选。”   张琳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问:“一级教授?”   “嗯。”   “谁这么厉害,是不是请你去参与评审。”   韩教授不无得意地笑道:“当然你老公我啦,怎么可能是别人。你知道的,这种沽名钓誉的事不感兴趣,直接推掉了。”   张琳惊呼道:“那可是一级教授,全江省也没几个!”   “所以才不能出这个风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可不想再被千夫所指。对了,我又当官了,还是icpo,只不过这次是bj的,不是江城的。”   刚辞职没几月,又莫名其妙回到体制内。   张琳被搞得啼笑皆非,转过身搂着他脖子问:“老公,一会儿干,一会儿不干,你到底怎么想的?”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担不担任公职其实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上次之所以辞职完全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事实证明辞对了,没因为余省长调走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现在当的这个官是公安部的,如果不识抬举,不接受人家的好意,确实有些说不过去。更重要的是,担任公职之后很多事情要方便一些,比如带瑶瑶去藏西。”   他当不当官确实没什么两样,张琳想了想又问道:“当公安部的官,是不是要去bj?”   “开什么玩笑,bj雾霾,能去吗?”   “这我就放心了,那边气候真不好,我不习惯,瑶瑶更不会习惯。”   “你就不问问你老公现在当多大官?”   张琳扑哧一笑道:“得了,你半路出家,不是党员,又那么懒散,人家才不会给你实职呢。顶多给你提半级,任命个有名无实的巡视员。”   韩均乐了,紧搂着她哈哈大笑道:“老婆,曹维清管我叫大仙,其实你才是大仙,能掐会算,一算一个准。”   “真巡视员?”   “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巡视员,他们知道我不愿意跟政府走太近,所以连国际合作局巡视员都懒得任命。更不用说刑侦局了。”   “这个巡视员好,瑶瑶肯定喜欢这个职位。”   韩均一边很不老实的上下其手。一边谄笑着问:“你不喜欢?”   张琳情不自禁地吻了一口,凑到他耳边吃吃笑道:“喜欢。不管巡视员还是炊事员。”   “对不起,这么大事都没跟你商量。”   “这算什么大事,又不是没当过官,没关系。”   坏事等会儿干,先说正事,韩均轻拥着她若有所思地说:“老婆,吃饭前姜大队和徐大姐又给我打了个电话,生姜这丫头太不让人省心,转了一圈又大摇大摆转回来了。跟瑶瑶在一起玩疯了。没个正形。我打算跟曹维清说一声,找个借口把她调回bj去。”   今年24了,不能总当孩子过,张琳深以为然:“调回去也好,对她不下点狠心真不行。”   “明天一早就打。”   “你徒弟,你自己看着办。”   韩均笑了笑,好奇地问:“王珊珊她们怎么样,你不在学校,她们学业会不会受影响?”   张琳是苦读出来的。岂能误人子弟,猛地挣开他怀抱,飞快点了点鼠标,调出一份英文版邀请函。不无得意地笑道:“我就三个研究生,而且是第一次带,能不上心。能误人子弟?为了这三个交流名额,我好话说净。我求遍了人,推荐信不知道托人写了多少份。”   “新加坡大学。香港科技大学!”   “交流一年,导师我都联系好了,至于能不能学出个样,全看他们自己的。”   为了三个研究生她真是不遗余力,韩均暗赞了一个,又问道:“他们走了谁给你当助教,谁替你给本科生上课?”   本来想过几天给他个惊喜,但既然问到这个问题,张琳实在没法再隐瞒,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几分羞涩、几分甜蜜、几分得意地窃笑道:“老公,我……我……我好像……好像有了,这个月没来,前几天路过药店时买了个试纸,应该是有了。”   绝对是一个好消息,韩均欣喜若狂,紧抓住她手问:“真的?”   “嗯。”   “我的天啦,我又要当爸爸了,等等,让我做几个深呼吸。”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张琳欲言又止地说:“老公,这不在计划内,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没敢跟我妈说。我真犹豫,真有些害怕。”   韩均再次把她搂进怀里,一边摇晃着,一边慢声细语地安慰道:“老婆,别犹豫,别害怕,孩子是上帝送给我们的天使,我们应该高兴,应该感恩。从现在开始,我要研究怎么照顾你,怎么迎接新生命。太好了,好得我都不敢给韩老头打电话,这样的好消息真可能让他得脑溢血。”   “没那么严重。”   “总之是件好事。”   韩均又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明天不跟生姜去案发现场了,我们去医院,去检查一下,管大夫要几本孕妇保健方面的资料。摩根怀瑶瑶时我不在身边,也没这个能力。现在不一样了,在你身边,有这个时间,又有这个能力,不能让遗憾重演。”   丈夫如此体贴,张琳心里美滋滋的,趴在他肩膀上笑道:“我妈在妇产科干那么多年,接生过好多孩子,有她在就行了,用不着管大夫要保健资料。”   “这倒是,不行,我得去跟她说一声。”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好消息应该大家分享。”   他掏出手机,兴奋不已地笑道:“你爸你妈必须知道,瑶瑶一样要知道,我姐和姐夫也要给他们打个电话。韩老头更要打,一碗水端平,他不能没点表示,纽约那边正好白天,去找律师改遗嘱来得及。”   张琳忍俊不禁地笑骂道:“老公,哪有你这样的!”   “他的钱不要白不要,并且老韩家有后,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 无国界家庭   张琳昨晚拦着,好消息到第二天一早才得以宣布。   张大夫笑得合不拢嘴,手忙脚乱收拾东西,非要搬到小房车上去,要把大房车的大卧室让给女儿女婿;护士长乐得心花怒放,把张琳拉到一边问这问那,问完之后算日子,算亲外孙或亲外孙女什么时候出生。   主家有喜,老聂跟着高兴。   送礼物人家看不上,说吉利话太俗套,想了半天作出一个决定,当众宣布从今天开始戒烟,以免该死的尼古丁影响到韩家下一代健康。   瑶瑶和生姜更高兴,围着张琳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妈妈,你打算给我生一个中国弟弟还是美国弟弟?这一点很重要,直接关系到他出生后我跟他说中文还是说英语。”   “人小鬼大”一点都不假,大人光顾着高兴,她俩不仅高兴而且想到了一些很现实的问题。   张琳真没想过,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护士长理所当然地说:“琳琳,小均,瑶瑶考虑得很全面,在哪儿生必须要想好。你们说那些明星,那些大老板,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的成长环境,想方设法去香港生,去美国生。一步到位,省多少事?”   张大夫深以为然,放下东西笑道:“不是有部去美国生孩子的电影吗,你俩跟他们不一样,全有绿卡,名正言顺的去,用不着提心吊胆像做贼似的,提防美国的那个什么移民局。”   瑶瑶紧搂着张琳胳膊,兴奋不已地说:“我们可以去蒙哥马利。安纳贝尔的妈妈就是妇科医生,社区孩子几乎都是她接生的。我们可以找她帮忙。”   “是啊师娘,你们又不是没这个条件。”   张琳有些动心了。满是期待地问:“老公,你认为呢?”   美国各方面环境确实比国内好很多,但中国现在发展的一样好。   韩均权衡了一番,循循善诱地说:“对别人而言,给孩子申请美国绿卡,入美国籍很难。对我们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要知道我是律师,一个持美国执照的律师。况且正如爸所说,我们全有绿卡。如果孩子将来想去美国生活,我们完全可以入籍,完全可以顺理成章把他办过去。   相比之下,入中国籍就难多了,建国到现在能加入中国籍的外国人屈指可数。我认为不应该替孩子做这个决定,由他(她)成长到瑶瑶这么大的时候自己选择。甚至可以像我一样既拥有中国国籍,又持有美国绿卡,感觉哪边好就去哪边生活,去哪边发展。”   “这个主意棒极了!”   瑶瑶情不自禁地掏出她的中国绿卡。眉飞色舞地笑道:“我是美国人,可是我有中国绿卡,可以在中国生活;弟弟也许妹妹是中国人,他同样可以申请美国绿卡。去美国跟我一起生活。我们是无国界家庭,国籍真无所谓。”   美国再好,一个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过去也是少数裔。   张大夫年纪大了。不想背井离乡去美国带外孙,连连点头道:“小均说得对。我们家条件好,有选择。孩子将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用不着像那些土财主一样迫不及待。”   女婿本事大,他和女儿又全有绿卡,海外关系更不用说了,有财大气粗的韩老爷子,有瑶瑶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未来的外孙或外孙女根本不用为此发愁。   护士长反应过来,扶着椅子笑道:“行,就在国内生,在国内生我还能照应到是不是?”   第一个问题达成共识,第二个问题又来了。   瑶瑶眨了眨眼,诡秘地笑道:“昵称,也就是中国的小名我想到两个。如果是弟弟就叫土豆,如果妹妹就叫辣椒。比我更辣,酷不酷?”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韩均更是极为夸张地惊叹道:“哇哦,生姜、洋葱、土豆、辣椒,我们这个无国界大家庭是不是蔬菜总动员啊!”   “可是……可是我感觉很酷。”   张大夫哈哈大笑道:“小名取土点好养,土豆不错,辣椒也挺好。”   张琳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上气不及下气地问:“大名呢,大名叫什么?”   “这个不急,有好几个月时间,可以慢慢研究。”   韩均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嘿嘿笑道:“当务之急是去医院做检查,不过现在有点早,医院没正式上班,先吃饭,吃完饭休息一下就去。另外还要给律所打个电话,让他们有时间去趟计生部门,把那个允许生孩子的证先办了。”   “准生证。”   “对,就那个证。”   瑶瑶下意识抬起胳膊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一脸惊恐地冒出句:“我的上帝,那是全世界最黑暗、最恐怖、最残忍的政府部门。”   她很难理解计划生育,姜怡禁不住提醒道:“洋葱,计生办没那么可怕。”   “一年不知道要谋杀多少生命,实在无法想象有什么会比这更可怕。如果摩根是中国人,如果爹哋和摩根当时在中国,我也会被他们杀掉的,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洋葱,不会有瑶瑶。”   对她而言堕-胎就是谋杀,并且她是如假包换的计划外生育。   这个话题太沉重,跟她这样的美国孩子也无法解释,张琳急忙岔开话题,拉着姜怡胳膊笑道:“生姜,徐教授早上给我们打电话,聊了聊他们学院正在发生的一件事,非常有意思。”   “什么事?”   “其实是一个人,这个人姓常,叫家明,今年29岁,出生在西山省,父母以前是干部,后来下海经商,生意做得非常大。家明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学到初中就读于bj的私立学校。高中就读于英国的哈罗公学,大学在剑桥。并且一鼓作气拿到博士学位,又在德国的马普研究所做了两年博士后。在欧洲呆了十五年。”   姜怡猛然反应过来,撅着小嘴嘀咕道:“师娘,您是不是打算让我去相亲?”   瑶瑶兴高采烈地笑道:“博士耶,生姜姐姐,我感觉很不错。”   徐教授的电话,打消了给曹维清打电话的念头,韩均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凑到她面前笑道:“十五年的熏陶,把常博士造就成一个真正的学者。温文儒雅。从骨子里往外透着雅致与清纯,连我这个大男人都感觉他玉树临风。”   白白净净,国字脸,轮廓分明,看上去不仅温文儒雅,有几分学者风度,而且很帅。姜怡偷看一眼,愁眉苦脸地说:“师傅,人家是博士。家里又有钱,我高攀不上。”   “听你师娘说完,了解完这个人再下定论。”   “好吧。”   张琳笑了笑,如数家珍地说:“前几年。西山省整顿治理煤矿,家明的父母顾大局,金盆洗手。将自营煤矿卖给政府,又将到手的几亿现金置换成美国、欧洲、香港和加拿大的房产。在国外做起了寓公。年龄刚过50,就知天命。享受起人生。   他父母出了国,他却回来了。   本来已经拿到美国阿贡实验室的offer,但有一天,无意上网浏览站,被江大的人才招聘启事所感动,仔细一看,是物理学院江院长亲自发布的。他专业又是核物理,正好对口,想到父母的亿万资产全部来自中国,但对中国没一点贡献,他心一热,不顾父母反对,义无反顾地回到国内,成为江大物理学院中的一员青椒。”   姜怡自言自语地说:“挺有主见的,不像那些花天酒地的富二代。”   韩均给了她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亏你还是警察,居然这么容易被媒体误导。在富二代这个群体里,真正坑爹的没几个。他们拥有那么高起点,接受过最好的教育,成才成器很正常,不成才不成器才不正常呢。”   “是啊,不能戴有色眼镜看人家。”   张琳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徐教授打听过,家明从小懂事,没打过架,甚至连对象还没谈过,独立生活能力很强,没让父母操过心。想到他已经29岁,且一身正气,他父母也不好强行灌输他们在国内的成功经验,只好由着他性子来。反正家里有的是钱,也不怕他在国内碰壁,大不了再回到国外。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回国不到三个月,就落到寄人篱下,管我们借房子住的地步。”   姜怡一脸惊诧地问:“师娘,您是说他打算住咱家?”   “房间那么多,空着也是空着,能帮忙为什么不帮忙。”   “那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是有原因的。”   张琳喝了一小口牛奶,强忍着笑解释道:“宋院长见多识广、热情豪爽,家明又是他从国外挖回来的,对家明事事关心。回国时,亲自开车去机场接;回到国内的第一周,房子没安顿好,非要家明住在他家;在学校,领着家明四处拜会校长、副校长、处长和大牌教授……   大到帮找家明对象,小到帮家明要ip,好得不能再好。家明在国外生活十几年,习惯了彼此间相交如水,没想到宋院长会如此热情。用徐教授的话说,每每念及宋院长对他的关怀,家明常热泪盈眶,感觉宋江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雷锋。”   “领导器重,这是好事啊。”   “但宋院长的许多做法,也常常让家明哭笑不得。”   姜怡越听越好奇,不禁追问道:“什么做法?”   “比如,家明跟你师傅一样,从来不喝烈性酒,最多只是晚饭时自斟自饮喝一杯红酒。但宋院长却常常拉上家明去陪不同的人吃饭,说是要帮家明建立人脉。饭桌上总是逼着家明不停地端着白酒同别人干杯,不光要他喝酒,还要他主动与别人攀谈、要学会没话找话,这就让有点内向的家明很郁闷。”   即将搬到家里的房客跟丈夫真有些像,张琳深情地看了一眼韩均。苦笑着说:“宋院长热情得有些过分,不管家明心里怎么想。用‘沟通能力是成功之母’,‘胆量等于项目。酒量等于经费’,‘人脉也是生产力’等理论指导他、改造他。连家明经常背的双肩背包,也让宋院长很不满意,认为太学生气,缺少学者风范,镇不住别人。   再比如,家明很反感抽烟,在他看来抽烟就是害人不利己的另一层次的吸-毒。但学院领导层烟瘾都很大,在学校会场上还能克制。在学院开会时就我的地盘我做主,总是搞的会议室烟雾缭绕。家明等年轻人却不能抗议,因为多数会议都在讨论如何包装他们的项目,如何让他们pk掉其他学院的竞争者。”   韩均非常同情那个“水土不服”的海归,接口道:“最让家明郁闷的是,他心爱的核物理专业,也被宋院长批的一钱不值,逼他改研究方向。认为现在石墨烯最火,研究石墨烯才可能拿到政府大钱。才是学院需要、江省需要、国家急需的。”   “宋院长怎么这样啊!”   “事情要一分为二看,宋院长多少也能体会出家明心中的痛苦,就像父母逼着孩子参加数奥,尽管孩子叫苦连天。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在他看来家明是个多年不遇的好苗子,有责任为他今后的发展负责。家明对宋院长,就像女婿对老丈人有一些不满一样。不管多苦多难,也只能自己嚼碎。吞下去慢慢消化。”   姜怡又问道:“那他为什么要住咱家?”   张琳微笑着解释道:“学校规定,海归博士比国内博士高一个等级。就像科长比股长要高一级别一样。安家费、工资、津贴、科研启动费等方面都要国内博士高。但因为上过太多当,政策又规定,在国外取得博士学位的,要在指定部门进行学历认证后才被认可。   这个认证通常要拖三、四个月不等。在通过学历认证以前,学校人事处不会正式承认家明的海归博士身份。换句话说,在博士学历认证之前,家明连个国内的高中文凭都没有,学校也就没有了可参照的文件来给他发待遇。”   “没钱了,可他家不是很有钱吗?”   “听我说完嘛,家明从小没缺过钱,当初回国时父母要给他100万,让他零用,但他认为他回国后学校会给20万,还直接聘为副教授,靠工资和津贴,自食其力绝对没有问题。如果再花父母钱,还谈什么为祖国做贡献。   没想到,国内东西价格比国外还高,加上租房子、买家具,带回来的欧元和英镑很快就花完了。上班两个多月,一分钱没拿到,手头上一下子拮据起来,连房租都交不起。从小到大没向别人借过钱,他又不想跟父母开口,所以现在无家可归,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姜怡乐了,忍俊不禁地笑道:“海归博士混成这样,真头一次见。”   韩均拍了拍她胳膊,似笑非笑地说:“徐教授看不下去,可钱又归徐太太管,只能给我们打电话,看我们能不能伸出援手。他父亲在美国置业的时候,跟我打过交道,老客户儿子落难,不能坐视不理。   我没时间回江城,这个艰巨任务只能委托你。钱是小事,关键是怎么让他适应国内环境。这方面我深有感触,要不是有白主任,刚回国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辛苦一下,跑一趟,等他真正安顿下来再来找我们。”   瑶瑶掩嘴笑道:“美女拯救博士,太酷了!”   姜怡被搞得啼笑皆非,挠了挠她胳肢窝笑道:“我哪有时间拯救他,我有我的工作。”   “忘了告诉你,师傅我又当官了,公安部巡视员,不是副的。我的话就是命令,让你回去也是工作。上班时间在‘801’留守,下班时间帮帮那个倒霉蛋。他不是搞核物理的吗,实在不行帮他重新找个工作,去造原子弹、氢弹、核电厂什么的,没必要做他不喜欢做的事。”   “师傅,我要是有这本事,我能给您当徒弟?”   “上网啊,智联招聘,58同城,你看着办,只要他愿意,实在不行可以去教英语、教物理。”   师傅师娘决心已定,并且这是他们的一番良苦用心,姜怡不想让他们不高兴,想了想之后又问道:“钱呢,他现在穷得连饭都吃不上,您打算让我带多少钱给他?”   韩大教授耸耸肩,装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坏笑道:“生姜,你师娘怀孕,你师傅我压力是越来越大,现在真没什么余钱。你有工资有存款,先垫一下,要是他将来不还,我帮你管他老子要。”   姜怡彻底服了,哭笑不得地问:“师傅,您是不是打算让我连人带钱倒贴?”   “如假包换的潜力股,别好心不知驴肝肺。白主任要是知道我把这么好的机会留给你,她非得跟我急。”   “她不知道?”   “她在北河忙着赚钱,所以你要把握好机会,小伙子人品好、家境好,我跟你师娘越看越喜欢,别让我们失望啊,再让我们失望,就跟你断绝师徒关系。”   韩大教授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那个钢管舞女孩的案子你别管了,陪你师娘去医院检查完我就去查,不会让她冤死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未雨绸缪的教育方式   上午8点,两辆大客在一辆警车引导下缓缓开进上陆区殡仪馆。   公安部“滚雷行动”初查组到了,皇石市公安局领导等候已久,车刚在行政楼门口停定,便率领各分局、县局及几个起命案主要侦办人员上前迎接。   朱副局长是昨晚从省厅开完会赶回来的,初查组主要人员都见过,紧握着刚下车的一个中年人手,热情无比地笑道:“凌处长,一路辛苦了,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颜局。”   gd省刑侦局大案要案处处长,也是负责皇石片区的初查组长,现在更是代表着“滚雷行动”指挥部,颜局长没哪怕一点副厅级领导架子,微笑着招呼道:“凌处长,欢迎欢迎,按照厅领导指示,我们这边全安排好了,相关人员已全部到位,从现在开始听你指挥。”   按照徽省和西江省清查的惯例,皇石这一组初查完之后会直接并入复查组,不是谁都有机会与“801”密切合作的,凌俊峰不敢拿大,侧身笑道:“颜局,给您添麻烦了。我也介绍一下,这位是今早刚从江城赶过来的江省公安厅积案侦查处江处长。”   颜局长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站着一位女同志,警号竟然是“000801”!   “颜局,认识您很荣幸。”   江慧如英姿飒爽地敬礼,颜局长意识到失态了,连忙回礼道:“江处长,幸会幸会,‘801’如雷贯耳。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而且是位女同志。”   “让颜局见笑了。”   “江处长。你们专破积案,破案无数。哪里敢见笑。只是事先没接到通知,感觉有些突然。”   江慧如轻握了下他的手,笑盈盈地解释道:“我们侦查处张祥副处长带队复查了一个月,夜以继日,没睡过几个好觉,需要回去休整一下。这次轮到我,先过来熟悉下情况,给后续人员打个前站,等初查结束再正式工作。”   “801”现在几乎是部刑侦局的办案单位。不像初查组查完就散,她们可以算半个京官,颜局不无地问:“就江处长一个人?”   韩大教授不喜欢被人打扰,江慧如当然不会据实相告,若无其事地笑道:“还有小常,我们积案复查科民警常乐坤同志。”   “韩教授呢?”   “他过几天跟研判组一起过来,不过来也不会呆多久,最多两个小时。颜局,天下公安是一家。我们跟初查组一起就行了,您用不着那么客气。”   十几个小组今天同时展开初查,接下来一个星期必须分秒必争。作为小组长,凌俊峰不想输。更不想输得太难看,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时间,提起行李道:“颜局。我们进去了,从现在开始进入工作状态。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及时向您通报。”   “我们也是。”   江慧如不想搞特殊化,更不想浪费时间。同几位市局领导歉意地笑了笑,提起行李带着常乐坤一起跟进行政楼。   随行武警站岗,殡仪馆三楼随之成为公安部“滚雷行动”皇石初查组指挥部。上了专案,别人就不能过问。“及时通报”是客气话,从现在开始市局只有配合的份儿。   朱副局长是指挥部成员之一,主要负责后勤与协调。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颜局长拍了拍他胳膊:“老朱,别多想了,又不光我们皇石。服务好、协调好,经费方面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那我进去了?”   “进去吧,别让人家等。”   “命案必破”是北湖省公安厅最先提出来的,厅领导重视,命案侦破力度非常大,相比刚清查完的徽省和西江省,三年内未破命要少很多,皇石几个区县只有四起。正因为侦破力度非常大,该查能查的人家之前早查过,这四起的侦办难度也非常大。   凌俊峰不开全体参战人员大会,直接成立四个初查小组,他亲自负责一起,另外三位经验丰富的刑侦专家各负责一起,在各自办公室里研究案卷材料,听取当时参与侦办的主要人员汇报。   “801”单独一间办公室,常乐坤登陆了下刚连上的公安内网,禁不住抬头问:“江处长,我们做什么?”   “把7.21案材料调出来,处长要亲自查。”   “要不要跟对门说一声?”   江慧如一边回复短信,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不用了,我们查我们的,跟他们没关系。”   “可是地方公安局人员配合,我们连东西南北都搞不清。”   “被害人老家在京门,在五汉生活过几年,遇害当天才到皇石的。该查的专案组全查过,对我们而言有没有地方公安部门同志协助区别不大。”   江慧如顺手带上房门,不无兴奋地接着道:“小常,再告诉你两个好消息,处长升官了,现在是公安部巡视员。另外他又要当爸爸,这会儿正陪张教授在医院检查。”   “真的?”   “真的,刚发的短信。”   大老板升官常乐坤同样高兴,扶了扶眼镜笑道:“处长太厉害了,辞掉省厅的副巡视员,去公安部当巡视员。我就说省厅的庙太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江慧如感叹道:“三十岁的副巡视员,不管干出多大成绩,在江省真没法再升,不然肯定会招来非议。去公安部就不一样,部机关起点高,把部直单位算上,白衬衫能坐一大会议室,多他一个巡视员一点不显眼。”   这个世界很现实,大老板有前途大家伙才会有前途。   常乐坤越想越兴奋,忍不住问:“江处长,滚雷行动一结束人员就要重新分配。您能不能透露透露,我是怎么安排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江慧如打开笔记本电脑反问道:“机场能有什么大案,厅里花那么多钱培养你。能让你回机场抓小偷?”   “不用回机场?”   “机场肯定不用回,如果我是你,就主动打报告下基层。南淮市局要人,黄港市局也要人,过去就是刑警大队长,比留在厅里熬资历有前途。”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常乐坤当然想去地方公安局干一番事业,可是刚交了一个女朋友,相处得如胶似漆。正准备谈婚论嫁,要是分开太远,又有可能告吹。   他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江慧如岂能不知道他担心什么,点了点鼠标,调出一份材料笑道:“有得必有失,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不过市局领导们说了,会像我们‘801’安排干警家属一样,安排‘801’过去的干警家属。”   “有这样的好事?”   “总共就那几个人。困难又不大。”   常乐坤欣喜若狂,掏出手机道:“江处长,我跟她商量商量,如果她没意见我就打报告。”   动员年轻干警下基层是她这个处长的工作之一。江慧如点头笑道:“联系吧,处长下午才会过来,我们有的时间。”   与此同时。正在医院里排队等着叫号的韩大教授,作出了一个非常不容易的决定。   让14岁的孩子去看尸体。去接触社会最阴暗面,张琳真不乐意。真下不了这个决心,他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老婆,我这么做有这么做的道理。你想想,瑶瑶不可能永远跟在我们身边,我们也不可能永远盯着她。只有未雨绸缪给她打打预防针,让她知道生命有多脆弱,有多么宝贵,她才能真正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瑶瑶正在走道里跑来跑去,好奇地研究这家医院,张琳侧头看了一眼,愁眉苦脸地问:“她还小,难道没其它办法?”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韩均拍了拍她手,忧心忡忡地说:“前天上网,她指着网页跟我说那个纹身好酷。要是她想去纹,我们是让还是不让?光纹身就算了,万一像美国那些坏小孩一样去穿刺,在舌头上、鼻子上或肚脐上扎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办?”   现在的孩子,真让大人不省心。   张琳很庆幸把她带到国内来说生活,如果在美国,真不知道她会冒出什么想法,干出什么事。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很多事堵不如疏,不让她喝酒,她会偷着喝。不让她去夜店,她会偷偷摸摸去,就算现在不去将来也会去。与其让她毫无准备的接触这一切,不如我陪她去,在满足好奇心的同时,让她知道那些地方有多危险。   我正在查的这个案子被害人是个19岁女孩,跳钢管舞的。虽然从事的职业比较特殊,但从案卷上看可以算一个好女孩。除了跳舞没干别的,可是被残忍杀害了,我感觉这个案子能让她有很多感触。”   “她会做噩梦的!”   “也许了,不过现在做噩梦,总比将来生活在噩梦好。”   韩均一边抚摸着她白皙细腻的手,一边接着道:“要是遇到毒案,遇上家破人亡的吸毒嫌犯,我也要带她去看看,让她知道毒-品有多么可怕,不是想尝试就能去尝试的。”   接触一下确实能起到警示作用,张琳权衡了一番,又问道:“她愿意去吗?”   “不是愿意,是非常感兴趣,她看过csi(美国刑侦剧犯罪现场调查),感觉剧中的女警探很酷。虽然没想过将来当警察,但想当一个声张正义的独立调查记者,调查案子,揭露丑闻,拿普利策奖。”   他决心已定,张琳只能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好吧,你女儿你说了算。”   “难道不是你女儿?”   “但不是亲生的,继母不好当啊,不能管太严,又不能什么都不管。”   “老婆,委屈你了。”   “开玩笑的,千万别当真。” 第三百五十六章 “小小魔女”   下午三点,老聂开着奔驰房车准时赶到殡仪馆。   女儿个子近一米六,穿上防护服像大人,戴上眼罩口罩谁也不知道她是孩子。在开门的一刹那,韩均犹豫了,不禁回头问:“宝贝,准备好没有?”   “上帝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瑶瑶抱拳背诵了一小段圣经,一脸认真地说:“爹哋,上帝赐予的生命不会经历灭亡,只是睡着了,她会苏醒的,而且我参加过很多次葬礼。”   在对待死亡尤其尸体这个问题上,有宗教信仰和没宗教信仰就是不一样。   她坚信基督徒死去的身体于耶稣再来时会复活,不像姜怡第一次接触尸体时那么害怕。她这样的孩子如此,那些大人更是如此。以至于很多人喜欢住在墓地边,不仅不害怕,反而认为墓地是个安静的好邻居。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猛地拉开车门,牵着她手,跟等候已经的江慧如、常乐坤一起快步走进停尸房。   北湖经济不如江省等沿海省份,殡仪馆条件简陋。   分局设在这里的“法医鉴定中心”就一张不锈钢手术台和一盏锈迹斑斑无影灯。被害人平放在手术台上,盖着一块白布,只露出一张大片尸斑的脸。地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刚冲洗过,还是湿度太大。   阴森森的,凉风嗖嗖,江慧如极少接触尸体。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把孩子带这儿来,真是太过分了。就在她琢磨着是不是带瑶瑶出去时,瑶瑶居然在韩大教授鼓励下走到手术台前。画了个十字架,喃喃地祈祷起来。   “主是生命之源,也是生命的归宿,主把你带到世界上,虽然短暂,但身上有主的爱和旨意。唯有主明了你的生命和你心灵的一切。还求主大发慈悲,收纳你,让你在天国得享安息……”   韩大教授站在女儿身边,抱着拳。看上去很虔诚。江慧如彻底服了,常乐坤则被搞得啼笑皆非。   瑶瑶似乎认为这么做非常有意义,越祈祷越流畅:“万能的主,也求您宽恕我的灵魂,尽管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安排。求您赐给我和我爹哋时间、力量、勇气和智慧,指引我们找到那个违逆您旨意的人,阿门。”   “阿门。”   韩大教授跟着画了个十字架,掀开白布道:“宝贝。开始吧,我们先看看致命伤,在这儿。凶手极其残忍,像这样掐着脖子。让她窒息,当时肯定很痛苦。”   瑶瑶不无好奇地往下看了看东方女人的身体,鼓起勇气伸出双双比划着问:“是这样吗?”   “是的。她双脚会乱瞪,双手会拼命抓。所以指甲留里有凶手的皮屑,从皮屑中我们可以检出其dna物证。”   “姐妹。我们会帮你抓到凶手的。”   瑶瑶又暗暗祈祷了一下,看着腹部的一条已缝起来的伤口问:“爹哋,这是怎么回事?”   “法医要搞清楚她有没有误服过镇定剂之类的东西,或者其它有毒物质,要对胃里的东西以肝脏等主要器官进行检验,只有这样才能确定真正死因。结果显示她遇害前喝过酒,嘴唇和口腔组织完好,很可能是自愿的,至少没强行灌。”   令江慧如倍感意外的是,瑶瑶竟追问道:“酒精含量高不高?”   “这个问题很重要,从验尸报告上看应该喝过不少,但不是烈性酒,而是啤酒。”   “如果喝醉了,神志不清,那就不会太痛苦。”   原来关心的是这个,江慧如心理平衡许多,不然韩家又冒出个“小神探”、“小小魔女”,还让不让人活了。   美国性-教育很早,韩均不用为当着女儿面看裸尸担忧,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被害人乳-房,突然抬头问:“小常,平板电脑里有没有验尸报告?”   “有。”   常乐坤立马调出尸检报告,韩均接过平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旋即塞到他手上,走到手术台中间观察起被害人阴-部。   江慧如尴尬不已,常乐坤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瑶瑶则凑了过去,撅着小嘴提醒道:“爹哋,我们是来调查凶杀案的!”   “宝贝,爹哋现在是法医。”   “法医也不能这么看,这不道德,让我很不自在,要知道我是女孩子。”   “对不起宝贝,不看了,把布盖上。”   江慧如啼笑皆非,禁不住问:“处长,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韩均走到手术台前,不动声色地触摸到死者额头,一边体验一边淡淡地说:“暂时无法确定,我要好好想想。”   看到了,听到了,过人有问题。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收回右手,一边示意常乐坤叫工作人员过来把尸体送回冰柜,一边低声道:“种种迹象表明,被害人是酒后被性-侵犯,然后再被掐死的。但这只是推测,因为无法确定喝酒的时间和被性-侵的时间,只能确定大概死亡时间。”   瑶瑶可没那么好耐心,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事,第一次跟老爸当侦探,非常想抓到杀人凶手,摇晃着他胳膊催促道:“爹哋,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如果没记错,自愿性-交阴-道上方有可能会产生瘀痕,强迫则是下方。尸检报告显示瘀痕在阴-道上方,而不是下方,并且胸部没有伤痕,连手腕都没有。如果排除掉喝酒因素,我会认为被害人是自愿的,她应该认识凶手。”   研究了一上午案卷,江慧如对案情非常了解,走出停尸房,一边帮瑶瑶脱最外面一层防护服,一边沉吟道:“也许性-行为发生在来皇石之前,遇害前一天晚上她还在酒吧演出,直到凌晨一点多才回租住的小区,期间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就更符合专案组推测的财杀特征。关键走访询问结果显示,陶素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钢管舞表演虽然算不上什么好职业,但收入还是比较高的,没必要赚那个钱。如果真有一个能让她自愿发生性-关系的人存在,可又神秘到没进入专案组视线,那就是一个很大疑点了。”   几个初查组干警走出行政楼,像是准备出去执行什么任务,见他们几个站在停尸房门口,正一脸好奇地驻足观望。   江慧如知道他不愿意跟陌生人打交道,下意识拉开车门:“处长,上车说。”   “老聂,去下一站。”   韩均跟聂师傅打了个招呼,等瑶瑶坐到最里面后才爬上来关上车门。   常乐坤跟江慧如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说:“如果真有这个人,那她怎么来皇石的就好解释了。可惜路太多,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来的,时间又过去这么久,监控记录肯定不会保留。”   瑶瑶脱掉第二层防护服,理所当然地冒出句:“爹哋,至于这么麻烦吗,警察手里有凶手的dna,比对一下不就完了。”   “宝贝,你真是个天才,不过中国警方还没有建成一个很全面的生物物证库,事实上美国也没有。”   “可是csi里有?”   “那是电视剧,不能当真,另外csi里的数据库是前科人员的,如果凶手没前科,同样比对不出来。”   “太遗憾了,为什么不建一个。”   “把花在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上的钱用在这上面或许能建一个,不过这又会牵扯到关于个人**的一系列法律问题。跟无所不在的监控监听一样,谁也不敢保证这些生物物证数据会不会被滥用。”   瑶瑶似懂非懂地说:“这是一个两难问题?”   韩均忍俊不禁地笑道:“宝贝,等你将来申请法学院,第一课就会让你权衡利弊,考虑各种各样的两难问题,比如个人**与公共安全该如何抉择。”   “上帝,我可不想念法学院。”   “可老乔治是律师,摩根是律师,爹哋是律师,连沃克舅舅他们都是律师。克里斯家族的孩子,哪怕将来从事其它职业也要先念法学院,先考到律师执照。这是家庭传统,而且我们跟老乔治有协议的。”   江慧如忍不住回头问:“洋葱,你们真有协议,你将来真要去念法学院?”   瑶瑶轻叹了一口气,一脸沮丧地确认道:“为了能跟爹哋一起来中国,我什么都答应了,包括将来申请法学院。”   “当律师,当检察官,当法官多好,别这么灰心丧气。”   整天跟法律条款打交道,想想就没劲儿,但既然作出承诺就要兑现,瑶瑶摇头苦笑道:“不说这些了,说说那个该死的凶手,我们怎么才能抓到他,怎么才能把他送上法庭。”   “听你爹哋的,你爹哋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韩均掏出手机笑道:“刚看完尸体,接下来要看抛尸现场。不过在此之前,要先去一趟钢管舞培训机构。专案组当时访问过的一个很重要的人在这个城市,或许她能给我们提供点什么。” 第三百五十七章 懂事的姑娘   “春丽舞蹈”在一条步行街二楼,老远便能看见“传播舞蹈文化,打造健康美丽”的大幅广告牌。   走上楼,看上去挺正规。   接待台背景墙上,挂着皇石市体育局健美操协会团体会员单位、爵士舞及钢管舞培训基地、世界华人体育舞蹈协会流行舞蹈协会指定爵士舞教练及钢管舞教练培训基地之类的好几块铜牌。   左侧磨砂玻璃上挂满教练及学员表演和获奖的照片,右墙上是一幅幅精美的海报。   优秀的师资+超实惠的价格+高品质的教学+诚恳待人的态度+雅致时尚的学习环境=我们的服务!   为每位喜爱舞蹈的女性朋友,提供了更好的纯女子舞蹈培训机构。   让每位来到春丽的女性朋友都可以挖掘自己的潜力,发现自己的独特魅力!   ……   诸如此类的广告词令人眼花缭乱,显然是请专业文案和设计师操刀的。   一下子来好几个人,有男有女,一个二十来岁,看上去像教练的姑娘跑了出来,擦着汗,热情地招呼道:“您好,几位想学什么舞?”   笑得很甜,身材很好。   当注意到韩大教授身边的瑶瑶时,一下子愣住了。皇石是个小城市,三线都算不上,只能算四线甚至五线,平时很难看见外国人,更不用说如此漂亮可爱的外国小姑娘了。   江慧如和常乐坤不约而同出示了下证件:“吴春丽是吧,我们是警察。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见她朝自己看来,韩均干脆掏出警官证,微笑着道:“我也是。”   公安找上门不会有其它事。吴春丽放下毛巾问:“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想了解陶素芹的情况?”   “方便吗?”   “方便,请跟我来,去里面说。”   跟她走进舞蹈室,一丝汗味和喘息声从一群妙龄少女身上散满整个房间,低胸无袖t恤和短裤,让她们显得性感。但裸露肢体塑造的线条却并不**,遍布大腿、小腿的淤青让人看了感到心疼。   看着她们做出一个个惊险动作,瑶瑶不禁拍手叫好。   她们晚上工作时可能会涂浓重的眼影、洒浓烈的香水。白天却是另外一种装扮。走近这群钢管舞女郎,才知道每一个迷人的舞姿背后,都是结满双手的厚茧和遍布双腿的伤痕。   韩均驻足看来大约两分钟,不无感慨地叹道:“吴小姐。你们练舞挺辛苦的。”   吴春丽推开一间既是办公室又是休息室的门。笑盈盈地说:“钢管舞看似轻松,其实体能消耗很大,我们经常在练习时拉伤肌肉和韧带。尤其皮肤,要与钢管直接接触、摩擦,被磨出血泡是家常便饭。”   韩均回头看了看女儿,似笑非笑地问:“宝贝,原来‘夜店软妹子’也是‘现实女汉子’。干什么都不容易,想不想去试试?”   跳得真好。瑶瑶佩服得五体投地,兴高采烈地问:“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   “可是我没带衣服。”   “吴教练,你这儿有没有,我可以买。”   吴春丽被这父女俩搞糊涂了,愁眉苦脸地说:“警察同志,您别开玩笑了,这么漂亮的外国小妹妹能学这个?何况钢管舞是从国外传到国内的,国外教练比我们专业。”   “广告牌上不是写着吗,传播舞蹈文化,打造健康美丽,让我女儿试试,就一会儿。如果感觉不错,说不准就在你这儿报名,以后就跟学。”   白天开舞蹈培训班,晚上去夜店演出。从事的全是特种行业,什么人都能得罪,唯独不能得罪警察。   瑶瑶满是期待,吴春丽实在无法拒绝,更不想得罪警察,也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侧身笑道:“好吧,几位稍等,我带这位小妹妹去换衣服,再找个人带一下,然后过来谈。”   “拜托了。”   “不客气。”   安排好瑶瑶,吴春丽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就一脸不好意思地问:“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感觉我在皇石开培训班很奇怪?”   韩均透过玻璃隔断看了一下正跟着练舞的女儿,点头笑道:“有点,毕竟你是五汉人,五汉是大城市,怎么会来皇石这个小地方。”   “五汉很大,我家在郊区,说白了就是农村。至于为什么来皇石,其实跟小芹的案子有点关系。我们是同学,上幼师时在一个班住一个宿舍,第一年放暑假我还去过她家。她爸她妈跟我爸我妈一样都是农民,没出过远门。   小芹出事后我陪他们过来认尸,过来找你们公安局了解情况。一来二去,就跟联系小芹过来演出的中介认识了。从误解到理解,最后成了现在的男朋友。”   看着她不无尴尬的样子,韩均抱着胳膊笑道:“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吴小姐,怎么认识的不重要,重要是相互之间有感觉,能够相爱。”   “谢谢。”   “不用谢,我们言归正传。”   韩均跟江慧如对视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吴小姐,办案人员找你了解过情况,我们看过当时的笔录,知道你和陶素芹不仅是同班同学,而且相处得非常好,一起去报名学习舞蹈,一起从事钢管舞表演这个职业,应该说你对她的情况很了解。”   “是的。”   “那你知不知道她有没有交过男朋友?”   吴春丽对被害人确实很了解,不假思索地回道:“警察同志,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小芹真没交过男朋友。上学时我俩天天在一起,毕业几乎每天通电话。如果有,我不可能不知道。”   她们念的相当于职业中学,怎可能不早恋。常乐坤禁不住问:“在学校里没有?”   “我们是幼师,男生很少,小芹又是农村出来的,没那么开放。”   韩均接着问:“她在学校成绩怎么样。”   “成绩好,我们班最好的,长得又漂亮,连老师都说她是我们学校校花。”   “那毕业后为什么不做老师。为什么这么辛苦学钢管舞,去夜店表演钢管舞?”   吴春丽轻叹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警察同志。幼师算不上什么老师,工作虽然不难找,但工资很低,没正式编制。连保险都不给交。我们班三十多个同学。现在没一个干幼师的,几年学白上了。”   “既然上也是白上,那她在学校为什么那么用功?”   “刚才不是说过吗,她是从农村出来的,下面有个弟弟,家里供她上学不容易,如果成绩不好会感觉对不起父母。”   “她在学校里是个乖乖女?”   “学习非常用功,除了第一年暑假。其它假期都出去打工。平时还抽时间当家教,其实就是给人带孩子。要不是家里实在供不起。她能参加对口高考,能上大学。”   好一个懂事的姑娘,韩均越想越不是滋味儿,沉默了片刻,接着问:“她放假时都打什么工?”   吴春丽回忆了一下,如数家珍地说:“当过促销员,就是商场搞活动那种。在学校对面小饭店当过服务员,工资不高,但管吃,第二年她就没在学校食堂吃过饭。快毕业时我们几个女生一起去酒吧推销啤酒,也就是在酒吧认识钢管舞教练,跟她学,干上这一行的。”   “期间有没有人追过她?”   “有,长那么漂亮能没有吗,但她跟别的女孩不一样,要赚钱、要生活、要让她爸她妈过上好日子,要供弟弟上学,没那个时间和精力谈恋爱。并且在酒吧认识的没几个好人,我们靠跳舞吃饭,又不是做小姐,躲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跟他们交朋友。”   “你们看得挺清的。”   “应该感谢我们教练,她人特好,对我们这些学员特别关心,跟我们说了很多社会上的事,让我们不要受骗上当。”   江慧如放下笔,第一次发问道:“你们毕业后就分开了,就各干各的?”   吴春丽给他们一人拿来一瓶饮料,再次坐下身来回忆道:“刚开始我俩租一间房,后来我交了第一个男朋友,就搬出去跟男朋友一起住了,但几乎天天打电话。一是处得好,二来干这一行不可能在一个酒吧常驻,你愿意老板也不愿意,客人图新鲜,喜欢生面孔。她换个地方就通知我去,我换个地方就通知她,算互通有无吧。”   “演出的活全是你们自己联系的?”   “刚开始不是,中介抽头太多,钱全被他们给赚了,后来我们自己去找。不过一直都在五汉,没去过外地,直到她出事。”   “那她是怎么联系上你现在男朋友的?”   “是我男朋友找她的,我男朋友原来是dj,也在五汉干。皇石这边开了新个酒吧,老板请他过来帮忙,为了帮酒吧把人气搞起来,他就回五汉找唱歌的,找跳舞的。其实算不上演艺中介,因为他没想过抽头,老板说就多少,如果抽头小芹就不会来了。”   那个男人她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可是电话记录里没有,qq聊天记录没有,微-信里也没有,甚至连最要好的朋友都不知道。   韩均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之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吴小姐,你们毕业后陶素芹有没有换过手机,有没有换过手机号码?”   吴春丽托着下巴想了半天,喃喃地说:“手机换过,第一部 是装宽带时送的,我没要,让给她。后来赚到钱就换掉了,一直用到出事前。号码肯定没换过,如果换我不可能不知道。” 第三百五十八章 问题出在哪里?   一行人离开“春丽舞蹈”,赶到最后一站已是傍晚六点多。   经过肯德基时买了几个汉堡,权当晚饭。瑶瑶咬了一口,一瘸一拐走到杂草丛生的抛尸现场,排水沟有点宽,韩均搭了一把手,满是关切地问:“宝贝,没问题吧?”   钢管舞看上去很酷,学起来却不容易。   瑶瑶耸了耸肩,紧搂着他胳膊苦笑道:“腿好疼,韧带好像拉伤了,不过问题应该不大,休息两天就好。”   韩均侧头吻了吻女儿脸颊,意味深长地说:“中国有句谚语,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可见做什么都不容易。学舞蹈很辛苦,要承受各种伤痛。竞技体育运动员更不容易,比如那些跟你差不多大的体操或游泳运动员,她们所付出的艰辛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前晚看过一场体育比赛直播,一个获得世锦赛冠军的体操运动员比她还小。当时只知道羡慕,却不知道人家为此付出过多少。   瑶瑶重重点了下头,捏着汉堡沮丧地说:“爹哋,我发现我就是一个普通女孩,一点都不酷,没运动天赋,也没有舞蹈天赋。”   到中国以来一直宠着、被惯着,听到的全是赞美,几乎没遇到过任何挫折,整个一小公主。   这对未来成长很不利,她能这么想韩均非常欣慰,看着不远处的铁路涵洞,若无其事地笑道:“宝贝,你没运动天赋和舞蹈天赋,米歇尔也没有。希拉里同样没有,撒切尔夫人更没有。但这不妨碍她们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杰出的女人。你有你的优点,比如漂亮、聪明、善良、富有同情心、极具正义感……多到数不清。爹哋为你骄傲,你也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真的?”   “谁也不会骗自己的女儿。”   韩均掏出纸巾帮她擦了擦小嘴,转身笑道:“好啦,妈妈还在等我们呢,开始工作,想想怎么才能抓到那个该死的混蛋。”   提起命案调查,瑶瑶一下子来了精神,指着车来车往的涵洞,理所当然地说:“草这么高。上面是铁路,离农田有一段距离,抛在这儿不容易被发现。我认为应该凶手有车,肯定是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把尸体扛到这边来的。”   “宝贝你太厉害了,莉莉-拉什也不过如此。”   父女俩一唱一和,江慧如彻底服了,同时又有那么几分羡慕,不禁笑问道:“处长。莉莉-拉什是谁,很有名吗?”   不等爸爸开口,瑶瑶便咯咯笑道:“《铁证悬疑》女主角,凶杀组中不多的几个女警探之一。总能解决那些悬而未决甚至被人所遗忘的案子。她有一种天赋,可以找出案件中最关键的地方,非常有名!”   “原来是女神探。”   “除了莉莉我还知道很多。比如《女警》里的苏珊-安德森,《寻人密探组》的萨曼莎-斯佩德。《罪案终结》的布兰达-强森,《csi》的凯瑟琳-维乐斯。《扫荡三人组》的朱利-巴恩斯,《特工绍特》里的绍特……”   她看过的电视剧和电影真不少,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限制级。   韩均从常乐坤手里接过平板电脑,比对完凶手抛尸的确切位置,回头提醒道:“宝贝,绍特是cia间谍,不是警察。”   “总之很厉害,我喜欢她杀掉所有坏蛋为丈夫报仇那一段。”   韩均把平板还给常乐坤,一脸认真地说:“我更喜欢现实中的安吉丽娜-朱莉,联合国难民署特使,慷慨捐赠,献身公益,热爱和平,收养孤儿。为引发全球关注女性健康,甚至不惜公开其乳腺切除手术的经历。”   瑶瑶捡起不小心点掉草丛里的塑料袋,深以为然地笑道:“非常了不起的女人,她是我的偶像之一。”   让他们父女聊能聊到明天,江慧如不想让张琳多等,微笑着提醒道:“二位,时间不早了,我们梳理下案情吧?”   “对对对,办案要紧。小常,你先说。”   常乐坤回头看看铁路,措手不及地分析道:“专案组排查过三公里范围内的前科人员和可疑人员,走访询问过全市几乎所有出租车、黑车及‘摩的’驾驶员,组织警力调看了周边及汽车站和火车站视频,发动了很多线人,力度不可谓不大,如果是本地人作案,不可能查不到蛛丝马迹。   皇石经济不是很发达,外出务工人员非常多,外来务工人员很少,认为外来人员流窜作案的可能性不大。鉴于被害人是怎么来皇石的这一点没查实,我倾向于您下午在殡仪馆的推测,问题应该出在五汉,或许人并不是死在皇石,而是异地杀人,皇石抛尸。”   在“801”没白呆,韩均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江处长,你怎么看?”   江慧如沉思了片刻,轻声道:“死亡时间或许能圈定第一场的大概范围,尸检报告显示陶素芹是7月19日下午4点至晚8点遇害的,而小区邻居证实其是早上8点半左右离开小区的。五皇高速全程约100公里,晚上有演出,演出前要先安顿下来,不管怎么耽误,下午3点前都应该能到。从这个角度上看,在五汉,乃至来皇石在路上遇害的可能性不大。”   “有点道理,不过法医是根据气温和尸体**程度判定死亡时间的。7月上旬,天气已经很热了。如果被害人死在有空调的环境里,那死亡时间完全可以往前推几个小时。”   “胃内容呢?”   韩均沉吟道:“女孩子喜欢吃零食,案发当天又在赶路,不能用正常进餐时间去推测死亡时间。”   “处长,您认为问题还是出在五汉?”   “不是我认为。是除此之外我们找不到更具价值的线索,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调查。既然没其它路。那只能走这条路。能查到最好,查不到我们也尽力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查一下。典型的“801”风格。   江慧如乐了,掏出手机笑道:“好吧,我让下午刚到五汉的邰超带几个实习生去查。老样子,只要陶素芹接触过或有可能接触过的成年男子,尤其那些有私家车的,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不能漏掉。”   韩均想了想,又接过平板电脑翻看了一下,旋即掏出手机上网查询了大约两三分钟。自言自语地说:“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又离开了学校,怎么可能不交男友?案卷上显示她使用的应该是这款手机,双卡双待,让邰超查查,她到底有没有第二个号码。”   “是。”   “另外再查查她的经济状况,最好安排两个人去她老家,看看她父母收拾回去的个人物品,问问她毕业之后给家里汇过多少钱。遇害时银行卡上还有多少钱。”   这点小事根本不用发协查通告,江慧如脱口而出道:“京门有初查组,我跟曹局沟通一下,让京门初查组安排两个人去落实。”   “全省同时清查。省内办案就是方便。”   韩均拍了拍手,转身笑道:“走,送你们去驻地。顺便看看剩下那两具尸体。把调查方向确定完我们就走,江北是李时珍的故乡。张爸张妈是学医的,早就想过去朝圣了。”   皇石没什么好玩的。他们一家肯定不会在这儿多呆,江慧并没有感到奇怪,而是笑问道:“要不要跟初查组通个气?”   “曹维清有全盘部署,我们就不用打乱他的安排了。你们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完全可以先去周围逛逛,等七天初查完再接手。如果他们全破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时至今日,“801”已没必要跟人家争功了。   江慧如一边扶着瑶瑶往公路走去,一边笑道:“行,我们听您的,就当出来旅游。”   ………   与此同时,姜怡坐了一天火车,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阔别一个多月的西山别墅。   28号花园洋房有两个小姐,她是其中之一,半个小主人,身份地位高,并且又是警察,娜娜不敢以“韩大哥”的干妹妹自居,一见面就接过行李埋怨道:“生姜,回来怎么不打个电话,我拿到驾证了,我可以去火车站接你。”   姜怡往沙发上一躺,有气无力地说:“打车挺方便的,用不着这么麻烦。再说小萍姐快生了,物业公司就你一个人盯着,哪能耽误你工作。”   娜娜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饮料,帮她打开,坐到对面笑道:“物业没那么忙,谈不上耽误。”   刚问了问韩大哥、嫂子和瑶瑶的情况,刚知道嫂子有喜,刚知道不久的将来不仅要当清洁工而且要当保姆的时候,梁慧研和梅梅从外面回来了。   从来没见过,不等于没听说过。   生姜洋葱、洋葱生姜,事实上早如雷贯耳,梁慧研倒没什么,梅梅真有些忐忑不安,一脸歉意地说:“姜警官,我们来江城给你添麻烦了。下午看了一套房子,离这不远,感觉挺好的,等白律师回来我们就去买,等装修好了就搬过去。”   时过境迁,姜怡再也不是去年那个爱吃醋的丫头了,嫣然一笑道:“梅梅、慧研,你们是我师傅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就是我们全家的朋友。中国这么大,能认识,能成为朋友是缘分,住这儿挺好的,没必要过意不去。再说你们又不是白住,帮我们看家,帮我们打扫卫生。要不是你们和小丽在,我们呆外面真不放心。”   妻子漂亮得像个仙女,女儿可爱到极点,连徒弟都这么漂亮。   梁慧研暗赞了一个韩大教授有福气,一边削着水果,一边笑盈盈地提议道:“姜警官,既然小丽晚上不忙,那晚饭就不用在家做了,我们出去吃。”   “不用了,随便吃点就行。”   姜怡回头看了一眼,掏出手机苦笑道:“有件事要跟你们说一下,我们这马上要搬来个新房客,男的,不知道要住多久,你们说让他住一楼还是住二楼。”   “男的?”   “姓常,叫常家明,从欧洲回来的海归,在江大物理学院任教。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不知道天高地厚,混得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地步。”   一听说是海归,是大学老师,娜娜顿时没了兴趣,指了指头顶道:“要不让他住二楼,反正艾教授不怎么回来,他一个男的住上面方便。”   “我呢?”   娜娜这才意识到她和瑶瑶的房间都在二楼,挠了挠头笑问道:“你暂时不走?”   姜怡长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不帮他真正安顿下来,我师傅师娘不让我走。”   梁慧研是韩大教授都盛赞的聪明人,想到娜娜提过韩警官逼她去bj念研究生找男朋友的事,不禁笑道:“姜警官,搬上搬下麻烦,你就住二楼,离近点好照应。”   “我照应他,谁照应我啊?”   “那就互相照应。”   “好你个梁慧研,竟然取笑我。”   “你是公大硕士研究生,他是海归教授,正般配,哪里是取笑。”   娜娜醍醐灌顶地反应过来,吃吃笑道:“慧研姐说得对,郎才女貌,正般配。”   姜怡羞得俏脸通红,抓起抱枕往她身上一扔:“什么正般配,他真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呢。不说他了,去洗澡,坐一天累死了,我要先好好睡一觉。” 第三百五十九章 算计!   英国是大神探“福尔摩斯”的故乡,英国警察以专业而闻名,但命案破获率却远没有公安高。美国警察尤其联邦调查局特工,被大导演们演绎得神乎其神,其命案破获率平均下来只有60%左右。   90%以上的命案破获率让外国同行望其项背,50%以上的积案侦破率则让国内同行自愧不如。   前江省公安厅长、现江省政法委书记彭向远归纳的“发散性思维”太抽象,到底怎么个发散法谁也说不清,但必须承认确实很神,神得令人难以置信。   为搞清楚韩大仙的“神奇”之处,从“滚雷行动”开始的那一刻,部里就组织了一个由刑侦专家、心理学家、教育家、社会学家以及公大和刑院资深教授构成的专家组,专门研究韩均及他正在指导侦办的每一起命案。   行动指挥部到哪儿,专家组跟到哪儿。   把赫赫有名的“百人会”会员、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的专家、江省想方设法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当“小白鼠”研究,要是传出去影响肯定不会好。   黄元良组长非常低调,打着调研的幌子了解案情,实时掌握侦办进展,声称是来“总结经验、分析教训”的,真正目的连曹维清都不知道。   行动指挥部设在厅指挥中心,专家组则驻扎在调度大厅楼下的小会议室。   看完小吴刚统计好的数据,黄元良起身关上门。掏出根香烟自言自语地说:“尸体保存完好的破获率高达84%,如果不算没查清身份的无名尸,破获率高达100%。被害人尸体已火化或下葬的仅9%。这个悬殊是不是太大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专家举起一份材料,似笑非笑地说:“黄主任,我也感觉很奇怪。不但刚结束清查的两个省如此,江省一样存在这种情况,只是数据悬殊没这么大。”   “有尸体能破,没尸体难破,难道尸体对侦查有这么重要?”   “两省几十起积案开始立案侦查时。参与检验的法医没显著失误,尸检报告经得起推敲。并且尸体保存时间那么长,期间挪动过不止一次。有些甚至解剖过好几次,我不认为他能够从尸体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事实证明他重新确定的侦查方向,与尸检也没有直接联系。”   黄元良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怪了,难道尸体真能说话?”   一位五十多岁的教授摇头苦笑道:“某种意义上尸体确实能说话。但仅相对于法医。可他既不是专业法医。尸体又已经‘说’过了话,我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无法解释。”   小吴最年轻,思维最发散,鬼使神差地冒出句:“或许只跟他说,不跟别人说。”   黄元良乐了,拍着材料笑问:“小吴,要不你代表专家组向部领导汇报。他像《灵媒缉凶》的主角一样,能够通神、通灵 、通鬼。只要尸体在。鬼魂就在,鬼魂会告诉他谁是凶手,会请他伸冤,于是他就把案子给破了?”   坐在这儿的全是无神论者,谁也不信这套鬼话,不禁哄笑起来。   “主任,钱教授,你们别笑了,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怎么回事。要不我跑一趟,跟他一起办几个案子,零距离研究,再旁敲侧击探探口风。”   黄元良不假思索地说道:“也不想想他是什么人,能破那么多起投入大量警力和财力破获不了的积案,既是赫赫有名的大律师,又在美国担任过检察官,破案无所不用其极,堪称心黑手辣,跟他玩心眼,你玩得过吗?”   “可是……可是……可是我感觉他没那么老奸巨猾。”   一位专家放下杯子,慢条斯理地说:“小吴,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在体制内的一言一行,确实跟老奸巨猾沾不上边。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他,我有那么多钱,有那么多选择,身份又那么超然,我也用不着跟别人勾心斗角。   说句不中听的话,他压根就瞧不起官员,破案对他而言只是兴趣,仅仅是兴趣。所以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懒得跟地方公安部门领导打交道。感觉没必要在无关的人身上浪费口水,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特立独行?”   “也不算特立独行,应该跟他在国外的生活经历,所受过的教育以及所从事的职业有关。”   小吴喃喃地说:“生活方式跟我们不一样,思维方式也不一样,这跟破案又有什么关系?发散思维,真是个好词,什么都可以拿来套。”   一位女专家不喜欢他们这种研究方式,面无表情地说:“从几十起积案的侦查方向上看,他确实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剩下一小部分是专案组由于领导重视程度不够和经费不够等原因没深入调查。”   黄元良沉吟道:“侦查思路说得通,关键不能对尸体有没有保存直接关系到破获率这个重要问题视而不见。如果尸体保存确实有利于侦破,那现在实行的很多规定都要改,毕竟人命关天,保证命案破获率是第一位的。”   他考虑的是大局,不仅仅是韩均这一个人。   女专家沉思了片刻,轻叹道:“黄主任,坦率地说我认为我们是在做无用功,检验尸体与确定侦查方向到底有没有关系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像这样闭门造车根本研究不出什么。”   一位刑侦专家提议道:“要不问问他,跟他好好谈谈。”   “要是他不说呢,事实上很可能不会说,他不愿意跟陌生人打交道,或许我们连面都见不着。”   “我们或许可以做些实验。慢慢验证他是怎么破案的。”   黄元良紧盯着角落里的一位专家问:“刘教授,能不能说具体点?”   刘教授深吸了一口气,端起杯子淡淡地说:“验证方案要好好研究一下。比如找一具正常死亡的尸体,伪装成命案被害人,立个假案,看他怎么查。”   小吴反应过来,不禁笑道:“请经验最丰富的法医协助,尽可能伪装得天衣无缝,如果他能在短时间内看出是假案。看出尸体是正常死亡的,那就有意思了。”   真要是能看出来,可不是有意思那么简单。换言之。这个世界上可能真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   尽管黄元良感觉这个办法太不靠谱,但又不想一无所获,权衡了一番同意道:“可以试试,省厅我来协调。尸体我去找。你们想想方案,怎么方便验证怎么来。”   ……   他们忙着算计韩教授,楼上指挥中心首长决策室里正忙着研究怎么为韩教授服务。   北湖好玩的地方多,按照他们一家制定的“马可波罗计划”,逛完李时珍故乡就要来五汉三镇,然后去神龙架,去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看大峡谷,甚至打算改陆路走水路。从义昌乘坐游轮去从庆,游览闻名中外的长江三峡。   张琳又怀孕了。他可以用来破案的时间越来越少。   为了“滚雷行动”能够取得最大战果,曹维清同王厅长商量了一下,同时经部领导批准,决定利用北湖公安的优势,重新制定一套用直升机当交通工具,力争在四天内复查完北湖和南湖两个省的行动方案。   飞机不是汽车,不能点着火就走。   国内没开放低空空域,很多地方连警用直升机都要受航空管制,无法飞行。遇突发警情,要先向空军等审批部门申请,半天能申请下来算快的,以至于很多时候指挥长到了现场,飞机还没到。   想象国外警察一样用直升机追凶,无异于痴人说梦。很多省市公安局都装备了直升机,可真正能发挥作用的没几个。   借“滚雷行动”搞个演练,突破下空管部门对警用航空的限制,省厅感兴趣,部警航办更感兴趣,魏主任一接到陈副部长电话就赶来了,并且带来了经验丰富的bj市公安局警航总队袁总队长。   “制定航线、确定机组、制订飞行计划、飞行计划申报、批复、机组进场准备,陌生航线试飞,这些工作缺一不可。一个星期可能有些仓促,最好能给我们留出十天。如果天公作美、气候不错,十天之后想去哪儿都没问题。”   袁总队长是警航方面的专家,在bj曾创下从申报到飞机起飞只用了28分钟的记录。并且bj市局的五架警用直升机,在他指挥下从来没发生过安全事故。   不是万不得已,曹维清绝不会让韩大教授采用如此“危险”的出行方式,一边记录着,一边问:“袁总队,除此之外要做哪些准备,飞长途五汉市局飞行员没经验,这些工作都要以你为主啊。”   “801”复查是江省公安厅露脸,警航总队过来负责飞行是bj市局露脸,而且是在全国第一个装备警用直升机的五汉。   局领导非常重视,要人借人,要飞机借飞机。   警航总队又是看着光鲜,事实上只会出事不容易出成绩的单位,能有这个机会袁总队非常兴奋,不无激动地说:“曹局,各位领导,我们要执行好任务,同时更有保证安全,所以地面人员要先赶往现场,带气压表、地面通信、风速仪等必要装备,提前监测天气情况、地形特点以及寻找可以让飞机停靠的地点。   油料更不用说了,不管五汉市局的ec135-p2e,还是我们的aw139,飞行距离都不能超过500公里,必须把油料提前送到几个起降点。”   “包括韩巡视员在内,研判组一共6个人,你认为采用哪种直升机合适?”   “用我们的aw139吧,明天装运,后天晚上能到,飞行员和地勤一起过来。毕竟北湖和南湖是试点,如果一切顺利,接下来会不断转场,一直到行动结束。”   “命案必破”是北湖先提出来的,警用直升机也是北湖第一个装备的,搞来搞去居然没省厅什么事。   王厅长不想错过这个露脸的机会,侧身看了看部警航办魏主任,意味深长地笑道:“袁总队,五汉市局的ec135-p2e是刚装备的,性能非常好。而且欧洲直升机公司在我们五汉设立的一个服务中心,可以说保养维护方面具有一定优势。你们的飞机运来运去太麻烦,我建议采用五汉市局的。”   要尊重省厅领导,魏主任权衡了一番,干脆提议两家全采用,轮流演练,轮流执行任务。至于两个省清查完之后是不是同时专场,到时候再说。   接到曹维清电话已是深夜10点,韩均彻底服了,坐起身打趣道:“老曹,我是不是得罪你了,那玩意看着都害怕,能坐吗?我是要当两个孩子爸爸的人,冒不起这个险啊!”   “好你个韩大仙,别不识好歹,省部级领导不一定有这待遇。至于危险,干什么不危险。还是留洋回来的,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飞机失事率比车辆交通事故低多了?”   在美国坐过不止一次,部里既然能同意行动指挥部搞这么夸张,安全上肯定有所考虑。   乘坐直升机比坐汽车快多了,如果一切顺利,一天能跑完一个省。要陪老婆孩子,韩均求之不得,咧着大嘴嘿嘿笑道:“既然你准备好了,那就坐吧。不过我得先给白晓倩打个电话,让她赶紧去买一份保险,不把身后事安排好真不敢坐。”   曹维清被搞得啼笑皆非,走到窗边笑道:“买吧,多买几份,保额弄高点,一个受益人至少要能索赔一两亿,搞三五千万的没意思。”   “保额越高,保费越高,这是公事,保单要算你的。”   “部里没那么多经费,就算有也不好入账。韩大仙,你又不是没钱,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命是我的,这个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只是投保额百把万的没问题,多了真不好办。放心,就算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不会让你白牺牲。可以追认烈士,可以授予你一级英模称号,可以帮你把俩孩子养到十八岁,高考时都能加分。” 第三百六十章 过过嘴瘾   白天参观多位国家领导人题过词的李时珍纪念馆,晚上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李时珍和博大精深的中医。   价值观、所接受的教育和所生活的环境,决定了年轻一代与老一辈无法达成共识。   张琳不相信中医,只相信科学,像给学生上课一样很认真地说:“随着现代医学发展,各国家都淘汰了传统医学,只有国内还抱着传统医学的僵尸不放。归纳起来无法有三个原因,一是领导层试图用所谓的‘中医博大精深’来提高民族凝聚力,二是中医骗子的利益驱使,再就是全民科学素养不高,容易上当。”   妇人血崩,老母猪粪烧灰,酒服三钱!   蝙蝠屎可治眼疾!   口唇生核,猪屎绞汁温服;风虫牙痛:白马屎汁,随左右含之,不过三口愈……   诸如此类的方子不胜枚举,恶心至极,简直荒唐得不可理喻。   李时珍编撰的《本草纲目》摆在眼前,张大夫实在没法跟女儿争辩,又不认同她的观点,连连摇头道:“琳琳,你不能一棍子打死,而是应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问题我看不到精华。”   护士长毫不犹豫站在张大夫这一边,理直气壮地说:“要是没中医,古人怎么看病?存在即合理,只不过冒充的多了,才坏了中医的名头。”   瑶瑶在身边,这个原则性的问题不能打马虎眼,张琳放下杯子,摇头笑道:“妈。您这个论点根本站不住脚,过去的皇帝家。不愁吃不愁穿,没有污染。都是原生态,养着一大批名医,不缺名贵中药。可皇帝家平均寿命比现在最贫穷的农村还要短,许多皇子皇孙不能活到成年。为什么,就因为中医靠不住。”   老聂对这些不太懂,忍不住问道:“真的?”   瑶瑶无疑是韩家的半个历史学家,一边翻开着书,一边笑道:“当然,比如清王朝康熙皇帝。一共有35个儿子,其中11个夭折,没有来得及排序就死了。排序的24个儿子中又有4个15岁之前死亡,20至60岁死亡14个,能活到60岁的只有6人,并且没一人活到80岁。”   女儿佐证,张琳乐得心花怒放,趁热打铁地说:“欧洲人也有祖先,他们的祖先也吃草药。在19世纪前。他们‘原发性’理论出发,发展出一套堪与中医相匹敌的‘医疗体系’,无论从理论或者实践上都不输与中医。   现在为什么不吃了,现代医学出现后为什么要废除掉?难道他们甘愿毁掉自己绵延几千年的、无比灿烂辉煌的历史宝贵遗产。难道他们完全没有誓死捍卫历史遗产的决心和毅力?”   张大夫心里明白中医不靠谱,甚至十几年没吃过也没给人开过中成药,只是有一种割舍不断的情节。让他很难接受女儿的观点。   他哑口无言,张琳穷追不舍地笑道:“昨晚我陪洋葱研究过明史。上面没有说他当过医生或太医,只说他好读医书、官居楚王府奉祠正。他儿子李建元在《进本草纲目疏》也只说‘臣故父李时珍。原任楚府奉祠’,没说他当过医生或太医。   打电话咨询了下吴教授才知道,李时珍善医、当过太医的说法出自清朝其同乡顾景星,可以说是死后多年神化的,不可信。   另外记载显示,他是靠搜集古代文献编的本草纲目。并非尝百草,更没去验证。死后多年,万历皇帝征集天下图书,他儿子把本草纲目献出来,被皇帝看中,下令刊行,才流传开的。”   瑶瑶翻出“食物相克”的一节,咯咯笑道:“爷爷,按照他的理论,我们随便乱吃,包括往海鲜上浇柠檬汁,应该早死了。难道中国人体质与我不同,食物只克中国人?”   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韩均彻底服了。   回头看了一眼正啃骨头的“宝玉”,循循善诱地说:“宝贝,爹哋是这么认为的,中医可以归纳为人类远古时期茹毛饮血、愚昧无知行为的延续,是巫术和迷信的分支和变种,是纯天然的,没有任何科技成分。   不管《皇帝内经》、还是张仲景的《伤寒论》以及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都没有赶上科学发展,他们没机会了解现代医学科学知识,对现代医学科学发现的诸如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癌症等疾病都不知道。   但他们的探索精神,是值得我们尊敬和学习的。他们在探索过程中走的弯路、错路和歧途,都是人类在探索过程中必然发生的,因为人类的每个进步都是从失败中走出来的,我认为我们应当学习这样的探索精神。”   还是女婿会说话,张大夫满意的点点头,深以为然地附和道:“他们具有历史局限性。”   张琳不乐意了,立场坚定地说:“在古代科学知识极端匮乏的情况下,如同在黑夜里摸索前行,用夜明珠照明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在科技发展了,不能再用夜明珠照明。现在中医看病就象用夜明珠照明一样,远远跟不上时代发展。”   政治家可以妥协,可以求同存异。   科学家只认死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能有半点含糊。   韩均正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个话题,手机突然响了,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原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孟兰竹。   大贪官已经抓了,用不着再像之前那样搞得神神秘秘,当着所有家人打开扬声器笑问道:“孟主任,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指示?”   “这么晚,韩教授,现在好像才7点。”   “对我来说很晚。”   差点忘了他是三天打渔、三十天晒网的个大懒鬼,孟兰竹在电话那头轻叹了一口气,毫无诚意地说:“抱歉,打扰你休息了。没别的事,更不会有什么指示,只是跟你说一声事情办完了,借用的那几个人明天还你。”   “什么还我,他们又不是我的。”   忙了一个多月,孟兰竹如释重负,哪有心情跟他斗嘴,一边收拾着材料,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韩教授,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韩均轻握着妻子的手,若无其事地笑道:“跟你差不多,忙着侦办命案。”   侦办命案是真的,至于忙不忙就两说了,一家人出去游山玩水,以为我不知道,孟兰竹禁不住笑问道:“破了几起?”   “这个你得去问曹维清,我真不知道。”   “那抓了多少杀人犯?”   “也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哪有你这样办案的?”   这女人官不大权不小,韩均忍不住想刺激她一下,振振有词地说:“孟主任,你以为我们跟你们一样,拖拖拉拉,磨磨叽叽。有那么好的办案条件,那么高的权限,一年才办那么几起。”   “你对我们工作有意见?”   “意见没有,建议倒有一个,如果按照我的建议去办,吏治肯定比现在好一百倍。”   孟兰竹乐了,坐下身道:“说说看,如果确实非常好,我立即向领导汇报。”   “孟主任,对党员尤其干部,**信仰是否虔诚是不是很重要?”   “当然,共c党不信仰**信什么?另外我们的信仰是信念,用是否坚定来描述比较合适。用虔诚就变成宗教信仰了,带有迷信成分,不太合适。”   “好吧,就坚定。”   韩均笑了笑,继续道:“党员不信**,才会出贪官。我建议对各地区、各行业、各职业、各级别、各类型、各年龄段的党员进行心理测试。现场录像、录音、上测谎仪,只需回答‘信仰’还是‘不信仰’,回答有没有贪污受贿。   对测谎仪显示‘不信仰’的,一律开除党籍。对那些在贪污受贿问题上撒谎的,一律立案调查。测谎又不是很难,我们公安可以配合。8000多万党员,两年时间足够了,效果肯定好得一塌糊涂,效率肯定比现在高无数倍。”   测信仰,开什么玩笑!   提议不错,但结果可能让人惊诧,张琳差点爆笑出来。   孟兰竹则被搞得啼笑皆非,咬牙切齿地说:“韩教授,你很阴险啊,你这是在变相打击我党的自信心。”   “又不是皇帝的新衣,你怕什么?”   “不跟你说了,有时间再联系。”   孟兰竹不出意外地挂断电话,张大夫和老聂再也忍不住了,顿时哄笑起来。张琳更是抱着他胳膊,笑得上气不及下气地问:“老公,你这是要抢中组部和各级党委饭碗,要整党啊?”   韩均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那些贪污的、受贿的、嫖娼的、养情人的、侵吞国有资产的,已经以实际行动表示了他们对**信仰的彻底颠覆,为什么不能测?更重要的是,这个孟主任很麻烦,刺激一下以后就不会再烦我,就不会再打这些骚扰电话。”   “纪委的?”   “前段时间搞得江城风声鹤唳的就是她,官不大、权不小,抓个贪官也管我借人,简直杀鸡动牛刀。”   张琳反应过来,惊问道:“中纪委?”   惹不起不等于不能过过嘴瘾,韩大教授振振有词:“中纪委怎么了,我还公安部呢,要是她们杀人,我一样抓。” 第三百六十一章 从最帅的查起   怀孕6周了,每天都处于饥饿状态,饿的真难受,吃完饭过不了多久就又饿了。为了宝宝的健康,不能不能吃,可又不敢吃太多,生怕长成大胖子。   张琳很纠结,看着面前的鸡蛋和牛奶想吃又不敢吃。   爷爷开奔驰小房车,奶奶在车上陪他,瑶瑶自然而然承担起照顾孕妇的工作,把洗好的葡萄放到餐桌上,一边帮她按摩着发酸的肩膀,一边嬉笑道:“妈妈,我问过摩根,她说胃口好早表示怀孕反应不明显,接下来的整个孕期会很舒服。”   人小鬼大,张琳又好笑又感动,抓着她手笑问道:“是吗?”   “摩根虽然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但包括我在内她生过三个孩子,亲身经历,她的话相当于专业意见。”   “帮我谢谢她。”   瑶瑶回头看了看正在上网的爸爸,狡黠地笑道:“你可以自己跟她说。”   张琳扑哧一笑:“洋葱,我没那么小心眼,只是她太忙了,要工作,要照顾两个孩子,不想占用她太多时间,不想耽误她工作。”   亲身妈妈不是一点两点忙,瑶瑶感叹道:“所以我不想跟她一起生活,不是不愿意帮她照看珍妮和里奇,而是不想给她添麻烦,不想再增加她的开销。”   摩根的婚姻很幸福,丈夫很爱她,只是大环境不好,她丈夫前段时间失业了,张琳忍不住问:“艾比有没有找到工作?”   瑶瑶暗叹了一口气,不无担忧地说:“上星期去了硅谷。有一家公司录用他了,摩根很想跟他一起过去。可是过去就要辞掉现在的工作。不确定因素太多,珍妮和里奇又那么小。她始终下不了决心。”   “你外公呢,他有没有打算伸出援手?”   “老乔治没多少钱,并且他有他的生活。”   瑶瑶突然想起一件事,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笑问道:“妈妈,感觉怎么样,他们在教会认识的,据说相处融洽,或许用不了多久我要回一趟美国。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很精神的一个美国老太太,穿着牛仔裤骑在一匹骏马上,头上还戴着一顶极具西部特色的牛仔帽。张琳忍俊不禁地笑道:“挺般配的,宝贝,看来你很快就有外祖母了。”   “是啊,我为乔治感到高兴。”   处理完律所发来的一堆文件,韩均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餐桌边笑问道:“宝贝,你想不想帮摩根?”   “当然。可是我没那么多钱。”   前任遇到经济危机,他岂能坐视不理,前天两口子私下里谈过,张琳并不意外。更不会因此而吃醋,指着他笑道:“你没有,你爹哋有啊。”   瑶瑶想都没想便摇头道:“摩根不会接受的。艾比更不会接受,这么做只会让他们难堪。甚至会引发家庭危机。”   男人都有自尊心,不管中国男人还是美国男人。   韩均非常清楚这一点。拉着她手循循善诱地说:“爹哋不会打搅她现在的生活,只是想帮你完成心愿。你有一大笔钱,只是暂时拿不到,确切地说是暂时拿不全。我们可以签一个协议,先借十万美元给你,将来拿到再还我。有了钱,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张琳附和道:“宝贝,律师每个月都给你打钱,你又花不了那么多,完全可以分期返还。”   瑶瑶非常想帮亲妈妈渡过眼前这个难关,想了想之后依然摇头道:“爹哋,我知道你想帮我,同时也想帮摩根。关键我们生活在一起,摩根会认为这是你的主意。她要考虑艾比的感受,不一定会接受。”   “所以你不仅要说服她,而且要说服艾比。中国有句话叫血浓于水,如果你帮她,现在还有谁能帮她?”   租房要钱,珍妮和里奇上学要钱,艾比刚找到工作,薪水不是很高,担子在全压在母亲身上,瑶瑶非常难受,沉默了良久,哽咽地说:“好吧,我试试。”   当未婚妈妈并不光彩,为了给摩根营造一个好的受教育环境,生下瑶瑶之后老乔治和凯利就把她转到一所寄宿学校,一星期只能回家看一次瑶瑶。   念本科和法学院时更不用说了,母女俩聚少离多,韩均越想越不是滋味儿,搂着瑶瑶低声道:“宝贝,爹哋不光欠你的,也欠摩根、老乔治和凯利的,欠你们太多太多,根本无法用金钱去偿还。相对于摩根、老乔治和凯利付出,我不管做什么都微不足道。”   “爹哋,我是不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是不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当然不是,你是上帝送给我们的礼物,是天使,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爹哋从来没后悔过,相信摩根也没有。”   张琳感动得想哭,紧拉着她手一脸认真地说:“宝贝,我爱你,曾爷爷爱你,所有人都爱你,怎么可能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谢谢爹哋,谢谢妈妈,我也爱你们。”   女儿漂亮的眼睛里吟着泪水,韩均一阵心痛,急忙岔开话题:“不说这些了,说案子,昨晚你研究过陶的聊天记录,有没有发现什么。”   提起凶杀案,瑶瑶一下子来精神,揉了揉眼睛不无兴奋地说:“她无疑是个工作狂,记录里全是关于表演的信息,几乎每晚都要出去演出,似乎从来没生过病,从来没休息过。如果表演一晚能赚1000人民币,那她收入会非常可观。我估算了一下,遇害前十一个月,她至少能赚到二十万人民币。”   “这么多?”   “我认为二十万已经很保守了。”   瑶瑶跑到架子床边拿来笔记本电脑,打开调出证物和被害人在五汉租住屋的照片,眉飞色舞地说:“作为一个收入不错的女孩。她衣服真不算多。我问过生姜姐姐,她说这些衣服不是很贵。尤其夏装,可以说很廉价。化妆品也是。没有高档的。”   韩均托着下巴笑问道:“还有吗?”   “江阿姨早上发来一份银行账户记录,显示遇害时账户上只有一万六千人民币。另外可以确定,她遇害前十一月共给家里汇过三次钱,第一次九千,第二次两万,第三次一万。房租不贵,吃饭很简单,在衣服和化妆品上的开销又不多,她的钱去哪儿了?”   说得眉飞色舞。分析得头头是道,张琳禁不住笑道:“有什么样爸爸,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宝贝,你简直就是一个神探。”   瑶瑶认为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发现,不无得意地笑道:“谢谢。”   韩均抚摸了下她肩膀,沉吟道:“大笔现金不可能放身上,也不可能放租住房里,又没有存银行,肯定给了某个我们不知道的人。”   一个十九岁的花季女孩被残忍杀害。张琳同样感觉很惋惜,喃喃地说:“这个人神神秘秘,很可能就是凶手。”   “可是谁杀一个会帮他赚钱的人?”   瑶瑶持不同意见,而且非常有道理。韩均深吸了一口气,摸着下巴道:“杀人动机不一定因为钱,或许是其它什么原因。”   “陶不吸毒。也没有证据显示她有赌博等不良嗜好,难道因为感情。她不愿意再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人身上花钱。那个人恼羞成怒,于是残忍地把她掐死了。”   “有这个可能。可惜我们对她的私生活一无所知。”   “钢管舞教练跟她非常好,聊天记录显示她们几乎天天联系,如果陶有男友,她这个闺蜜不可能不知道。我的上帝,她有可能在撒谎,她可能就是凶手!”   她的思维太跳跃了,张琳被搞得啼笑皆非。   韩均正准备开口,瑶瑶接着道:“爱情不仅存在于男人和女人之间,也许她们是同性恋。陶死了,最要好的姐妹居然跟陶遇害有间接关系的男人走到一起,甚至生活在陶尸体被发现的城市,而且有了自己的事业,这很难不让人怀疑。”   如果没体验到,韩均真会往这方面想,然而体验到了,基本上可以确定与钢管舞教练吴春丽无关。   他故作沉思了片刻,淡淡地说:“或许是婚外情,也只有婚外情才会搞得很神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瑶瑶点了点鼠标,再次看了一眼抛尸现场照片,晃着腿说:“凶手可能有车,在中国有车代表着有一定经济能力,从这个角度上看,确实有点像婚外情。可是一个有经济能力的人,又怎么会要陶的钱?”   张琳连连点头道:“如果是婚外情,他应该给陶钱,而不是陶给他钱,陶更用不着这么辛苦去酒吧、ktv表演钢管舞。”   想起中国电视剧里的那些第三者,瑶瑶自言自语地说:“难道他非常帅,对异性非常有吸引力。尽管没钱,尽管已经结婚了,陶依然愿意跟他在一起,甚至愿意给他钱。”   不仅长得比较帅,而且有身份。   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只是抛尸地点太远,被害人太痴情,凶手又把唯一能联系上他的手机拿走了,才让侦查工作陷入僵局,才让办案人员无从下手。   下午就能到五汉,下午三点前邰超应该能把被害人接触过的人一一排查出来。韩均有信心在天黑前找到凶手,拍了拍女儿笑道:“宝贝,我认为你的推测非常合理,等邰警官列出可疑人员名单,我们就从最帅的那个开始查。”   “抓帅哥?”   “嗯哼,谁让他比我帅呢。”   瑶瑶笑得前仰后合,摇晃着他胳膊道:“爹哋,你怎么这样?帅不是罪,并且你也很帅,至少在我看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霸道的女孩   锦绣花园离江大不远,周围全是高校,与市一中比肩的师大附中就在小区对面,是江城炙手可热的学区房。   小区是新建的,十几栋高层,地段好、价格贵,能住在这儿的全有钱人。房价那么高,租金估计不便宜,姜怡怎么也想不通一个连饭都快吃不上的家伙居然会在这儿租房子。   人应该在里面,徐教授给的手机号码又打不通,真想调头回去。   可是受师傅之托,就要忠师傅之事,不能真不管不问,她不得不向小区保安亮出警官证,行使了一次特权,开着师娘的英菲尼迪来到5号楼下。   市区的楼盘就是麻烦,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又被楼道口的防盗门给拦住了。没卡进不去,就算能进去也上不了楼,因为电梯同样要刷卡。   2102,只能用可视门禁系统。   摁完门牌号,等了大约三分钟,一张略显憔悴的面孔出现在小显示屏上,他一脸疑惑地问:“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果然混得不怎么样,精神状态这么差,姜怡暗叹了一口气,抱着胳膊道:“常博士,我姓姜,叫姜怡,江**学院韩教授的徒弟,我师娘叫张琳,在科大化学系任教,我师傅师娘和你们学院徐教授让我来的。”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常家明回头看了一眼没写完的论文,拿起房卡道:“原来是韩律师的学生,稍等一下,我下楼接。”   小区电梯不忙。两分钟不到就下来了。   头发乱糟糟的,衣服倒挺干净。胡子估计好几天没刮,胡渣老长。戴着一副眼镜,有那么几分学者风度。   姜怡上下打量一眼,背着包跟进电梯。   虽然不修边幅,但跟师傅一样绅士,他很自然的让开身体,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旋即又回过头去,似乎不敢跟女孩子直视。   在欧洲呆那么久,接触的都是专家学者。整天在实验室里,就算有女孩也是欧洲女孩,常家明真没谈过恋爱,偷看一眼,欲言又止地问:“姜……姜小姐,您刚才说是韩教授、张教授和徐教授委托您来的?”   二十好几的人,居然像十六七岁的中学生一样害羞,姜怡感觉很是好笑,反问道:“您知道我师傅?”   “刚回国时去人才公寓参加过聚会。徐教授带我去的,认识了很多人,包括您……您……您师傅。聊过才知道他认识我父亲,还是在美国认识的。这个世界真小。”   说到这里,常家明猛然想起她是做什么的了,不禁问道:“姜……姜……姜小姐。您……您是警察?”   “你知道?”   “那天好像……好像听韩教授和徐教授提过,他们说你去bj了。去念研究生。”   姜怡嫣然一笑道:“记性真好,我确实是警察。确实在公大念研究生,昨天刚回来,我师傅说您遇到些麻烦,委托我过来看看。”   丢人丢大了,常家明急忙摇头道:“没麻烦,没遇到麻烦,韩教授肯定搞错了。我很好,非常好。”   “是吗?”   “是的,真没麻烦。”   跟他走进房间,眼前的家具全名牌,地上还有个售价上万的扫地机器人,餐桌上却摆着一桶刚吃完的方便面。   住这么好的环境,过这样的日子,姜怡被搞得啼笑皆非,也不管他有多尴尬,径直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别说鸡蛋、牛奶、水果,连矿泉水都没一瓶。   她回头似笑非笑地问:“常博士,午饭就吃泡面?”   常家明手忙脚乱地收拾客厅,尴尬不已地辩解道:“有一篇很重要的论文要写,没时间下去吃饭,泡面挺好,至少很方便。”   “这儿房租不便宜吧?”   “3800一个月,人民币,不算特别贵。”   姜怡摸了摸沙发,又问道:“这些家具厨具全你自己买的?”   “刚回国时买的,学院同事非常热心,他们帮了很大忙。”   不用花自己钱,慷他人之慨谁都热心。   他又不知道那些部门有多官僚,办事效率有多低,认证个学历居然要好几个月。不但买东西大手大脚,在没收入的情况下甚至学人家捐赠,江大一个新生患上白血病,他一出手就是五万人民币,比校长院长们加起来捐得都要多。   姜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个生活白痴,也不想再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常博士,你的事徐教授都说了,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过这样的日子。你家又不是没钱,打电话就是了。”   常家明显然不想聊这个话题,放下抱枕问:“姜警官,除了说这些,您还有什么事?”   都成这样了,还嘴硬。   姜怡腹诽了一句,开门见山地说:“就是为这事来的,你爸是我师傅的老客户,我师傅赚过你家的律师费,你遇到困难他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委托我来看看能做点什么。既然你不愿意给你爸打电话,那就只有跟我走了。我师傅家房子大、房间多,至少搬过去不用交房租。”   常家明一脸苦笑地问:“可伶我?”   姜怡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您什么人,您是江大物理学院副教授,您是亿万富豪的儿子,我们有资格可伶吗?”   “抱歉,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太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   “可以这么说,而且没到真需要帮助的地步。”   常家明拿起尚未写完的论文,振振有词地说:“看见没有,只要一发表我就有钱了,校方有奖励,发一篇sci论文可以拿到3万人民币。”   整个一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的主儿,姜怡彻底服了,指着论文问:“常博士,您确实这篇论文百分之百能够发表,能够被收录?您知不知道就算能发表,就算被收录之后,想拿到奖励需要走哪些程序,需要等多长时间?”   “这个……我……我真没想过,但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我相信您在学术上的造诣,关键有没有这个时间,被房东扫地出门是小事,被饿坏饿死就是大事了。我师傅跟您家有渊源,别死要面子活受罪,大不了将来有钱了给点回报。”   “你,你让我很尴尬。”   “警察不会说客气话,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千万别放在心上。”   下午有一个案情分析会,姜怡不想再浪费时间,侧头看了一眼房间,接着道:“3800一个月,这房租太贵了。收拾一下,明天搬,人才公寓有库房,家具可以放那儿,等你将来买了房再搬过去。”   口气不容置疑,常家明从来没见过这么霸道的女孩,正准备开口,姜怡又说道:“搬家公司我联系,你别管了。等会下楼一起吃个饭,吃完饭跟我去银行,先给你取两万,拿到工资再还我。”   “我不花女人的钱。”   “我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借,是要还的。另外搬到植物园之后,上下班肯定没现在这么方便。楼下那辆英菲尼迪你可以先开着,不过要小心点,千万别开快,更不能酒驾。”   他目瞪口呆的站在电脑边,姜怡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走啊,吃饭去!”   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这么霸道呢,常家明反应过来,语无伦次地说:“姜警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让我想想……”   “边走边想,大博士,你时间宝贵,我的时间同样宝贵,都别浪费。”   说走就走,走到门边还回头看了看。常家明被搞的哭笑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跟她下楼。   …………   与此同时,韩均在大房车上收到了第一份可疑人员名单。   没有,凶手竟然不在名单内。他略作沉思了片刻,拿起手机拨通了邰超的电话。   “处长,被害人社会关系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又很简单。如果问题出在她去演出过的娱乐场所,那这个工作量将非常大,三天不一定能够排查完。并且时间过去那么久,酒吧、迪厅、ktv人员流动性又大,不可能全部排查到。”   凶手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小混混,韩均面无表情地说:“娱乐场所从业人员要查,她在学校期间接触过的人也要查。”   邰超禁不住问:“老师?”   “只要她接触过的,不管从事什么职业。你可以先把名单整理出来,到底有没有嫌疑慢慢核实。”   “是!”   学校教职人员名单很好找,等了大约十几分钟,邰超就发来第二份电子邮件。   依然没有,凶手依然不在名单内。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难道真是在酒吧、迪厅或ktv等娱乐场所,这种可能性不大,韩均百思不得其解,又打电话给江慧如,让她跟行动指挥部协调,组织警力去被害人老家摸排被害人接触过的所有在五汉工作的人。   早上的推测完全基于陶认识凶手,瑶瑶越想心里越没底,躺在椅子里无精打采地说:“爹哋,也许我们真搞错了,她不一定能赚那么多钱,不一定认识凶手。”   韩均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宝贝,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能半途而废,有没有搞错,只有查完才知道。” 第三百六十三章 祁教授的担忧   凶手比想象中更神秘,情况发生变化,天黑前把他揪出来的希望不大。   为误导公安侦查,把被害人尸体抛那么远,说明他非常担心被发现,说明他没打算潜逃,否则用不着搞这么麻烦。   只要人没跑,抓到他是早晚的事。   凡事欲速则不达,韩均干脆让老聂开慢点,大房车慢下来,老丈人开得小房车也跟着慢了下来。   快到五汉时,两辆车打转向灯,驶进一个车不是很多的服务区,休息一下,顺便把垃圾和污水处理掉,再个水箱加满干净水。   事先给曹维清打过电话,高速交警等候已经,大房车刚停稳,就带着几个服务区工作人员上来帮忙。   “各位辛苦了,一点小意思,别客气。”   一个多月没在房间休息,一家人早上就达成共识,决定晚上住宾馆,市区太嘈杂,大车开进去也不太方便,韩均回头看了看正给交警和服务区职工拿烟的老聂,像没事人一样带着妻子女儿,牵着东张西望的“宝玉”,径直走进餐厅旁边的宾馆。   一天来很多车,住在服务区的旅客却不多。   一下子要四个房间,服务员格外热情,尽管牌子上写着宠物不能进房间,却选择性无视,当“宝玉”不存在,当什么都没看见。   “爹哋,电话。”   登记完证件,交完押金,刚拿到放开,瑶瑶手忙脚乱从包里取出手机。   张琳放下行李好奇地问:“谁打的?”   “祁叔叔。”   亿万富豪的电话。不能不接,韩均接过手机凑到耳边笑问道:“祁老板。在美国还是在国内?”   “刚回国,昨天下午回来的。你们现在到了哪里?”   口气很轻松,应该没什么急事,至少不会有什么坏事,韩均等护士长拖着行李走进大厅,才一边往楼上走去,一边笑道:“快到五汉了,公司成功上市,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打算来个双喜临门。请我们回去喝喜酒。”   祁教授优哉游哉地坐在“水晶宫”里,遥望着植物园那边的西山别墅,心情格外愉快地说:“房子刚买,明天才开始装修,婚礼可能要到春节。到时候给你们发请柬,别说在国内,在国外你们也得给我回来,尤其瑶瑶。”   “买在哪儿,千万别告诉我在香港。”   “香港人那么多。房价又贵,我可没那么傻,就在江城,跟你们做邻居。”   韩均一脸疑惑地问:“不是全卖完了。一栋不剩吗?”   祁教授不无幸灾乐祸地解释道:“前市委书记进去了,在你们后面买12楼的那位好像受到了牵连,才开始装修就急着要转手。2100万的房子出价1900万,这么大便宜不捡白不捡。其实少花一两百万没什么。主要离人才公寓近。中午跟李教授吃饭才知道,他们都有好几套房。有的房子比人才公寓好,比人才公寓大,但谁也不会脱手,就是舍不得这个氛围。”   “才知道啊,亏你还是楼长呢。”   “你早知道了?”   “我哪会问这些,是张琳听女士们说的。”   女人聚在一起除了聊丈夫孩子,就是聊这些家长里短,祁教授反应过来,不禁笑道:“看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是好事,至少新房装修好搬过去时没什么心理负担,不会感觉不好意思。”   韩均刷卡推开房门,摁下扬声器,一边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一边打趣道:“买房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如果我有上市公司,不仅要买房子,还要买私人飞机,买豪华游艇。”   张琳忍俊不禁地插了句:“房子要多买几栋,美国、法国、英国都要有,这样度假才方便。”   祁教授乐了,拍着办公桌笑道:“你们俩一唱一和,搞得我像首富。”   “首不首不重要,重要的是富。”   “不扯这些了,说正事。刚收到消息,国内一家在纳斯达克上市的高科技公司被sec(美国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指控涉嫌内幕交易,前段时间有一家高科技公司被股民提起集体诉讼。韩均,现在退市的比赴美上市的多,那帮华尔街律师像狼一样,我心里真有点七上八下。”   美国股民的钱不是那么好圈的,国内这一套在美国不好使,一旦违规违法,轻则冻结在美资产并提起民事诉讼,重则提起刑事诉讼。安然公司ceo就是因为涉嫌内幕交易,被判了25年监禁。   他能这么想韩均很欣慰,坐下身来慢条斯理地说:“根据sec的解释,‘内幕交易’实际上每天都在发生,相当一部分‘内幕交易’实际上是合法的。比如公司高管或雇员买卖自己公司股票,以及上市公司普遍进行的股票回购。   但是这些合法的‘内幕交易’都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要及时向sec报告并公之于众,并且须符合公司和监管部门的相关规定。培训时艾琳和玲稚都讲过,关于合规和内控的文件也都有,只要能够不折不扣落实下去,问题应该不大。”   “可我听说刚被指控的那一家是躺着中枪,管理层一无所知,直到被找上门才知道他们在重组时有人利用内幕消息提前通过券商买了股票期权,获利一百多万美元。”   这种事屡见不鲜。   过去十来年,国内在美上市的好几家大公司管理层都曾经受到过sec“内幕交易”的指控。   韩均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内幕交易主要指那些非法的交易,也就是基于非公开信息所进行的交易,因为其破坏了市场交易的公平原则。损害了投资者信心,无论涉及到的人最终是否赚到了钱都是非法的。即便你自己没有交易。仅仅把非公开信息泄露给他人都是非法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敢保证手下人不会有什么想法。   并且公司情况比较特殊。他只是ceo,省国资委才是第一大股东,如果国资委那边出问题,苦心经营的公司岂不是要受连累。   祁教授深吸了一口气,不无担忧地问:“无意中泄露也算?”   “所以要有一套完善的内控机制,国外的上市为确保万无一失,在这方面几乎做到了极致。每个人都要签保密协议,雇员尤其高级雇员的社交软件里都要加公司,有专人检查他们的聊天记录。”   韩均顿了顿。继续道:“sec认定的有可能非法‘内幕交易’的人群很广泛,管理层和员工在内的企业内部人士就不用说了,而且包括企业内部人士的朋友、生意伙伴和亲属;包括因为工作原因而有机会获得企业非公开信息的人士,比如政府官员、律师事务所雇员、银行职员,券商、记者、打印小妹甚至清洁工阿姨。”   “这么说我要请一个负责任的保安部经理。”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想被做空,不想被围剿,就不要不把这些不当回事。”   “明白了,明天开个董事会。先跟股东说清楚,然后请一位专业人士管起来,防患于未然。”   一年二十万美元律师费不能白拿,韩均权衡了一番提议道:“让艾琳帮你在华尔街找个。他们有经验,让老外管又比较好说话,至少不用你去得罪人。”   “行。我这就联系艾琳。”   刚挂断祁教授电话,张大夫便忍不住笑问道:“小均。你懂这些怎么不炒股?钱贬值的厉害,存银行太可惜。”   “爸。我只懂法规,不懂投资,这方面韩老头是专家。另外就算投资股票也不用自己去开户,完全可以委托给机构,让专业的基金经理去理财。”   张大夫没不良嗜好,就是喜欢炒股,在股市里滚打了十几年,提起这些头头是道:“国内基金靠不住,还是自己炒靠谱。”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韩均笑道:“好吧,既然您这么有信心,我投资20万人民币,全权委托您帮我理财。赚了平分,亏了算我的。”   股市有风险,老伴管得严,就两万本金,之前赚的全被她没收了。   炒股就像赌博一样,两万有什么意思,找到“大投资”,张大夫乐得心花怒放,急忙关上门道:“小均,琳琳,我对你们负责,保证不会亏,你们也要对我负责,千万别跟你妈知道。”   张琳狠瞪了韩均一眼,哭笑不得地说:“爸,您以为您是股神啊,巴菲特也不敢这么保证。”   张大夫不乐意了,振振有词地说:“虽然没巴菲特那么赚钱,但也没亏。要是你妈那会不把那几万拿走,我现在肯定百万富翁。放心吧,没事的。”   “20万算我的,亏了您以后就别炒了。”   “亏不了。”   张大夫拉开门探头看了一眼,神神秘秘地笑道:“除了你们的大投资,还有小投资。老聂一样喜欢炒股,但技术不行,一直被套,现在委托我,说起来我也算操盘手。”   俩老头整天围在棋盘前嘀嘀咕咕,原来在研究这些。   韩均彻底服了,拍了拍他胳膊笑道:“爸,您先在国内玩玩。等旅游完,等有时间,我陪您去华尔街大显身手,还可以跟韩老头交流交流。” 第三百六十四章 柳暗花明   清晨,一辆出租车迎着上班的人流,来到新阳区一个老小区大门口。   影响交通,挡住了行人,影响早餐摊儿的生意,老板用本地话吆喝了几句,司机探头吼了两声,韩均不想他们真吵起来,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打发他走,零钱不用找。   “爹哋,我想吃那个。”   黑糯米做的食物,看上去味道应该不错,韩均回头笑道:“去吧,帮我也来一个。”   “好的。”   瑶瑶兴高采烈跑过去,出现一个瓷娃娃般地外国小姑娘,小区门口一下子热闹起来,引得不少大妈驻足围观。   街对面停着两辆车,几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推开车门跑了过来,韩均不禁笑问道:“詹科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休息几天?”   詹升荣朝瑶瑶举手打了个招呼,不无兴奋地笑道:“昨晚刚到,那边办案压力不是很大,又一直在江城,不用休息。”   他失踪了一个多月,说是去bj学习,邰超糊涂了,忍不住问:“老詹,你们是去办案的?”   涉事官员已经双规,涉事官员的亲属和情人基本上已经调查完,过不了多久就会移交检察院,实在没什么需要保密的,詹升荣微笑着确认道:“协助纪委办案,跟上次去gd一样,具体案情不能透露。”   “明白。”   这里有外人,确实不能多说,邰超连忙侧身介绍道:“处长,这位是新阳分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陈守海同志。”   “韩巡视员好。”   三十多岁。国字脸,看上去很精干。韩均拍了拍他胳膊。摇头笑道:“没穿警服,不要敬礼。”   “滚雷行动”指挥部总顾问。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巡视员,传说中的大神探,直到20分钟前才知道他已经到五汉的,据说连市局和省厅都不知道。   能协助这样的大人物办案,陈守海激动不已,连忙介绍道:“韩巡视员,被害人租住的房子就在5号楼三单元,我让辖区治安民警跟现在的租户打过招呼,有一个人在家。我可以陪您去看看。”   “现场都被破坏了,没什么好看的,现在能做的就是走访询问,问问邻居、小区保安和这些摊主对被害人有没有印象,有没有见过她跟男人接触过。”   陈守海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时间,让开一辆电动车汇报道:“这些工作正在做,我们有六名干警在里面。”   瑶瑶不仅买了两类似于糍粑之类的东西,而且占了一张露天摆放的小桌子,要了两碗豆浆。正一个劲朝这边招手。   邰超忍不住走过去调侃道:“洋葱,你很自私啊,光买你和你爹哋的,也不请叔叔。”   瑶瑶嬉笑道:“你也没请过我。”   “好吧。我自己请自己。”   领导一张嘴,手下跑断腿,具体走访询问工作有人会做。韩教授无需亲力亲为,干脆坐在小区门口一边吃早饭。一边等消息。   干坐在不好,尽管已在宾馆吃过早饭。詹升荣还是要了一碗豆浆陪他们吃。   周围没什么人,邰超低声汇报道:“处长,昨晚我、詹科长通过视频同江处长、小常分析了一下案情,感觉那个钢管舞教练很可疑。您想想,一个五汉人怎么会去皇石发展,那里不仅是闺蜜遇害的地方,而且现在的男友跟闺蜜遇害有间接关系。”   “太巧合就不是巧合?”   “我们感觉很蹊跷。”   “看上去确实比较蹊跷,但没任何证据。更重要的是,他们既没作案时间,dna又比对不上,连作案动机都没有。如果非要怀疑,只能说明你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   邰超嘿嘿笑道:“谁说我不信的,我跟我媳妇很恩爱。”   韩均放下勺子笑道:“你们可以恩爱,别人为什么不可以。别想那么多了,先顺着这条线查,如果没进展再想其它办法。”   不是分局的案子,陈守海不用操那么多心,只需要配合好,坐在一边笑而不语。   詹升荣则若有所思地说:“处长,种种迹象表明,您的推测非常有道理。尸体出现在皇石可能是个障眼法,专门误导我们侦查的。凶手认识被害人,或许关系很不一般。至于为什么杀人,可能因为情感,也可能因为钱,只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太隐秘,才没被纳入侦查视线。”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淡淡地说:“所以只要能找到这个神秘人,我们离真相就不远了。”   等了四十多分钟,两个民警出现在小区门口,他们问完几个摊主,走到陈守海身边汇报道:“陈队,小区居民很多,被害人租住的时间又不长,询问过的人对她印象不是很深刻。没发现可疑男子,可以说一无所获。”   “知道了,回去吧。”   “是!”   时间过去这么久,意料之中的事。   韩均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起身道:“走吧,去下一站,去她们学校看看。”   分局有车,不用再拦出租,沿着芳草路开了大约二十分钟,众人来到被害人生前就读过的幼儿师范学校。   该查该问的,邰超已组织分局刑警查过问过,韩均并没有进学校,而是来到斜对过的一家小饭店前。老板刚买菜回来,正坐在门口摘菜,看样子既是老板也是大厨。   “师傅,你贵姓,我公安局的,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昨天刚问过,今天又来,老板一眼认出邰超,急忙起身道:“免贵姓古,警察同志,里面请,我们进去说。”   饭店不大,只有两个包厢和大厅里的六张散桌。   韩均环顾了下周围环境,婉拒他递上的香烟,坐下笑问道:“古师傅,陶素芹曾在你这儿打过工?”   “打过,挺能干的一个姑娘,中午晚上过来当服务员,帮着招呼客人,直到客人走差不多,帮着把碗洗完、帮着打扫干净才走。她要上课,不能光顾着干活,我老婆经常催她先吃先走,可是她宁可吃到也不愿意先走,多懂事,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竟下得去这个毒手。”   提起曾在自己家打工的姑娘,老板唏嘘不已,一脸惋惜。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问:“她你这儿打过多长时间工?”   “干一年多,我们全做学生生意,学校放假就没那么多人,暑假和寒假没在这儿干,但在我这儿吃。跟一家人一样,一天三顿,全在这儿。如果哪天没来,我老婆就会去学校问。都是从农村出来的,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不就多一双筷子是不是。”   “放假也住学校?”   “嗯,好孩子谁不喜欢,我们照顾,学校老师也照顾。”   “在你这儿打工期间,有没有人来找过她,她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人或什么事?”   老板苦思冥想了半天,摇头道:“没有,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人找,能有什么事。不过有几个小青年,看她长得俊俏,经常过来吃饭,跟她开玩笑。好像是技校学生,很长时间没来,长什么样不记得了。”   这是一个新情况,邰超急切地问:“古师傅,如果我找到他们照片,你能不能认出来?”   “饭点我都在厨房,见得不多,真不敢保证。我老婆在前面收钱,她应该有印象。”   “行,等找到照片我就来麻烦你们。”   小青年不符合凶手的体貌特征,韩均暗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接着问:“她平时跟你爱人都聊些什么?”   “家长里短,说她家的事,她妈身体不好,全靠她爸一个人,她还有个弟弟在上学,压力很大,挺不容易的。所以她要打工,要赚钱自己交学费,我们经常拿她做榜样教育孩子,她一有时间也帮我们教。”   “当家教?”   “她本来是幼师,成绩好,全校最好的,年年拿奖状,来我店里打工前还在外面教过。”   这是排查工作中唯一的盲区,韩均追问道:“你知不知道她教过哪些孩子,去过哪些人家?”   “她没怎么提过,提过我们也不一定记得,这个真不太清楚。”   “那她是怎么找家教兼职的?”   “在纸上写几个字,站在前面路口等人找,那边有个小学,每天放学有很多家长,我儿子就在那儿上。学校有好多学生干这个,老师知道。社会这么乱,什么人都有,生怕出什么意外,开过好几次会,让学生们注意安全,不要去远。”   老板点上香烟,深吸了一口,又补充道:“后来换了个校长,不让学生再去做家教。封闭式管理,连饭都不让出来吃。食堂承包给私人,饭菜那么贵,味道又不好,学生有意见,上半年集体买方便面,一个多星期没在食堂吃,再后来又放松了。”   他做的是学生生意,赚得是学生钱,关心这些很正常。   韩均笑了笑,旋即转身道:“陈队,麻烦你去统计一下小学的学生家长名单,然后组织警力摸排一下,看谁请过家教。”   “是!”   走出饭店,瑶瑶不无兴奋地说:“爹哋,我感觉我们离凶手很近了。有家庭,有孩子,这种婚外情是见不得光的,不管凶手还是陶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符合逻辑,符合凶手特征。”   “也许吧,希望我们没搞错。” 第三百六十五章 蹊跷的死因   破案难,立一个假案更难。   行动指挥部拥有那么高权限,可以动用那么多警力财力,想把一切做得天衣无缝,绝不是一件容易事。经过两天筛选,专家组终于在北湖和南湖邻居的小城,找到一具理论上应该能唬住韩大仙的尸体。   黄元良不太放心,决定亲自过来看一眼,以便接下来怎么设计案情,怎么准备案卷材料。   高度机密,县公安局领导全蒙在鼓里,只有临时抽调到专家组的一位刑警中队长和一位法医知情。   二人陪着黄元良一行走进殡仪馆停尸房,拉开即将转运至一百多公里外集中办案点的尸体,低声汇报道:“死者姓向,叫向明玉,西川省户山县人,死亡时21岁。男友史贵柱,23岁,本地人,湘菜厨师,二人是在gz一家饭店打工时认识的。   今年6月13日,史贵柱带向明玉回家见父母,打算春节期间结婚。儿子带女朋友回来,并且打算谈婚论嫁,史家两位老人喜出望外,大摆酒席,把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请过去,但就在让小两口敬酒的时候,向明玉突然倒下了。”   死者老家远在西川,如果把案发现场设计在另一个县市,完全可以变成一具无名尸。黄元良一边观察着解剖过的尸体,一边面无表情地问:“后来呢?”   法医接过话茬,小心翼翼地说:“宾客中有一个人有车,立即同史家人一起把向明玉送往人民医院,抢救了大约1个多小时。没能抢救过,于6月14日下午2时许停止呼吸。女儿不明不白猝死在北湖。其父母很难接受,认为跟男方有关。赶到之后立即报警,要求我们验尸。   本着对死者家属负责的态度,我至少把病历研究了5遍。为了不遗漏任何一个细节,还把病历复印了一遍,医院的死亡原因就写着:呼吸循环衰竭死亡,然后是罗列了一大堆可能,诸如中暑、感染性休克等等,每一个后面都挂着一个大问号。”   随行的专家组李教授是法医,他淡淡地问:“每一个患者死亡时都会停止呼吸和心跳。呼吸循环衰竭死亡能算死因吗?”   赫赫有名的法医毒理专家,上大学时曾听过他的课。   面对老前辈的质问,法医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倍感无奈地说:“李教授,我们不能责怪医生,患者死亡太迅速,他们来不及做太多检查。我问过参与抢救的急诊医生,他们清楚的描述了死亡发生过程:患者首先是呼吸逐渐微弱,然后停止了心跳。好像是呼吸肌麻痹一样,但不能确定原因。”   “你检验的结果呢?”   法医深吸了一口气,忐忑不安地汇报道:“猝死有很多种,比如心脏病突发或中风。从表面上看死者符合这些情况。见到未来的公公婆婆。对她很欢迎,亲属都很好,过度兴奋让本来就有点脆弱的心脏或大脑不堪重负。引发心脏病或中风。   可是解剖发现颅内没有任何出血,硬膜外、硬膜下、蛛网膜下、脑组织内都没有。甚至在显微镜下都没看到哪怕最微小的出血或者梗塞(血管阻塞,常见中风的原因之一)。心脏没找不到任何缺血坏死的证据。而且她的冠状动脉很健康,基本上可以排除这两种可能。”   食物中毒有一个过程,不会死这么快。   就算误吃了剧毒物质,从胃内容中也能检验出来。   李教授和“801”曾经的积案追查科长齐兆友一样“阅尸无数”,但这么蹊跷的死因却从未见过。   他略作沉思了片刻,又问道:“病理呢?”   法医从包里取出一份尸检报告,不无沮丧地说:“病理切片出来后,我把死者各个脏器放在显微镜下去寻找任何微小的病变,仍然找不到任何心脑血管方面疾病的证据,但发现死者肝脏有少量红细胞破坏后留下的含铁血黄素,肾脏也留下了一些红细胞破坏后留下的蛋白。”   李教授一愣,旋即掏出手机,打开手机电筒软件,照着尸体仔仔细细检查起来,一边检查一边低声道:“这说明死者曾发生过红细胞溶血,尿液检验过没有?”   “检验过,并且发现破坏的红细胞色素。”   李教授没再啃声,而是继续检查,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检查过,确认除解剖位置体表没伤痕,直起身来揉着发酸的腰,百思不得其解地说:“好好的怎么会发生红细胞溶血呢?”   他糊涂了,黄元良更糊涂,一脸不解地问:“李教授,红细胞溶血一般什么情况下会发生?”   “可由多种理化因素和毒素引起,在体外,低渗溶液、机械性强力振荡、突然低温冷冻或突然化冻、过酸或过碱,以及酒精、乙-醚、皂碱、胆碱盐都可引起溶血;在体内,溶血可为溶血性细菌或某些蛇毒侵入、抗原-抗体反应,比如输入配血不合的血液、各种机械性损伤、红细胞缺陷和某些药物。”   李教授回头看了一眼尸体,接着道:“溶血性细菌可导致败血症,她显然不是;疟原虫破坏红细胞不太可能,体表没伤痕,可以排除蛇毒。既没输过血,又没机械性损伤,死因真蹊跷。”   小吴忍不住问:“教授,您不是说过酒精也可以吗?”   “那是在体外,而且验尸报告显示胃内容酒精浓度不高,应该没喝多少酒。”   刑警队长确认道:“这一点我们查实了,中午就喝了一小杯啤酒,刚开始给客人敬酒就倒下了,没人劝酒,更不会有人灌。”   一位犯罪心理学家走到尸体边,托着下巴问:“有没有下毒的可能?”   李教授摇头苦笑道:“蛇毒是一种蛋白,如果煮熟吃下去会因为蛋白质已凝固,一点事不会有,所以gd有一道名菜叫‘蛇咬鸡’,用毒蛇把鸡咬死后煮了吃,据说味道非常鲜美。生喝下去它依然是一种蛋白质,只要口腔没溃疡,只要不进入血液,一般不会有事。”   黄元良去过gd,一边带着众人往外面走去,一边确认道:“gd不但有‘蛇咬鸡’,还可以点眼镜王蛇的毒。几年前去那边出差,一个老朋友点过,我死活不敢喝。他喝了,一点事没有,还说什么清热化毒。”   “主任,那这具尸体转不转运?”   “我们查不出死因,不等于他查不出。运过去,再设置点障碍,看他怎么破这个局。”   黄元良走到车边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问道:“小钱,死者亲属那边没问题吧,要是他们回来找不到尸体,肯定会很麻烦。”   刑警队长轻叹了一口气,扶着车门苦笑道:“他们认定向明玉是他杀,不接受医院给出的死因,不相信我们的验尸报告。经局领导同样,两个月前让他们自己请省医科大学法医鉴定中心的专家过来检验了一次,依然没检出他杀的可能性之后,就不管尸体回西川老家了。”   “为什么不管?”   “尸体存放了几个月,殡仪馆那边要两万多的停尸费,火化也要费用,他们不愿意承担。史家倒是通情达理,愿意帮死者办理后事,但没他们同意就算交钱殡仪馆也不敢火化。殡仪馆催我们,我们给她家打过很多次电话,刚开始能打通,这段时间打不通了,联系不上,搞得局里很被动。”   “那就转运,反正过几天就送回来。”   “是!”   ……………   与此同时,刚陪妻子和女儿逛完街的韩均,收到一个令人鼓舞的消息。   在陶素芹老家摸排的民警提供了第一份人员名单,其中一个人居然同时出现在新阳分局刑警大队摸排的学生家长名单中。   指出明确的侦查方向,侦破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   瑶瑶从未有现在这么兴奋过,看着电子邮件激动不已地说:“牛传富,男,32岁,贯籍北湖省京门市,大学文化,新阳区团结街道科员。妻子简淑贞,29岁,大学文化,新阳区文化局科员,有车,有孩子,曾请过家教。并且邻居确认,那个家教跟陶非常像。”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只要是生活在现实社会中的人,怎可能不留下点蛛丝马迹。就是他,错不了,韩均抚摸着她额头,心情无比舒畅。   “爹哋,我感觉就是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接下来的事不用我们操心,他是公职人员,邰警官会非常谨慎的先偷偷采集其dna样本,同时派人监视,等dna比对出来之后再抓人。另外邰警官还会调查他的手机通话、qq和微-信聊天记录。总之,只要是他干的,肯定跑不了。”   “可是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杀陶。”   她向上帝发过誓,并且把这一切归功于上帝保佑,做事要有始有终,韩均岂能不满足女儿这个小小的心愿,一口答应道:“没问题,比对结果最迟明天一早就能知道,如果真是他,我们就和邰警官一起去抓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罪不可恕   “命案必破”口号最早由北湖在全国叫响的。   为营造“命案必破”氛围,擦亮“金字招牌”,省公安厅把命案侦破工作作为打击刑事犯罪的龙头,作为检验队伍战斗力的重要标准。   早在两年前,省厅就开始选取影响恶劣、有破案条件的积案挂牌督办,并挑选100多名命案逃犯作为省厅点抓逃犯,破获每起积案、抓获每名点抓逃犯,对办案单位和个人会实施重奖。   不知道是受江省公安厅的积案清查刺激,还是本来就有工作安排,省厅年初把336起对象明确的命案积案全部列为督办案件,进一步加大奖励力度,将积案攻坚确定为一项重要内容,增加命案积案侦破在全省综治考核中的权重,将其与现案侦破置于同等地位。   刑侦总队开展积案卷宗清理工作,从上至下,全省刑侦部门都为命案积案建档立册,总队建立“总册”、市州刑侦部门建立 “分册”、各县(市、区)刑侦大队建立 “小册”。   在卷宗里,每起未破命案要求达到“三全”:案件信息全、案件卷宗材料全、物证保管全。   “三册”在手,真正做到底数清、情况明,基本上杜绝因卷宗保管不善造成命案证据材料丢失、命案犯罪嫌疑人得不到依法打击的现象。   各地市公安局组织专家研判分析,逐案成立侦破专班,落实责任、兑现奖惩,取得明显成效。   现行命案更是达到99.15%的历史新高。今年上半年,五汉、皇石等10个地方现行命案全破。132个县级立案单位命案全破或未发命案。始终坚持“命案必破”方针,命案侦破工作连续保持“低发高破”。   换言之。移交给“滚雷行动”初查组的案子,全是经过省市县三级公安部门研究了又研究、查了又查,实在没条件侦破的疑难积案。   四天过去了,四起积案的侦查工作没任何进展。   上面只看破获率,才不会管侦办难度,想到第一批参与行动的各省市厅局同行所取得的成绩,凌俊峰忧心忡忡,不知道拿个“零蛋”怎么向行动指挥部交代,不知道行动结束后怎么回去见原单位领导。   开完案情分析会已是深夜10点。刚推开窗户出出满屋子烟味,这几天一直在“游山玩水”的江慧如和常乐坤走进来。   “江处,你们没休息?”   “早呢,才10点。”   江慧如从常乐坤手上接过一份材料,似笑非笑地说:“凌处,陶素芹案有进展了,你看看这个。”   凌俊峰一愣,急忙接过材料。   第一张是微-信聊天记录,双方用得实名。第二份是皇石市局技术中心十分钟前刚出具的检验报告。陶素芹指甲缝里的皮屑dna与嫌疑人比对上了!   “江处长,小常,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也在查?”   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江慧如微笑着解释道:“被害人很年轻,案发时间又不是太长,带公大、刑院学员队实习的姜怡同志早在你们来之前。就同她师傅也就是韩教授开始调查。事实证明他们思路没错,熟人作案。异地杀人,皇石抛尸。并且二人之间的关系又如此隐秘,给侦查工作造成很大难度。”   “韩教授来过?”   “在我们前面来的,已经走了,他委托我向你表示歉意。”   他们这一组是要自动加入复查组,与“801”密切合作负责接下来近一个月清查的,江慧如从包里又取出一份材料,轻描淡写地说:“凌处,这是另外三起的侦查方向,为争取时间,经行动指挥部同意,初查提前三天结束。从现在开始,你们这一组进入复查状态,直接对夏莫青同志担任组长的研判组负责,小常同志负责协调。”   初查提前三天结束,另外几组就算干得再漂亮他这一组也不会太难堪,毕竟破案需要时间,没时间怎么破?   凌俊峰岂能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他破不了,人家能破,又不得不服。   低头看了看材料,心照不宣地笑道:“江处长,既然指挥部有命令,我们坚决执行,立即调整另外三起侦查方向,服从研判组指挥。”   “夏副处长和肖副处长她们正在休假,要到周末才能过来,就算来也不会到皇石,这三起积案依然由你们这一组负责。陶素芹案同样如此,小常稍后把所有材料移交过来,嫌犯在五汉,你们跟市局沟通一下,组织一个抓捕组连夜过去,明天一早将其抓捕归案。”   这可是一份大礼。   凌俊峰重重点了下头,不无感慨地说:“江处长,能跟你们‘801’合作,能协助你们办案,非常荣幸。等下下月到gz,我请客,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没问题,有机会去江城我请。”   煮熟的鸭子不能让它飞掉,凌俊峰禁不住问:“对了,嫌犯有人监视吗?”   “新阳分局刑警队盯着,人肯定跑步了。不过抓捕前要跟区委领导沟通一下,他是党员干部,他岳父是新阳区老干部局局长,不跟当地党委沟通一下不好。”   为什么杀人,从聊天记录里就能推测出来。   一个公务员变成了杀人犯,传出来不知道影响有多么恶劣,凌俊峰暗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道:“我现在就向市局领导通报,他们的案子,由他们派人去沟通比较合适。”   “你看着办吧,我回去休息,明天抽个时间我们研究下接下来的复查部署。”   ………………   早上8点,牛传富同往常一样先和妻子一起把孩子送到学校,再把妻子送到文化局。然后才掐着上班点赶到街道办事处。   街道办事处是政府派出机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职能部门到有。   计划生育办、市容环卫管理站、司法所和劳动保障站等需要直接跟老百姓打交道的部门在一楼大厅两侧,精神文明办、工会、妇联、团委、人大政协联组在二楼。经济科、财政所、民政科在三楼。   相比其它部门,他所在的经济科显得比较冷清。街道在闹市区,没那么多土地,招商引资工作不太好开展。有国税局、地税局和工商管理局在,协护税和工商管理工作也没多少具体工作。   跟副书记打了个招呼,夹着包走进办公室,只见办公桌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男人,个子挺高。长得挺帅气,衣着很讲究,正手捧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他身边坐着一个女孩,走到对面放下包才发现她皮肤特白,鼻梁好高,眼睛是蓝色的,穿得很洋气,一看就不是中国人。   街道办事处怎么可能有外宾,牛传富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您好,您二位是不是找老王?他去区里开会了,估计要到中午才能回来。”   文质彬彬,一表人才。有学历,有工作。   好日子不过,学人家搞婚外情。能处理好就算了,他不仅处理不好。甚至为了前途,为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对一个痴情女孩下毒手。   韩均强按捺下心中的愤怒,放下报纸,掏出警官证,往办公桌上一扔,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找老王,就找你。之所以亲自过来,只是想问问你这一年多怎么睡得着的。”   警察,公安部的警察!   牛传富彻底吓傻了,啪一声,手机不由自主掉在地上,想跑又不敢跑。   这时候,几名便衣警察出现在门边,对面是防盗窗,离的又这么近,不用担心他逃跑,更不用担心他狗急跳墙伤人。   第一次面对杀人凶手,瑶瑶有些紧张,掏出手机,翻出被害人照片,紧盯着他双眼咬牙切齿地说:“陶对你那么好,给过你那么多钱,她非常辛苦赚到的钱,并且对你那么忠诚,只希望你能够兑现承诺,而你却残忍杀害她,你的良心难道一点没觉得不安吗?”   “我没杀人!”   牛传富缓过神来,自认为公安没证据,竟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我没杀人,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这里是街道办事处,我是国家公务员,你们没资格审我。特别是你,没资格诬陷我。”   韩均回头看了一眼从皇石连夜赶来的抓捕组干警,扶着椅背慢条斯理地说:“牛传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别说你这个科员,就算省部级领导干部涉嫌故意杀人,一样要接受法律制裁。”   在办公楼里抓人,显然事先跟街道领导甚至区领导沟通过。   牛传富意识到这一关没那么容易过,一连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尽可能冷静下来,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是清白的,你们肯定搞错了。”   “搞错?”   韩均收起警官证,抱着双臂冷冷地说:“两年前,你在等孩子放学的时候,无意中认识了在学校门口摆牌子,打算当家教勤工俭学的陶素芹。不知道是因为老乡,打心眼儿里想帮帮她,还是看她长水灵漂亮,想来一段罗曼蒂克的恋情,于是请她当孩子的家教。   孩子教育比什么到重要,你妻子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当时估计也没发生什么。渐渐地,你胆子越来越大,从老乡变成了大哥,对陶素芹无比体贴、甜言蜜语,她很感动,稀里糊涂就爱上了你,并且为未来做各种各样打算。”   “我承认我认识她,但她不是我杀的!”   “听我说完嘛。”   韩均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继续道:“从事业上来看,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有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从男人的角度看,你非常失败。娶了一个有背景的妻子,不仅不漂亮,而且非常强势,在家里没什么地位,连工资都要由妻子支配。   说白了你没钱,陶素芹真傻,她爱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有没有钱。为了把你从不幸福的婚姻中拯救出来,她拼命赚钱,想买房,想攒一笔钱将来同你一起做个什么生意,毕业之后甚至承担了你们二人私会的一切花销。   有人赚钱给你花,这种好事去哪儿找,你乐在其中,却忘了之前作出过的承诺。陶素芹虽然才19岁,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考虑得事情很多、很远,不想再这么偷偷摸摸,不断催促你跟妻子离婚,然后跟她组建家庭。”   聊天记录,肯定是微-信聊天记录。   牛传富像魂魄被突然抽走般如丧考妣地坐着椅子里,追悔莫及地哭诉道:“别说了,我对不起小芹,我认罪。”   韩均淡淡地问:“送她去皇石的路上,她逼你了?”   “她给我两个月期限,要么离婚,要么还钱,要是不离婚不还钱,就来单位举报。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我在气头上,一时没控制住………”   果然跟推测的差不多,因爱生恨,为情同时也是为钱杀人。   他罪不可恕,完全不值得同情,只是可惜了一个痴情女孩,韩均长叹了一口气,拉着女儿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的地说:“进去后慢慢忏悔吧,不过我不认为她的在天之灵会原谅你。” 第三百六十七章 计划不如变化   走出街道办事处,老聂已经开奔驰小房车陪张琳去机场接到人回来了。   久别重逢,一见到笑面如花的白晓倩,瑶瑶兴奋地扑上去问这问那,以至于韩均都没机会开口。   她是从北河直飞过来的,没回江城,肯定有很重要的事,张琳把瑶瑶拉到后排,“洋葱,别闹了,让你爹地跟肖说会儿话。”   “抱歉,光顾着高兴了。”瑶瑶吐了吐舌头,又凑到张琳耳边眉飞色舞说起刚抓获的杀人凶手。   车缓缓往郊外驶去,韩均看了一眼窗外的车流,低声问:“事办得不顺?”   刚结束的这起诉讼,绝对是思恩联合律师事务所成立以来最为憋屈的官司,白晓倩捋了捋耳边的秀发,轻叹道:“不能算不顺,只能说没达到最终目的。”   “对方真打算鱼死网破?”   “这倒没有,问题主要还出在我们这边。”   “什么意思。”   白晓倩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北华制药前期工作做得非常漂亮,省里也非常支持,唯独在庭外和解赔偿数额上,直到前天下午内部都没达成一致意见,这让在纽约参与谈判的艾琳和玲稚非常被动。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还了一次又一次,从4500万一直砍到3800万美元,备忘录加起来有四百多页。集团代表每次到做不了主,频频向总部请示,集团高层每次都下不了决心。像在国内买东西一样要求她们继续谈,继续讨价还价。”   总共才赚了多少钱。一下子要赔偿近两亿五千万人民币,集团高层下不了决心很正常。毕竟北华制药是国企,同时也是上市公司,管理层既要对上级领导负责,又要对股东和股民负责,如果一口答应下来,在别人看来无疑是“丧权辱国”。   问题机会只有一次,如果错过就只能作“赖账”打算了。   韩均一边翻看着谈判备忘录,一边问:“结果呢?”   “结果可想而知,对方认为我们没诚意。于纽约时间前天下午五点结束谈判。”   谈判破裂,之前的所有努力岂不是白费了,韩均微皱起眉头问:“东区联邦地区法院大概什么时候做出一审裁决?”   白晓倩揉了揉脸,半躺在真皮座椅上有气无力地说:“纽约时间昨天上午11点,东区联邦地区法院做出一审裁决,维持今年3月陪审团的决定,判定北华制药下属的康维尔制药有限公司在该反垄断案中败诉,开出1.53亿美元,折合人民币高达九亿三千四百万亿的天价罚单。”   张琳被这个数字惊呆了。脱口而出道:“能不能上诉?”   韩均回头苦笑道:“这又不是终审判决,当然可以上诉,可以从巡回法院一直上诉到联邦最高法院。关键事实是陪审团认定的,陪审团已经认定垄断成立。不管上诉到哪一级法院都会采纳这一事实。”   “输定了?”   “翻盘机会几乎为零,上诉行为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最多表达一种态度:他们不认可这个判决。”   张琳禁不住问:“晓倩。北华集团什么态度,是不是很后悔?”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请我们时那么迫切,想尽快结束这个官司。事到临头又犹豫不决。知道判决结果后没流露出有多后悔。我上飞机前,总部门口被闻讯而至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发表了一个声明,说这只是一审判决,并非终审,打算上诉。”   这个态度很反常,韩均日有所思地问:“省里和商务部呢?”   “省政府没人回应,只有商务厅接受过采访,好像是一个政策法规处长,他跟记者说得一句话很有意思,居然说‘作为针对中国企业的首例美国反垄断案件,其重点不仅在于输赢。”   白晓倩顿了顿,接着介绍道:“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就这一问题回答过记者,公开表示,北华制药的行为完全符合当时中国的法律、法规。美国针对中国企业的审理结果‘不公正、不恰当’。   另外医保商会也发表了一个声明,称美国一审法院不考虑中国经济改革转型期的具体情况,不尊重中国政府部门对有关法律和政策的解释,其数额巨大的惩罚违反了‘国际礼让’原则。”   韩均终于明白了,不禁笑道:“已经拖了八年,为什么不能再拖八年。他们不是不想和解,而是实在不想掏那么多或者说没那么多钱。”   白晓倩一脸不解地问:“既然不想掏钱,为什么要请我们?”   “你不是说过吗,内部意见不统一。要是能把庭外和解的赔偿金额谈到另外三家一个水平,他们二话不说就认了。问题对方开出的赔偿金比另外三家的总和还多,如果认这个输、赔这个钱,岂不是说明之前的决策有问题。”   “本来就有问题,要是那时候和解,哪会像现在这样骑虎难下。”   “亏你还是我的政治顾问呢,民企可以认输,可以认错,国企不可以。更何况这起诉讼涉及到省里,涉及到医保协会,涉及到商务部。”   白晓倩反应过来,把包往脚下一扔,“不管他们了,反正我们的付出得到了回报,该我们的律师费一分没少。”   想到拖延战术同样需要律师,韩均似笑非笑地问:“白主任,你难道对接下来的上诉、再上诉不感兴趣?”   令他们夫妇倍感意外的是,一向嗜钱如命的白大主任居然摇头道:“不感兴趣,一是手头上有好几起,再接忙不过来。二是这种必输无疑的官司没搞头,搞到最后只会砸自己招牌。”   这次没人上庭。也就意味着思恩联合律师事务所没败诉。   那些大老板只会看你胜诉率高不高,才不会管所代理的诉讼难度有多大。律所现在口碑这么好,完全没必要捡芝麻丢掉大西瓜。   韩均乐了。指着她笑骂道:“有难度的案子不接,光接胜算高的,白主任,你堕落了。”   “堕落怎么了,只要有钱赚。”   白晓倩可不吃他这一套,装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指着他们两口子一脸痛心疾首地说:“二位,我在外面风餐露宿、辛辛苦苦帮你们赚钱,让你们过这种神仙般的日子。可你们呢。居然把一个钻石王老五介绍给生姜,这不公平,太让人寒心了!”   张琳笑得花枝乱颤,瑶瑶笑的前仰后合。   韩均则摇头笑道:“白主任,别急吗,这种好事怎么能少得了你。坦率地说我对生姜信心不大,等她败下阵你上,争取把那个钻石王老五拿下。”   张琳连连点头:“近水楼台先得月,机会创造好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本事。”   “感情我在你们心中就是个备胎?”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韩均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你,生姜,娜娜。梁慧研,梅梅,喜欢什么类型有什么类型。既然进了我韩家门。不娶走一个剩女他别想全身而退。金钱就是动力,几亿财产啊。姑娘们,努力吧。”   白晓倩彻底服了。指着他哭笑不得地问:“这么说备胎不止一个?”   张琳搂着瑶瑶吃吃笑道:“这不是不兴包办婚姻吗,我们只能这么办,不管谁能成为亿万富豪家的少奶奶,我们都替她高兴。”   “算了,那种书呆子我可没兴趣。”   瑶瑶坏笑地问:“真的?”   白晓倩一脸不屑地说:“骗你做什么,一点情调没有,他不是我的菜。”   这时候,张琳手机响了,刚接听了一两句,顿时欣喜地笑道:“小萍生了,刚生的,大胖小子,七斤四两!”   “顺产还是剖腹?”   “破腹产,忠民说医生正在帮孩子洗澡,要等一会儿才能拍照片。”   “哇哦,我有一个弟弟啦。”   “是啊,不过好像还没取名字,”张琳放下手机,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肚子,感慨万千地说:“真想回去看看,要不我们订机票,跟晓倩一起回去吧。”   小姨子生孩子这么大事,不回去一趟确实不太好,反正不忙,再说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来回用不了几天,韩均一口同意道:“没问题,车扔这儿,人全部回去,过几天再回来。”   去跟张大夫和护士长汇合的路上,瑶瑶再次说起陶素芹的案子。   “二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似乎被牛的妻子发现了,吵了一架,吵的非常厉害,甚至动手打过陶。不再当家庭教师之后,陶和牛变得非常谨慎,陶拥有一部可以装两个手机卡的手机,牛有一部他妻子不知道的手机,他们偷偷联系,非常隐秘的约会,直到陶厌倦了这种见不到光的恋情……”   她说的绘声绘色,白晓倩听得专心致志,最后总结道:“洋葱,这件事告诉我们,跟谁都可以发生恋情,唯独不能跟有妇之夫。这种男人靠不住,因为他既然能背叛妻子,同样能背叛恋人。”   瑶瑶像大人似的认同道:“这一点毫无疑问,我将来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如果有必要,我会委托一个私家侦探先调查一下对方的背景。”   女儿能从一桩命案中想到这么多,韩均同张琳对视了一眼,欣慰地笑道:“宝贝,我相信你将来不会当第三者,不管对方有多么优秀。”   “当然,我才不会破坏别人的家庭。”   瑶瑶眨了眨眼,又一脸认真地说:“我同样不会允许别人破坏我的家庭,不管对方有多优秀,我都要坚决捍卫。” 第三百六十八章 回家   张家一脉单传,张大夫没兄弟姐妹,张琳可以走动的亲戚就外公外婆和小姨。   姨侄女跟侄女没什么区别,小萍生孩子这么大事,张大夫和护士长同样认为应该回去一趟。老聂出来一个多月,也应该让他回去跟家人团聚一下。   吃完午饭,韩均给曹维清和江慧如各打了一个电话,把大房车停在最近的交警队大院,然后带着一家人直奔机场,把小房车停在机场公安局,搭乘下午2点的航班回江城。   登机前白晓倩打过电话,小萍在医院,娜娜走不开,委托梁慧研和梅梅乘物业公司的丰田客车来迎接。   车大就是好,这么多人一车能坐下,而且多好几个空位。   “怎么样,我有先见之明吧?”   白晓倩像售票员一样坐着门边的位置上,不无得意地笑道:“考斯特买回来之后,几乎天天出车。不是来机场,就是去火车站、汽车站,要么去学校、去宾馆。陈教授最过分,他们学院搞了个研讨会,要接送来自全国几十所大学的专家学者,硬是征用了三天。”   张琳回头看了看打扫干干净净的车厢,不禁笑问道:“这么受欢迎?”   “你以为呢,连祁老板都用。你俩是业主,这车有你俩一个轮子,想用尽管打电话预约,这是你们的权力,为你们服务是物业公司的义务。”   韩均朝一脸不好意思的梅梅微微点了下头,不无好奇地问:“油钱和维修保养费用怎么算?”   白晓倩朝保安兼司机努了努嘴,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油钱按里程。王师傅一笔一笔记的清清楚楚,出车和回去时执勤保安也会登记里程表。谁用车谁掏油钱,比叫出租车便宜多了。到时候跟水电费一起收,有账单,不会搞错。维修保养费和王师傅工资算在小区经营收入里面,不用你们这些业主平摊。”   “这么好?”   “为人民服务,不把你们这些业主伺候好,小萍和小丽不就干不下去了吗?”   白晓倩笑了笑,又侧身道:“慧研、梅梅,等你们酒店开业,客人要用车。也可以给小萍或小丽打电话。但收费要高一点,要把磨损算进去,不然对业主们不公平。”   “行啊,我们刚报名去学,拿到驾证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而且两个女的,又是新手,开车接送客人既不安全也不方便。”   张琳拉着梅梅的手问:“酒店搞得怎么样,大概什么时候能开业?”   之前只在gz蓝云国际机场见过一面。在人家住这么久,梅梅真有些过意不去,在姐姐的鼓励下像娜娜一样称呼道:“嫂子,酒店刚开始装修。按照工程进度,至少要一个半月,装修完要散油漆味。最快也要到春节后。”   “万事开头难,不着急。”   “嗯。”   韩均不无好奇地问:“人呢。人有没有开始招?”   梁慧研接过话茬,笑吟吟地说:“韩大哥。快捷酒店不是大宾馆,用不了几个人。大家很热心,帮了很多忙。植物园食堂师傅帮我们介绍厨师和配菜的,服务员也确定下来了,都是植物园保安的家属。”   “植物园保安还是不错的,而且用熟人放心。”   护士长笑问道:“小梁,你们要不要收拾房间、打扫卫生的阿姨?”   “要啊,准备请三个,主要工作打扫收拾房间,早上和中午去厨房帮忙。”   “你看我怎么样?”   梁慧研顿时连连摇头道:“阿姨,您别跟我开玩笑了。有韩大哥和嫂子在,谁敢让您干活!”   “我们小区还有人退休去干环卫的,不图多少钱,就是怕闲着。”   白晓倩指着张琳吃吃笑道:“阿姨,您闲不住,再过几个月有您忙的,现在一个小家伙,一个人根本带不过来。”   “这倒是。”想到即将当外婆,护士长笑得合不拢嘴。   先把老聂送到家,给他老伴送了几件在五汉机场买的土特产,又去最近的商场黄金专柜买了一个长命锁,快到医院时买了几大束鲜花,赶到天黑前来到市三院妇产科病房。   早上生的,他们傍晚就来了。   小萍一家激动不已,尤其忠民,见那么大、价值好几万的长命锁,一个劲儿说搞得太夸张。张琳抱着孩子不松手,瑶瑶掏出手机一个劲拍照,病房里好不热闹。   “生姜一早就来了,我从产房出来才走,她知不知道你们回来了?”   “不知道,没跟她说。”   张琳把小家伙小心翼翼地交到他奶奶怀里,跟韩均对视一眼,一脸歉意地说:“小萍,王主任出那么大事我们没回来,既然回来了不能不去看看。我们先走,明天再过来,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你好好休息。”   “去吧,别管我了,我没事。”   能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说这里是医院,连坐的地方到没有,小萍岂能强留。   离开市三院,张大夫和护士长直接打车回家,出门这么久,他们不回去看看不放心。韩均、张琳和白晓倩则同梁慧研姐妹一起马不停蹄赶到省一院,探望代人受过的王中阳。   高干病房,条件不错。   王中阳恢复的很快,正半靠在床上看律所的材料,他老伴坐着一边看电视,见白晓倩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一下子就猜出是谁,急忙起身道:“老王,晓倩和韩律师来了。”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韩律师,张教授,不是不让你们回来吗,做,快请坐。”   韩均放下鲜花,坐到床边一脸关切地问:“王主任,感觉怎么样,腰疼得厉害吗?”   王中阳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笑道:“不动不疼,没什么大碍。你们是今天的来,明天来就遇不到我了。医生说可以出院,回去休养,医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没病都要憋出病,还是回律所呆着舒服。”   “回律所?”   “空气好,环境好,我做梦都想回去。”   让一个整天忙这忙那的人呆在家里养病,一下子确实很难适应,韩均提议道:“既然你想去,那就住我家吧,嫂子也搬过去,又不是没房间。”   王中阳摇头笑道:“高铭帮我把房间到收拾好了,住张教授原来那套房子,上楼下楼有电梯,方便着呢,不用跑来跑去那么麻烦。”   “也行。”   韩均拍了拍他手,提前许秋明的事:“来的路上我问过韦总队,证据基本上收集完了,包括洗钱在内,已经形成了证据链。公安部国际合作局刚通过驻美警务联络官,向联邦调查局、海关移民执法局和国税局提交了证据,那些证据材料我全部看过。   他只是一个留学生,本来就没有绿卡,现在涉嫌雇凶伤人、逃税和洗钱,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快会被拘捕,先上美国法庭,然后被递解回来。证据确凿,不管多厉害的律师也救不了他,连蹲移民监的机会都没有。”   敢雇凶伤害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又留下那么多把柄,把他抓回来是意料之中的事。   王中阳不想聊这些,确切地说是不想韩均太内疚,抬头看了看白晓倩,不无兴奋地说:“韩律师,晓倩,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康副省长已经是代省长了,中组部下午宣布的任命,新闻刚播完。”   代省长代不了几天,人大走完程序就是省长了。   康副省长对律所一直很照顾,他接任省长对律所绝对是一件好事,白晓倩激动不已地笑道:“哎呀,这事我真不知道,明天去趟省政府,先去拜访下严主任,好长时间没去了,不去不好。”   对思恩这样的涉外律所而言,处理好与政府之间的关系很重要。   韩均笑而不语,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表态。   王中阳接着道:“北华集团的事高铭跟我说了,两亿五千万人民币不是小数字,效益又不是很好,一时间不了决心很正常,毕竟是国企,没另外三家那么灵活。该做的我们全做了,至于结果怎么样是他们的事。晓倩,别放在心上,我们跟医生一样,只能治病不能救命,只要尽力了就行。”   “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受影响的。”   “知道就好,这种事以后会越来越多,医院有隐患纠纷,我们一样会遇到难缠的客户。北华集团只是由于种种原因在最后关头放弃了,并没有对约定的律师费提出疑义。要是换作那些难缠的,一样要去面对是不是?”   白晓倩权衡了一番,若有所思:“主任,我是这么想的,虽然问题不是出在我们这边,但事情最终没办成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考虑到这起诉讼影响太大,接下来不知道要闹几年,我打算退还一半律师费,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同时图个口碑。”   她显然是在为韩大教授着想,毕竟人家是冲着他来的,王中阳抬头问:“韩律师,你看呢?”   不管什么原因事情终究没办成,拿人家那么多钱确实有些说不过去。韩均一口同意道:“你们没意见,我更不会有意见。”   王中阳微微点了下头,不无感慨地叹道:“来日方长,名气打出来了,赚钱日子在后面,没必要因为两三百万授人以柄,我也没意见。” 第三百六十九章 “对症下药”   “臭洋葱,死洋葱,回来居然不告诉我!”   “我们想给你一个惊喜。”   在外面随便吃了点饭,回到家已是晚上8点,姜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趁师傅师娘同常家明寒暄的空当,把小师妹拉到房间里兴师问罪。   瑶瑶拉开房门偷看了一眼常家明,回头诡秘地笑问道:“生姜,感觉常博士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姜怡急忙关上房门,嘀咕道:“一个书呆子,能有什么感觉?”   “我看挺帅。”   “我没看出来。”   瑶瑶一屁股坐到床上,一边晃着腿,一边煞有介事地说:“你是不是嫌他年龄大,他确实不小,跟我爹地就差一岁。不过你也不小了,再过几个月25,我认为年龄不是问题。”   有部电影叫《恋爱前规则》,外面那位跟电影中的男主角差不多,就知道搞他的研究、写他的论文,平时话很少,问一句回答一句,有时候甚至脸红。   同样是留洋回来的,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跟师傅一比,他就是一个榆木疙瘩。朝夕相处这么多天,像路人一样,跟这种人能谈对象吗?   姜怡抱起毛毛熊,靠着床头摇头道:“年龄不是问题,关键没感觉,我对他没感觉,他对我更没感觉,不信你可以去小丽和梅梅。”   给她创造这么好条件,居然没一点进展,瑶瑶将信将疑:“一点火花没擦出来?”   “没有,真没有!”   “生姜。你该去看心理医生了,你可能存在害怕谈恋爱的心理障碍。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异性相处。”   人小鬼大,不过在这方面必须承认她更具发言权。   姜怡忍不住笑问道:“别说我了。说说你,那个杰米有没有跟你视频,有没有给你发邮件?”   瑶瑶冷哼了一声,撅着小嘴气呼呼地说:“分了,他喜欢上一个从大西洋城转过去的金发女孩,莉莉说那是一个贱人,就知道卖弄。或许在原来学校闹出什么丑闻,呆不下去了,才转到的蒙哥马利的。”   姜怡差点爆笑出来。拉着她手道:“失恋了,真可伶。”   刚跟爸爸侦破一起命案,瑶瑶更成熟了,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笑道:“失什么恋,我只是之前瞎了眼,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就当不认识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怡一脸坏笑地问:“洋葱,难道你们发生过什么?”   瑶瑶岂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甩起枕头咯咯笑道:“死生姜,臭生姜。想哪儿去了?我虽然不排斥婚前性-行为,但不意味着不知道保护自己。至少在18岁之前不会发生,除非遇到让我特别特别心动的。”   ………   她俩在房间里打打闹闹。韩均、张琳则坐着客厅里同常家明聊天。   “国内很多事确实很麻烦,正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该怎么处理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我选择了变相逃避。幸运的是。遇到很多通情达理的官员,给了我足够的空间、时间和条件,让我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他们两口子比想象中更好相处,没那么多客套话,更不会像别人一样虚伪,一个是大律师,一个是有成就的化学家,有共同语言,常家明真有一见如故之感,事实上这种感觉上次聚会时就有了。   “韩律师,我跟你不一样。”   想到自己回国以来所遇到的一切,常家明摇头苦笑道:“你回国前在美国已经非常有成就,回来可以得到足够尊重。我在学术上没什么建树,没资格提条件,只能听学院安排。”   海归博士也分三六九等,如果能人选“千人计划”,安家费之类的待遇根本不用操心。如果去高校,能给你专门建一个实验室;如果想创业,同时又遇到好领导,完全可以像祁教授刚回国时那样申请一笔启动资金。   他不是“千人”,连“百人”到没能入选,确实没资格提条件。   从这方面也能反应出国内院校对美国名校毕业的博士更感兴趣,尽管留美博士的学术水平不一定比留学欧洲的博士高。   几年前曾发生过一个海归副教授因为待遇太低、生活压力太大跳楼的,像他这样的科大没十个也有八个,张琳很同情他的遭遇,禁不住轻声道:“家明,要是实在不习惯可以回欧洲,你又不是没选择。”   常家明沉默了良久,突然反问道:“韩律师,张教授,你们在美国已经很成功了,你们为什么回来?”   这个问题真不太好回答,韩均想了想,不无自嘲地笑道:“我只能算在华人律师圈比较成功,当然,如果留在美国,赚钱肯定会比现在多,但在那儿总感觉自己是个外人,没归属感,感觉很孤独。”   张琳靠在他肩上笑道:“我也是。”   常家明轻叹了一口气,抱着胳膊道:“美国是个多元化的移民国家,你们都会有这个感觉,我在英国、在德国这种感觉更甚,尤其德国。”   很多中国人喜欢德国,但德国可能是全世界最不喜欢中国人的国家。   并且他经历太复杂,去的地方太多,先是上国际学校,然后去英国留学,再去德国马普搞研究,每个地方呆的时间都不长,很难融入主流社会,有这个想法很正常。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一脸诚恳地说:“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就慢慢适应国内环境。其实没那么难,我对你有信心。”   “谢谢。”   “谢什么,上次聚会时就说过,我们能遇到真是缘分,你爸现在怎么样,在欧洲还是在美国?”   “去加州了,说那边环境好,老乡又多。”   “有机会帮我问候一下,时间过得真快,帮你家在纽约置业时我才25岁,一转眼就30了,时间真是把杀猪刀。”   两口子非常有默契,张琳不失时机地问:“家明,你今年好像29了吧,怎么不交个女朋友?”   常家明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地笑道:“上大学时没遇到合适的,在德国更没机会,就这么稀里糊涂过来了。前段时间江院长倒是介绍过好几个,你们知道的,研究方向没确定下来,项目没申请到,又要办理一些手续,根本没这个心情。”   韩均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院外说话的梁慧研、梅梅和娜娜,似笑非笑地问:“感觉我家的姑娘怎么样?”   哪有这么问的,常家明更不好意思了,想了好一会儿才不无尴尬地说:“姜警官是你们的高徒,年轻有为,据说破获过很多大案。梁小姐和梅梅有自己的事业,正在为快捷酒店开业做各种各样准备;小丽要管理一家物业公司,她们都非常能干,而且都这么年轻漂亮。”   张琳忍俊不禁地笑道:“还有一个更难干,更漂亮的,上次你们在天台见过。”   “白律师?”   “嗯哼。”   “她确实非常厉害,跟她们一比,我真的很惭愧。”   张琳跟丈夫对视了一眼,慢声细语地笑道:“家明,你刚回国,等走上正轨就好了。不过交女朋友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不然好女孩都被人家抢走了。要是感觉谁不错,又不太好意思,我帮你去说。”   韩大教授深以为然:“这个主意不错。”   常家明脸皮真不是一点两点薄,脸颊火辣辣的,竟然被说红了,他扶着眼镜试图掩饰,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苦笑说:“张教授,寄人篱下,全靠你们照顾,现在我真没心情谈这些。”   “什么寄人篱下,要是我们去欧洲旅游,管你家借房子住几天,难道你爸你妈不借?”   “怎么可能呢,不就是套房子吗。”   “这就对了,住这儿就跟住家一样,别不好意思。”   聊了一会儿,回三楼主卧准备休息,张琳站着浴室边,跟正在洗澡的丈夫幽幽地说:“老公,家明这么优秀的男生如果上《非诚勿扰》,那些比较现实的姑娘肯定上赶着追。生姜这丫头真是的,明知道家明有些内向、有些腼腆,却不主动点。如果错过了,像这么优秀的以后去哪儿找?”   女人心,海底针,但这句话绝不适用于韩大教授。   他关掉水龙头,一边打着沐浴露,一边若有所思地说:“别看生姜那丫头办案时一套一套,其实在感情上一样内向,一样腼腆。并且跟我后面别的没学到,就学会了自信和骄傲,指望她倒追男生,基本上不太可能。”   “那怎么办?”   “我算明白了,她这样的丫头只有包办,先让她跟家明相处一段时间,加深一下相互之间了解。春节时给老常打个电话,请他回趟国。再把姜大队和徐大姐请过来,双方家长先见个面,然后坐下来逼他们表态。”   张琳扑哧一笑道:“这么干行吗?”   韩均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这叫对症下药,一个表面上骄傲,一个骨子里骄傲,对这种骄傲的人,只有采用这种最直接同时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第三百七十章 有鬼!   第二上午再次去医院探望小萍和刚出生的小宝宝,下午去省二院帮王中阳办出院手续,接到人才公寓,帮他和他老伴安顿下来一天便过去了。   第三天本打算在家休息,法制办严主任从白晓倩那里得知他回来,打电话非要他去一趟省政府办公厅。   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多多少少要顾及下别人的感受。   不能当上公安部巡视员就忘了把他从美国引进回来的省政府,更不能给人留下一个只认余省长,不认其他省领导的印象。   尽管很不情愿,韩均依然按约定准时赶到办公厅。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近一年没来,多了许多陌生面孔。省政府秘书长和副秘书长换了好几位,外事办主任也换人了,只有法制办没多大变化。   跟严主任聊了一下近期省内企业在国外遇到的贸易救济调查,然后跟着他一一拜访康省长、刘副省长,在省政府吃完饭,又马不停蹄赶到省委,拜访省政法委彭书记。   装“神经病”辞职,辞完职没几个月去公安部混了个巡视员,被省委省政府几位大佬调侃了一天,才回到植物园与整装待发的夏莫青等人汇合,搭乘晚上7点的航班再次赶到五汉。   “处长,我终于明白钱原来是赚到的,不是省下来的。听白主任说截止上个月底,律所今年总营收已突破一千两百万,一千多万,别说在江省。在北上广也能排得上号。”   去营地的路上,夏莫青为律所赚钱的速度感叹不已。   “少见多怪。”   韩均一边照着说明书调试在机场买的儿童手机电话。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对一家专接涉外业务的律所而言,一年赚一千多万真算不上什么。华尔街那些大律所。那个年营收不上亿美元。要说赚钱,投行才赚钱,摩根大通有个女主管,带领一个团队专门协助公司上市,年佣金超过十五亿美元,跟人家一比,我们就是穷光蛋。”   肖晨雨将信将疑地问:“这么多?”   “不信你上网查。”   瑶瑶对这些不感兴趣,趴在椅背上问:“爹地,调好没有?”   非常山寨的一个儿童可穿戴设备。做工粗糙,价格也不贵,才一百多元。韩均举起同时买的手机卡,侧头笑道:“宝贝,估计暂时不能用,卡太大,插不进去,要剪一下。”   “这么麻烦!”   “不是很麻烦,有剪刀就可以。”   张琳接过说明书看了看。忍俊不禁地笑道:“这跟我之前给‘宝玉’买的那个项圈差不多,只不过除了gps定位之外,多了可以双向通话,可以远程监听等功能。待机时间挺长,照这上面说能待机三天。”   想到上初中时父亲花几千元买的bb机,邓南晴轻叹道:“科技发展太快了。像这种能打电话、能定位的手表,我上中学时想都不敢想。而且价格越来越便宜。才一百多块钱,以前一个大哥大就要好几万。”   夏莫青深以为然:“以前监听是高科技。现在别说监听,连远程偷拍、远程监控都不是稀奇事。网上卖的那些针眼偷拍器材,做得你想都想不到,有打火机,有开关面板,在以前这些都是间谍用的。”   韩均笑问道:“很科幻是不是?”   “是啊,感觉真有些跟不上时代。”   瑶瑶有更好的可穿戴设备,买这个儿童手表完全是在机场闲着没事干,见一时半会搞不起来也不问了,缠着张大夫和护士长研究明天去哪儿玩。   警务指挥车没来,研判组成员全部下榻在营地不远处的宾馆,第二天一早,复查行动正式开始,先乘出租车前往五汉市集中办案点。   一具具被害人尸体推进悼别厅,众人像外科大夫一样围着尸体听案情介绍,分析研究,然后由韩大教授确定侦查方向。   效率高得惊人,八起积案两个小时就搞完。   脱掉最外面一层防护服,提着行李和笔记本电脑钻进指挥部派来的小客车,众人一下子变的既兴奋又有些害怕,因为接下来要去设在北湖省警官训练基地的直升机机场,要搭乘直升机赶赴下一站。   “处长,坐直升机晕不晕?”   “不朝下面看应该没多大问题,就是有点吵。”   李惠胆子大,禁不住笑道:“夏处长、肖处长,等会我给你们拍几张照片,这个机会不是谁都有,一定要拍下来做个纪念。”   机会确实难得,夏莫青嫣然一笑道:“好吧,多拍几张。”   似乎知道韩大教授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不愿意浪费时间,客车一开进直升机停机坪,一个飞行员就跑上来指着身后的直升机道:“报告韩巡视员,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可以随时起飞。”   “麻烦你们了,现在就是出发。”   “是!”   众人在地勤的帮助下提着行李登机,有人摄像,有人拍照,搞的像军事演习。固定好行李,戴上耳机,系好安全带,旋翼越转越快,掀起巨大的气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引擎声。   飞机缓缓升起,夏莫青不敢往下看,韩均没那么担心,坐着窗户边注意到几个人站在塔里挥手,祝他们一路顺风。   准备了十几天,地面有人引导,航线飞过好几次,飞机飞得比较平稳。   夏莫青没之前那么恐惧了,刚让李惠拍了几张照片,趴大舷窗边正准备俯瞰地面,耳机里响起飞行员的声音,飞机即将降落,让众人再次检查下安全带。   “这么快?”   韩均笑道:“每小时航速两百多公里,又是飞直线,当然快了。”   “我刚坐出点感觉!”   “解决完下面几个案子继续坐。接下来三天,它就是我们的主要交通工具。”   “太爽了。跟拍电影一样。”   正说着,飞机安全降落在一块距殡仪馆不远的农田边。复查组人员、地勤人员和当地公安民警等候已久,简单问候了一下便招呼众人上车。   “小谭,你这边几起?”   “我协调六起,另外五起是集中过来的,大勇负责。”   谭雁冰顿了顿,又补充道:“十一起中七起尸体保存完好,一起尸体高度**,另外几起已火花或已土葬。”   大后天晚上要去神龙架找野人,韩均不想浪费哪怕一丁点时间。一边穿防护服,一边沉吟道:“夏处长,我们分下工,有尸体的我和肖处长负责,没尸体的你和邓科长负责。如果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就现场连线张处长,让他组织留守人员一起参与研判。”   “行。”   直升机送人来复查,这么大动静显然瞒不过市局领导,韩均归心似箭。表现得非常不近人情,连招呼都顾不上打便走进悼别厅,开始了极其高效的指导侦办工作。   当看到到最后一具女尸时,谭雁冰从后面的桌子上拿来一叠尸检报告:“处长。这是一具无名尸,迄今为止仍没能查清其身份,并且死因不明。”   又是无名尸。韩均病接过报告看了一眼,像之前几具一样从头开始观察。   尸体冻的僵硬。保存完好,没发现**迹象。从腹部的刀口看,应该解剖过不止一次,他再次接过尸检报告,面无表情地说:“介绍案情。”   “是。”   谭雁冰捧着平板电脑,简明扼要地介绍道:“去年5月3日,宁辉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群众报警,称宁南公路边发现一具女尸。县局领导当即率刑侦、技侦、治安民警赶赴现场,确认死者已无生命体征,就地成立专案组展开侦查。”   肖晨雨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死因都没查明,怎么知道她是被杀的?”   “现场勘察发现,被害人衣物被撕坏了,钱包、手机等能够证实其身份的物品不翼而飞,符合抢劫体征。另外尸检发现,死者遇害前有过性-行为,但无法确定是否自愿。”   他话音刚落,一个复查组干警非常有默契地播放了一段案发现场视频。   趁大家看视频的空当,韩均不动声色的摸了摸死者额头,结果令他倍感意外,所看到、听到和感受到的一切,竟然跟案卷里完全是两码事。   一个死在医院里的人,怎可能换上另一套衣服出现在另一个地方,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鬼!   他略作沉思了片刻,回头问:“原始案卷在不在?”   “在,全在这儿。”   笔录近百份,看上去走访询问工作下了一番功夫。专案组成员十几个,局长亲自挂帅,刑侦副局长和刑警大队长具体负责,案情分析会开过十几次。为搞清被害人死因,先后解剖过三次。   没目击证人,现场周边没监控资源,没查清死者身份,现场没采集到任何物证、甚至没搞清死因,韩均越想越崎岖,因为像这么没头没尾的案子,基层公安局为保证破案率不会轻易立案。   翻开了一会儿笔录,注意到其中十几份是在同一天做的,字迹又差不多,他意识到其中有鬼。   红细胞溶血什么意思,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齐兆友的电话。   生怕电话里说不清,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又把尸检报告拍成照片发过去,想听听专家意见。   “导致红细胞溶血可能与感染、中毒有关,也可能由于抗体同时作用于成熟红细胞及幼红细胞所致。体表没伤痕,基本上可以排除掉毒蛇毒液进入血液的可能。处长,死者死因很蹊跷,这种情况我从来没见过。”   尸体在面前,其它事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搞清其死因。   韩均微皱着眉头问:“老齐,感染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齐兆友耐心地解释道:“溶血病主要是先天性感染,比如弓形虫病,风疹,巨细胞病毒,单纯疱疹病毒和梅-毒感染;再就是细菌感染,比如大肠杆菌或β-溶血性链球菌。另外败血症或尿路感染也可能会引起早期或严重的高胆红素血症。不过从检验报告上看,这些都可以排除。” 第三百七十一章 妨碍公务!   尸体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梁慧研和梅梅把尸块留在贪官家,是为了嫁祸,是为了报仇。   这一具显然不是,否则不会扔在马路边,现场勘察也不会一无所获。   结合字迹非常相似的十几份笔录,韩均几乎可以确定是系统内有人想跟他“开玩笑”。 只不过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不仅对死者不尊重,对他也是极大的不尊重。   干扰公安部“滚雷行动”总顾问办案,市县两级公安局同行没这个胆子。省厅刑侦总队长去江城观摩过江省的第二轮积案清查,该问的在江城全问过了,并且对他们而言清理积案是第一位的,不会开这么低级的玩笑。   难道是部里的人,想到这些他突然油然而生起一股被监视、被窥视的感觉,同时这是一个圈套,一个专门针对他的圈套!   如果现在点出来这具尸体有问题,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摸了摸口袋,故作若无其事地问:“小谭,初查组是怎么查的?”   “针对这种没头绪的无名尸案,他们没更好办法,只能在周边及个市县发布认尸公告,同时把尸检结果作为一条线索,重点摸排周边市县医院,调查过去三年内接受过治疗的溶血病患者。”   谭雁冰是从基层出来的刑警,同样感觉这个案子很奇怪,又日有所思地补充道:“可能北湖同行对命案太敏感,在身份和死因没查清之前。不敢轻易把事主猝死与被抢劫当成一种巧合。”   “你是说在其它地方不会立案?”   “至少不会当成命案,毕竟没证据显示死与被劫有直接关联。”   撒一个谎。需要一百个谎来圆。   韩均相信设计这个圈套的人应该准备得很充分,去问“专案组”成员肯定问不出什么。毕竟人家同样是警察,甚至有领导干部,既不能采取强制措施,更不能对其测谎,或许躲在暗处的家伙就等着他立即拆穿这一切。   诡异能力不能被发现,否则后悔不堪设想。   他越想越愤怒,真有股立即辞掉刚被任命的巡视员,带着妻子女儿远走高飞的冲动。   然而只能想想,因为这是在国内。或许复查组中就有人在监视,不管哪个国家都不会轻易放走一个已变相证实具有“超能力”的人,他们会毫不犹豫采取强制措施,甚至会把他当成一只小白鼠来慢慢研究。   情况非常明了,对方肯定注意到有尸体的案子能破,没尸体的案子破获率却不高,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想通过这种方式证实其推测。   曹维清有没有参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面对。   韩均权衡了一番。不动声色地问:“你们打算怎么查?”   谭雁冰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除了扩大范围调查死者身份,我们没更好办法。另外真正的死因也是一条线索,可惜初查组的刑事技术专家检验过。结果跟之前的几次尸检差不多。”   肖晨雨不明所以,禁不住说:“这不一定是命案,却让我们当命案查。当我们是法医啊!”   孙大勇接过话茬,摇头苦笑道:“人命关天。他们这也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   想起处长的那些专家朋友,谭雁冰欲言又止地问:“处长。您能不能请甘教授帮帮忙,她是法医检察官,或许能从尸检报告上看出点什么。”   在国内侦办过那么多起命案,对国内法医的水平韩均非常清楚,抱着双臂道:“让‘死尸说话’,必须具备完善的法医鉴定系统。美剧里那些法医常给人留下专业素质高超、工作负责的印象。但现实中的美国法医鉴定体系,并非像剧中描述的那么规范完美。”   “处长,您是说美国法医不一样比我们的法医专业?”   “可以这么认为。”   韩均回头看了看从未打过交道的几个复查组成员,微笑着解释道:“在美国,法医鉴定这一领域对医科毕业生吸引力并不大。要成为合格法医,医科毕业生必须在一家法医鉴定办公室,接受为期一年的解剖训练,然后通过为期一天的考试。但与其他医学领域职业相比,这一行业薪酬太低。   一个能做手术的脑外科医生,年收入不会低于50万美元。要是稍有点名气,赚上百万都有可能,有更好的出路,谁傻乎乎的去做法医?所以全美估计只有四五百名全职法医,而每年平均死亡人数超过两百五十万。   由于人员短缺,一些验尸官和法医鉴定办公室只能雇用没有通过法医资格考试的医生,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兼职,他们压根没参加考试的想法。用纽约法医办公室首席法医科克斯的话说,获得法医资格认证不是硬性指标,只是‘个人追求’。”   谭雁冰将信将疑地问:“请他们帮忙没用?”   “他们的检验设备可能先进一点,但对这样的案子没多大作用。”   韩均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不想再浪费时间,再次看了一眼尸体,小心翼翼地拉上装尸袋,回头道:“按你的想法去查,我暂时没更好的办法,肖处长,去看看夏处长忙完没用,忙完了我们就去下一站。”   “命案必破”只是口号,只是一个追求,在不具备侦破条件的情况下非要“命案变破”,只会搞错冤假错案。   况且“801”要知道侦办的命案堆积如山,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工作,肖晨雨并没有感到失望,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是!”   他像什么都没发现一般走了,潜伏在复查组里的刘教授非常奇怪,借故出去买烟。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黄元良电话。   “就这些?”   “就这些,没任何异常。负责协调这几起积案的小谭,刚让各县区公安局把尸体运回去。黄主任。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多疑了。”   黄元良真有些失望,想了想之后有问道:“另外几起有尸体的积案呢?”   “跟以前一样,很快确定侦查方向,不过那些都不是无名尸,并且他的想法和推测,专案组和初查组确实没想到。”   “又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确实有两下子,不得不服。”   当怀疑上一个人的时候,不管他怎么做都感觉是可疑。黄元良认定韩大教授“有问题”,面无表情地说:“老刘,另外几起能确定方向,唯独这一起没有,你不感觉奇怪?”   “从这个角度看是有点奇怪,但我们又能怎么做?”   “是啊,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观其变。”   …………   谁也不喜欢被人算计,韩教授怒了。但为了不引起更大怀疑,仍硬着头皮继续指导侦破,只是速度更快,效率更高。原计划三天的行动,两天半便结束了。   回到五汉,他并没有立即带家人去找野人。而是找了个借口把夏莫青和邓南晴带到一家五星级宾馆。   走进装修奢华的总统套房,二人赫然发现不仅张祥来了。连江城市局刑侦局副局长吴卓曦和生姜都来了,正围坐在小会议桌边低声讨论着什么。   秘密调查了两天。结果不容乐观,吴卓曦暗叹了一口气,点上根香烟问:“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在知道后悔了?”   夏莫青更糊涂了,急切地问:“吴局,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在监视你们老板,而且来头不小。”   “谁,为什么?”   “妒忌呗!”   师傅被算计,徒弟很生气,姜怡指着笔记本显示器,愤愤不平地说:“这个人叫向明玉,西川省人,死亡时21岁,在医院死的,死后尸体直接送往殡仪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所谓的案发现场,我们被人算计了,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看着照片上的死者,邓南晴脱口而出道:“这不是小谭负责的那起无名案吗?”   “是,但不是无名尸,案卷全是假的。”   夏莫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禁问道:“处长,您早发现了?”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坐到徒弟身边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局设计得不错,差点把我蒙住,可惜设局的人不接地气,没在基层干过。不知道像这样的案子,在破案压力比其它地方更大的北湖,是不太可能立案的。并且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既然是假的,就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   “除了县局不太可能立案之外,您发现了什么?”   “字迹,笔录上的字迹,一个人一天做十几份笔录,他要走多少路,走访询问多少人?”   吴卓曦摇头道:“韩老板,你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事实上你也不接地气。”   “什么意思?”   “你徒弟干过内勤,你可以问问你徒弟。”   “生姜,我真想错了?”   姜怡像瑶瑶一样耸了耸肩,一脸苦笑着确认道:“师傅,有些一线办案人员的笔录不是很规范,所以内勤会重新写一遍,再去找接受询问的人签字按手印,不然不好入档。”   吴卓曦从桌上拿起一块似曾相识的儿童手表,似笑非笑地说:“不过这事你干得漂亮,省了我们很多麻烦。”   夏莫青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问:“处长,您用这块手表跟踪尸体?”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轻描淡写地确认道:“当时感觉可疑,趁别人不主意把忘了给瑶瑶的手表偷偷塞进尸袋,然后给吴局、老张和生姜各打了一个电话,请他们过来帮我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   张祥点了点鼠标,指着一张张照片忧心忡忡地说:“吴局负责跟踪尸体,我负责复查组的人,生姜负责案子,结果发现尸体被送到横林县殡仪馆,发现这个案子在当地很多人知道,在酒宴上倒下的,送到县人民医院没抢救过来。   县局领导对尸体为什么出现在集中办案点一无所知,只知道一星期前接到一个命,让他们配合‘滚雷行动’指挥部专家组的工作。我们也让跟过去调查的秦超龙拉虎皮当大旗,给县局领导下了封口令。”   “专家组,我怎么没听说过。”   韩均淡淡地说:“我在电话里旁敲侧击问过曹维清,他应该不知情,因为专家组不归他管,也不参与清查。”   窝里斗,双方都动用了很多资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夏莫青意识到想占据上风,必须把案子查清楚,毕竟“801”就是来清查积案的,如果能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就师出有名,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凝重地问:“生姜,案子查得怎么样?”   “尸检报告你们都看过,死因看上去很蹊跷,其实只要下点功夫并不是很难查。掌握到基本情况后,我立即让李思进带人赶赴gz,找死者男友了解情况,调查死者在gz的社会关系。   结果发现她随男友来北湖的前一天,曾去另一家饭店看望过一个一起去gz打工的同乡,也是个女孩。那个女孩在后厨催菜时,碰上厨师在杀一条眼镜蛇,由于厨师操作不当,由于她站得位置不好,一不留神被眼镜蛇喷了一脸毒液。”   姜怡从手边翻出一份刚从gz传来的笔录,不无惋惜接着介绍道:“向明玉在这家饭店打过工,遇到过这种事,知道怎么处理,就拉着老乡去水池用水冲。正常情况下不会有问题,关键她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伤了,有一条肉眼几乎看不见的伤口,基本上可以确定,蛇毒就是这么通过伤口进入血液,造成溶血的。”   吴卓曦补充道:“秦超龙在县局配合下找法医秘密检验过尸体,用放大镜找到了那个伤口。并且其男友证实,她回北湖的前一天曾无意中提及,手指不知道扎了什么东西,有点疼。”   “死因搞清楚了,符合逻辑,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就是请大家来的原因。”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我不知道那个专家组出于什么目的,也不想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只知道他们涉嫌滥用职权,妨碍公务,干扰甚至误导我们办案,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第三百七十二章 找上门!   吴卓曦什么人,岂能不知道专家组到底想干什么,事实上他有同样的疑惑,只是对他而言破案是第一位的,只要把案子破了,到底怎么破的并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能给他打电话,能请他过来帮忙,是把他当朋友。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你决定了?”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第四次,韩均不想得罪人,更不喜欢被人算计,敲了敲桌子,慢条斯理地说:“师出有名,又在权限之内,这个决心不难下。”   他无欲则刚,真干得出来,吴卓曦提醒道:“可能涉及到部领导,要是没部领导撑腰,他们绝不敢这么干。”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好吧,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我就陪你疯一次。托你的福,我又调回省厅了,早上刚接到的电话。”   “你向陈局汇报过?”   “这么大事,能不汇报?”   吴卓曦微微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说:“别看你现在是公安部巡视员,事实上厅里一直把你当自己人。自己人被欺负,厅里当然要出头。彭书记和赵副省长说了,如果你一意孤行,政法委和省厅会站在你这边。”   韩均笑问道:“怎么站?”   “我现在可是省厅刑侦局副局长,我坐在你身边就代表着省厅的态度,这还不够吗?”   “足够了,不过你这个官怎么当的。不管去哪儿全担任副职。”   “我倒是想干正的,可惜你说了不算。”   他俩一唱一和,张祥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愁眉苦脸地问:“处长,你该不会去带我们去抓专家组的专家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专家组到现在仍蒙在鼓里,完全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韩均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起身笑道:“抓人要证据,我可不会像他们一样知法犯法。不过找他们了解下情况,给他们做做笔录。同时收集点证据还是没问题的。”   “去公安厅?”   “你们不敢?”   “处长,我不是不敢,而是这件事没必要闹大。家丑不可外扬,传出去影响不好。”   “他们算计我的时候怎么不顾及影响,出了事我顶着,干不干给句话。要是你们有担忧也没关系。我可以给方黎明打电话。把行动科调过来。”   调动特警性质就不一样了,内部矛盾完全可以内部解决,没必要闹得沸沸扬扬,夏莫青权衡了一番,毅然道:“处长,您说得对,我们师出有名,他们确实涉嫌滥用职权。干扰我们办案,找他们了解情况完全符合办案程序。”   “谢谢。”   “不用谢。因为他们不仅仅是针对您,同时也是在针对‘801’,针对我们所有人。”   “那就出发!”   一个懒的不能再懒的人要来省厅,曹维清感觉很奇怪,同指挥部几个主要成员交代了一下工作,亲自来到机关门口迎接。   “生姜,你不是回江城了吗?”   “报告曹局,我师傅说这边缺人手,我就过来帮忙了。”   “张祥同志也在,哎呀,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   韩均握着他手,侧身笑道:“曹局,卓曦你见过,徽省和西江的任务完成后升官了,现在接替老杨担任省厅刑侦局副局长。”   他是眼前这位在国内为数不多的朋友,曹维清毫无架子地笑道:“卓曦同志,恭喜恭喜,看来中午应该你请客。”   “能请曹局吃饭,荣幸之至。”   “对了,你怎么也过来了?”   不等吴卓曦开口,韩均便似笑非笑地问:“曹局,卓曦过来是有原因的,不过在解释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正在侦办的案子牵扯到公安干警,我们是查还是不查?”   曹维清脸色一正,理所当然地说:“当然要查,人命关天,跟反腐一样,不管涉及到谁,不管级别多高,只要违法犯罪都要接受调查。”   “那我就把这句话当尚方宝剑了?”   “韩大仙,别跟我卖关子,到底哪个案子,到底涉及到谁。”   “横林县公安局的向明玉案,涉及到昨天在电话里提过的那个什么专家组,我们要找专家组成员了解下情况。”   曹维清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这个案子我怎么没听说过,他们又怎么可能跟案子有关。”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们在哪栋楼办公,张琳和瑶瑶正等着呢,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真的假的?”   韩均紧盯着他双眼,一脸严肃地说:“曹总指挥,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那帮专家鬼鬼祟祟,谁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曹维清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紧锁眉头问:“他们在背后搞小动作,他们得罪你了?”   “不是得罪我,是滥用职权,误导侦查,妨碍公务。”   “滚雷行动”进行得这么顺利,取得一个又一个阶段性胜利,他们不帮忙就算了,居然拖后腿。   曹维清气得咬牙切齿,冷冷地说:“走,我陪你们去,当面问个明白,问问他们有没有大局观,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众人跟着他走进指挥部二楼小会议室,几个专家傻眼了,小吴更是手忙脚乱的收拾文件,生怕给他们看到。   报仇的时候到了,生姜可不管那么多,出示警官证,冷若冰霜地说:“我是‘滚雷行动’指挥部复查组民警姜怡,经领导同意,按照相关规定,找各位了解下情况。请大家坐在各自位置上不用动。”   她话音刚落,夏莫青、张祥和邓南晴就在韩大教授示意下检查起会议桌上的材料。涉及向明玉案的全部放在一边,把包括黄元良在内的专家组成员搞的目瞪口呆。   小吴年轻。沉不住气,居然把一叠文件藏在身后。   韩均大马金刀坐到他对面,轻描淡写地提醒道:“小伙子,你是警察,应该清楚配合办案单位调查的重要性,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别逼我们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会议室里全是针对他的材料。尤其涉及到向明玉案的,上纲上线就是滥用职权,就是作伪证。虽然事先请示过领导。但这个时候可不能把领导牵扯进去。   黄元良尴尬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欲言又止地苦笑道:“韩巡视员,您误会了。我们是在向您学习。是在总结你们‘801’的先进经验。”   韩均笑了笑,指着材料问:“是吗?”   “千真万确。”   “这么说我应该感到荣幸?”   曹维清看完一份又一份,脸色变的越来越难看,一个专家禁不住解释道:“曹局,这是一个误会,我们只是……只是……只是开个玩笑,只是想知道韩巡视员到底有多神。”   部刑侦局把三年内积案清查作为一项专项行动,投入那么多警力和财力。连bj市局警航总队的直升机都调来了,为的就是争分夺秒。   他们居然在背后立假案。浪费宝贵的侦查资源!   也不想想“801”是干什么的,要是真能误导‘801’的侦查方向,那他们就没必要呆在专家组,而是去初查组或复查组了。   自以为是,搬石头砸自己脚,曹维清肺都快气炸了,指着材料道:“黄主任,请给我一个解释。”   黄元良暗叹了一口气,抱着胳膊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们也是在工作。”   “谁授权你们这么做的?”   “没人授权。”   曹维清当然不会相信这套说辞,同时又不能问太多,干脆掏出手机:“那我只能这么向陈副部长汇报了,在部领导下达指示之前,请你们配合行动指挥部调查,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有所隐瞒,因为涉及到命案,复查组有权搞清来龙去脉。”   曹维清走了,询问工作正式开始。   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址……一切按程序来,人家有执法权,按相关规定必须配合,众人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询问,一五一十交代情况,最后还要签字摁手印。   “黄主任,我们也是工作,不用有什么想法。”   韩均非常礼貌的把他请到一边,不缓不慢地笑道:“不过我徒弟也没让你失望,死因基本上查清了,确实是非常正常死亡。她手上有个伤口,法医检验时不够细致,没发现。人死在横林县,并且死在医院,县局干警由于种种原因没去gz调查其社会关系,差点让一个姑娘死得不明不白。”   黄元良禁不住问:“真是他杀?”   “不是他杀,而是一个意外,她帮老乡处理眼镜蛇毒液,手指恰好有一个很细微的伤口。由于蛇毒量不大,只停留在伤口周围的组织里,当时没什么感觉。直到第二天随男友回老家,参加男方家长为她们操办的酒宴,情绪激动加上酒精作用导致血液循环加快,于是蛇毒进入血液循环,导致溶血猝死。”   “你们怎么查到死者身份的,是不是当时就发现了?”   “我没那么神,只是有点怀疑,就在尸袋里放了一个可定位的儿童手表,它带着我们的人找到横林县。”   “为什么怀疑?”   “因为你一直坐办公室,对基层太不了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这样的情况基层刑警队是极少立案的。”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黄元良后悔不迭,想了想又问道:“韩巡视员,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韩均回头看了看正在给专家们做笔录的部下,沉吟道:“这件事严重伤害了我感情,打击了我破案的积极性。为彻底杜绝同类事情再次发生,我打算辞掉所有职务,带着老婆孩子周游世界。” 第三百七十三章 晋衔!   韩大仙走了,带着他的人和一堆“证据”及笔录走了。   桌上材料被翻得乱七八糟,像是刚被打劫过一般。像犯罪嫌疑人一样接受询问,完了之后签字画押,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小吴“嘭”一声把门狠狠摔上。   一位专家起身走到窗边,遥望着正跟曹维清在车边说话的“研究对象”,喃喃地叹道:“他这是以退为进啊!”   “以退为进又能怎么样,我就不信他能扒我这身警服。”   复查组的成绩有目共睹,他又是复查组最核心的人物,要是撂挑子,“滚雷行动”进行的下去吗?   曹维清刚才气成那样,王局肯定更生气,他们应该已向陈副部长汇报了,黄元良能够想象到陈副部长会有什么反应,人事训练局又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事已至此,后悔无济于事。   他抬头看了看小吴,指着一片狼藉的会议桌,面无表情地说:“收拾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   “是。”   …………   正如他预料的一样,陈副部长被人事训练局搞出来的烂事气得脸色铁青。   曹维清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专家组这次真把韩均惹急了,他真可能撂挑子不干。证据材料和笔录正一份一份往这边传,秘书挑出比较重要的几份,小心翼翼放在办公桌上。   王局接过不太重要的几份,飞快浏览了一遍。低声道:“陈部长,他们这次搞得确实太过分,不仅事先没跟我们打招呼。而且被小韩逮了个正着,留下这么多把柄,换作我,我也会生气。”   就因为尸体报仇完好的积案破获率高,尸体已火化或已下葬的破获率低,就异想天开地怀疑人家有什么“特异功能”,甚至像搞科研一样制定了一整套验证方案。并且胆大包天的付诸实施。   事有轻重缓急,被害人尸体没火化的案子民愤大,当然要紧尸体保存完好的来。这是常识。否则“801”哪有时间协助部里清查,而是集中力量调查江省那些五年以上的陈年旧案了。   况且他们的逻辑完全不对,如果韩均真有什么特异功能,没尸体的案子就破不了。那刑警队长父母被杀等没尸体已火化的几十起命案顺利告破又怎么解释?   江省政法委和公安厅已经知道了。陈副部长能够想象到彭向远、赵振兴等人江省政法系统领导会怎么看公安部,或许在他们看来坐在部机关的就是一帮酒囊饭袋。   丢人啊!   他沉思片刻,拿起电话冷冷地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谁搞出来的事谁解决,谁影响‘滚雷行动’顺利进行谁负责!”   专家组是人事训练局派去的,政治部顾副主任兼任人事训练局长,要是没他的首肯,黄元良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立假案。   领导们的事王局不想掺和。他关心的“滚雷行动”会不会受影响,不禁问道:“陈部长。小韩那边怎么办,要不我跑一趟,做做他工作。”   “维清怎么说?”   “维清说这件事让小韩很寒心,不愿意再干了,已委托他正式向您提出辞职,辞去包括公大特聘教授在内的所有职务。同时委托他转告对您的歉意,感谢您对他的器重,以及为他所做的一切。”   “这小子,动不动就撂挑子。”   陈副部长放下电话,若有所思地说:“他对江省有感情,跟余部长、康省长和彭书记关系不一般,这件事还得请余部长和江省领导做工作,好不容易挖掘到一个人才,不能就这么让他走。”   “可是……可是我……”   “你别管了,我给他们打电话,其实彭书记和赵振兴已经想到他撂挑子的可能,不然不会这么快表态。”   “您是说彭书记和赵厅长是在做最坏打算?”   “对他们而言,确保江省的命案破获率是第一位的。只要人不回美国,只要小韩继续呆在江省就足够了。至于部里这摊事,他们才不操这个闲心呢。”   说到这里,陈副部长又抓取电话道:“人家是想方设法留人,我们倒好,居然变着法把人往外推。小韩要说法,我也要说法,要问问他们‘滚雷行动’还要不要继续。”   说曹操,曹操到。   刚拨了几个号码,政治部顾副主任就一脸尴尬地敲门走了进来。   陈副部长是正部级,在九位副部长中排名第四,顾副主任副部级,兼任局长的人事训练局又搞出这档子事,他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更祥同志,事情都知道了?”   “知道了,刚接到汇报。”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王局可不想被殃及池鱼,急忙起身道:“陈部长,顾主任,您二位先聊,我先走一步。”   “去吧。”   “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顾副主任苦笑着解释道:“陈部长,我的本意是让他们去总结经验,没想到他们自作主张,搞出这么个大笑话。不得不承认,韩均同志确实有一套,不但破案有一套,培训也有一套,一起死者死因不明的案子,他徒弟两天时间就查清楚了。”   避重就轻,再说几句好话,事情就过去了?   陈副部长越想越窝火,淡淡地说:“更祥同志,记得上半年,部里就组织刑侦专家研究分析过‘801’的先进经验,最后得出了只可以借鉴,不太可能复制的结论。甚至作为一个议题,在部党委会上讨论过。”   言外之意很清楚,难道人事训练局组织的专家组,比部里上半年组织的刑侦专家更出色。   本来想趁“滚雷行动”搞出点成绩,没想到成绩没搞出来,却搞出一堆麻烦。   顾副主任不想这件事闹到部党委会上,一脸诚恳地说:“陈部长,是我考虑不周,交代得又不清楚,我负主要责任。”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问题,是积案清查专项行动能否继续的问题。办警官证的时候就跟你们说过,韩均不同于一般干部,他是华人大律师,是余部长担任省长时想方设法从美国引进回来的高层次人才,不拿政府一分钱,不在乎什么政治待遇,纯属帮忙。   在江省,遇到需要他出马的恶性命案,以及需要他亲自上阵的反倾销反垄断案,省领导都跟他商量着办。你们倒好,背地里调查他、研究他、分析他,有没有一点对高层次人才最起码的尊重?”   陈副部长痛心疾首,顾副主任尴尬至极,办公室一下子陷入沉寂。   沉默了大约三分钟,顾副主任终于开口道:“陈部长,我们的工作有问题,我检讨。‘滚雷行动’是部里清查三年内积案的专项行动,不能受此影响,当务之急是安抚住韩均同志,我已经让专家组立即回来,另外打算亲自去一趟五汉。”   有这个态度已经很不错,人家毕竟是一位副部级领导。   陈副部长递上根香烟,循循善诱地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去一趟是应该的,问题去能不能达到效果。刚才说过,他不是一般干部,真正的无欲则刚,想让他回心转意没那么容易啊!”   “韩大胆”如果想当官,他根本不用干这个公安部巡视员,余部长和江省领导那么器重,完全可以先入党,去当个有实权的官。   何况他是从美国回来的,有钱、有名气、有太多更好选择,对当官根本不敢兴趣,想打动他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   顾副主任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小姜没毕业,又是个女同志,并且已经主任科员了,看来只能想其它办法。”   “没办法,对他这样的人只能打感情牌。”   “那我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顾副主任顿了顿,又欲言又止地说:“陈部长,‘滚雷行动’取得阶段性战果,第一批参战干警的评功评奖已经搞差不多了,韩均同志作为总顾问,在行动中发挥出那么大作用,却不在立功受奖名单内。   这么下去不行,没法调动积极性,我建议破格晋升韩均同志一级警衔。毕竟现在的三级警监说到底是司法部授予的,不能让人家说我们公安部只让牛干活,不给牛吃草。更不能让人家说我们公安部不重视人才。”   晋衔归政治部管,他这个副主任有很大发言权。   公安部不是司法部,警衔没那么容易晋升,这个条件虽然不一定能够打动韩均,但足以表明政治部的态度。   陈副部长满意的点点头,点上香烟笑道:“我没意见,不过其他同志的工作,还需要你去做。”   “成绩摆在那儿,我感觉问题应该不大。”   陈副部长盘算了一番,沉吟道:“坐直升机虽然不是特别安全,但效率比较高。两湖他已经搞完了,在去从庆和西川之前有一个月时间。更祥同志,这段时间一定要利用起来,否则真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工作。”   摆明了谁惹的事谁解决,并且时间限定为一个月。   政法委和部党委对“滚雷行动”如此重视,必须顾全大局,顾副主任暗叹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您放心,我一定想方设法消除不良影响,安抚好韩均同志,确保专项行动顺利进行。”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走进营地,气氛显得格外诡异。   生姜和洋葱没再嬉笑打闹,张大夫和老聂没和往常一样下棋,连护士长都躲得远远的,坐在小河边为未来外孙或外孙女编织毛衣。   韩均两口子坐在遮阳棚下,吴卓曦、夏莫青、张祥和应该是刚刚赶到的江慧如、肖晨雨,正焦急地跟他们说些什么。   曹维清能够想象到他作出了什么样的决定,迎上来故作轻松地调侃道:“萧何月夜追韩信,我曹维清大白天追韩均。老韩家出人才,而且有格调,不追个三五百里真不行啊!”   吴卓曦禁不住笑道:“韩老板,别矫情了,多大点事,你看曹局都来了。”   张琳起身让坐,韩均抬头看了一眼,一边招呼客人坐下,一边似笑非笑地说:“曹大局长,萧何月夜追韩信确实是一段佳话,不过我还听说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能善终,韩信却死得很惨,据说是被吊起来用竹刀戳死的。”   江慧如历史不是特别好,将信将疑地问:“用竹刀?”   “就是削尖的竹子,也有人说是用桃木剑。因为刘邦封他五不死,‘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君不死,没捆他的绳,没有杀他的刀’。 吕后为了帮刘邦兑现这个承诺,把他关在阴森森的地方,往上看不见天。地上铺着毯子,看不见一点点地,再把他搞死。”   “现在又不是汉朝。”   说起来真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对一些人而言能被分析、能被研究甚至是一种荣幸。   对韩均则不然。他确实拥有诡异超能力,刚刚发生的一切绝对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苗头,天知道那帮专家会不会死心。天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人提出同样的质疑。   有老婆、有孩子,有家庭,不能冒任何风险,他环视着众人,一脸严肃地说:“死倒不至于,关键这件事我无法容忍,做不到视而不见。天下没不散的宴席。我感觉这样挺好,以后想起我打打电话,不做同事。朋友还是要做的。”   肖晨雨最难受,哽咽地说:“可是‘滚雷行动’刚开始,根本离不开您!”   “都副处长了,还说傻话。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这个地球离开谁都转,我不在你们一样查,能破则破,破不了没什么遗憾的,只要你们问心无愧就行。”   曹维清担心话要是说死就没回旋余地,静静坐在一边,由他的朋友和部下先劝。   夏莫青没让他失望,愁眉苦脸地问:“处长。您不干我们怎么办,生姜怎么办。‘801’怎么办?您不是说过吗,身边人高兴您才能高兴。”   韩均和张琳对视了一眼,摇头笑道:“莫青,别道德绑架好不好?你们有你们的未来,我有我的生活,能认识、能成为朋友和同事是一种缘分,也会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   他决心已定,吴卓曦意识到不管怎么劝也无济于事,干脆退而求其次,“韩老板,你说我们是朋友,那我将来遇到难事你帮不帮?”   “借钱没有,破案提都不用提,其它应该没什么问题。”   “朋友一场,别把话说这么死好不好?”   韩均伸出双手,振振有词地说:“看见没有,这双手是要抱孩子的,为了迎接新生命,为了给宝宝营造一个安全、温馨的成长环境,我不能再跟尸体打交道。”   “金盆洗手?”   不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张琳最高兴,扑哧一笑:“早上就洗了,不过没用金盆。”   他说一不二,张祥不想强人所难,想了想低声问:“处长,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冬天不是去找野人的最佳季节,我们准备结束行程,去纽约陪韩老头过圣诞节,再带瑶瑶去看看她外公。春节前赶回来,至于春节后怎么安排到时候再说。”   张琳微笑着补充道:“机票已经订好了,明天中午的航班,从五汉去香港,从香港转机飞纽约。”   动作不是一点两点快,曹维清急忙道:“韩大仙,专家组的事部里有责任,政治部顾副主任明天亲自过来向你道歉。另外部里考虑到你在清查积案的专项行动中作出的杰出贡献,正打算给你破格晋升一级警衔。”   “别说二级警监,总警监我也没兴趣,跟那位顾主任说一声,别来了,别浪费机票钱。”   “你是铁了心撂挑子?”   “可以这么认为。”   “就因为专家组的事?”   “这还不够吗?”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韩均掏出手机,一脸认真地说:“余部长、康省长、彭书记和赵厅长都打来过电话,我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这次不是开玩笑,更不是什么以退为进,是确实不想再干。老曹,如果当我是朋友,就别再劝了。”   中国人是多,但像他这样的“神探”却凤毛麟角。   曹维清不想就这么让他走,紧盯着他双眼问:“可不可以这样,先休息一段时间,在部里的职务和公大的兼职暂时不用辞,反正又不拿一分钱工资,辞不辞其实没什么区别。将来要是又有兴趣了,就回来,我们继续合作。”   “辞掉好,辞掉没闲话,没麻烦。”   “不辞同样没闲话没麻烦,韩均,这是陈部长的意思,难道非要他亲自过来?”   如果搞得太坚决,反而会让人更起疑。   韩均权衡了一番,欣然笑道:“好吧,暂时不辞,那个二级警监给我留着,等将来有兴趣再合作。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别找我,因为找了也没用。”   这是眼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滚雷行动”不能半途而废,但没他参与战果必然大大缩水,想到由此带来的一系列影响,曹维清真同情人事训练局组织的那几个专家。   韩均很难得地大方了一回,在附近找了一间五星级酒店,请众人吃散伙饭。   他从来不喝酒精饮料,但今天喝了,一连喝了三杯白酒,可惜酒量不怎么样,三杯下肚,烂醉如泥。   (全书完)【更多免费好书下载-八 零 电 子 书 https://www.t x t 8 0 . c o m】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